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如果是在16岁时与你相遇就好了。

1.
青年推开了出租房的门，老旧的屋子散发出朽烂的气味，他踢开脚上的鞋子，漆黑的室内发出玻璃碰撞碎裂的声音。
“啊~啊。”
他按开电灯，如他所想象的那样，没来得及收拾的啤酒瓶打碎了。
针谷幸之进伫立着，看着那些碎片整整一分钟，最后选择套上拖鞋迈过了它们。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他独自念叨着，躺在了沙发上。昏暗灯光映着暗室里燃起的一点火星。
“呼。”青年长吁了一口气，香烟悠悠地散在空气中，他的身心终于得到了片刻的放松。他翻了个身，抓起了身边闪烁的手机。
“我今天会过去你那边。雏。”
是那家伙的留言。针谷瞄了一眼厨房里的垃圾，但仍然没有起身去收拾。反正如果是她的话也早就习惯了。
她一直很准时，青年刚吸完一支烟，出租房的门锁就传来了插入钥匙的声音。
“我来了，阿幸。”海野雏带着微笑推开房门，她大约是下班后直接过来了，身上还穿着公司的制服。“生日快乐！”
她满面笑容地拿出了一个便利店蛋糕，推开客厅矮桌上的杂物把蛋糕放了上去。
“我借用一下刀。”女人转身走向厨房，接着就看到了糟糕的垃圾堆们，她玩笑地对他抱怨了一句，便习惯性地开始整理。
针谷眯着眼看她在厨房里收拾，蛋糕上的蜡烛一点一点地融化着，小小的火光印着他的目光。
他二十六岁了。一个人窝在出租房里，打着几分零工，浑浑噩噩地过着日子。
毕业之后他为了玩音乐，和家里断绝了关系。但乐队并不如他想象的那样顺利，他的眼光太高，不愿意对一般的经纪公司妥协，签不到公司，靠成员打工赚来的活动费用越来越难以维持，粉丝也逐渐地流失了。久而久之，队员们也出现了矛盾。
“谁都是要过日子的，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最后乐队以某个队员的一句话而告终，当时的他勃然大怒，指着门口让他们滚出去。他们不愿意坚持的路，他会一个人往前走。
结果就是这样啊，这也没办法。他夹着烟的手指感觉有点烫，针谷顺势掐灭了手里的烟。
她做好了这一切，就乖巧地和他一起窝到沙发上，他们一人一瓶啤酒，一言不发地看着电视。时不时地，海野会牵着他的手指，或者因为电视剧的一句台词而小声发笑。
羽崎有她这样可爱的学生，真亏他之前从来没有注意到过。
针谷偏过脸看向她，忍不住地想。
不过……能待在这样无能的他身边，她大概也是个相当的怪人。

2.
和海野雏相遇是在他打工的便利店。
她总是赶不及早晨的电车，每天都紧急地跑进来挑选同一款早餐。久而久之，针谷都干脆在那个时点把商品放在柜台上，只等她进来直接付款。
那时候她就会对他露出笑容，真诚地说一句谢谢。
她在他灰暗的生活里加入了一点点的微光。每天麻木地工作着，说着一样毫不用心的敬语，只有她出现的时候，针谷会对她回以微笑。
不过她不会把她放在心上的，她的笑容不过是因为她礼节周到罢了。像她那样优秀的女性，一定已经有了陪伴在身边的人了。
像是为了证明针谷心理所推断的那样，她在某一个周末和一个白发的男性一起到了店里采购。她熟稔地对他开玩笑，而后者毫不客气地赐给她手刀。
“咦，佐伯。”
他忍不住叫出了声，那个男人转过身，惊讶地挑了挑眉。
“针谷，你怎么在这里？”
“嘛……有很多事……”他含糊其辞，把问题抛还了给他，“你才是，约会？”
“鬼才要和这家伙约会啊，只是孽缘罢了。”
他听到佐伯的回答轻轻吁了口气，羽崎的王子没有追问他在这里的原因，他知道各人有各人的情况。反倒是她探过头来，好奇地看着两人。
“瑛，认识的人？”
“啊啊，这家伙也是我们羽崎的啊，不如说他高中时那么耻高气昂，你怎么会不认识啊？”
她友好地把视线转到针谷的身上，然后抱以一如往常的笑容，感谢他之前的照顾。
他们就这样，不是在高中的校园，在十年后认识了。没人知道他们后来怎么变成这样的关系，甚至连当事人都不能理解她选择自己的理由。在针谷的眼里，海野雏这样的姑娘，是不应该选择像他这样没有稳定工作，也没有希望的男人的。
他只是单纯的接受她对自己的付出，而这样单方面的馈赠又让他陷得更深。
如果是在十年前与她相遇就好了，在某个午后的音乐室，他弹着吉他，而她在听。如果有这样的相遇就好了。
我想送她一片玫瑰海，但我的心已经荒芜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对……没办法的事。

4.
青年颓唐地坐在沙发里，注视着天花板，一支接着一支地抽着烟。听到有人进来也一声不吭。
海野回到家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那样一幕。
“……”
她放下手里的购物袋，拿出了两听啤酒，准备好微笑走到他的身边。
“阿幸，我想听你唱歌。”
青年夹着烟，茫然地看向她。
“我们来开演唱会吧，我坐在这里，假设我在观众席的最中央。”
海野努力地向他建议着，出乎意料地，这一次他没有拒绝。
针谷掐灭了手里的香烟，“啊”了一声以后，自嘲地笑了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原本清亮的嗓音早已被香烟毁掉，不管再怎么试音，嗓子里冒出来的也是沙哑的声音。
「反正无事可做，我喜欢这样的看着你。」
他用脚打着拍子，畏惧着自己陌生的嗓音，呢喃般哼着歌。
海野雏静静地打开了啤酒拉环，把一听放在了青年的手边，自己捧着另一听小口啜饮着。
「一切都是多余的，我只想和你分享快乐。」
她在回来的路上碰到了离开的井上，那个青年叫住了她，对她说“希望能让之进重新站到舞台上”。
他想为他准备一个可以唱歌的地方，他还相信着如果是针谷幸之进，一定可以重新活过来，也许他只是需要一个契机，一个很强的刺激。
海野对那个焦急的青年摇了摇头。即使相处的不长，但她足够明白他了。那样轻易的Happy ending只存在于虚构里，为了能让角色们获得幸福，作者可以不顾一切，但是现实并不如此。如果真的逼他在别人面前唱歌，他的自尊心会被彻底的击溃，不是夺路而逃，就是走投无路地结束一切。
那个黑发青年沉吟了一下，同意了她的想法。
“要不这样吧，至少让那个**试试‘想象训练’，他以前最擅长这么做了。”
「现在大家开始吧，趁我们还有眼泪。把歌唱到最后，谢谢他们的掌声。」
他唱不下去了。
像是代替这首歌激昂的高潮部分，他抱紧了眼前的女人，以恨不得把她嵌入身体的力度。
他的心里还留下了仅剩一丝的残热，可那真的是爱吗？他难道不是想要一个伙伴，一个陪伴着他的，能接受他的，方便的存在吗？
他爱海野雏吗？他配爱她吗？
我爱她，我爱她，我爱她。
为了证明自己的情感是真的，为了证明自己还是个人类，针谷按倒怀中的女人，吻了她。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亲吻，也是他们各自的初吻。
海野至始至终注视着他的行动，她不知道亲吻原来是这么苦涩的存在。他流着眼泪亲吻自己，他窝在她的颈间轻咬她的锁骨，他如何掀开她的衣服，如何在一次次的动作里露出自虐般痛苦的表情。
她在最后伸手抱住他，如圣母一般接受了这个男人。她的慈爱反而灼伤了他的心，针谷幸之进大声地哭了起来。

5.
“春天要来了。”青年望着窗外，门口那株老朽的枯木上冒出了一些嫩芽。
“是啊。”
“但我还是觉得好冷。”
海野没有回答，只是在被子里把手握得更紧了一点，但牵着她的那只手却畏缩地避开了。她侧过脸，看到针谷仿佛被刺痛一般的表情，他一定是又想到什么伤害自己的事了。
“你是不是在想，如果是以前，你就不会甩开我的手了？”海野往青年挪了过去，重新握住了他的手，仿佛从骨髓中透出凉意的指尖渐渐温热了起来，“说着什么‘能牵着本大爷的手是你的荣幸’之类的？”
她注视着他，把手指嵌入他的指间里。
“说说看，阿幸。”
“能……能牵着本大爷的手是你的荣幸。”男人露出了一点不好意思的表情。
“嗯，不管是牵手，听你唱歌，还是和你亲吻，我都会好好向别人炫耀的。”她倾过脑袋蹭到他的怀里，“阿幸，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叫你阿幸吗？”
“因为我不喜欢别人叫我的名字？……其实那种事到现在也无所谓了。”
她平静地摇了摇头，露出了少女般的笑容。
“阿幸，阿幸，阿幸。”
“嗯？”
“幸。”
0.
——我们假设不了十年前的事，但既然我在26岁认识了你，这一定有意义。

Fin.

好喜欢这篇！第一句已经好有感觉了啊话说我记得有个作品叫初恋绘本，贴吧和微博都搜不到了orz 有些旧文微博上没有啊，琳艾姐会再发上来吗好想再回味一下你写的永久恋爱模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