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做茯苓饼。
准确的说,是茯苓饼中间的馅,蜂蜜果仁茯苓粉。淀粉所制的外皮早已完成,堆放在一旁的盘中,纯白如雪薄如纸,整齐的叠放倒像是什么上等的艺术品了。
他不记得自己会厨艺,但一旦想到,就好像本能那样的熟练,仿佛站到厨房桌前的那一秒,有谁在体内突破了层层的封锁。
但还是他自己。
“好香。”有猫在身后伸出手臂揽住了他的脖子,稍一用力便贴上了侧脸,恍惚间他意识到,或者说下意识的想到——
韵力构成的身体果然的轻如鸿羽。
冰冷柔软的东西悄悄的触碰侧脸,然后重复了一遍:“好香。”带着满满的意味深长与不怀好意了。
他猛地转身,只看见空空荡荡,外面有竹叶飘飘悠悠的落下,微风吹动窗户撞击窗檐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有风掠过他的脖颈,冰冷如骨。
他摸了摸侧脸,触到了一片湿润。他看着指腹的水痕扯了扯嘴角,发出了意义不明的轻笑。
“你们是在哭吗?因为你们都死了?”他恶意满满的开口,半眯的眼眸狭长携着饿狼那般的狠戾。
忽略了心中钝痛,他猛地掀翻了桌子,转身离去。
'
'
他漫步在竹海搜寻着今天的食物,也许是鸟雀,也许是竹鼠,也许是偶然的一截竹笋,亦或是竹间溪泉中的各种生物。他不想烹饪了,反正食物只是为了让他填饱肚子,记忆里的两位享受着进食这一过程,但他已经不想了。
他对烹饪和进食已经没什么好感了,也许是下意识的想要与那两位区别开来,他不想成为荣光,也不想成为荣暗。
双手相合舀了溪流的水一饮而尽,带着特有的竹子的清香携着冰冷一股脑的窜进胃里,整只猫都感觉洗去了些许疲倦和尘土气。他抹了把脸,正欲离开,身后却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自从活下来失了韵力,只比普通猫稍强壮的他根本来不及躲起来,尤其是到来的,还是几只京剧猫……他所熟悉的京剧猫。
那几只在他的记忆里出现了不只一次的猫儿们。
“师兄/荣暗……?!!”几只猫儿叫出了不一样的称呼。
果然。
他忽的有了一种命运终于到来的感觉,就好像他苟延残喘这些日子,就是为了这一天,让星罗班的诸位找到他们的师兄,让他们发现荣暗的存在。而他之前所做的,那些试图证明自己谁也不是的举动,就好像小丑一样的滑稽可笑。
他这时才发现,自己竟是可笑的没有起任何证明自己存在的名字。
他盯着他们,缓缓开口:“……抱歉。”长久的没有说话让他的声音沙哑的可怕,“我不是你们的师兄,也不是什么荣暗。”
“我……”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露出了那个,他尝试了许久的笑容,极淡、却不可忽视,温和的模样让猫下意识的心生亲近,微皱的眉头带起的稍许无奈让猫恨不得上前抹平。
“没有名字。”
'
'
“喂,堂堂京剧猫和我这个混沌所生的执念在一起,你倒也不怕被猫嘲笑?”
“……我很少作决定,难得的叛逆也是颇为有趣的。”
“那你能不能换个表情……微笑微笑微笑同一张脸老子看的好诡异啊!”
“哦。”
“……笑的太灿烂了啊*!!!”
'
'
他被惊醒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湿透了,黏糊糊的整只猫都难受的很,但也不记得梦到了些什么。他没有起床,他只是睁着眼看着陌生又熟悉的横梁,还有空气里一股自内心升起的熟悉味道。
这是荣光和荣暗的房间。
他被发现之后,即便是说自己谁也不是,却还是被带回了星罗班。
听着从窗外传入的些许声响,他这才意识到这一觉竟是睡到了日上三竿,已经是快要午饭的点了。他起身取了毛巾擦了身子,穿好衣服坐下却又不知该做些什么。
桌子、镜子……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陌生又熟悉的诡异,激的深藏的记忆又开始蠢蠢欲动的不安分,他揉了揉太阳穴,破罐子破摔的看起了桌子内外的每一样东西。
在一边角上布着些许裂纹的铜镜清晰的照出了他的半张脸,那不带有月牙痕不带有疤痕的半张脸。
苍白的脸毫无血色,狭长的眼微微上挑,带着略显暗色的瞳眸冰冷而又锋利,但被铜镜的颜色模糊了些许神色,竟是透着分温和的无奈了。
恍惚之间,那两只猫儿正站在他的面前,带着凶狠带着无奈看着这个身体,他怔怔地看着,不由得坐直了身子,当另半张脸同时映入铜镜时,一切的错觉都消失了。
便只是他了。
他摩挲着桌面,像是被什么带动又像只是顺手那样,拉开了一个小抽屉,取出一本极为普通的本子。他非常的清楚,这是一本日记。
【猫历356年7月11日
虽然荣暗一遍遍说着自己不过是个执念,是个混沌产生的东西,但我还是喜欢他。毕竟是另一个自己,知道自己所有的一切,觉得奇妙的同时也不免会心生爱意吧。】
……
【猫历357年3月2日
他又来了,按照书里的说法应该是没有安全感。不过今天有了新理由,说什么这种感情像是自恋问我尴尬不尴尬……我总觉得他像是在夸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