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给。”一个温润的声音唤醒了沉睡在深海的姜奈,她一惊,雏菊花茎应声断裂。
她回头,看见谷川举着巴掌大的棒棒糖,一如既往的笑容,和温柔到一丝杂质的眼,经年积攒的委屈和痛苦波涛般汹涌而来,她站起猛地打掉谷川手中的棒棒糖,怒吼:“够了!”
像是被风吹落的残损花瓣,碎裂的棒棒糖淹没在草丛,糖浆沾了满地。
“别再用那种眼神看我!也少来同情我!”姜奈像没有庇护的幼儿,挥舞着手臂驱赶恶魔,谷川不敢轻举妄动,只得无言看着她。
那双眼太像方海了,她不敢看。
姜奈颓废的靠在栅栏上,喃喃:“妈妈不要我,方海也走了…”
是了,方海在与姜奈相识的第三年,消失了。
方海曾在一次谈心中告诉姜奈,他自幼身体欠佳,又因不善言谈,经常受到同学的无故欺凌,更有甚者,找到他家破口大骂。
看着父母不知所措的面对从窗口丢来的石子,方海咬了咬牙,决定离家出走以护父母。
他本意只想等那些人找不到后没了兴趣就回去,可这一走,便失了归家的方向,那天饿急,才闯进孤儿院里偷吃的。
那等父母找到你了,你是不是就走了?这句话姜奈没有说出口,却一语成谶。
三年后,各地贴寻人启事的方海父母在孤儿院旁的草棚里找到方海,临走前方海祈求父母收养姜奈,可家里没那个经济条件,只得作罢。
“没事啦,以后你常来看我不就好了!”姜奈在栏杆后大方的挥手,转身,落下的珠泪惊扰了雏菊上的蜻蜓。
那天后,方海和姜奈约好一周来看她一次,可七日已过姜奈仍是未见男生找她,记起方海同她说的经历,忧他出了什么事,便半夜翻了墙出去。
年幼时她不怎的记事,进了孤儿院后也没再出去过,翻过那道仿佛隔了世间的墙,她才惊觉原来外面的世界如此繁华。
她真想,真想和方海一起来看看,看看这为黑夜染了颜色的霓虹灯。
可谁人都懂的道理,美好,总是稍纵即逝。
姜奈刚过了一个十字路口就被几个混混围堵讨要钱财,她像平日里在孤儿院一样不理会,惹得他们一拳甩了上去。
因摆脱欺凌自己的同学而来晚的方海一路疾跑,忽地听见姜奈的声音,哑然驻足。
“方海!”姜奈像溺水的人儿找到救命稻草,大呼:“帮我!”
可她见男生的步伐滞了几秒后,决绝离去,随后她感到一阵剧痛,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姜奈再次睁眼是在孤儿院,身边没有方海,只有孤儿院阿姨滔滔不绝的谩骂。
她仿佛失聪了,什么都听不见,只觉得眼前的栅栏,似乎又大了些。
后来她被谷川找到,受到谷阿姨的悉心照料。她终于走出了那个黑暗的孤儿院,却再没有见过方海。
如今她有了新的生活,孤儿院也倒了,但仍未见开心的情绪。
当见惯了黑暗,就连光明,都失了颜色。
“姜奈。”一刻钟过去,天空不知被谁戳了洞,淅淅淋淋落起雨,谷川紧闭双眼,复又睁开,唤了她一声:“我带你去找方海。”
“你…说什么?”姜奈终于抬头看他,那双眼,仿佛住着方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