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马。/

“年少初遇卿，此后无良人。”

1
元和十年。
金陵有个穷书生，家里只一母一子。穷书生整日衣衫褴褛，也不知道什么途径，就跟那些官僚子弟一起，拜于德高望重的老先生门下了。
穷书生的母亲夜以继日地劳作，盼着他长大后能够中举高升，改良自家经济状况。
于是穷书生发愤图强，一直专心于学习，小孩子的嘲笑讥讽他不理，什么八卦恶趣他也不闻。
怎么可能？
那些有钱人家的小孩子，看他穿的什么粗布麻衣还有补丁，总是会议论纷纷，时不时指指点点嘲笑一番。人家来来往往讨论些稀奇古怪的玩乐项目，你连听都没听过，换你你心里能没点落差？
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也知道自家就这经济条件，能读书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好在他也乖巧，从不埋怨母亲，知道母亲辛苦。

2
穷书生每天独来独往，有时候偷偷听他们聊些自己感兴趣的东西，然后心里默默发表自己的意见。
所以穷书生虽然孤僻，但内心还是充满了自己的见解和想法的，这在学习上很有天赋，深得老先生欢心。
老先生就把他领回家过。
老先生的儿子是个商人，虽然当时依旧是个重农抑商的社会，但那时候的丝绸经济发展不错，生意也是撑起了当地的半边天。
老先生还有个孙女，名叫药识。一听这名字就知道，这姑娘一生都跟药有缘了。
药识姑娘患的是不足之症，就我们现在知道的林黛玉的那种病，从小体虚。所以人家一日三餐她得有四餐，早、中、晚饭和汤药。
药识姑娘喜欢在大院子里晒太阳。正巧那天，老先生把穷书生带来的时候，药识就在院子里读《论语》。
穷书生看见她的时候就呆了，目不转睛地看出了神。方依稀听到些嘻笑声，这才意识到是自己无礼了，对方看见自己的痴呆样正捂嘴偷笑呢。
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觉脸颊火热的烫，忙上前作揖。
却不想引来对方一句“呆子”……
这是二人第一次相遇。那年他十岁，她九岁。

3
穷书生总被老先生带回家，不情也不愿的。
哪有？明明很乐意。多次还是自己要求的。
药识姑娘带着穷书生背各种书，背不出就像教书先生一样打手心。还常常给穷书生解释字句意思，总之是他不懂的她都懂。
穷书生倒也乐此不疲，心里只越发佩服她，要不是女孩子不能考科举，恐怕她可以中进士了吧。
这天，药识姑娘在看李太白的诗。有一句写到“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不知不觉就念出了声。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什么什么，你说什么？
穷书生这在背书的人儿也凑了过来。
药识姑娘小小的脸颊上晕染开了粉红，忙举起书本打他脑袋。
好啊你背书不专心！
那你脸红什么啊？
我，我是天儿热的。
这才初春呐。
好啊你顶嘴！
哎哟……
这一下可是真的疼。

4
元和十三年，二人已长成些，药识姑娘十二岁，穷书生十三岁。
穷书生觉得是时候进京考科举了，于是前往老先生家辞行。
辞完至圣先师，又寻了另一人。
她得知消息后，眼里满是落寞。
二人站在廊亭里无话。
他先开了口。
你可否愿意等我几年？等我高中回来。
她无言。
他以为是自己太唐突，只好作揖离去。
在离开她家府的那一刻，她追了出来，留下一句“我等你”，转身进了门。
他大喜过望，看着她的背影，也转身离开，大摇大摆。
于是次日，他辞家进京，带着母亲的希望和那句“我等你”，一路颠簸辗转去了长安。

5
元和十五年，唐宪宗皇帝暴崩，皇室斋戒三日，全国默哀同丧。
而后，李恒即位，年号长庆。
长庆元年，老先生于家中逝世。
家人披麻戴孝，办理丧事。
药识姑娘亦是哭的撕心裂肺。
此年，穷书生已从秀才考成举人。听闻至圣先师已故，从长安赶来。
只是到金陵，老先生的家里已空无一人，只留一地残枝败叶，杂草丛生。
询问旁人得知，此人家已搬往姑苏。
穷书生伫立于偌大门庭前良久。
他在想，到底是继续考试还是去姑苏寻她。
“无奈家中仍有一老母亲，我须考上。待我中举归来，达官显贵，方好去姑苏寻你。”
穷书生还是决定托旁人将此信给药识姑娘，嘱托完后，又转身离去，前往长安。

6
唐穆宗皇帝荒淫无度，整日沉浸在歌舞中，令当朝百官头疼不已。
于是长庆五年，唐穆宗驾崩。
当年急需人才，好在穷书生才华横溢，自己的独到见解深得朝廷喜欢，不知不觉也谋了个小官。
穷书生当上了官后，忙于朝政几年，一路高升，最终当了个大官，想到自己终于可以去赴约了。
这几年来，穷书生往姑苏寄了几百封信，却杳无音信。也曾派人去打听，回的一律是“一切安好，我仍在等你”。

7
穷书生终于到了姑苏。
是药识姑娘的家。
他想着该如何向她父母提亲，心里激动不已。
门开了，却只递来一封信，是药识姑娘的字迹：
“二郎，我知你看到这封信时已高中，我替你欢喜。只是，我病已深，勿怪我不能陪你，也勿怪我让来人对你说我一切安好。答应我，定要迎娶个你心悦的女子。勿念我。”
书生亦是伫立于门庭前，盯着那封信。
良久后，他折信一挥，转身离去，跟当年他辞府进京一样，大摇大摆，放荡不羁。他仰天长笑，只是泪眼早已婆娑。风萧萧兮易水寒。
再迎娶个心悦的女子，怎么可能。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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