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之寂寞沙洲冷
距离那场大战已经三年了,对很多人来说,那场大战就像一场噩梦,梦醒了,生活还是原来的样子。而对于赵云澜来说,一切都变了。喝酒的时候,是那人挡酒的样子;胃病犯了的时候,是那人悉心照顾自己的样子;连晚上起床,都是那人在厨房忙碌的样子……赵云澜有时候会很奇怪,明明两个人相处不到一年,为什么生活中处处都是那个人的印记。
赵云澜从镇魂灯里出来,每个人都很高兴,除了赵云澜自己,他总觉得这是上天和他开的一个玩笑。在镇魂灯里的那段时间,赵云澜不止一次看到自己前世的生活。每一世,他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然而,只有他知道,其实自己是一个很认真的人。每一次面对喜欢自己的人,他都是暧昧着,却小心地设置着自己的安全距离,一旦越过这段距离,他掉头就走,没有一丝犹豫。他记得祝红说他“外表热情,内心冷漠”,还真是这样的呢,赵云澜自嘲地笑笑。
赵云澜直到现在才明白,不是自己内心冷漠,而是自己的热情都给了那个叫沈巍的人。山圣昆仑,生来就带着雪山的冰冷,拥有冰雪的精灵。生于雪山的他,本就万事不关心,而让他排遣寂寞的,也不过一只猫而已。他活了太久,久到与他同时代的人都离开了。原来,长生不老也不是什么好事。面对一个个熟悉的人离去,天地间只有一只猫与自己为伴,想想都觉得悲哀。
正是在这个时候,小鬼王出现在他的世界。昆仑本来不想与他多说什么,但是他却一直跟在自己身后。久而久之,小鬼王就像那只猫一样成为昆仑的另一个同伴。昆仑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以至于后来小鬼王消失了五十年的时间——虽然五十年的时间,对于昆仑来说,不过是弹指一瞬——他却觉得生活中少了什么。那时候,昆仑鬼使神差地吻了一下小鬼王,这个无意识的动作,恰恰是他内心真正的渴望。那时候,昆仑才明白,自己究竟在等什么。
大封要破了,总要有人守住这里。昆仑知道自己的时间到了。可惜,看不到小美人长大了。昆仑心里是有内疚的,他见识到身边太多人的离开,那种感觉,他不想再经历了。这次,他想自私一次,就让自己离开吧。可是,他担心那个孩子,他把自己的筋给了他,还提升了他的神格。做完这一切,他可以放心了,再见了。再见,再也不见。只是,他没想到,小鬼王去求了神农,把他送进了轮回。
原来,曾经生生世世那么多羁绊,才有今生这短暂的相守。赵云澜闭了闭眼,今天的阳光好像有些刺眼。抬手遮住阳光,顺势擦掉不知何时滑落的泪水。过了好一会儿,赵云澜才起身,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晚上还有一个饭局,是他父亲的一个同事,赵云澜一直叫他陈叔,又要喝酒了吧,赵云澜想。
赵云澜到了才发现,对方约的地方,居然是一个西餐厅,来人除了那个陈叔,还有一个女人。赵云澜一下就明白了今天这顿饭的意义。陈叔在那里滔滔不绝地介绍着自己的侄女如何如何优秀,赵云澜微笑着听着,心思却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陈叔了解赵云澜,有赵云澜的地方,是不会冷场的。然而,今天的赵云澜似乎有些反常。不知道过了多久,赵云澜一直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对面的两个人。陈叔有些尴尬,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云澜,你看我侄女怎么样啊?”
赵云澜依然礼貌地笑着:“陈叔,你和我爸认识那么久了,我当然相信你。只是……”赵云澜无意地摸了摸自己的左手无名指,那里赫然是一枚戒指,“陈叔是一个明白人,我回去晚了,家里人会着急。”说完,招呼服务员买单,然后就离开了,留下两个人面面相觑。
赵云澜出了西餐厅,打开自己的车门,下意识地看了看旁边的座位。那个位置,已经很久没人坐过了。曾经,沈巍跟他说,副驾驶座是整个车上最危险的位置。赵云澜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最后他信心满满地说:“黑老哥,放心吧,我这个老司机是不会让你出事的。”赵云澜笑了笑,你如果不想坐这里,坐在哪里都可以,也不用不出现吧。
打开家门,家里仍然乱得像狗窝一样,赵云澜在沙发上唯一的空隙处坐下。赵云澜一直想着在没有沈巍的日子里,自己是怎样度过每一个漫长的夜晚的。然而,想了半天,他都没有半点思绪。一想到过去,都是沈巍的样子。沈巍收拾东西的样子,沈巍做饭的样子,沈巍备课的样子……曾经那些点点滴滴毫无预兆地闯进他的脑海,赵云澜小心地按了按胸口。沈巍啊沈巍,没想到我曾经的一念自私,让你如此报复。一万年的等待,一万年的轮回,究竟是我辜负了你,还是你辜负了我?
天色渐渐暗下来,屋子被外面的霓虹灯镀上各种色彩。赵云澜一直静静地坐着,直到胃里传来一阵阵抗议。本来早上就没吃饭,中午胡乱吃了一点儿,晚上又没吃饭,一整天下来,自己竟然只吃了一顿饭,赵云澜无奈地起身,打开冰箱,里面只剩下大庆的猫粮了。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如果沈巍还在,他会把冰箱填满,每天准备很多好吃的饭菜,把自己的一日三餐安排得妥妥当当。沈巍的异能是学习,他自身不用吃饭,他是为了自己才练就的一身好厨艺吗?这时,胃里传来一阵绞痛,赵云澜无奈,打电话叫了外卖。
赵云澜看着送来的外卖,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他不喜欢外卖,里面总是放太多调料,吃到最后,只剩下调料的味道。赵云澜越发怀念沈巍做的饭菜,一粥一饭,都是最家常的味道,可就是那样的味道,让赵云澜看到了最平淡的幸福。最平凡的滋味,却是最温暖的感觉。赵云澜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你,我连吃饭都成问题了。
好不容易吃过饭,赵云澜洗个澡就准备睡觉了。睡前,他习惯看看沈巍的日记。赵云澜不止一次地想,沈巍这样活了一万年的人,看惯了沧海桑田、世事变迁,还有什么能引起他的兴趣呢。可是,沈巍的日记很简单,都是生活中的琐事,而每一件小事都围绕着赵云澜。赵云澜有时候甚至怀疑自己看的是自己的日记,只是里面的人称提醒他,日记的主人不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