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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nkのTeddy☆190503┇改文┇我家二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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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世上最值钱的是什么?
——金山银山。
——不对。
——那是啥。
——是浪子回头。
这片文 可能会与我之前更的文有点不一样
这片文 很短一次性更完


来自iPhone客户端1楼2019-05-03 22:09回复
    原作者:Twentine


    来自iPhone客户端2楼2019-05-03 2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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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我家二爷是个纨绔,整个杭州城都知道。
        朴家开着全国最大的丝绸铺子,富甲一方,府里有两个公子爷。大爷朴一方,大伙一提起来全竖大拇哥。那是杭州城里一顶一的神童,书读得好,考中了进士,加之朴一方长相清秀,眉目俊朗,所以老爷出门走个应酬什么的都喜欢带着他。
        没事小画一作,小诗一念,在满是铜臭味道的商圈里简直就是阳春白雪一枝梅,高贵得不得了。
        而二爷朴灿烈,说来也是个人物——毕竟让人听完名字就开始皱眉头的人也不多。
        二爷比大爷小了一岁,但心智人品可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都说三岁看到老,二爷三岁的时候,朴府年关摆宴,流水席哗啦啦摆了一长街,请来京城最有名的戏班子来府里唱戏。当时戏子在台上唱到一半就啊地大叫了一声,众人看过去,发现从她裙子底下钻出来一个人——没错,就是我们二爷。
      于是那天,几乎全城的人都知道了,朴家二公子在三岁的年纪就知道爬进戏子的裙子里摸大腿。
        老爷和夫人老脸丢尽,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过去了。
        后来,老爷先后请来四五个教书先生,老的少的,严苛的慈爱的,全都不好使,二爷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们全都气跑了。
      不过好在大爷很争气,老爷和夫人慢慢的也就不再管二爷了,每月发点钱,打发他爱做什么做点什么,他们则是全身心地教导大爷。
        哦对了,还没有说我是何人。
        既然称呼杨一奇为“我们二爷”,那我自然就是朴府的人。
        没错,我是二爷的丫鬟,八岁的时候被卖到朴府,开始是在厨房打杂,后来被调到二爷的院子里帮忙。
        我是被夫人亲自调过去的——如果你是认为我是因为花容月貌而被调过去当通房丫鬟,那就大错特错了。
        正好相反,我被调过去正是因为容貌丑陋。
        其实,我个人认为自己长得不算太丑,不就是个子矮点,脸圆点,眼睛小点,胳膊粗点,除此之外,我还是一个挺不错的姑娘。
        但一进到二爷院子,我就知道自己错了。
        我这个长相在二爷院子根本称不上是人,猴子还差不多——还是山里不常打理的野猴子。
      后来有人跟我说,之所以给我调过去,是因为二爷把他整个院子里的女人都睡了一遍。丫鬟们都勾心斗角,没人好好干活。
        我去的第一天,给二爷请安,二爷正在喝茶,看见我后那表情要多狰狞有多狰狞,挥挥手让我自己干活去了。
        我心说,至于么。
        不过,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二爷。
        我想,也不怪那些小丫鬟都上赶着去找二爷,二爷长得确实耐看,我之前是见过大爷的,大爷虽然也不错,但是比起二爷总少了点意思。
        大爷虽然书读得多,又招人喜欢,但是给我感觉总是有点木。二爷就不同了,整个杭州城里,谁都知道朴二爷是最会玩的,一双眼睛成天到晚亮晶晶,平时穿着宽松的衣裳,衣怀一敞,扇着扇子从西湖边上一溜达,整条街的姑娘都会看过来。
        朴府很大,大爷的院子和二爷的院子隔得老远,但是府里人都知道,这两个院子的人互相看不顺眼。二爷的下人嫌大爷的下人长得难看,大爷的下人嫌二爷的下人没教养。
        而我作为拉低二爷院子整体水平的人,在院子里的生活不是很舒畅。
        脏活累活基本都是我来干,这倒也还好,问题是各种莫名其妙的罪名也是我来担。
        比如说,二爷最近收的丫鬟春雪,在花园里看花的时候不小心把之前受宠的绿柳脚给踩了。就这么点事,两个姑娘硬是在花园里厮打了起来,那个时候我在一旁正扫地,闲来无事,就想瞧个热闹。
        后来二爷来了,两个打斗起来猛如虎的姑娘马上温顺如羊,左一个右一个贴在二爷身边,你一句我一句地哭诉。
        二爷两边都抱着,哄哄这个,又哄哄那个。
        姑娘们一定要分个高下,都说自己多挨了一下,要二爷做主。二爷哪个都不舍得打,左右看了一圈,正好瞄到了我。
        那一双秋水眼看到我的时候,我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结果预感成真,二爷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我面前,扇了我一巴掌。
        那巴掌说轻不轻,说重不重,真要形容起来,可能是朴二爷愿意在我这个猴子丫鬟身上下的最大力气了。
        我是只识时务的猴子,在被扇完的一瞬间,我马上跪了下去认错。
        然后朴二爷用他特有的懒洋洋的声音对那两个姑娘说:“差不多行了啊。”
        此事就此完结。
        一直到今天,我都不明白二爷到底为什么要扇我一巴掌。
        可能是威慑,可能是安抚,也有可能是二爷看我不顺眼,非要来那么一下。
        不过,那是二爷第一次碰到我。
        我经常听见通房丫鬟们嚼舌根,说二爷多么多么厉害,尤其是那一下的时候,简直爽上天。我被扇之后的那一晚,不无意外地在想,这一下确实爽上天。
        后来有一天,夫人大驾光临,将二爷叫出去长谈了一晚。
        丫鬟们都聚在一起悲春伤秋。我好奇啊,就过去问了


      来自iPhone客户端3楼2019-05-03 2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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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日里她们是不会跟我多说话的,这回看来是真的伤心了,连鄙视都懒得给我,就把事情说了一遍。
          我一听就懂了。
          原来夫人要给二爷找媳妇了。
          那时大爷已经成亲三年多了,儿子都有了一个,二爷因为一直玩,所以都没有好好打理自己的事情。老爷这几年也把家里的生意慢慢交给大爷做,事情都办得差不多了,就想起二爷的亲事来。
          二爷虽然是个纨绔子弟,贪玩又好色,名声臭得很。但奈何朴府势力大,银子花不完,所以上门求亲的人家还是不少的。
          夫人问二爷的意见,二爷也没多说什么,只告诉夫人只管挑漂亮的来。
          夫人恨铁不成钢地叹气着离开。
          后来,老爷和夫人为二爷选了一户茶商家的女儿。
          这户茶商也了不得,在杭州城也是数得上号的。他们的小女儿今年刚刚十六岁,正是花一样的年纪。
          两家安排了一次见面,那天二爷还起晚了,也没怎么收拾,就那么稀里糊涂地去了。
          结果那小姑娘一下子就给二爷这种倜傥的气质吸引了,对方父母还有些迟疑,但一想朴家家大业大,也不在乎养个二世祖,也就应承下来了。
          于是夫人开始清二爷院子里的小丫鬟们。
          那半个月院子里成天到晚鬼哭狼嚎,我一连好几天睡不着觉,脸瘦得更像猴子了。
          不过,也多亏了我的猴子脸,夫人在清扫内院的时候压根就没往我这瞅,我安安稳稳地在二爷的院子里留下了。
          除了我之外,二爷院里还有个五十多岁的老仆,除我俩之外,院子里连个母耗子都没有了。小厮,护院,管家,清一色的全是男人。
          二爷对此十分不满。
          要知道,我们二爷脾气是很大的,有女人哄着的时候还好,没女人的时候那简直就是一只脱了缰的野狗——不,我是说野马。
          五十多的老仆冯婆耳朵背,于是就剩下我被二爷成天折磨。
          我在二爷院子待了两年多了,还不如那两个月同二爷接触的多。就算他在院子里逗鸟玩,玩烦了也会踹我两下。
          我敢反抗么,当然不敢。
          于是我一天到晚给二爷出气,心里算着赶快过年。
          为啥盼过年呢,因为二爷的婚期就在年关的时候。过了年,这院子来了女主人,二爷也就没工夫踹我了。
          就在我数着天数过日子的当口,二爷出事了。
          严格来说,不是二爷出事,而是朴家出事了。
          那次老爷为了生意上的事要跑江苏一趟,正巧二爷在家憋不住了,要去逛窑子被抓回来了,老爷一怒之下拉着二爷一起走。
          就是这么一去,便出了事。
          具体发生了什么,我这个小丫鬟是不可能全知道的,那天我正在洗衣裳,就听外院里哗啦哗啦地叫嚷声。我正奇怪着,就见一群官兵冲了进来,在屋子里翻来翻去,他们行动粗鲁,好多二爷的宝贝都被砸碎了。
          那天晚上,官兵走后,我听见府中内眷们抱在一起哭。
          那哭声凄惨无比,持续了一夜。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从那天起,朴府就没了。
          那大宅子被封了起来,我们一堆人都去了老爷之前在城郊置办的一个小院子里。夫人召集家仆,每人分了点钱,要我们都走。
          我第一次看见夫人穿我们这种贫民穿的衣裳,不过夫人就是夫人,穿什么都很漂亮。
          在接钱的时候,我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夫人,我们二爷呢?”
          夫人一听我的话,两眼一红,捂着嘴就哭了出来。


        来自iPhone客户端4楼2019-05-03 2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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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我没走,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没走。
            可能是因为那天在我问到二爷的时候,夫人留的眼泪。
            后来,整个院子的人都走光了,不仅是下人,还有家眷也都回了老家投奔亲戚,夫人也带着几位小姐离开了,临走前跟我说,要我照顾好院子,过些日子也许二爷会回来。
            不过大爷却没走。
            他说老爷留下的朴家不能就这么垮了,他同夫人说让她先回娘家,到时候就接她回来。
            我个人觉得,这话纯粹是说着给夫人乐呵的。
            院子里的下人就剩下三个,我、冯婆、还有一个大爷院子里的家仆,连大爷的老婆都走了。
            那个家仆叫元生,有一天干活的时候他问我为什么留下来,我没答,反问了他为啥。他说大爷对他有恩,他不能忘恩负义,然后他问我,是不是因为二爷对我有恩,所以我才留下。
            我当时就呵呵了。
            别说有恩,朴二爷对我,没仇就不错了。
            但我没这么说,说完还得费力解释。我就说是了,二爷对我有天大的恩德,我也不能忘恩负义。
            元生听我这么说,拉着我到一边,小声说:
            “你也是忠仆了,二爷就亏你照顾了。”
            我一愣,心里觉得这话不是随便说着玩玩的,问他:“怎么了?”
            元生脸色很不好,跟我说:“商队不是出事了么,我听说不仅是耽误皇商,还碰见仇家了。”
            我问他:“什么仇家。”
            “谁知道呢。”元生说,“生意场上,仇家还能少了,看见朴家失势,在回来的路上给队伍劫了。老爷也没个机会受审,就直接去了,唉……”
            你别光叹气啊,我又问他,“那我们二爷呢?”
            元生说:“二爷逃了一命出来,但是……”
            我真想抽他一巴掌。
            “到底怎么了。”
            元生说:“听说,身子好像残了。”
            那一整天我都迷迷糊糊的。
            元生说二爷的腿伤得很重,不能动地方,现在好了一点,正往杭州回呢。我合计着,伤得很重是有多重。折了?瘸了?
            当时的我根本没有多考虑什么,我就是想了想,要是腿伤了,躺床上养伤的时候,以二爷的脾气,我不知道得挨多少脚。
            所以我还是热切期盼二爷能早点养好伤的。
            后来证明,我实在太天真了。
            二爷回来的那天,是我开的门。
            说真的,我根本就没认出来。
            门口停着一辆牛车,赶车的是个老大爷,看着五十好几了,穿的破破烂烂的。我以为是来要饭的,就说:“大爷你去别处吧,我们这也快揭不开锅了。”
            老大爷摆摆手,指了指后面,操着一口浓重的外地口音,对我说:“把这个送来,得给我二两银子。”
            我朝他身后看了看,牛车上铺着稻草,隐隐约约好像有衣裳的影子。我走过去,边说:“这个是啥,谁叫你来的。”我还以为他是卖货的,刚要打发他走,结果就看见了车上躺着的人。
            我足足看了能有半柱香,才犹犹豫豫地开口:
            “……二二二、二爷?”
            我不知道二爷是不是醒着的,反正他的眼睛是睁着的,但是一动不动,眨也不眨,看着特别瘆人。他头发散乱,脸上瘦得都脱相了,身上盖着一层厚厚的草垫子。
            我见他没理我,犹豫着要去扶他,结果那老大爷喝了我一句,“小丫头慢着点!别弄死了。”
            我顿时就不乐意了,好好一个人,怎么就能弄死了呢。
            等我把二爷身上盖着的草垫子掀开的时候,我就明白了老大爷的话。
            我平复了一下心态,然后去院子里喊元生帮忙。
            二爷从车上被抬回屋子,一路上表情都没动一下,不知道的真以为是假人了。
            主要干活的是元生,我就在一帮帮衬着,给二爷折腾到屋里后,元生去拿了银子给老大爷。
            等到了晚上,大爷回来了,看见屋里的二爷,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他扑到二爷的床边,大叫着:“我的弟弟啊,弟弟啊……”
            其实我很想提醒他一下,要不要先请个大夫。但是看着大爷哭得实在太惨了,我也就没好上去开口。
            比起大爷,我们二爷镇定多了,他睁着眼睛看着天棚,别说哭,一点表情都没有。
            我在屋门口候着,也顺了个缝隙看着二爷。
            那还是我们二爷么。
            我终于明白了元生那时候那副沉重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之前还觉得二爷能恢复,现在看见了二爷的身子,我觉得我实在是太天真。
            二爷残了,而且残得很严重。
            我这么说吧,二爷现在就剩一半了。
            他两条腿都没了,其中左边还能比右边稍强点,剩下半条大腿,右边是彻彻底底从大腿根切没的。
            原来我得仰头看的二爷,现在估计就到我胸口了。
            后来,大爷终于想起来给二爷请大夫了。现在朴家没落了,也请不来什么好大夫,一个江湖郎中过来瞧了敲,掀开二爷的被子看了几眼。
            因为要照顾伤口,二爷下身都没穿衣裳。郎中看了一会,跟大爷说,命是捡回来了,好好养吧。


          来自iPhone客户端5楼2019-05-03 2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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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爷把郎中送走,回屋跟二爷说话,但二爷根本不理会。
              过了几天,还没等大爷撬开二爷的嘴,他就得跑外省打点生意了,临走前他跟我说,让我好好伺候着。他两个月后回来。
              大爷把元生一起带走了,所以院子里就剩下二爷和我。
              啊,还有冯婆。
              你看看,她成天也不说话,我都快把她忘了。
              应下了大爷的吩咐——其实他不吩咐我也得伺候二爷,谁叫我本来就是丫鬟呢。
              之前几天是元生在伺候,我第一天进屋的时候,闻着屋子里那个味道啊,简直要发霉了。我把窗子打开,顺便跟躺在床上的二爷解释说:“通通风。”
              二爷当然不会理我。
              然后我给二爷喂饭,他也是跟个假人一样,嘴一张一合,眼睛不知道看着啥。
              一直到晚上,我把药拿进屋,跟二爷说:“二爷,奴婢给你换药。”他这才有了点反应。
              二爷的龙目终于动了动,看向我。
              我走过去,要把二爷的被子掀开,还没等动作呢,二爷就低沉地来了一句:
              “滚。”
              其实我早就料到了是这句话。
              作为一个元生口中的忠仆,我当然不能滚了。我低眉顺目地又跟二爷说:“二爷,伤口得换药了,可能会有些疼,你忍一忍。”
              然后我把被子掀开,闻到里面一股子烂肉的味道。
              这元生根本不会照顾人啊。
              我拿着药,尽最大努力轻一些地洒在二爷的伤口上。在药沫落上去的一瞬间,我看见二爷的腿抖了抖。然后我就被一股大力甩到了一边。
              人也倒了,药也洒了。
              二爷的胳膊还挺长。
              我抬头,看见二爷头发散乱,一双眼睛跟野兽似地,死死地盯着我。
              “我让你滚。”
              我滚了么——当然没有。
              二爷的暴脾气我是十分清楚的,怎么说我在他院子里当出气沙包也有几年了。我很想跟他说你现在拉这么一下根本就不疼,当年你踢我的时候比这个狠多了。
              然后我猛然想起来,我现在不怕二爷,是不是因为他再也不能踢我了。
              我一边瞎合计着,一边把药弄好,再一次来到二爷床边。
              吃一堑长一智,这回我学聪明了,站到床尾的地方上药。就算二爷再接一截胳膊,只要躺着,这里就绝对够不着。
              我真是机智。
              我这边乐呵了,二爷那气得直哆嗦。他两手放在身体两侧,看那架势是想坐起来收拾我。
              但我完全不怕。因为他现在太虚弱了,而且断了的两条腿伤口都还没愈合,红黑红黑的,看着就疼得要命,要是坐起来,把伤口一压,那还不得跟死了一样。
              所以我安安心心地上药。
              话说回来,上药的时候我还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二爷啥也没穿,虽然我一直被院里人喊猴子,但也是个未出嫁的黄花猴子,看着二爷赤条条的身子,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小紧张。
              二爷那里……
              我只能说很壮观。
              不过比起那,现在二爷的腿更壮观。我专心致志地涂药,每碰到一处,二爷就会哆嗦一下,后来药上得多了,二爷整个屁股都开始抖了,一边抖一边啊啊地叫唤,语不成调。
              我斗胆抬头看了一眼,二爷脸色惨白,面目狰狞,青筋暴露,脸上湿漉漉的全是冷汗。
              我估计他现在疼得连骂我的力气都没有了。
              换好了药,我去厨房把饭做好。然后端到屋子里。
              二爷还是跟条死鱼似的,睁着眼睛躺在床上。
              我舀了一勺粥,送到二爷嘴边。
              二爷啪地一下扇飞了。
              幸好我把碗护得好,虽然烫了一下,不过粥没洒就好。
              “二爷,你吃一点吧。”
              二爷:“滚。”
              我不知道要咋办。
              这要是放在从前,二爷一句滚,那我就得提着屁股有多远滚多远。但是现在……现在我滚了二爷怎么办。但我又没有好法子。上药可以用强,难道吃饭也要么。
              等等……用强?
              没错,就是用强。
              我把粥放到一边,瞪俩眼珠子等着它凉。这样强灌下去不会烫着。
              过了一会,我试了试,觉得差不多了。把碗端了过来。
              二爷可能从来没试过被一只猴子居高临下看着的感觉,眼神十分不善,我说了一句——二爷,得罪了。
              然后我真的就得罪了。


            来自iPhone客户端6楼2019-05-03 2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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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那时候真的是上头了,居然没有听二爷的话,拉着他坐起来。
                二爷的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是也没怎么起身过,猛地一起肯定是头晕眼花,我趁着他晕头转向的时候,手脚并用,给他弄到了板车上。
                二爷缓过神来后,已经躺在板车上了。
                他刚要发火,转眼看见身边堆着的东西。那是我准备拿去卖的花帽。二爷说:“这是什么。”
                我如实回答。
                二爷没说话了。
                我觉得他是嫌卖这东西太丢人了,但是我又没有其他好法子。看他没有发火,我推着他出门。
                不管怎么说,在屋里憋了那么久,出来晒晒太阳也是好的。
                我卖东西的时候,二爷就在板车里休息。
                本来呢,一切是很顺利的。
                但是忽然来了一伙人,到地摊前找茬。我实在很纳闷,要找茬不能换一天么,非得在二爷在的时候。
                我后来才知道,这伙人是跟二爷认识的。二爷以前得瑟杭州城的时候,有不少人看他不顺眼,这回看着他没落了,就来欺负人了。
                他们一伙人围着板车,口里是嘘寒问暖,不过我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们是在幸灾乐祸。尤其是打头的那个,长得还挺俊,穿着打扮也十分体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眼神那个毒啊。
                二爷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就那么躺在那。他虽然没什么表示,但我就是能看出来,他已经难受得要死了。
                二爷的下身被我盖了一块毯子,怕风吹了着凉,那个打头的伸手掀开,大伙看见二爷缺斤短两的下身,都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
                我瞬间就炸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捡起一边的树棍大叫一声,照着那打头的人就轮了上去。那人防不胜防,让我砸了个正着。
                他们可能谁都没想到一个下人敢干这种事,就连二爷都看了过来。
                那被打的也愣了一下,然后回过神,手一挥,他周围的狗腿子就冲上来给我一顿毒打。
                我抱着头猫成一团,咬牙挺着。
                踹这么狠干啥,有意思么。
                后来他们打累了,收工接着逛街。我缓了好一会,从地上爬起来,第一眼就看见二爷面无表情的脸,还有那黝黑黝黑的眼睛。
                我合计完了,又给他丢人了。
                这么一折腾,花帽都被打烂了,也卖不成了,只好回家。
                回家的路上,二爷一句话都没有说,我有点后悔带他出来了。
                在家躺着虽然闷了一点,但最起码没有气受啊。
                晚上吃饭的时候,二爷破天荒地说了句扶我坐起来。
                要知道他之前吃饭都是半躺着被喂的。
                我扶他起来,二爷看着我。我知道我现在的脸肯定很精彩,就把头低了低。
                二爷说:“抬起头。”
                我睁着肿眼看着他。
                二爷看了半天,冒出一句:“你是哪个。”
                我懵了。
                我心说二爷你不是被那伙人气傻了吧,我战战兢兢地说:“二、二爷?”
                二爷皱了皱眉,说:“你是大哥买来的丫鬟?”
                我:“......”我知道他没傻,是我傻了。我深吸一口气,对二爷道:“二爷,奴婢是原来杨府的丫鬟。”说完我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是原来二爷院子里的。”
                二爷想都没想,道:“不可能。”
                我:“……”我知道他下一句话憋在肚子里没说——我院子里不可能有长成这样的丫鬟。
                于是我又深吸了一口气,把我怎么进他院子的经过讲了一遍。
                二爷听完久久不语,半响,道:“你为何没走。”
                我愣了愣,对啊,我为何没走。我还没想好要如何回答的时候,二爷已经发话了,“罢了,把饭给我。”
                我下意识地把饭碗递给他。
                二爷靠在墙边,自己吃了起来。
                我还傻愣愣地站着。
                他坐得不稳,身子歪了的时候他就自己伸手撑一下,这一顿饭下来,我竟是再也没添手。
                吃完饭,我要去洗碗,二爷把我留下了。
                “坐下。”
                我坐好。
                “你叫什么。”
                “猴子。”
                “……”
                二爷神色复杂地看着我,“叫什么?”
                我说:“奴婢叫猴子。”
                二爷一副被饭噎住的表情,然后说:“猴子,家里还有多少积蓄。”
                我说:“二两银子。”
                二爷:“……”
                我想可能这个数让二爷有些接受不了,刚要宽慰他说大爷已经去外面跑生意了,谁知道二爷忽然说:“够了。”
                我:“?”
                二爷没再多说,问我那些帽子一天能卖多少。
                我说:“五钱。”
                二爷英眉瞬间皱了起来,“卖多少?”
                我又说了一遍。他说:“明天你做好东西,先别去卖。”
                我不知道二爷要干啥,但还是跟他点了点头。
                说完了这些,二爷又吩咐我,把外面的草垫子拿进来。
                我把草垫子拿进屋,二爷让我在地上铺好。我一一照办,做完之后二爷让我出去。我去厨房洗碗,心里觉得二爷今晚有些奇怪。
                洗完碗,出来院子的时候,我听见二爷的屋里有声音。不过他没传唤,我也不能进去。我坐在屋边上听着


              来自iPhone客户端8楼2019-05-03 2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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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着里面不时扑通扑通的。
                  我忍啊忍,实在没忍住,就扒着窗户缝看了一眼。
                  这一眼给我吓坏了。
                  二爷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床上摔下去了,仰着躺在地上,好像是想要翻身。
                  我什么也顾不上了,连忙冲进屋,我进去的时候二爷好像吓了一跳,在地上瞪着我。
                  “谁让你进来的!?”
                  我说:“奴婢来伺候二爷。”
                  “出去——!”
                  我还犹豫着,二爷转过脸不看我,“我叫你出去!”
                  还是这暴脾气,我转身出门,在门口听着屋里乱七八糟的动静。
                  一直到深夜,屋里终于传来声音。
                  “猴子,进来。”
                  我推开门。
                  二爷浑身湿淋淋的,躺在草垫子上。像是力气全部用光了一样,他有气无力地跟我说:“扶我上去。”
                  我把二爷抱上床,二爷还呼哧呼哧地穿着粗气。
                  我心里隐隐约约也明白了二爷在做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对他小声说:“二爷,你要想锻炼身子,还是叫奴婢帮你吧。一来多一个人帮衬练得快些,二来也免得磕磕碰碰,再伤着了。”
                  我真是吃了豹子胆才敢开口说这些的,说完我就逼着眼睛等死。
                  谁知二爷闭着眼睛,等气喘匀了,低低地说了一句:“嗯。”
                  我从二爷房里出来,心想二爷今晚的确有些奇怪。


                来自iPhone客户端9楼2019-05-03 2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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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第二天,我听二爷的话把花帽做好,然后放到一起。二爷在一堆花帽里面挑挑拣拣,分了两三堆,然后让我把他抱上板车。
                    我还想二爷经过昨天,可能不愿意出门了呢。
                    他让我去城西的旻鹃阁,那是家卖胭脂首饰的店铺。我们到了门口,二爷让我进去叫掌柜的。掌柜的出来看见坐在板车里的二爷,脸色不太好看,但还是打了招呼。
                    二爷让我去一边坐着,然后自己跟掌柜谈。
                    我坐到一边的树根下,也听不见他们在谈什么。那掌柜的拿起我做的花帽上上下下看了半天。
                    过了快半个时辰了,我看见掌柜的招呼店小二把车上的花帽都拿进了店,然后自己也进去了。这时二爷才招呼我过去。
                    “走吧,回去。”
                    我不敢多问什么,推着板车回家。
                    回家后,二爷扔给我一个袋子,我接过来,里面是几块碎银。我惊讶地看着二爷,二爷说:“你赚来的。”
                    这这这……
                    二爷吩咐说:“以后三天交一次,一直到花期过去。挑白粉的桃花枝,再加些合欢花,莫要用柳条。”
                    我连忙点头,“是是。”
                    主子就是主子。
                    挣得多了,干活少了,时间空闲了。
                    现在二爷每天除了吃喝拉撒,就是锻炼身体。
                    我怕他再磕碰,又扎了些草垫,铺在地上。二爷自从伤好了,就把裤子穿上了。为了方便,我把裤腿截去,缝在了一起,正好够二爷穿。
                    二爷现在身体大不如前,连坐都困难。每天我扶着他的背,他自己练坐,一坐就是一上午。一开始时总是往右边倒,后来二爷练得多了,渐渐地坐稳了。
                    现在二爷不仅能坐了,还能双手撑着地,往前动一动。
                    我问二爷要不要工匠打个轮椅,二爷想了想,摇头,说:“那东西行动太不方便。”
                    “那……”
                    二爷使劲揉了揉自己左边的半截大腿,看了我一眼。
                    我震惊地发现二爷的眼里居然有些犹豫,我等了半天,他侧过脸,低声说:“你过来。”
                    我已经站在你面前了,还怎么过去?
                    但主子的吩咐还是要听的,我往前蹭了半步。二爷说:“你摸一下。”
                    我:“?”
                    二爷不耐烦道:“摸一下我的腿!”
                    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还是伸出了手。
                    他把自己的手拿开,我小心翼翼地碰上去。
                    这不是我第一次碰到他的腿,之前换药的时候也碰过,还是光着的。现在这半截大腿穿在裁剪好的一小截裤腿里,我看着居然比之前光着的时候更紧张。
                    二爷似乎也被我的态度感染了,他的脸有些红——我感觉是被我气的。
                    我听话地摸了上去。二爷的腿还是挺粗壮的,我一只手包不住。手下是布料,布料里面又有些坑坑洼洼。我不知道是自己的手在抖,还是二爷的腿在抖。
                    “摸清楚没。”
                    我跟个傻子似的点了点头。
                    二爷说:“去木匠作坊,打个这么粗的竹筒。”
                    我:“这么粗是……”
                    二爷气得脸色涨红,“就是我腿这么粗!”
                    “啊啊,是。”我反应过来,又问:“那要多长的。”
                    二爷没点好脸色,随手比划了一下,“长了走得费事,两掌长就行了。再打一副木拐。”
                    我说:“也要短的?”
                    “废话!”
                    我退下去办事,木匠听完我的要求,直接说在这等着。我以为要几天后再取呢,人家师傅一脸鄙夷地看着我,“就这么点活,两下就好了。”
                    最后我拿着成品出来,心想果然几下就好了。
                    不过这……我一边走一边看着手里的东西,顺便拿着拐杖比划了一下,才到我腰这。我又看了看那个圆竹筒,心里有些酸。
                    我们二爷现在就这么高了。
                    拿回去后,二爷看着那几样东西看了好久。他神色平淡,我站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
                    二爷说:“倒是快。”
                    我马上说:“木匠师傅很厉害!”
                    二爷无言地看了我一眼,我把头低下,乖乖闭嘴。
                    我觉得,二爷心里是难过的。他拿过竹筒套在自己腿上的动作很粗鲁,别问我怎么看出来的,我就是这么觉得。


                  来自iPhone客户端10楼2019-05-03 2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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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走过去,帮他一起套,他的手在抖,头低着,我看不到他的脸。
                      我说:“二爷,你轻着点。”
                      二爷手就顿在那不动了,剩下的活都是我做的。
                      二爷下了地,双腋拄着拐,长度刚刚好。
                      也就是到我胸口的地方。
                      他两手撑着,身子一荡。
                      然后啪嚓一下仰到地上了。
                      我赶忙过去扶,二爷让我靠边,我就看着他自己从地上爬起来。然后接着试。
                      我都不知道,二爷现在起身已经这么轻松了。
                      那之后,二爷成天练着拄拐走,开始摔得浑身上下青一块紫一块,后来慢慢的,走得顺畅多了,甚至能扔了左拐,只用一支拐走。
                      当然了,练这么多的后果就是那截大腿被磨得鲜血淋漓。
                      每次上药的时候二爷都疼得龇牙咧嘴。
                      有一次我忍不住跟二爷说少练一些吧,慢慢来。
                      二爷摇头,说:“每年这个时候,京里的茶商都要来杭州,到时候茶叶交易频繁,跑商的机会多,我至少得赶在那之前把路走明白。”
                      我没敢说,二爷你都这样了,还怎么跑商。
                      后来,二爷还真把路走明白了。
                      京商来杭的时候,经常在西湖旁边的一座茶楼里谈生意,二爷有一阵就成天往那跑。叫一壶最便宜的龙井,泡成白开水了还赖着不走。
                      店里来往的都认识这是以前朴府的二公子,见他现在这副模样,背地里嚼烂了舌根子。有意无意地叫二爷听见,二爷就当自己是聋子,大腿一扎,拄着拐棍,一边哼曲一边看外面风景。
                      那天他进了茶楼,眼神一转,看见最边上一桌上有三个人,其中两个正在下棋,他撑着拐走过去。
                      到了桌边,两个人都看了过来,只有一个老的,一直盯着棋盘没动。
                      二爷没比那桌子高出多少,他左手撑在凳子上,右手一使劲,坐到空下的一个凳子上。
                      那两个年轻的看见这情景,都皱起眉头,刚要赶人,二爷开口道:“再不拐马,三步之后便是小卒逼宫。”
                      老者总算抬头,看了二爷一眼。
                      “年轻人,观棋不语方是君子。”
                      二爷笑了笑,拍拍跟老者下棋的那个少年肩膀,道:“小子不敢赢,我点你,是救他于水火。”
                      那少年脸一红,磕巴道:“什、什么不敢赢。林老,你别听他……”
                      老者哈哈一笑,上下打量了二爷一番,道:“你是朴辉山的儿子?”
                      二爷点头,老者看见二爷的腿,没说什么。
                      后来,二爷跟那老头聊了一个下午,具体说的什么我也听不懂,我只知道周围一堆人都在看着他们。最后离开时,二爷请了这一桌茶。
                      明明就只有两壶,却把我们两个月的积蓄都花光了。
                      我觉得肉疼,但是二爷发话了,我也不敢说什么。
                      离开的时候,二爷先走了一步,我听见那少年跟老头说:“林老,那个就是朴伯的二儿子?”
                      听到他们在谈二爷,我放慢脚步,走到拐角处听了几句。


                    来自iPhone客户端11楼2019-05-03 2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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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老头嗯了一声,少年皱眉道:“我在京时就听过他,听说这人是个彻头彻尾的纨绔子弟,贪玩好色,不学无术,目中无人,你为何要把京杭这么重要的一条路交给他。”
                        老爷沉沉地笑了笑,道:“你觉得他不学无术?”
                        少年顿了顿,低声道:“就算有些小聪明,人品也是下级。”
                        老头道:“闵琅,你说这世上,最值钱的是什么。”
                        我心里默念,金山银山!
                        少年跟我想到一块去了,“值钱的,自然是金银财宝。”
                        老头摇头。
                        少年又道:“那是什么。”
                        老头端起茶盏,不知想起了什么,低声缓缓笑道:
                        “世上最值钱的,是浪子回头。”
                        那天回去后,我给二爷做好饭,然后自己回厨房啃面糊。二爷也不知道抽什么风,也不叫我,自己就来了厨房,看见我吃的东西,瞬时就愣在了那。
                        然后他问我:“这是什么。”
                        我说:“饭啊。”
                        二爷的脸黑成了锅底。
                        他一把抢过去,连粥带碗都一起砸了。我吓得从地上蹦起来。二爷砸完就出门了,过了一会,拎着个食盒回来,放我面前,就说了句“吃”,然后就回屋休息了。
                        我把食盒打开,里面有三层,饭菜点心一应俱全,我咽了口唾沫,小心地捧出一盘吃了。然后把剩下的装好,放到灶台上。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想,可能我又给二爷丢人了。
                        第二天,我一睁眼就看见二爷拄着拐,站在我床前。
                        虽然不高,但我还是嗷地一声喊了出来。
                        二爷脸色难看无比,他从地上提起来一个东西,问我:“这是什么。”
                        我发现二爷最近总喜欢问我这个问题。
                        我看了一眼,是二爷昨天买回来的食盒。我刚要开口回答,二爷忽然举起食盒,往地上狠狠一砸。
                        咣当一声,里面剩下的好几盘菜就这么糟蹋了,我心想早知如此昨天就吃光了,不攒着了。
                        我又发现二爷最近总喜欢砸东西。
                        二爷看起来好像很生气,浑身都在抖,他指着我,咬牙说:“你留它干什么,你是不是觉得爷买盒饭还得合计个几天。”
                        我下意识地想点头,但看二爷的脸色,连忙改成了摇头。
                        二爷多聪明啊,他貌似看出了苗头,气得握着拐杖的手都发白了。
                        他一字一顿地说:“我朴灿烈再不济,也不至于养不起你。”
                        说完他就走了。
                        我看着满地狼藉,真心茫然。


                      来自iPhone客户端12楼2019-05-03 2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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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因为那件事,二爷足足发了半个月的火。
                          再之后因为太忙了,他也就忘了要生气了。
                          我现在基本看不着二爷,他每天走的早,回来的晚,有时候连续两三天才回来睡一次。
                          二爷本来养得白白的脸也黑了不少。
                          不过,有一点变化我觉得是好的,那就是二爷变壮了。其实之前二爷身子也不单薄,但是因为受伤,身子骨看着弱了不少,现在几个月下来,二爷背便阔了,胸膛也厚实了,两条胳膊也粗壮了不少。
                          有一次二爷回来的晚,叫我一起吃饭,我说马上收拾桌子,二爷说不用了,我们就直接在厨房里吃。二爷坐在小凳子上,捧着碗大口大口地吃饭,我看呆了。
                          二爷放下碗,无意道:“你看我做什么。”
                          我连忙低下头,二爷说:“抬起头。”他声音很低沉,但是又不是生气的那种。
                          二爷说:“你为何一直看着我。”
                          我脑子一抽,开口道:“奴婢看、看二爷变了。”
                          “哦?”二爷吃饱饭,整个人懒洋洋的,他看着我,说:“哪变了。”
                          我说:“就是跟以前不一样了。”
                          二爷一愣,随即拿手轻轻按在自己的腿上,低声道:“的确不一样了。”
                          我知道他误会了,使劲地摆手,“不是因为……不是因为这个。”
                          二爷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只顾着解释,“奴婢说的变了,是……是其他的地方变了。”
                          二爷说:“什么地方。”
                          我想了半天,脱口而出:“二爷变黑了。”
                          说完我真想抽自己一巴掌。
                          二爷一愣,笑出了声,摸了摸自己的脸,点头道:“嗯,是黑了。”他摸着摸着,碰到脸边起的一块死皮上,他随手撇下去,又道:“也糙了。”
                          我看着二爷端正的下巴,和轮廓分明的眉眼。他穿着结实的粗布衣裳,腰上扎着腰带,只微微俯身,那宽阔厚实的腰背就把衣裳绷得紧紧的。
                          恍然间,我只觉得当年那个穿着宽松丝缎长衫,搂着美娇娘在西湖画舫里玩乐的人只存在于梦里一样。
                          在我发愣的时候,二爷看着我,道:“你觉得,哪个爷好。”
                          二爷的声音也变了,比从前更低沉,也更稳重。有时我会有种错觉,自己好像在伺候老爷一样。
                          听了二爷的问话,我想都没想,道:“现在的好。”
                          二爷似乎在紧张着什么,在我说完之后,他的肩松了,抬手摸了摸我的头。
                          “去休息吧。”
                          我迷迷糊糊地回屋睡觉了。
                          又过了一阵子,二爷不能每天跑外面了。
                          因为梅雨季到了。
                          起初我并没有注意到什么,只觉得二爷最近总喜欢在屋子里待着。后来有一次,我晚上出来小解,在噼里啪啦的雨声中,愣是听见二爷的屋子有动静。
                          我悄悄过去,扒在窗户边上听,是二爷的声音。那声音太痛苦了,以至于我一时不知道该干点什么。
                          我把伞放到一边,在窗户打开一道小缝,看进去。
                          黑暗的屋子里,二爷缩成一团,双手捂着自己的腿,嘴里咬着被褥,一阵一阵地低吼。
                          外面的雨一直在下,冷风灌入房间,二爷猛地抬起头。
                          月色下,他一脸疼痛,脸上就像淋了雨一样。看见我,他也没有回过神,双眼涣散。
                          我脑袋一片空白,转头就往外面冲。我没打伞,又没穿外衣,跑到药铺,碰碰地敲门。
                          店伙计出来的时候都想打人了,但是看见我的模样,又哆嗦地往后退了一步。我知道我看起来跟女鬼没什么区别。


                        来自iPhone客户端13楼2019-05-03 2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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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郎中从梦里醒来,没好脾气,我给他下跪,磕头,语无伦次,只知道重复地求他,求他救救我们二爷。半柱香过去,他总算是开了副方子,抓了包药给我。
                            我怕药淋湿了,就包到自己衣服里,一路疯跑回家。
                            煎好药,我小心翼翼地给二爷喂了。
                            然后,那个我眼里变得强壮结实的二爷,就像脆弱的孩童一样,倒在我怀里睡着了。
                            第二天,二爷好了。
                            他看着我,久久没有说话。
                            昨晚折腾那么一次,我衣裳到现在都是湿的,头发一缕一缕地贴在头皮上,膝盖和额头上泥血混杂。
                            也许是伤病的原因,二爷的眼睛有些红
                            他向我招了招手,低声说:“过来。”
                            我身上脏得要命,没敢过去,我说二爷,你让奴婢先去换了衣服吧。
                            二爷看着我,嘴唇有些发抖,最后点了点头。
                            我越来越摸不透二爷。
                            后来,二爷伤病好了,人又开始活泛了。
                            这个时候,大爷也回来了。
                            大爷回来的时候比二爷伤后回家更惨。他被元生搀扶着,憔悴地归家。我吓了一跳,元生拉我到一边,小声说:“大爷叫人给骗了,本钱都骗没了。”
                            说完,他左右看了看,奇怪道:“唉?家里怎么添了这么多东西。”
                            我不自觉地挺直腰板,说:“二爷买的!”
                            元生大吃一惊。
                            我把这几个月的事情跟元生说了一遍,元生俩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刚想说什么的时候,二爷从外面回来,看见我和元生站在角落里说话,他脸瞬间就绿了。
                            我连忙拍了拍元生的手,意思是主子来了,不能说话了。
                            二爷看见后,脸更绿了。
                            于是背后闲聊主子的后果就是,元生晚上没有饭吃。
                            为啥我有?
                            我也不知道。
                            二爷知道大爷被骗了,脸色也不太好看,他把大爷叫道屋子里,谈了足足一个上午。
                            出来的时候,大爷跟二爷说话的态度就像是以前跟老爷说话一样。
                            我离远远地看着,二爷虽然矮了别人半截,但是我总觉得需要被仰头看的是我们二爷。
                            之后,大爷就留在家里打点了,换二爷跑外面。
                            这样下来,他一走就是一两个月。
                            慢慢的,家里也发生了变化。
                            我们在年底的时候,换了个新宅子,虽然没有之前朴府大,但是也敞亮了不少,又添了不少下人,只可惜换宅子的时候,二爷不在。
                            不知道二爷走的时候跟大爷说了什么,反正大爷不让我干活了,还给了我一堆新衣裳穿。
                            元生对我说:“你熬出头了。”


                          来自iPhone客户端14楼2019-05-03 2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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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怎么懂是什么意思。
                              再后来,二爷回来了一次,是在大晚上回来的,天还没亮就走了。我醒来后,元生跟我说,二爷在你屋子里待了一夜。
                              我不知道二爷为什么不叫醒我。
                              又过了大半年,二爷回来了。
                              这次回来,整个杭州城都在谈论二爷。
                              他们给二爷起了个绰号——叫“半截财神”。
                              我想说财神就财神好了,为啥还加个半截。
                              不过二爷对此一点都不在乎。
                              他回来的时候正是深秋,我在打理院子。虽然管家不让我做事,但是我牢记自己是个本分丫鬟,每天都要干活才能睡觉。我把地上的叶子扫了扫,回过头,就看见那个坐在石凳上的人。
                              我都不知道二爷什么时候坐上去的,甚至手边还摆着一壶茶。
                              他穿着一身白色绸缎里衣,外面是黑色的袍子,头发高束,拇指上套着一个碧绿的玉扳指,虽然简简单单,但整个人说不出的贵气。
                              我说:“二爷你回来了。”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还是在看着我。
                              我左右看了看,说:“奴婢去找管家。”
                              他没让我去,对我说:“过来。”
                              我走过去,二爷看着我手里的笤帚,道:“这是什么。”
                              原来二爷还是喜欢问这个问题。
                              我说:“是笤帚。”
                              二爷轻描淡写,“扔了。”
                              我是不会在主子面前扔东西的,我把笤帚放到一边。然后恭敬地站到二爷身边。
                              二爷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道:“今晚换身衣裳,跟爷出门。”
                              我说是。
                              等到了晚上,我站到二爷面前的时候,二爷面色僵硬地跟我说:“我不是让你从一件破衣服换到另一件破衣服。”
                              我啊了一声,犹豫要回去再换,二爷摆手说:“不必了,走吧。”
                              西湖边上热闹极了,我瞧着湖里那一条条漂亮的画舫都惊呆了,二爷领着我去了其中最大的一条上。还没上船,里面就迎出来几个人,笑得眼睛都没了。
                              “哎呦,二爷,可把您给盼来了啊。”几个人把二爷迎上了船,我跟在后面。
                              我还是第一次上画舫呢,里面又宽敞又亮堂,摆满了装饰,金碧辉煌的。船里摆了两桌,有不少妖娆的歌姬弹琴唱歌。
                              我打眼一看,屋里的丫鬟小厮都恭恭敬敬的站在一边,穿着打扮一点也不含糊。
                              我终于知道二爷为啥让我换衣服了,我又给他老人家丢人了。
                              虽然丢人了,但是丫鬟的本分还是要尽的,我去跟丫鬟小厮站成一排,恭敬地垂首等招呼。
                              我过去的时候,旁边的几个小丫鬟都奇怪地看着我。
                              果然,我不适合出现在这啊。我有些内疚地看向二爷,正巧二爷也在看我,他眼神也很奇怪,仿佛在说,你跑那去干什么。
                              他抬手,“过来。”
                              我没辙了,就到他身后站着。
                              二爷还没完,拍拍他身边的位置。
                              我没懂。
                              二爷已经连叹气都懒得给我了,一边察言观色的男子看着了,连忙笑着对我道:“侯姑娘,快请坐。”
                              猴姑娘?
                              我一脸木然地坐了下来。


                            来自iPhone客户端15楼2019-05-03 2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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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那晚过得莫名其妙。
                                好多人冲我恭敬地笑,还有不少丫鬟给我添菜。
                                我想说我和你们一样都是丫鬟啊,你们别给我添菜啊。
                                可我没敢说,这种场合,我连饭都吃不下,哪还敢说话啊。
                                二爷自始至终都坐在一边,笑着跟周围的人应酬。二爷虽然笑着,但是一点都不轻浮,反而十分沉稳,周围的人同他说话很恭敬,他也一点架子都没有。
                                至于他们在说什么,我一点都听不懂。
                                后来,酒过三巡,另外一桌忽然来了个人,到二爷面前,扑通一下跪下了。
                                我定睛一看,哎呀!这就是当初围着二爷看,还把我给打了的那个公子哥啊。
                                他跪在地上,但是腰板没有弯。看上去像是喝了不少酒,面色酡红。他看着二爷,喘着粗气,道:“朴二爷,我不知道你今日请我是怎么个意思,但是有一句话,我不得不说!”
                                你说就说呗,吼什么啊。
                                二爷静静看着他,道:“说。”
                                那人激动得鼻孔都有点放大了,他大声道:“当初二爷受难,我王家没有雪中送炭,我王志更是干了落井下石之事。二爷如今发达,掌管半个江南的商路,不照顾我王家也是情理之中!但是——!!”
                                王志真的是喝多了,整条画舫的人都在看着他,他死死地盯着二爷,道:“但是!我王志不后悔——!”他的声音里甚至夹了一丝哭腔,“我不后悔!当年你在桂花楼酒后闹事,把我妻长发剪断,我妻整整半年不敢出门,也不曾露出欢颜,你、你还记得么——!?”
                                我静默,偷偷看了一眼二爷,二爷没什么表情。
                                王志最后大喊一句:“所以我不后悔!朴灿烈,我们王家小本生意,没你照料照样能活——!”
                                二爷终于开口了。
                                “那你现在,为何要跪我。”
                                所有人都安静了,王志也安静了。
                                真不需照料,还跪什么。
                                王志弯下腰大哭,整船人都在看着。
                                二爷推开凳子,站到地上。他没有扶拐,一手搭着桌子,一手扶在王志的肩上。
                                “起来。”
                                王志没有动。


                              来自iPhone客户端16楼2019-05-03 2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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