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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的程大金，还得功过相抵，不如直接战死得了。
npc程大金
（头一次来到秦县，也第一次发现路途这么远。可不是路远么，追赶，躲藏，赶路，再被追赶，绕了不知道多少岔路才能赶到。我这能赶到的已经算是命大的，随我从东路军大营出发的几千兄弟，一个个都掉队在路上。秦县内外更是堆满尸体。有敌人，也有自己人。）
石郎君，您看我这样行吗，会不会看着不太精神？要不我还是擦一擦吧，小宁子快给我拧块帕子去，我擦擦脸……

旌旗在身后猎猎，将程大金的话压在宋军威仪之下。
秦县守住了。
胯下马在摆动它的颈鬃，我牵紧缰绳。
“好，”嘴角勾起，“将风不可泯。”
扬鞭驱策，至禁闭的城门之下，声里不显厮杀的疲累。
“围危已解，城门速启，以迎我骁勇之军，共贺上兵伐谋之喜。”

npc程大金
（被那正义凛然的话给噎了回去，即便小宁子拿来了帕子也没好意思接，蔫蔫的跟在后头进城。）
（我紧张啊，兼又羞愧难当，恨不能干脆驻扎城外不要进去了。）
（人群人墙，墙前有个疯子似的人格外显眼，衣服也显眼，手舞足蹈的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
这谁啊，城里的乞丐吗？
（东张西望寻找写信求援的嵇郎君在哪里——）

（未若柳絮因风起，府衙前的两排乌桕披了白烟纱，外面贺声嘈杂，锣鼓声人声鼎沸。）
（夏人来受降了啊。）
（喉头一口腥甜涌上，眼里浮现出决然的目光，我看着梁上早悬的白绫，颠簸而去。）
（“府君，您是疯了吗！援军来了，援军来了！”）
（我被侍儿拦腰抱下，又由掺着脚力虚浮的到门前观望，遥望扬旌左一个宋又一个石，眼眶蓄起了不合时宜的晶莹。）

这是一场迅速的鏖战，身为主将，实在是太累了，我失去了欢畅一笑的精力。
尽管欢呼声在侧，我缓缓登上城楼，走向这位曾经在朝会与待漏院数度提出裁军的兵部郎中，语气缺乏感情，但——
“嵇叔。”
我不与他以臣子身份相论。玄色披风在身后鞭挞城楼的碎石，留下一些暗红色的痕迹。
“厌侄来晚了，您受苦了。”
伸手虚扶一把，算是敬他的风骨。这一刻，我们不需要用言语表达客套与虚伪。

npc程大金
（原来这就是……恩人啊……有心想过去示以敬佩兼刷个面熟，但是听了两耳朵，觉得还是晚上或明日再去比较好。）
嵇大……嵇郎君辛苦了。

（石家小官人，从前在文德殿吵嚷过两句，文武两班在大殿上总有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不对付。但一切的一切不虞在家国面前，都会化为一抔土，转作成清泪两行。我立起身子，发现双目肿胀）
：“终于来了，终于来了。”
（我拉着石厌，在远离故土千里的秦州，多了几分同乡相见的恳切）
：“是不是一场苦战啊。”
（我才看见他旁边的小将，嗫嚅）
：“这位——是？”

“幸而有您坐镇，秦州方能苦守七日。”
我代侍儿搀过他的臂，引他往楼中避风处去。
“嵇将军托我问您好。他无虞，您放心。”
声线温和，带一点点怠然的沉郁，坐定后，刀横在在膝上。
“这位是程将军，与我一样，也是来支援秦州的。”
话风往平了抻，抹掉所有的微末。
“您还得打起精神。秦州之善后，还须仰仗您。”

（从前我总觉得文武之间隔着一条深壑，两岸两鼠。如今又不禁为家国山河掬一把泪，声音比在大殿之上不知软和了几倍）
：“这都不算什么，若没有你们，怕是这整座城都要沦陷了。”
（我看程氏风度不及弱冠，啧啧称奇）
：“小将军年少有味，真是叫老朽惭愧啊。”
（边行边道，遥指王强）
：“你们且在秦州修整两日，我不懂你们武事，但是如果事关后勤，必然有求必应。”
：“那边的王官人，你们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他。”

npc程大金
（城中衰败非一言可形容，教于我战争一课。在这样人群密集的地方，哪怕只攻下了一座城池，也有无数家庭受到伤害。倒是在那瓶子山，深入千里又怎样，山，搬不走；河，抽不干；人，十里无一，能把伤害减到最小。）
（使劲瞅了瞅那人，难以想象第一眼见到我还以为是个疯子，这会儿说起话来文质彬彬，令人头大。）
郎君守城多日不破，实在令人佩服。惭愧，惭愧，多日前我就该赶到，不料中途出了岔子，才拖到今日。

（城困解除之际，也是无数儿郎用身躯护住了风雨飘摇的句号，我看着约莫十几岁的少年将军，将恩恩怨怨泯于状若静湖的淡笑之中）
：“如今赶到了就好，你十几岁就有这样的能力，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他们目睹的破败，目睹的褴褛，在我的眼中都变成了胜利的战歌，明亮而慷慨激昂起来）
：“虽说秦州之围已解，但周围被西夏也占了不少了。”

垂过泪，唱过慨，他已从惶惶与茫然中抽身，我颔首应过。
“我已让人去探。待探清深浅虚实，即去缴各县之危。”
捧杯呷一口，秦州的茶是陈的，烟尘硝末夹杂其中，并不润嗓。我冲他笑一笑。
“秦州固守七日之围，我会在卫王面前提点一二。”
先卖他一个人情。他苦守七日不易，我酣战亦不易，既都留下一条命，不该任争名逐利之机付之东流。
“您要向汴京方向发战报的，对吧。”
两位劫后余生之人，只是做些情理之中的、很世俗的交易——这全无不可，对吧。

（这话不太中听，他立刻将我从家国泣泪中抽拔开来，我一掸尘灰，疏平眉峰，转身腰珮一振，装傻）
：“这——城困一月，殿下岂有不知，石大官人从何说起提点一二。”
（文人墨客的气节是真，庙堂有来有回的兵刃既接也是不假）
：“是的，石将军英勇奋战解我秦州之围，嵇某自然是要如实上报的。”
：“实打实的功劳，不策勋几转，三军将士都是不服的。”
（作揖礼待，我眼中砌起了几分坚毅）
：“嵇某还要善后庶务，两位将军请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