沙子跟她手底下那些很快被说服接受了新生活然后没啥心理负担地杀人的部下(比如松尾一家、还有把一晚归村民拖去吃掉的几个村民尸鬼)有一个重要区别是,她自己从未真正相信过她一手打造出来的尸鬼哲学。沙子清醒地明白她有罪,外在表现就是不断否认有罪,渴望借论证吃人天经地义来消除内心的罪恶感。几百年下来,沙子的尸鬼哲学已建得巨细无靡,这恰恰是她一面很想相信一面又说服不了自己的内心矛盾写照。
跟阿彻/律子为伤害别人而痛苦的负罪感很不一样,沙子的罪恶感更接近于耻感。或者可以说是,让沙子难受的不是对受害者抱有歉疚,而是做出这种事迟早会遭天谴让她很有压力。
于是外场村侵略事业一帆风顺的时候,沙子很快飘了,报应的阴霾看起来永远不会落到她头上,这时期策划谋杀全无反抗之力的弱小村民就是一件可以笑着谈论的乐事。而一旦倒台,沙子顿时哭天抢地述说无奈,并不是突然感觉到杀人很痛苦,而是看到自己马上就要付出代价了。
要是不用付出代价呢?对沙子而言,那就等于不会有什么杀人的痛苦。沙子对和尚哭诉时说过一句,只要肯罩她,哪怕是恶魔她也跟,充分反映出这一心态。而阿彻和律子那类人,绝对不会因为可以逍遥法外就觉得杀人没关系。
至于楼主说的大户人家小姐肯定曾经为吸死人而恐惧悔恨、后来才被漫长的时间改变,这一点在沙子的自述中找不到相应的佐证。救了她的守墓人、一路上善待过她的无数好心人,沙子谈到这些牺牲者一律轻描淡写一带而过,而被她描述为“可怕”的经历,全部都是自己如何如何惨。可见沙子心里真正关注的始终都只有她一个人而已。那些受害者的命,要不是意味着未来的某种报应,就是一文不值的份量。
沙子的极端自私作派,直接结果就是她的孤独,甚至连同伴都不愿意跟她一道,这是另一个话题。外场村得势期骑在下层头上作威作福,倒台时下层如释重负,当领袖当到这份上也是没谁了。作者写过很多异端,然而混得这么差的(指精神上),独她一份。真不是异端身份的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