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草木之生，悉由造化之功，成其各异之文质。汋约婉丽者若芍药，亭亭自清者若芙蓉，文疏质章者若木樨，萧疏高举者若梧桐。物之有灵，各秉其性，各赋其情，是以自古文人多以象之。或以自喻，或以相勉，以为立志者也。
草木固蕃，各具其美，余尤爱者竹也。其形也，偃蹇有节，拔地凌空，色琢苍玉，形铸峥嵘。其性也，贞而不矜，群以君子；谦而不屈，俯仰清风；亦固亦直，劲而不拔；坚以矢志，有道修容。
虚怀空谷，抱节中庭，居所不同，其性也一。云壑飘飖，猗兰同调，任情偃俛，清兴无已；霜庭霰雪，友于松梅，朔吹高引，岁寒不摧。沐浴风露，涤铅粉而章质；照耀清辉，抚青玉而昭情。高风揖之纯粹，清流仰之超凌。树之庭斋，樾净窗牖；居于幽壑，籁远空山。
古以上善者若水，不与世争，故其性也近道。则今余以竹之性亦近乎道：水不择其居，竹亦随其所遇。石罅虬出，云根秀拔，寒暑易节，未替其元。树之以为庭实，相对谈经，则无以劳心乱耳；要之以为山侣，漫与参玄，当自得净虑涤烦。此二者视之虽异，盖其质亦大同。然水固柔，象之无为，法于自然；竹固刚，象之守正，持节不折，圣人之诲也。
与可爱竹，故画能得其意；文山好竹，故行能立其心；七贤游于竹林，清啸徐引，放浪形骸之外，故得离尘况味。此趣舍虽殊，然皆得其真性。盖竹之化性也如此。
余观夫竹，其四时朝暮之姿，各各相异：霭清露薄，依约要眇；烟销日出，质澄空明；三春饮露，九秋经霜；风移影动，倚曳云扃。此由其质于中而形于外，怀清虚之质，故得超逸之形矣。
今歆慕高风，故以识于文字，暇景偶拈，聊堪片时清赏云尔。
戊戌年腊月初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