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记得早先少年时，大家诚诚恳恳
“他就在那等你了，你过去吧，有需要打个电话，我们就在山下。”栾云平拍了拍孟鹤堂的肩膀，似是想说出几个字来，最后还是抿了抿嘴唇，头也不回地沿着羊肠小路走下山去。
孟鹤堂一个人拎着精致的包裹在山路口，风撩起他的衣角——应该是褂角，他特意穿了两人一起说相声时穿的最多的长褂，紫色显白，嗯，他说的。
最后好似要把这里揉进记忆深处里的孟鹤堂盯着这个山路口看了足足有一分多钟，然后捋了捋刘海上垂下来的一卷儿发丝，深吸了一口气向前走去。走了约有五分钟，他便看到了栾云平说的那棵菩提树，矮了一截的菩提树在清一色高大的松树林里显得有些突兀，这年龄差应该与他和九良差不多。
说道周九良，他也果然在树下等着自己：安安静静地在树下端坐，只是看着他，笑眼弯弯。不打招呼，没有寒暄，两人只是凝视着对方，相顾无言。
良久，似是看够了，孟鹤堂放下包裹向他走去，在离他半步远的地方站住脚，忽然像要证明地心引力似的盘地而坐，那姿势标准得好像孟鹤堂本来就是钉在地上的。
“看，椅——子——！”他摊开手做了个天真快乐的表情，像是在幼儿园得了小红花亟待家长表扬的孩子一样兴冲冲，然周九良却只是笑望着他，仍不言语。
看周九良这样，孟鹤堂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嘟着嘴巴托着腮委屈道：“我就知道你还没原谅我，你是不是不想理我也不要我了？”低气压不过一秒他又换了语气轻松道：“不过没关系呀，你不想说的话就听我说吧。”
“你做了我十年的捧哏，今天我就说一次相声，为你一个人。”
“你这家伙不是人送外号‘性冷淡捧哏’吗，今天你想怎样都好，孟哥由着你来。”
“真是缘分啊，咱俩个刚认识的时候我就带你来过这，现在又见面了。”孟鹤堂倾了倾身子摸了摸周九良的头笑道：“你看，这可就是缘分了不是？”
人老了说起往事就容易掉眼泪，更何况孟鹤堂这个泪窝子浅的。不过一般这个时候他才不愿意承认自己爱哭，只是胡乱地解释自己眼角那滴如菩提树绿叶深处如光斑一样闪亮的泪就是山间的大风吹出来的。
周九良依旧笑着，好似下一秒就能从嘴里蹦出“你赶紧给我去世”一样，眼里也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

2.说一句，是一句
“你十七岁可就跟了我了，到现在十年了，腻了想跑路不是？”孟鹤堂一副“儿大不中留”的表情捂着脸。嘿，这样可不像老父亲，这样明明像小怨妇好嘛？
是的，周九良曾经说过，我十七岁就跟了你了。
孟鹤堂还记得他二十三那年，只是表演完了突然身随心动跟着于谦看了一次新人场，那个台上冷冷淡淡的孩子就往他心里泼了一桶墨水汁子糊的满心房都是他，而且这玩意可能还是加了502胶水的，自此之后孟鹤堂擦了十年，嚯，愣是没掉色一点。
“这孩子稳重，日后准成。”于谦点点头表示赞许，看着身边的孟鹤堂不经意地提议道：“你可不是还缺个搭档？这个怎么样？”
“嗯……嗯？”孟鹤堂从愣神中反应过来于谦问了他个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问题，心里小小地纠结了一下，决定还是顺应天命：“还好，都行。”
“那你自己去和人家小周交流吧，我找你师父有点事儿。”于谦起身理了理长褂，留下原地一脸懵逼的孟鹤堂风中凌乱。
这叫什么事儿啊嗨！孟鹤堂敲了敲他的黄花鱼脑，他本来就不是很擅表达，尤其是现在这种求人的行当他那比泪窝子还浅的脸皮是真真受不了。
“本来那时候谦哥就是让我来问你‘愿不愿意和我搭档’而已，没想到到我这就自己脑补成了‘求你和我搭档’，这可不就是缘分吗？”孟鹤堂一边伸手去够他带来的包裹一边说到，笑里还有点贱兮兮的样子。不过这事儿是孟鹤堂后来才意识到的，当年他可真是证明了“王境泽永远不会让人失望”这个黄金定律在王境泽本人还没想到会因为一碗炒饭火得大红大紫之前就在任何情况下都适用，还没等新人这边谢场，孟境泽本人就在后台等着了。约莫着过了十几分钟，新人纷纷散场。孟鹤堂在后台门口踮着脚审视着路过的一干人等，终于眼神锁定了最后一个抱着三弦慢吞吞一个人走出来的周九良。
孟鹤堂赶紧扔了一大波“看我看我快看我”的眼神，却被周九良悉数弹开——周九良眼神从来就没离开过地，好像地上有什么金银珠宝似的，不过他倒是很灵巧地避开了站在一旁语塞的孟鹤堂，“真不知道我是该夸你还是该骂你。”孟鹤堂拿出一个精致的松木盒子忧愁地喟叹。
当年被忽略的孟鹤堂自然很不爽，在不爽面前，脸皮子算什么？于是他很大声地扯开嗓子，清清楚楚地唤出他的名字：
“周九良！”
低头沉思状的周九良终于缓过神，回头望向好像炸毛猫一样的孟鹤堂，盯着他看了三秒确认自己记忆里真的没有这个人之后问道：“您谁？找我何事？”
“我叫孟鹤堂。”孟鹤堂向他靠近了两步，朝着周九良伸出手笑的那叫一个春风和煦人畜无害：“以后我们就是搭档了。”
孟鹤堂打开松木盒子，里面是一套样式陈旧但一看就是被仔细保养了的白瓷儿茶具。他拿着手绢儿擦着茶盅嘟囔道：“我觉得我那个角度挺帅的啊，要是台下的小姑娘早就疯了，结果你上来就是一句——”
“哦，您就是孟鹤堂啊，于谦老师跟我说了。”周九良淡定地理了理蓝色长褂，又道：“不过于谦老师不是让您只是来征求意见的吗，怎么您这一句‘以后就是搭档了’叫我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了？”
……
天地良心，在心里把于谦捅了八百八十八遍之后，孟鹤堂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淡定地说一句“这其实是你的幻觉”然后潇洒跑路。总之怎样都好，现在孟鹤堂觉得他脸都丢到泰山站去了。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尴尬着的孟鹤堂忍不住咬嘴唇——这是他紧张时的小动作。可能是怕孟鹤堂把嘴唇咬破失血而亡，周九良率先打破尴尬握住他的手：“那您都这么说了，日后多多指教了，先……先生。”
“我可是说真的，”孟鹤堂把擦好的茶具放在撑开的松木盒子上，瞬间出现了一个精致的小茶桌。“你那时候那句‘先生’。”
“真的叫到我心里去了。”

3.Ujaranchyg yrydan,Taalanchyg yrlap keer.
（甜蜜忧伤的情歌，让我回忆起往日的时光）
“你肯定还记得吧。”孟鹤堂把沏好的茶递到周九良面前，看着那一缕茶香缓慢上升：“当天我带你去了夜市，那时候我就觉得，你还真是个小孩子，看见什么都激动。就是你这样子，啧，太老成。”
这句话多少有点夸张，不过周九良当时也觉得自己老成得像个比孟鹤堂大十岁的老艺术家，谁知道当天晚上两位在老北京的夜市玩的挺开心。虽然之前都是孟鹤堂拽着他的衣袖生怕他走散了，但周宝宝一看到夜市有个射击活动，特等奖是一个精致可爱的小恐龙时，周九良欢呼一声，反手拽住正在给他装冰糕的孟鹤堂就往那边跑。
孟鹤堂抿了口茶委屈道：“冰糕撒了我一身你知道伐？很难洗的，洗了三四年干脆就算了，挂在衣柜里图个好看。”
不过当时他倒是没发作，一边被周九良拖着，一边瞅准时机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将冰糕盒丢进了五步远之外的垃圾桶里。
“我觉得我的投掷技术挺好的，没想到。”孟鹤堂做出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投掷跟射击压根就不是一回事儿啊！”
是的，堂主自信地以为凭着自己十几年因为懒得下床下沙发扔东西而练就的把垃圾精准投掷到垃圾桶里的绝技能让他一发击中，于是非常自信地只和老板要了三发子弹，老板狡黠一笑，伸出五根手指，意思是每次射击至少要拿五发子弹。
孟鹤堂大大咧咧地摆摆手：“我付五发的钱，给我三发就够了。”对上了老板和身旁的周九良“你怕不是个智障”的眼神，孟鹤堂接过老板递过来的枪瞄准那个移动的红色靶子，眼里闪着自信的光。
“嘭——！”
“本发未中，请再接再厉哦！”
……这提示音***欠儿，孟鹤堂黑着脸想着，偷偷瞄了身边的周九良一眼，只见他嘴角噙着笑，快速地瞟了他一眼。
“说真的，一看你笑我就很开心了，我就想着一定要把小恐龙给你拿下。”
然后他就打了45发子弹，红色靶子安然无恙。
老板打着哈欠乜斜了脸色堪比东北黑锅底的孟鹤堂，不满道：“哥们，咱能不能行了，您在这堵着我生意不做啦？”本来在一旁待机是周九良也出声打圆场：：“没事儿先生，我不要了，咱们走吧。”说着周九良就掏出钱包付了钱，拉着孟鹤堂去了别的地方。
走了七八十步之后卡成460的孟鹤堂才反应过来周九良在拉着他的手，下意识地甩开退后一步尴尬道：“我去上个厕所，你在这等我哈。”说完跟个兔子似的蹽（liao，一声，东北方言，就是跑的意思）得飞快，三秒就溜出了周九良的视线。
小跑着回到射击活动的场地，老板正边收拾东西边和谁打着电话聊天，他跑近的时候听到了“傻子”两字。
得，八成在说我。
孟鹤堂走到老板面前，老板只看着手机，倒是被突然出现的孟鹤堂吓了一跳，赶紧按灭屏幕皱皱眉：“你咋又回来了？”
嘿，这东北口音听着真亲切。孟鹤堂半弯下腰，尽量做出一个甜美可爱的表情：“老板~求你件事儿呗~”
“有事儿直说。”老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卖什么萌，你同伴呢？让他听见不得笑话死你。”
“嗨，我这不就是为了这事儿来的吗。”孟鹤堂拉住老板的袖子摇啊摇：“我同伴可喜欢您这个小恐龙啦，可是我……我这不是生来没得准星嘛，您看这样，我付钱把它买下来咋样？您出价，多少钱都行！”
不是你准星不行，我们干这行的没点手段还能赚钱吗？老板腹诽，低头看看手机，又看看周围人来人往，最终叹了口气：“看在你今天当了一回我的财神爷的分上。我把它送你了。”说着就绕到靶子后面，把小恐龙拿出来递给他。
孟鹤堂懵了一下，然后像个被点燃的窜天猴似的一蹦三尺高，狠狠地给老板一个熊抱，为了防止孟鹤堂可能会在他脸上“吧唧”亲一口，老板赶紧嫌弃地推开他：“行了行了，快走吧。”
孟鹤堂跟个企鹅似的给老板鞠了个躬，转身就要跑。
“喂！”
孟鹤堂虎躯一震，迟疑地回头：“啊？”
完蛋了，这老板不是要反悔吧？
孟鹤堂小心脏跳得扑通扑通的，老板只是淡定地走近问了一句：“你和你同伴，关系不错啊！”
“那是！”放下心来的孟鹤堂拍拍胸脯。“这可是我的人！祝您生意兴隆，再见！”
说完拔腿就跑，只听见老板好像又拿起手机聊天，说“您看这真是个傻子。”
喘着粗气跑回周九良等他的地方，转弯的时候特意把小恐龙藏在背后，周九良拿着手机，看见他走过来白了他一眼：“你干嘛去了？我差点就给你打电话了。”
“嘿嘿。”孟鹤堂挠挠头，突然把小恐龙举到他面前，激动道：“看！”、
看着周九良微皱的眉头逐渐舒缓，又逐渐笑眼弯弯，孟鹤堂知道自己绝对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情。
“走！”孟鹤堂心情颇佳，冲着正快乐地摆弄着小恐龙的周九良招了招手：“我带你去个地方。”
穿过人群熙熙攘攘，城市灯红酒绿，拐过小巷深深，孟鹤堂带着周九良来到一座小山下。此时夏日黄昏刚过，山体隐在时明时暗的微光里，有种别样的静谧。
“先生您带我来这干嘛？”周九良歪头。
“跟我来就是了，带你看个好东西。”说着，怕周九良反悔，孟鹤堂拉着他就往山上爬。

“那时候这座山还有游客点的长明灯呢，晚上亮起来的时候可好看了。”孟鹤堂放下茶杯，环视一周也没发现一个长明灯。
这不是废话，大白天的谁点长明灯？
走了十几分钟，两人终于爬到了山顶。
周九良本来还疑惑孟鹤堂为什么带自己来这，直到走到山边才发现，这个角度能俯瞰他们刚才逛的夜市，远离了夜市里面的喧嚣，看着里面人头攒动，城边灯火通明，只有晚间的微风吹过山上的松树枝间发出好听的低唱，和偶尔草丛里小虫浅吟、树间的鸟鸣啁啾混在一起，感觉就好像卸下了一身的疲惫，躺在云朵里。
“喜欢吧？”孟鹤堂在他身边坐下，摸摸他的头道：“从今天起，你就跟了我了。我保证，有我在一天，绝对不会苦你一下！”
“啧啧啧多感动的话。”孟鹤堂忍不住想拍手，担心把茶杯打翻才忍住没动：“结果您看看你当时说了啥？”
没错，当年周九良面对这番“深情”剖白只回了一个字：“哦。”
……
您还真是性冷淡。孟鹤堂腹诽。
不过看到周九良笑的跟个孩子，他想这就表示同意了是吧？
“那时候你一高兴，我就想给你唱歌来着。你还记得那首歌吗？我再给你唱一遍。”
孟鹤堂托腮，和十年前的自己在同一个地方好似重叠一般，轻轻低唱起来：
“Talygyrga choraashtyng,Daglarymny saktyr men.
每当远行，我常常回忆我的山
Tanyvazym kadarchy,Taalanchyg yrlap keer.
甜蜜的牧歌，让我想起往日时光
Ujaranchyg yrydan,Urug chash shaam saktyr men.
甜蜜忧伤的情歌，突然回忆童年的时光
Xajalarga öshku dozup,Xalyp-mangnap choruur men.
仿佛再次，在山坡牧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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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的人，哭唧唧

九良怎么了?看的好想哭

自己淡定

我仿佛已经猜到了九良...

自己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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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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捞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