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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恩翘着腿坐在高脚椅上，右手支着脑袋，左手屈指敲着节奏，摇头晃脑地哼哼着某支不知名的歌，眼神飘忽过制作台上一瓶瓶未开封的酒，很放松的样子。
没有架子，没有威严，没有恐吓，也没有勾心斗角。脱下“欧比组织二当家”的外壳，迪恩看起来甚至比主城的同龄人更加年轻一些、幼稚一些。只有那双布满狰狞伤口的手和逐渐消失在半挽着的袖口下的伤疤，悄悄说着和荣华富贵完全不搭边的生活。
黑暗一寸寸地从酒吧角落里蠕动着爬出，一寸寸地缠上脚腕、小腿，却始终冰冷着不说话。
肖恩最终还是抬头，把酒杯递过去，看着面前的人和小孩子一样抱着杯子小口小口喝着，吞咽下和儿童牛奶完全不搭边的液体。
像吃苞米的松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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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恩记得很多年前，他心血来潮，拉着迪恩说要带他偷偷去主城区的动物园玩，结果到头来，玩得最高兴的还是自己，更别说让那个只有十七八岁的家伙给自己这个二十多的“老人”介绍各种动物，那熟络的样子，曾一度让肖恩以为他的养父母投资过一家动物园。
那天，他们在动物园的餐馆吃中饭，最便宜的套餐，肖恩请客，顺便买了包给欧比的小孩的糖果。
欧比的中高层从来都是幕后行动，肖恩也几乎从不出门，两个人换上动物园的售卖的熊猫卫衣，戴着太阳眼镜，轻而易举地隐藏在人群中。
餐馆的电视报道无非是些“某某大亨为Z区妇女儿童慈善募捐”“S城今年GDP再度提高多少个百分点”之类的东西。主持人妆浓衣靓，整个人看起来完美无缺，却少了点生气，像一朵四季常开的塑料花。
粉饰太平，不过也正是主城区的平民乐意看到、也只想看到的东西。肖恩不动声色地挑眉，把注意力转移回面前的廉价套餐上。
迪恩没有动作，他盯着不远处一张桌子上的几个青年，面无表情。
现在回想起来，那大概是一切的开始。
迪恩遇上贾斯汀，那个年轻的搜查一队队长，迪恩认出了他而贾斯汀没有。
肖恩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那个坐在正中的金发青年，眼角抽了抽，目光落回迪恩脸上。迪恩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几秒后收回视线，低着头盯着餐盘，开始慢吞吞地进食。
肖恩看着对面那杯吸管差点插进鼻孔的饮料，无声地叹气。
这回他大概是隐藏得很好，因为迪恩仍然在一口口地和不甚新鲜的汉堡搏斗，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像吃一只苞米的松鼠。
肖恩当时这么觉得，只是没说出口，任由不和谐的寂静肆意疯长，直到另一个人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开口，便也顺着话题谈下去，不去想哪时哪刻发生了什么。
正午的阳光被挡在遮阳棚外，透过道旁的古槐漏下斑驳的碎片，零零散散地倾泻在地上，不知有几百还是几千片，有光暗分明的也有边界模糊的。门内门外，来来往往的人有来来往往的故事，并不会有谁这么悠闲去窥视他人的想法。
嘈杂声依旧。
静寂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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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杯酒下肚，迪恩终于开口了。“我几天前约贾斯汀见面了。”轻快的调子，在肖恩听来却重如千钧。
“是吗。”
“哈，也就是约出来吃个饭而已，虽然吃到一半那家伙就掀桌了，一副准备打架的样子。”迪恩的脸有点泛红，不知是酒精还是什么的缘故。“不过也是，他是政府的人，我就一个他们所说的‘万恶的黑社会’的小头目，别说仅仅只是多少年前的少年暗恋，就算是对我有意思，按他的尿性，最温柔的话怕不就是‘我爱你但我还是要逮捕你’之类的了。”
我还是挺喜欢那个家伙的，个人来说。要发展一段关系也是很乐意的哦。
迪恩从来没有这么说过，但肖恩一直都知道，从动物园那天起。
他们都是聪明人，有些事点到为止就足以心知肚明；有些事也不必遮遮掩掩、怕说出来会有什么顾忌，与其猜谜一样绕来绕去，还不如干脆利落一点。
肖恩只是听着，就像平时一边调酒一边听着客人们若无其事地交换消息，仿佛他是个透明人。不过也是，如果不是他自己愿意，没人能从他嘴里挖出一丝一毫的信息，而他本身就是个识时务的人。
一个聪明人。
他们都是聪明人。
“只可惜，说到那个份上了，他还是一脸能淹死人的正义、什么都不明白的正义。”迪恩一口干了杯中酒，双肩垮了下来，抬手捏着杯沿在半空中晃晃，看着红的绿的黄的灯光落在台面上，和一排排酒瓶反射的光晕混在一起。
一阵沉默。
“克莱门蒂娜死的时候，我让他看了。”他说。
肖恩的呼吸猛地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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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原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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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在乎善恶、不在乎对错、不在乎“救赎”――我们只是想活下去罢了，即使是作为黑暗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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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莱门蒂娜是被打死的，活活打死。我压着他的头看了最后的三分钟零五十二秒。”迪恩仰头喝干杯中酒，说。
“哦对了，以后大概来不了了。我快死了。”他歪头想了想，补充道，“大概是不知什么癌，总之要花很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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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恩有时很讨厌聪明人之间的对话。理智，又近乎残酷的坦诚，仰仗着心知肚明就不管不顾地点破。
“欧比有足够的资源。”肖恩徒劳得说，即使他什么都明白。
“不，欧比从来没有足够的资源，整个Z区从来没有过足够的资源。”迪恩皱着眉看了他一眼。
明知故问。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拦不住的。”
是的，不管什么事，肖恩从来都拦不住他。
迪恩固执得可怕。他的固执并不撕心裂肺，也不冰冷尖锐，仅仅是深深藏在血肉里，随着骨骼的生长而长大。
肖恩垂着眼胡思乱想，想前些年的欧比的财政报告，想克莱门蒂娜的塑料挂坠，想罗莎的蓝眼睛，想动物园不新鲜的薯条，想第一次见到迪恩时那惊心动魄的蓝。
屋子里的另一个人晃着腿，听着屋外不知何时响起的雨声噼啪声，听昆虫撞上玻璃的细小的砰砰声，听空气流动的声音、衣料摩擦的身影、心跳的声音――明明灭灭，远远近近，仿佛幻象一般。
半晌无言。
迪恩终于起身，跳下椅子向门走去。
肖恩没有拦他，他知道自己拦不住的。
手搭上门把时，迪恩停顿了一下。“我不喜欢番茄汁。”他忽然冒出来一句。
肖恩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的背影。
“还有，谢谢你。”迪恩拉开门，扭头微笑，用近乎气音的音量说。也不管是不是传达，便侧身消失在深夜的雨幕中，独留店中一人瘫坐在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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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组织内传来迪恩带队掩护最后一个暴露据点的成员撤离时独自断后，启用了自杀式炸弹，拉着二三十个政府军精英下了地域的消息。
后来政府发布会称，贾斯汀因伤住院，但伤势较轻，情况稳定，没有生命危险。
肖恩看着电视的报道，什么都没说，只是照旧去调酒、招待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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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天后，迪恩的衣冠葬礼在Z区“公墓”举行。
欧比能动的都来了；邪灵虽说也在三天前的冲突中伤亡惨重，但毕竟是Z区另一大组织，也派了几个高层前来悼念。
肖恩远远地站在后面，沉默着望着黑压压的一片人。
艾里逊没打伞也没带手下，淋着雨从“公墓”入口步行而来。经过他时，按了按他的肩，低声说：“他知道。”
肖恩点头：“我知道。”
艾里逊也不说什么。迪恩死后，艾里逊必须承担起欧比组织大将军的责任，他没有理由也丝毫不能逃避。快轮到他讲话了，他得去构思出一些鼓舞士气的句子。
“好运，艾里逊。”
“好运，前参谋长大人。”
肖恩默默看着对方融入一片黑色的海洋中。不久后一片哭声四起，低沉而压抑。。
肖恩远远地看着，眼神有些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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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很简短，只一会儿就结束了――迪恩交代了过尽可能简朴，更何况现在的欧比也没什么精力人力去大操大办。
肖恩开车回家，湿透的西装放在副驾驶。他开过一个个绿灯，余光看着灯红酒绿的街道，还是照常笙歌四起。
下一个路口，不巧正好是红灯。肖恩停在白线后，透过被雨水模糊了的红灯，忽然觉得有些像番茄汁的颜色。
“血腥玛丽吧。”
“我不喜欢番茄汁。”
“还有，谢谢你。”
“他知道。”
从哪里传来隐约的歌女的歌声，像是克莱门蒂娜曾经唱过的一首歌。
忽然，悲伤决堤而出。就这么毫无预兆，也无需预兆地发生了。
肖恩抓着方向盘，坐在被雨敲得啪啪作响的车里，任由自己地泪如雨下。
歌声还在继续，雨还在继续，红灯也还在继续。
离红绿灯变绿还有很久很久。

酱个是肖恩×迪恩？
好吧，我爱刀子，刀子爱我。（住嘴，刀子都刺破你的肚子了）

吹爆肖迪!

作者 @四翼雪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