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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食腐
午后，阴云笼罩。
因为太阳在云层背后，弥漫在森林的阴冷气息毫无克制地紊洄。
湿气总是可以轻易透过几层布料，并将携带的寒向前抛出去。现在，人类与蜷缩在地上角落的草本植物没有太大区别，想要避寒却必定会被侵袭。
寒冷、潮湿、但同时又感觉十分理所当然的气候。
卢卡斯觉得这天气很能使人清醒。这是十分重要的。
拖车在相当凹凸不平的地上嘭哐嘭哐，厚重布袍下的左腿抬了起来，卢卡斯又迈过一具尸体。
叶下光斑寥寥的森林地面，人类死尸零零散散地出现。
卢卡斯高高抬起一步，或略微偏身避开。
“应该已经到了吧？”卢卡斯心想。
放下抱肩的左手，握着拖车铁链的右手手指扭动了几下。
卢卡斯绕开一个小土坡，来到了森林中的一小片空地。
这里保留着两小时前的结局。
踩踏、碾压、燃烧、爆破，夺去草的青绿而制造棕黑。
贯穿、撕裂、震荡、粉碎，让大量的血与肉停留在地上。
感谢这冷静的湿风，让一切还没有过分腐烂，还没有爆发出令人疯狂的气息。
卢卡斯从袍里拿出了皱巴巴的羊皮纸地图，解除四次对折，在墨黑曲线与符号上确认了前面就是自己要找的白山2713特别连，的尸骨。于是大步向前，去迎接今天的丰收。
倾转那些尸体。
将被压在血肉下、浸在血水中的军械抽抓出来，投入自己的拖车之中。
刀剑盾矛、枪械弹药，剩下最多最值的东西就是这些。火炮和铁甲车带不走，至于干粮药物，那是之前被疯抢的对象。
他们离开前抛下所有武器，就为了多抱下半截面包。
“果然，主要还是em105。”卢卡斯再次曲身，从尸体下抽出一根一米多长的木棍，擦了擦山毛榉枪身上的血迹抬眼一瞧，立马又往后抛进车里了。
反复曲身抬头，在尸体之中寻找物资。
觉得自己像食腐动物，卢卡斯无端胡乱想着。
食腐。
森林里有鸟群飞过，振翅声和叫声传到了这个空地上。虽然不是乌鸦，但却叫得有些难听。
周围的尸体渐渐变得密集起来了，居然还出现了几个身着皇城军服的。不过也不是完全不可思议。他们身下的枪就又要高一个档次了，甚至出现了被称为“顶尖之作”的Toh-3。
卢卡斯把它们也抛进了车里。
鸦声远去后，拖车已经驶了几个来回。
卢卡斯撑了撑有些酸痛的腰，抬头向前望了望。
前面是村庄。
前面是灰和石。
那里是烧得最厉害的地方，没有必要去的。
卢卡斯的时间也是有限的，尸潮并不会绕开他过去，他得高效率地完成食腐。
但是。卢卡斯正准备转过头去继续寻找地上的物资。
但是。
刚才那边貌似有红色光点闪了一下。
停下步子。卢卡斯眯起眼仔细望了望。
看不清。刚才所见的那光点似有似无。
鸦鸣。
冷风吹到了脸上。
望着前面怔住了的卢卡斯回过神来，挠了挠头。
还是过去看看吧。
拖车已经装了七成，拉着稍微有些费力。不过卢卡斯正喜欢这种恰到好处的感觉。
拖车铁链细细地颤着。
布袍已经沾了相当多的湿气，变得又重又冷。
卢卡斯变得更加清醒了。
他自己认为是如此。
也许自己只是想要远离尸体。他突然猜测道。
地上有很多碎石，地上有很多灰。这里是村庄。
红色闪光已经很明显了。
那是战争机器的信号。
那是钢铁傀儡。
卢卡斯迅速从车中取出了一把从皇城军那里拾来的Toh-3。
指尖传来的水曲柳木料触感瞬间让卢卡斯安心了几分。
只有这把枪有可能击穿它的装甲。
卢卡斯停稳了车，压住脚步声缓步前进。
地上套着皇城军服的尸体多了起来。
地上套着皇城军服的尸体堆了起来。
六代机？或者说，白山已经超前研发出了七代机？
十人、五十人、六百人。倒在地上。
火炮、铁甲车、五代机。倒在地上。
他们的残体全都指向一个方向。
战场中央，骨肉三层。
与想象中的不同，只有一堆破碎的铁屑在那里。看来，这位强大的铁傀儡已经结束了自己的使命了。
不过红光依旧在闪烁。
卢卡斯一步步靠近，并且向周围叫唤了两声。
“端山，端山！”
在这个铁傀儡的奋战下，也许有村民存活下来了。
“端山，端山！”
人们曾以端山为名呼唤这片土地。
但现在在这里没有得到响应。
也是，铁傀儡已经被围困到最后一个点，所谓有可能幸存的地方，恐怕只有双拳挥动下的方寸之间。
卢卡斯蹲在铁屑堆旁，呼出了一团雾气。
破碎的铁屑只残留了一丝傀儡的轮廓，每一块铁皮都像是进了油锅的薯片，扭曲而失去了所有本该有的色彩。
卢卡斯翻动铁屑。
好冷。
卢卡斯知道自己一点也不清醒。
衣服被浸湿透了，全身感觉很重，可能已经着了寒。
手上全都是血，手快要冻僵了，冷气从指尖发出。
全身都在食腐时粘上了血，颈上头如同整个被冻死了一般。
疼。
卢卡斯退了几步，趴在了地上。
他呕吐了。
他明白了自己现在头晕极了。
他察觉到了他所处的地方的诡异之处。
尸体绝非正常事物。
他见到了活人，所以感受到了这一点。
明确地感受到了一路走来所见光景的荒谬。
铺满血肉的地上，傀儡残体掩盖下，一位少女蜷缩熟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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