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察院左都御史臣姚文然谨密题。为天方盛暑，时际多艰，仰祈睿鉴，节哀节劳，安圣心以頥圣躬。事臣痛思大行皇后宾天，率土臣民悲恸震悼。自皇后梓宫奉安巩华城，皇上于二十七日之后二十九日驾往矣，初三日、初六日、初九日驾屡往矣，今十二日大雨而驾又往矣。我皇上天性仁慈，惇笃伦纪，哀礼备至。臣初闻之，以为自古圣人之德与人异，而情与人同不忍谏也。臣年衰气馁有忝言职，不敢谏也。至今日而见我皇上之劳已甚，哀已过，则不得不进一言矣。臣思我皇上一身，上肩太祖、太宗、世祖皇帝基业之重，内萦太皇太后、皇太后之心，下系四海臣民之望。使皇上自知其劳之甚，自知其哀之过，岂肻不节劳、节哀，自重圣躬，何待臣言？臣窃虑我皇上因哀而不自知其劳也，更虑我皇上哀之过而并不自知其哀也。此臣之所甚忧也。皇上之身，天下之主也。皇上之心，又皇上一身之主而临御万邦，剖决万几之根本也。书曰：“人有庆兆，民赖之”，盖谓主德清明，君身强固，而天下自受其福也。我皇上于旬日之内屡次驰驱于暑雨之中，往返百余里之远，悲悼之气结于中，恸呼之声彻于外。若从此劳而不息，哀而无节，所关于圣躬者甚重，所关于天下者甚大，此臣所不敢言而又不敢不言者也。方今边隅多故，逆贼吴三桂、孙延龄、耿精忠相继反叛，臣等所以不忧彼者，耑恃我皇上仁明圣主，天心佑助可计日荡平耳。然而三方煽乱，六省勾连，不可谓伊等为小宼也。今天气溽暑异常，臣前于沙河道上见役夫担水浇路，顷刻尘飞，兵人争水吸冰，面如灰裹。臣中暑昏仆，卧病至今未能平复。以臣所闻，中暑而病者不独臣一人也。以此推之，一日之暑尚且如此，况于湖广湿热之地？兼以久雨连绵，王将军以下及甲兵人等数十万之衆自春徂夏，枕戈坐甲于账房之中，暑气下逼，湿气上蒸，人马久顿，隐忧未艾。以臣愚论之，此非我皇上往来道路过哀洒泪时也。虽我皇上劳而益勤，哀不懈，政军机政务奏决如流原无壅滞，但朝廷之上一日万几，一日在道路之间则一日有余积之事，即至驾回之次日，以一日而并行两日之政，政行不异于常时，乃以一日而兼两日之劳君劳已，倍于昔日。礼记曰：“一张一弛者，文武之道也”，下民且然，况于君身君心，可无休息之时乎？且臣愚以管窥天，窃念我皇上思皇后之㴱而哀之甚者，非徒以崇中宫之位敦人伦之本也。实因皇后事两宫以诚孝，佐皇上以敬勤德之盛者，思之㴱触目痛心而不能自已也。臣愚谓皇上既重皇后之德，则宜体皇后之心，皇上试思皇后在天有灵，推其诚孝敬勤之心，必不愿圣躬之顦顇也，必不愿圣心之郁结也。傥皇上肻节劳、节哀，使圣心安和而圣躬逸豫，以上慰两宫之心，即俯慰皇后在天之灵矣。皇上傥垂念及此，则哀情之停蓄于中者，或可以立时涣然如冰之泮，如结之解乎？昔唐太宗英主也，文德皇后贤后也。后既葬昭陵，太宗即苑中作层观以望之，引魏征同升。征熟视曰：“臣眊昏不能”，见太宗指昭陵示之征曰：“臣以为陛下望献陵若昭陵，臣固已见之矣。”太宗泣而毁观，夫毁观而泣则知英主，亦有难割之情虽泣而终毁观则知天子亦有不可直遂之性也。唐史载之至今传为美谈，我皇上励精求治，方期嫓德尧舜，岂可令唐太宗耑美于前乎？伏愿皇上权衡审度，忍耐性情。沙河之行不敢请毅然停止，但将圣躬大为休息，一月之内间一往焉，亦何不可者？至于服已除矣，起居饮膳渐渐复旧以颐养圣躬为重，从此以往，养一人之喜神，集万邦之和气。《中庸》有言：“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臣谨拜手颺言，为皇上诵之矣。臣前任恭逢京察，曾以臣年衰气馁久忝言职自陈，不意圣恩复拔今职。事关圣躬之重，踌躇嗫嚅，稿成复毁，至于再三。皇上念臣前此不忍谏、不敢谏，至今日而不得不谏之苦心，俯垂天听，将臣疏留中，时赐睿览，稍寛圣怀，天下幸甚，微臣幸甚。为此具本密题请旨。康熙十三年六月□□日题□月□□日奉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