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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伴随着苦涩的齿轮摩擦声，咲夜摊开了面前的一本笔记本。她从盒中取出一支钢笔，但还未紧握就失手将它摔到了地上。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她弯下腰，捡起笔，仔细地确认着手中的触感。随后，她将笔尖压在纸面上，划出断断续续的细线。
　　“唉，摔坏了吗。”
　　虽然用起来很不舒服，但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咲夜不得不重复多次写下每一个笔划，这样一来写字的速度就被大大地拖慢了。不过，往好的方面来想，这个速度搭配上她如今迟缓的思考速度来说也是很合适。
　　“该从哪里开始呢……”
　　在她的脑海最深处，最初的印象是某人的葬礼。
　　啊啊，想起来了。那几天的事情。
　　笔尖在纸上划动，写下了第一句话。
　　“究竟是哪一年呢，也已经记不清了。总之，印象中，那本是一个普通的冬天……”

1.
　　那是一个普通的冬天。雪既没有比上一年大，也没有比上一年小，而是积的恰到好处，刚刚好没过蕾米莉亚的脚踝。她从院子里走到红魔馆门前的台阶上，顿了顿脚。
　　咲夜将刚刚泡好的红茶端了过来，蕾米莉亚接过之后，缓缓地喝了一口，随即吐出了白色的热气。从天而降的雪花有几片落进了茶杯中，瞬间消失了踪影。
　　“真是奇怪呢。明明是和平常一样的温度，现在喝起来倒是让人感觉有些烫了。我还记得在夏天时，这个温度会让人感到很清凉。”
　　“有雪花落进去，茶也不会变凉啊。”
　　蕾米伸展手臂，将茶杯高高举起。一团团白色的雾气静静地飘上了天空。
　　“毕竟雪花还是太小了呀。如果有更多的雪融化在里面，这杯茶也一定会越来越凉，最后结成冰的。而且啊，如果有太多的雪化在茶里面，那么这杯液体究竟还能不能称作茶呢？”
　　“雪融化之后也只是普通的水而已，茶依然是茶，只是稍微变淡了一点吧。”
　　蕾米摇了摇头，道：“谁知道雪里面除了水以外还有什么呢？只有一两片的话倒是还可以忽略掉，但如果雪越来越多，这杯液体就很难再称为茶了吧。”
　　蕾米抬着头，静静地盯着举起的茶杯。然而，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异常一样地，她表情一下子变了。她将茶杯端回面前，飘起的雾气已经消散了许多。
　　“所以，要在太多雪花化在里面之前赶快喝掉啊。就算没有雪，放太久茶也会凉的。”
　　蕾米叹了口气，道：“那种事情怎么都无所谓了。不说这个，你没注意到吗？有一片特别大的雪花正气势汹汹地掉下来。”
　　她说完就进了红魔馆的大门。咲夜一开始并没有明白那句话的意思，但她抬头看的时候，瞬间就发现了异常之处。那是一个正在急速下落的黑色的物体，直直地冲着红魔馆而来。咲夜还没来得及认出那是什么，那个物体就已经撞到了红魔馆的屋顶。伴随着碎砖块与钟表的碎片，一个人影落在了咲夜的面前，在雪地上砸出了一个大坑。
　　咲夜立刻走上前去，发现这是一个长着金色头发，身穿黑白色衣服的少女。与平常不一样的是，她的身体四处都染成了暗红色。
　　“魔理沙？你怎么了？”咲夜喊了出来。她蹲了下来，发现魔理沙还有着呼吸。
　　此时，站在门后的蕾米摇了摇头。
　　“雪花毕竟是雪花，再怎么努力，也一定会消逝的啊。”
　　具体的细节已经没有印象了，总之，在一番折腾之后，重伤的魔理沙被送去了永远亭。咲夜从别人那里听说，魔理沙是因为在和新的异变犯人战斗才会摔下来的。等到她再次回到红魔馆的时候，已经快要入夜了。
　　“魔理沙的情况如何？”蕾米问。
　　咲夜摇了摇头，道：“很不妙。对她来说，这将会是一生中最恶劣的一次寒冬。我能做的，也只有为她祈祷了。”
　　“如果祈祷有用就好了。”蕾米叹了一口气，“希望帕琪能快点振作起来啊。”
　　看样子，蕾米完全不关心魔理沙的死活。是单纯的因为她对魔理沙没有好感，还是因为她早已看透了未来？无论是哪一种，都让咲夜的大脑疲惫不堪。更不要说，答案已经那么明显了。咲夜只是单纯地在抗拒这个事实而已。
　　这就是虽然理智上已经接受，但情感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感觉吧。咲夜总觉得，那个烦人的黑白老鼠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偷偷溜进来，不和任何人打招呼就借走红魔馆里的东西。
　　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几天之后，咲夜被邀请参加了魔理沙的葬礼。会场选在了人之里附近的墓地，来参加的人也不多。除了咲夜熟悉的伙伴们之外，只剩下魔理沙的亲生父母。
　　灵梦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爱丽丝与帕秋莉则是伏在地上，以泪洗面。
　　“引发这次异变的**，已经连渣渣都不剩了哦。我为你报仇了，魔理沙。”灵梦终于开口了。
　　“安息吧，魔理沙。”爱丽丝强忍住情绪，哽咽着道，“我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再发生第二次了。”
　　咲夜默默地站在一边看着。乌黑色的棺木在雪白的大地上十分显眼，待将它埋入土中，不和谐感才会消失。
　　“绝对不会了。”爱丽丝道。
　　葬礼结束之后，咲夜回到了红魔馆。蕾米站在红魔馆的门口，问道：“帕琪还没有回来吗？”
　　“让她一个人待一会儿吧。大家都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咲夜道。
　　蕾米的表情严肃起来，道：“但是你还不能休息。麻烦你把屋顶上的洞口重新补上吧，现在这样又冷又会滴水下来，太难受了。”
　　咲夜对着蕾米弯下腰，道：“遵命。”

2.
　　咲夜站在红魔馆前，按下月时计暂停住了时间。
　　“呼啊，这下子可要忙起来了。”
　　她弯下腰，搬起一摞砖头，然后慢慢悠悠地飞到了红魔馆屋顶。虽然在外人眼中，这些材料一瞬间就到了屋顶上，但事实上在时间停止的时候，咲夜还是要一趟一趟地把它们搬上去。尽管做了这种事，在无法感受到时停的外人看来，咲夜依然是那样的潇洒。
　　时间停止这个能力就好像镜面一样。镜外的人看向镜中时，咲夜就和他们心中一样的潇洒帅气；但在它们移开目光的时候，咲夜才能安心地在镜中露出自己的另一面。镜外的人无论如何也无法侵入镜面另一边的世界，所以对于咲夜来说，时间停止之后的世界是绝对安全的。所以，在这种悠闲的地方，许多平常不会有的情绪也会偷偷地冒出来。
　　比如说，现在，咲夜拿着砖头，直直地盯着脚下远处的砖铺地面。在她脚边的天花板和墙面都被魔理沙砸出了一个大缺口，透过缺口还能看到地面上有着一大块暗红色的印记——咲夜努力地擦过了，但仍旧没法做到不留一丝痕迹。这时，突然有一股从未见过的强烈情感冲击向了咲夜的大脑，就像海啸轻易吞没孤独的舢板一样，她的安全感被辗地粉碎。
　　在自己面前的，正是曾经的好友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留下的痕迹。而如今，咲夜正在亲手将这些痕迹清除掉，就好像它们从未存在过一样。
　　这是咲夜自进入幻想乡以来，第一次直面死亡。她在惊愕之中久久无法回过神来，不知不觉间时停已经被解除了。背后的大钟表发出了细微的齿轮摩擦声，让咲夜感到好似有无数的蜘蛛在背上爬来爬去。
　　冰雪融化的声音、风声、汗液低落的声音、呼吸的声音、心跳声、肌肉紧绷的声音、血液流动的声音。明明积雪可以吸收多余的噪音，但为何现在咲夜感到世界如此嘈杂？她的手指无法再坚持砖块的重量，砖块翻落了出去，和墙壁撞成碎片后，在地上摔成了粉末。咲夜猛然惊醒，随后，那个被自己努力假装没有意识到的问题浮现在了眼前。
　　如果，自己有一天也变成那样的话，自己会留下怎样的痕迹呢？那些痕迹也会被其他人一边抱怨一边像清理垃圾一样清理掉吗？
　　咲夜对脑中浮现出的那个画面产生了无法言喻的恐惧。她慌忙跨出一步，试图挥手打消自己面前的幻影，但她踏出的那只脚完全没有踩到任何东西。
　　咲夜从十多米高的洋馆屋顶摔了下来，右臂粉碎性骨折。永远亭只好让她截肢，在她出院的那天，无论是迎接者还是病人本身都没有露出一丝笑容。
　　“你来干什么？”咲夜问。
　　“来做个交易吧。我这里有点东西，你可能会感兴趣。”爱丽丝抬起自己尽显疲态的双眼，缓缓回答道。

4.
　　蕾米用惊讶的眼神打量着咲夜的右臂，道：“我以为你被截肢了。”
　　“其实没有呢。永远亭那帮家伙，医术真是高明。”咲夜活动着右臂，道。
　　“屋顶的修补我拜托其他人了，这段时间你就好好休息吧。如果你也和那个魔法使一样的话，我可饶不了你。”
　　“遵命。我会好好小心的。”咲夜鞠躬道。
　　蕾米露出了复杂的表情，片刻后道：“你知道，对于我们来说，你的生命并不算多么长久的东西。所以，更要好好珍惜才对。”
　　“我明白。”
　　咲夜在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对着镜子，一寸一寸地仔细检查着自己的机械右臂。该说爱丽丝手艺惊人吗，如果不仔细看的话，根本无法发现这不是由血肉构成的。那家伙，似乎是在打算着制造出完全由机械构成的，外表与人类几乎无异的人偶。有这样的技术的话，似乎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咲夜尽量不去思考，为何爱丽丝在最近突然对这件事这么感兴趣。她只在意一件事，那就是今后可以继续使用两条手臂，就像普通人一样。
　　当然，也有些事情变得不一样了。时间停止的能力稍微有些减弱，时停之后的世界，对于咲夜来说也不再安全了。

5.
　　在那之后过了几年。
　　有一天下午，咲夜在院子里清理落叶的时候，发现平常从不出门的帕秋莉居然站在院子里。她像是一棵从地里长出来的树一样，直直地站着一动不动，抬起头呆呆地看向红魔馆的屋顶。
　　“帕秋莉大人，您在这里做什么呢？”咲夜问。
　　“没什么，我只是希望在她最后时刻所处的位置能看到一些幻影。不是有这种说法嘛，人会在死的地方变成怨灵留下来什么的。”
　　“这样吗……”咲夜也看向红魔馆的屋顶，“看样子并没有怨灵留下来呢。”
　　“说的也是。”帕秋莉低下头，无力地笑了笑。
　　咲夜看到，她的眼角有泪珠滑下。
　　“就算是怨灵也好……请让我见你一面吧……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咲夜决定不再打扰帕秋莉，于是便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但是，她完全没想到，那将会是她与帕秋莉见的最后一面。第二天清晨，红美铃惊讶地发现，帕秋莉趴在红魔馆门前的地面上。在她的胸口插着一把小刀，暗红的血液流了一地。
　　死者的表情，是释然的微笑。
　　在清理地上的血迹时，小恶魔对咲夜讲着帕秋莉的事情。
　　“自从魔理沙死掉之后，她的精神状态一直很差。经常从梦中惊醒，还会自己吓到自己。偶尔她还会把我错认成魔理沙，甚至索性要求我假扮魔理沙。这次她自杀的地方，也是当时魔理沙摔到地上的地方。”
　　“她已经完全被魔理沙缠上了啊。”咲夜皱着眉，淡淡道。
　　“呐，你说，我不是帕秋莉大人召唤的恶魔吗？在帕秋莉大人不在了的现在，为何我还存在在这里呢？”小恶魔问。
　　咲夜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在帕秋莉的葬礼上，来的人比魔理沙那时还要少。爱丽丝跪在了地上，双手捂住面部，雨水顺着她的指缝留下，滴落到她的裙摆上。
　　“我没能遵守约定。对不起，魔理沙，我没能遵守。”
　　咲夜依然只是淡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等到爱丽丝情绪稳定一些后，她上前拍了拍爱丽丝的脊背。
　　“振作一些。魔理沙她也不会希望看到你这样消沉的，没错吧。”
　　爱丽丝放下了自己的双手，严重发黑的眼眶中，布满血丝的眼球直直地向前看着，好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一样。
　　“对，你说得对。”
　　她突然一把抓住了咲夜的衣服，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完了之后你来我家一趟吧。我有重要的事情。”
　　咲夜看着远去的爱丽丝，心中五味杂陈。这时，从她的背后传来了声音。
　　“咲夜。”
　　咲夜转过头，发现是蕾米莉亚。她撑着一把黑色的伞，撑得很低，把自己的脸遮住。
　　“为何我没有看到帕琪的命运呢？”
　　咲夜扭过头来，不忍再看蕾米。蕾米伸出一只手，揪住了咲夜的裙子。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为什么我完全没有看到啊……咲夜，你……”
　　咲夜低下头。
　　“咲夜，你一定不要离开我……请一直待在我的身边……”
　　“那当然了。我会一直陪着大小姐的。”咲夜道。
　　“这样啊……那，为什么你要背对着我们……”
　　咲夜心中一紧。
　　“你很在意爱丽丝吗？如果你真的答应我的要求的话，就请转过身来，仔细看着我的脸。”
　　咲夜立刻转过身，认真地和蕾米互相对视。蕾米的眼神本就十分疲惫，在她与咲夜对视片刻后，更是似乎丧失了光泽一般，偏向了一边。
　　“大小姐？”咲夜慌张道。
　　“不，没事。”
　　蕾米丢下了伞，紧紧地抱住了咲夜的身体，任由细雨打在自己的身上。咲夜也用双手抱住蕾米。
　　“大小姐……”
　　“咲夜，不要离开我……”
　　“嗯……但是，我真的需要去一趟爱丽丝的家。”
　　蕾米抬起头，道：“好吧……但是，快点回来。”

6.
　　爱丽丝叫自己去的理由，咲夜心里也稍微有数。
　　她抬起自己的右臂，齿轮摩擦声被细细的雨声掩盖。但透过与它直接相连的骨头，还是能清晰地感受到。自从第一次装上这个，已经过去了几年了，它一直都运行的非常好。但是，在这些时间里面，从来没有人为它做过一次保养。
　　于是，她用抬起的右臂敲了敲爱丽丝家的门。经过了一段不长的时间，终于门被打开了。
　　这间屋子，比起数年前气氛又有所变化。破旧的洋娃娃人偶被丢弃在角落里，身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地面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金属零件，以及数不清的各种肢体。如果有误入这里的人的话，恐怕会以为自己来到了碎尸杀人魔的房间吧。
　　在这些当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有着完整的头、躯干的机械人偶。它就立在曾经放着咲夜的机械臂的桌子旁边。
　　“那个是……”咲夜问。
　　“失败品，就和你脚下的其它的一样。不用在意那个。”爱丽丝随意地把人偶推开，人偶摔倒在地上，发出了巨大的声音。
　　“请问，今天请我来这里是……”
　　“是因为你对我说的话。你说的很有道理，我还不能放弃。我应该继续努力遵守我和魔理沙的约定。”爱丽丝指了指一旁的躺椅，“请坐吧。”
　　咲夜完全不明白爱丽丝做了什么。总之，她带着新的机械臂离开了爱丽丝的屋子。
　　“有空的话，可以再来。”爱丽丝的声音很小，站在门外的咲夜几乎听不到了。
　　“谢谢。”咲夜对爱丽丝道别。
　　在这之后，她回到了红魔馆。在此之后的许多年，咲夜没有踏出红魔馆半步。

7.
　　自帕秋莉的葬礼以来，已经过了数十年。咲夜的身体已经不再年轻，头脑也不再灵活。在她的脑中，总是有着混乱的回忆画面不断闪烁，甚至有一些看似不属于自己的回忆存在。这究竟预示了什么，咲夜也不明白。她印象最深刻的回忆，以及在大脑中出现次数最多的回忆，依然是爱丽丝的那句约定。
　　“我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再发生第二次了，绝对不会了。”
　　“我没能遵守约定。对不起，魔理沙，我没能遵守。”
　　“你说的很有道理，我还不能放弃。我应该继续努力遵守我和魔理沙的约定。”
　　这几句话不受抑制地在咲夜的脑海里反复出现，像风车一样转啊转啊转啊，让咲夜晕头转向。完全不明白原因，也不去思考原因，咲夜只想做一件事，那就是趁自己还有连续的意识时，把过去的记忆记录下来。
　　终于，划动的笔尖停了下来。过去的记忆，就到这里为止了。咲夜合上了笔记本。
　　这些年里，小恶魔不知什么时候起消失不见了，红美铃也去了其他的地方，只有她一直待在蕾米莉亚的身边，一起用餐、就寝，几乎没有任何瞬间两个人互相看不到对方。这样的日子并不好过，但咲夜心甘情愿。因为她明白，大小姐剩下的除了她的妹妹外，就只有自己了。但是，随着时间流逝，曾经的好友们也一个接一个的离开人世，咲夜明白，自己将要迎来与蕾米离别的时刻了。毕竟，没有什么东西是能永远存在的，除了一样东西——
　　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机械右臂。只有这东西，无论是什么时候都这么的灵活，像十六岁的少女一样。咲夜盯着机械臂，思考着什么。
　　果然，还是要去做才行，因为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
　　她看向了一旁熟睡着的蕾米莉亚，她的脸还是和以前一样光滑，圆润，和婴儿一样。咲夜用布满皱纹的脸贴了上去，轻轻地吻了一口。
　　“抱歉，为了将来，我今天必须离开红魔馆。我会很快回来的……请原谅我。”
　　咲夜踏出了房间，走在久未打理的走廊上。地面的四处都积蓄着泥土，泥土长满了杂草。各种各样的虫子生活在其中，正如曾经的妖精女仆们一样忙忙碌碌。不知多少年未曾被人触及过的大门，在咲夜费力推开它时发出了嘎吱的声音。红魔馆屋顶的钟表早已停转，破碎的玻璃渣洒在地面上。曾经见证过两次死亡的庭院，如今被各式各样的植物满满覆盖。庭院的围栏与金属大门早已腐朽，被藤蔓当作了支架。
　　红魔馆外已经长出了一片小树林，走出树林之后，留在地面上的道路让咲夜感到十分陌生。雾之湖比以前变小了不少，不过依然能看到妖精们在其中嬉戏。远处的妖怪之山似乎被削平了一部分，或许是发生过什么咲夜不知道的大事吧。博丽神社的山头下竖着信箱与自行车棚，不知道它们如今的主人叫什么呢。魔法森林倒是没有怎么改变，非要说与以前有什么不同的地方的话，那就是随处都长满了彩色的蘑菇。
　　咲夜在其中静静地走着，很快，她看到了一座破败的木屋。她没有任何犹豫地走上前去，拂去了门上的蜘蛛网，敲了敲门。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门嘎吱地一声打开了。一个长着金色短发，面容在三十岁上下，穿着已经掉色的衣服的女人站在门里，眼神淡漠地看着咲夜。
　　“你终于来了啊。”
　　“爱丽丝。”

8.
　　出人意料的是，房屋的里面非常干净，没有任何脏乱的东西，甚至没有任何家具。只有咲夜熟悉的那个桌子还摆在那里，上面盖着一块灰布。
　　“你来的原因，我大概能猜到。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你确定要那样做吗？”
　　咲夜点了点头。
　　“请躺在地上吧。”
　　咲夜闭上了眼睛，听着轻轻的齿轮摩擦声，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
　　“我说啊，爱丽丝，为什么你要帮助我呢？”
　　爱丽丝笑了笑，道：“当然是为了实现和魔理沙的约定了啊。”
　　“果然啊……”咲夜道。
　　约定，总是浮现在咲夜脑海中的那几句话。为何自己会那么在意呢？
　　大概是因为自己一直接受着这个约定带来的好处吧。
　　随着意识的短暂消散和再次回归，咲夜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焕然一新。
　　“好了哦。你可以起来了。”爱丽丝道。
　　咲夜睁开眼睛，轻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她看向镜中的自己，身材、面容、力量都恢复了十几岁的少女水平，头上则是长着一头灿烂的金发。
　　“真是绝妙的技巧……”
　　“谢谢夸奖。”爱丽丝显得十分愉快。
　　“真亏你能坚持这么久呢。那个约定，对你来说一定是很重要的吧。”
　　“是的呢。”爱丽丝点了点头。
　　“欢迎再来。”

9.
　　换了一副崭新的身体，这种事情无论如何也瞒不过蕾米了。但咲夜相信，蕾米比起惊讶，一定更会高兴才对。
　　所以她无法理解，为何蕾米会露出这种表情。
　　站在红魔馆门口的她，双眼无神地看着咲夜，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怎……怎么了……”咲夜有些慌乱。
　　蕾米后退了两步，道：“你……你是谁？”
　　“我是咲夜啊！”咲夜连忙大喊。
　　“不可能！”
　　“真的是我啊！我刚刚只是出去让身体变得更年轻了一点，这样我就能陪你更久了啊！”
　　咲夜紧紧盯着蕾米的脸。
　　“大小姐！”
　　蕾米喃喃道：“哎……真的是咲夜？”
　　“是我啊！”咲夜一把抱住了蕾米，但她感到肩膀上传来了奇怪的潮湿感。
　　原来，蕾米莉亚双眼涌出了眼泪。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一点都看不到你的命运了……”
　　“诶……”
　　“你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蕾米失控地大喊。
　　“都说了，只是去爱丽丝那里换了一副身体……”咲夜解释道。
　　“爱丽丝？又是她？”蕾米瞬间杀气毕露，“果然是那家伙！她居然敢……”
　　“你要干什么啊！”咲夜连忙拉住蕾米，“她可是帮助我能多活好多年，是我的恩人啊！”
　　“你什么都不懂！就是在你第一次去她那里之后，我才会看不懂你的命运的！要不是她的话，我都没有必要天天把你囚禁在身边！到了今天，我已经完全看不见你的命运了，我必须……”
　　“够了！”咲夜大喊。蕾米的动作停了下来。
　　“今后依靠这具机械身体，我就不用再担心衰老了啊，从今以后我就能永远地陪在大小姐身边了啊！这不是很棒吗？命运那种东西，怎么样都没关系吧？为什么大小姐就不能别那么在意命运，多在意一下我本身呢？”
　　蕾米呆呆地听完了这段话，随后，泪如泉涌。
　　“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你以为我想要把你永远囚禁在身边吗……不是的……”
　　蕾米摇了摇头。
　　“我会把你带在身边，只是因为我怕你遭遇不测啊……上一个我看不到命运的人，是帕琪，你知道吗？第二天，她就死在了红魔馆前！”
　　咲夜呆住了。
　　“自从你的命运浑浊起来，我就每天担心你的安全，只有一直让你待在离我最近的地方我才能放心！但是，现在，你的命运我已经完全看不见了！我做什么都没有用了！”
　　蕾米哭喊着说完这段话，跑进了红魔馆。
　　咲夜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追赶上去。但这时，她的大脑突然被乱七八糟的东西填满。各种各样记忆的画面混杂在一起，让咲夜几乎无法正常思考。
　　过去的友人们都有着十几岁的年轻容貌，从咲夜身旁走过，许多异变的经过也如同潮水一样灌入咲夜的大脑。在那之中，有许多是咲夜根本不在场的。记忆的漩涡变得像是黑洞一样，咲夜急速坠入了其中，而位于所有过往的记忆的浮光掠影最深处的，是爱丽丝。
　　“我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再发生第二次了，绝对不会了。”“我没能遵守约定。对不起，魔理沙，我没能遵守。”“你说的很有道理，我还不能放弃。我应该继续努力遵守我和魔理沙的约定。”
　　爱丽丝昂着头看向咲夜，一边幽幽地笑着，一边重复了那三句话。
　　“啊！！！！！”
　　咲夜猛地惊醒。她发现自己坐到了地面上，一只手扶着自己的额头。下垂的金色发丝被冷汗浸湿，视觉也因为意识的飘忽而摇晃不定。
　　“到底是怎么了……”
　　咲夜吃力地爬了起来。
　　必须快点找到爱丽丝才行。

10.
　　咲夜努力地克制晕眩感，坚持着跑回爱丽丝的屋前，奋力地砸着门，很快门就打开了。
　　“回来的真快啊，怎么了？”
　　“我的大脑里，为什么不受我控制了……为什么有这么多陌生的画面跳出来……到底是为什么？这和新的身体有关系吧？”咲夜满头汗珠，喘着气问道。
　　“是嘛……总之不管怎么样，先躺在那边吧。”爱丽丝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咲夜只好乖乖听话，躺在了那张熟悉的桌子上。爱丽丝和以往一样从一旁拿了工具过来，在咲夜的身体四处做着什么。
　　“你都看到了什么啊？”爱丽丝问。
　　咲夜想了想，道：“有好多……没见过的东西。而且，在那些陌生画面的最深处，是你……你和你的约定……为什么会是你呢？”
　　“是……是我吗？那可真是太好了！”爱丽丝露出了十分开心的表情。
　　咲夜感觉气氛逐渐变得诡异了起来。这时，她看着爱丽丝双手拿着的金属工具，不知为何突然有种任人宰割的感觉，明明以前都没有过的。正因为此，咲夜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话说啊，你把我换下来的旧身体怎么样了？”咲夜问。
　　“扔掉了。”爱丽丝简单干脆地回答道。
　　咲夜心中一颤。
　　“就那么扔掉了？再怎么说也应该留下来吧？”
　　“没有用，不扔掉还想干嘛？”爱丽丝诧异道。
　　“不行，我感觉这副新的身体有点问题，我要换回去！”咲夜大喊。
　　这时，爱丽丝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她缓缓地看向咲夜，道：“你……说……什么？”
　　“让我换回原来的……”“不可能！！！！”
　　爱丽丝突然尖叫了起来，咲夜被吓了一跳。只见爱丽丝拿起了一把金属小刀，道：“不可能的，你别想回去了。我这么多年的努力，怎么能白白浪费掉？”
　　咲夜开始觉得事情不太对了，但现在的她身体被拆解开，除了躺着以外完全无法做出任何行动。她的额头渗出冷汗，紧紧盯着爱丽丝，问道：“你对我做了什么？那个约定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究竟有什么企图！！！”
　　“那不是显而易见的吗。”爱丽丝坐在了咲夜的身上，把玩着小刀，道，“我要尽一切努力，不让魔理沙死亡。虽然我失手了一次，但正因为你的鼓励我才振作起来的，不是吗？”
　　咲夜的思绪瞬间炸开了。
　　“什么……什么魔理沙？什么我的鼓励？你在说什么？”
　　“啥啊，你明明应该知道才对啊。”爱丽丝显得十分困惑，“正是因为我最初把魔理沙的灵魂保存了下来，才能让我对她做出那个约定的啊。虽然曾经也失误过，把魔理沙的灵魂交给了帕秋莉，结果她无法区分现实和回忆，发疯自杀了。因为那件事，我也崩溃过，也怀疑过自己，也为了自己做的事情究竟是不是正确的而迷惘过，但，多谢了你的鼓励。我能一直坚持到现在，都是多亏了你。如今，我终于让魔理沙的灵魂完全侵蚀你的灵魂，这样她就能借你的灵魂复活了啊。”爱丽丝露出了恐怖的笑容。
　　咲夜眼中的世界开始旋转。
　　什么约定、机械肢体、命运、帕秋莉的死，各种各样的事情交缠在了一起。这些事情瞬间由碎片拼合起来，形成了一副阴森恐怖的图画。爱丽丝对魔理沙的约定，实际上是“不会让你再死一次了”。这么多年以来，爱丽丝致力于研究机械义体技术，也并非是为了延续咲夜的寿命，而是为了将魔理沙的灵魂由义体引入自己。自己的身体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被替换成了魔理沙曾经的摸样，而灵魂也被魔理沙的灵魂逐渐侵蚀。正因为自己的灵魂被其他人的灵魂侵蚀，自己的脑中才会出现那么多陌生的画面。帕秋莉也和自己一样，因为被侵蚀，才会让蕾米完全看不到命运。
　　爱丽丝为了复活魔理沙，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而在她犹豫时推了她一把的人，正是咲夜自己。
　　“不行，我怎么能让你对我肆意妄为！”咲夜大喊道，“我才不要为了一个已经死掉了几十年的人牺牲自己！”
　　“你做不到了。”爱丽丝冷冷地笑着，走到了咲夜的头部旁边，用右手举起小刀，对准了咲夜的眉心。
　　“你想干什么？”咲夜呼吸越来越急促，慌忙道。
　　“你放心，机械义体可不会因为一把小刀就坏掉，但现在你那脆弱的灵魂经不经的起死亡的恐惧，可就说不定了！”爱丽丝面露狂喜之色，双手握刀高高举起，“再见啦！！！！！！”
　　随着金属刀的猛然刺下，咲夜只感到眼前一黑。

11.
　　在一片几乎纯白的世界中，咲夜沉睡着。不知道光是从哪里发出来的，但空气中似乎有着什么黏稠的东西，将光线折射成迷幻的光晕。咲夜身处其间，感到自己仿佛要融化了一样。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安全、寂静，似乎许久都未曾感受过了。咲夜被这种感觉所包围了起来，体会到了数十年来前所未有过的舒适感。
　　“你不该就此止步，不是吗。”
　　陌生的声音将咲夜唤醒。她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长着金色长发的少女。她最开始还没有认出那是谁，在努力回忆了一下之后，终于记了起来。站在那里的，就是数十年前已经死去的魔理沙。
　　“你还有必须面对的事情，不是吗。”
　　咲夜摇了摇头道：“不行了啊……我已经没救了。被你的灵魂侵蚀的什么都不剩了啦……”
　　“才不是呢。”
　　魔理沙走到了咲夜的面前，摸了摸咲夜的头。
　　“这些年来，有一部分我一直待在你的右手里面，所以我知道很多事情哦。你现在，还有挽回的余地。”
　　咲夜抬起头，问道：“真的吗？”
　　魔理沙笑了笑，道：“你还记得，在你从我的葬礼回来之后，丢掉了什么吗？”
　　“丢掉了……安全感。我对以往平静的生活也产生了恐惧之心，连以前完全放心的时间停止也不再相信了……”
　　“没错。”魔理沙点了点头，“那就是你灵魂上出现的第一个突破口。爱丽丝她正是盯上了这点，才会把你作为备用的目标。所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从源头开始修补灵魂。”
　　“说起来好轻松啊，我倒是想问问你，你究竟为什么要侵蚀我和帕秋莉的灵魂？如果你不做这种事的话，我们也不至于死掉了吧！”咲夜反驳道。
　　魔理沙这时却摇了摇头，随后叹了一口气。
　　“并不是这样的。如果随便找一个灵魂残缺的人就能将他侵蚀的话，这世上就没有甘愿落入轮回的灵魂了。你与帕秋莉会被侵蚀的原因，正是你们自己。”
　　“哎？”
　　“帕秋莉对我的思念太过于强烈，甚至于每天都能看到我的幻觉。在这种压力之下被我的回忆填满大脑，她会疯掉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而你就完全不一样了。自从最开始丢掉了安全感之后，你一路上都抛弃了什么呢？”
　　咲夜低下头，回想着。
　　“面对帕秋莉的死亡时，你完全没有情感波动，那是因为你不想让太过于强烈的情绪伤害到自己而产生的保护机制。这么一来，友情就变得逐渐淡漠。为了不让蕾米莉亚失望，你自愿丢弃掉自由，和她在一间小小的洋馆中生活了数十年。然后呢，为了与她相处更久的时间，你抛弃了自己的肉体。到了最后，你却又否定了蕾米莉亚本身。如此一来，能抛弃的几乎被你抛弃完了，正因此，你的灵魂才会被侵蚀殆尽。”
　　“都是……我的错……”咲夜喃喃道。
　　“但是，我不是说了吗，你还有可以做的事情。有一样东西，你自始至终都没有丢弃。无论是骨折截肢后，还是在自己渐渐老去的时候，亦或是生命即将不保的时候，你都没有将它丢弃。”
　　咲夜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你想想，为何在我与你相伴的这么多年里，只有现在你能看到我呢？”
　　“是因为……我也变成灵魂了吧……我也已经死掉了，吧。”
　　魔理沙眉头一皱，道：“虽然那也是一种方法，但现在的你并没有死哦。你现在之所以能看见我，是因为现在你所处的现实，只有你我两个活动的灵魂。好好想一想，究竟是为什么？”
　　咲夜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很快她就感到疑惑了起来，问道：“为什么你能这么确定呢？如果我没有死的话，我现在所处的这个纯白的空间究竟是哪里？”
　　魔理沙叹了口气，道：“你想想，一个人在看到有东西直直地朝着眼睛冲来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什么？”
　　“是，闭眼？”
　　魔理沙点了点头。
　　咲夜一呆，但片刻之后，就好像大脑中的开关被打开一样，她恍然大悟。
　　在自己面前的，正是闭上双眼之后一片黑暗的世界。而令它看起来如此纯白的原因，只有一个——咲夜在面对刺来的刀尖时，发动了数十年未使用过的时间停止。
　　“我……居然会不自觉地……”
　　魔理沙露出了她招牌的灿烂笑容，道：“没错。正因为这个空间已经完全停滞了，所以只有我们两个可以交流。”
　　“我，重新使用了时间停止吗……”
　　“即使有着那么不安的情绪，但在你的危急时刻，你还是使出了时停。那是因为，你有着非用不可的理由。那个理由是你现在仅剩的了，你要在这里丢弃掉它吗？”
　　“是吗……非用不可的理由，是我仅剩的，活下去的欲望……”
　　“没错哦。虽然你否定了身边的一切，但只有活下去的愿望最为纯粹。毕竟，你也是个人，对吧。但是，时间不能永远停止下去。爱丽丝的执念因你而起，也将要终结于你。现在的你，看起来什么都做不到吧。”魔理沙轻轻道。
　　“不……”咲夜如梦初醒般，睁大了双眼。
　　“但是你有一点说的没错，我还有必须面对的事。”
　　白色的雾气开始消散，空气的黏稠感渐渐降低。魔理沙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她在消失不见之前，对着咲夜笑了笑。
　　“你会如何选择呢？”

12.
　　咲夜紧紧地盯住了悬在自己眼前的刀尖。随后，她伸展脖子，用机械义体强大的咬合力，咬住了刀刃，一把将小刀从爱丽丝的手中夺了下来。随后，她调整刀刃的嘲笑，对准了自己头部一侧，爱丽丝柔软的腹部，猛地刺了进去。随后，她又用嘴将小刀拔出，再一次刺了进去，这样重复了十多次。
　　然后，时间停止，解除！
　　一瞬间，想起了震耳欲聋的惨叫声。爱丽丝猛地跪了下来，从口鼻中喷出了血液。她的双手捂住自己的腹部，但那里已经不剩下一块完整的肉了。爱丽丝整个下半身都染上了令人头晕目眩的猩红色，并且还在不断地往地板上扩展。
　　“你……咳啊……你……你做了什么……”因为气管被血液侵入，爱丽丝说话说得十分艰难。
　　“当然是，时间停止了。虽说我已经数十年没有用过这个能力，但也并不代表它就消失了。”咲夜嘴中叼着小刀道。
　　“可恶……唔咕……咳咳咳，这样……我会……死……我会见不到魔理沙了……我不要，不要啊！！！”
　　爱丽丝的声音渐渐减弱，眼圈也渐渐发黑。她倚靠在了桌子旁，无力地喘着气。
　　“我不要……我努力了……这么多年，为什么就……无法实现……再见她一面的愿望呢……呜呜呜呜……”
　　两行眼泪从爱丽丝眼中流下。她脸上的表情，除了“绝望”，再找不到任何其他的词能够形容。
　　但，咲夜并没有打算就此停手。她紧紧地咬住了小刀，对着爱丽丝的脖子，再一次猛地刺去。
　　“魔理沙！！！！”咲夜大喊。
　　没错，这么多年以来，支撑着爱丽丝的精神支柱，就是能再一次见到魔理沙的那份信念。而如今，在这份信念被打破的同时，爱丽丝已经彻底丢弃了一切。
　　这对于其他人的灵魂来说，是再合适不过的条件了。
　　鲜血从爱丽丝的脖子中喷射而出。但爱丽丝没有露出痛苦的表情，在她的最后时候，她笑了。
　　“终于……见到你了……魔……理……”
　　未说完的话语，永远地断在了最后一个字前。爱丽丝的瞳孔渐渐放大，呼吸也停了下来。整个世界，只剩下了血液滴落的声音。
　　咲夜吐掉嘴中的刀，大口喘着气。
　　爱丽丝的执念是由自己一手造成，所以，为了让自己能够活下去，无论如何自己都应该亲手了结她。虽然牺牲自己成全对方的想法曾经闪过那么一瞬，但是说到底，咲夜并不是那么冠冕堂皇的人，只要自己能活下去，那么就比什么都重要。再说，爱丽丝在死前的一瞬，也实现了她多年的愿望吧。对她来说，也是一个不坏的结局。
　　而咲夜从今以后，就会用破破烂烂的灵魂，背负着这身为魔理沙量身打造的机械身躯生活下去。一定要一个个找回自己丢弃的一切，咲夜决定。

13.
　　后来，咲夜被一路找来的蕾米莉亚重新组装了起来。她的旧肉体也被找到，两人隆重地下葬了它。爱丽丝的遗体被新的博丽巫女处理掉了，她最后留下的是幸福的表情。除了咲夜以外，没有人知道她在死前究竟看到了什么，但，就算是咲夜也永远都不会知道，爱丽丝与魔理沙见面时，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了。咲夜在那之后，与蕾米莉亚一起重新修整了红魔馆。数百年的陈旧洋馆再一次散发出了生机，到处都有着忙碌的妖精女仆，门口也重新有了看门人，图书馆也成为了芙兰的学习室。
　　虽然有一些东西变了，但总体而言，红魔馆与数十年前相比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并且，在此后的时间里，也不会有太大的改变。红魔馆里面有着三位馆主，分别是两个吸血鬼与一个机械人，这成了每一任新的博丽巫女的必修课。异变和以往一样总是发生，春夏秋冬一轮又一轮地过去，只有红魔馆始终都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