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乌云遮蔽了天空，尘埃笼罩着桥头。
小雨不停地下着，细细地织成一张大网，将支离破碎的大桥隐没在朦朦雨雾之中。
柏油路面上满是榴弹炸出的弹坑，里面填充着汽车的残骸和已经烧焦并完全变形的尸体，还没燃尽的火在这些填充物间闪着红光，让人怀疑这到底是火还是血。
透过烟雾，能看见河面上漂着很多…很多尸体，他们中大部分人是士兵。头盔顺着潮汐在沙滩上来来回回地移动着。
桥身再次崩裂的瞬间，灰尘漫天，无数碎屑同尘埃被激起。
一辆悍马疾驰着冲破烟雾，在车轮的碾轧下将几处弱不经风的围挡撞的粉碎！车身剧烈地上下晃动。
威尔双手紧握住方向盘，向后看了一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上帝啊，求求你。至少让我把她安全地带离这个地方。
悍马车的后排上，正躺着一位熟睡中的女孩，她身着一件黑色雨衣，齐腰的长发同她的肤色一样雪白。黑黑的兜帽下，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薄薄的嘴唇如粉色的玫瑰花瓣。
汽车渐行渐远，行驶到了公路上。又能看见天空了，威尔终于松了口气。
秋日将至，这一切让剩下的人们感到深深地绝望。曾经的旧金山隔离区聚集了超过三个步兵师的兵力，看似牢不可破。但如今，长期以来撤离造成的压力和不断增长的感染人数，使旧金山最终还是失守了。金门大桥的倒塌，也代表着美国的国家版图上再也没有一片净土不受病菌所污染。
没有子弹去战斗，没有燃料去过冬，剩余的食物补给严重不足。威尔在地图上比划着，计划着向北走离开旧金山隔离区，到佛吉尼亚去。这个时候再呆在人口密集的地方，不移动。等待冬天到来，无异于自杀。
威尔放低了车速，停在道路旁。
他从胸包里取出一张褪色的照片，掏出笔在背面写下。等着我，我马上回家……
威尔有一个不得不去的地方，去寻找一个日夜牵挂的人。即使对方可能已经不在了，但重要的人会一直刻在记忆深处，也许某天会忘记了她的声音，忘记了她的笑容，忘记了她的脸，但是每当想起她时，那种思念的感觉和想要找到她的执念，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正是因此，威尔想要去寻找并且坚信着，她还活着。
悉悉索索的声音，打断了威尔的思绪。
女孩悄悄瞅了一眼威尔，猛地坐起身，后退挪到距离威尔最远的角落里：
“你是谁？”
威尔说:“别紧张，我不会伤害你。”
她双手抱住小腿蜷缩在角落里，双眼深藏在兜帽下……
“我叫明道威尔，你呢？”
女孩默不作声，双眼一直注视着威尔座椅旁的步枪。
威尔循她的目光望去，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从脚底下取出一瓶水扔到她附近说：
“抱歉…没经过你允许就把你带走是我不对，但是当时大桥正在解体。你的大脑受到冲击，人事不醒。我尝试着叫醒你，但是你没有丝毫反应。”
威尔叙述着事情的经过，忽然，女孩开口了：
“桥上全是无助的人，你却只救了我。为什么？”
“………。”
“我们之前认识吗？”
“不认识。”
“你有什么目的吗？”
“………”
威尔看着女孩，半响没应声。他承认自己确实除了救人以外还有其他的心思，因为在接触到女孩的那一瞬间，他就感到一种模糊而又似曾相识的感觉。也许，这只是他的错觉。
命运时常会捉弄人，让他们阴差阳错的相遇。如果不是威尔冒着粉身碎骨的危险把她从石堆下面拉出来，恐怕此时早已随石块一同沉入大海。
女孩的这番话又将威尔的思绪拉回到大桥上。
- - -
连环的爆炸声响起，撕裂了桥头桥尾的每一寸，桥墩崩裂出巨大的裂缝，剧烈地震动着!
威尔双手抱住头盔大喊道：“撑住！”随后整个人全部压在鹿岛身上，完整地护住了他的上半身。
钢缆从空中滑落，狠狠地抛向桥面！只听一声闷响，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碎末和尘埃扑面而来……
烟尘稍稍散去，威尔抬起头来，迅速将双手重叠在一起，拼命压住伤口。
他焦急地说：“兄弟，调整呼吸。”
鹿岛双手紧紧抓住地面，踹着粗气，伤口血喷不止，染红了衣襟。
他知道，自己，可能没救了…于是指了指躺在那边的女孩，鲜血从嘴角两侧渗出。
威尔朝那瞟了一眼，又看了看他，犹豫了…尽管威尔双手早已鲜血淋漓，但他始终不肯放手。鹿岛上下煽动嘴唇，呼吸逐渐微弱。看他好像有话要说，威尔便低下头认真地听着。少校…去救她…
细雨瓢泼在鹿岛的头上，身上。他安详地躺在地上，静静地走了…
- - -
想到这，威尔眼眸中忽然泛出一丝泪光。他哽咽着说道：
“不管怎样，都不重要。重点是，你还活着!”
她一愣，把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再次陷入了沉默。
威尔抹了抹眼角，努力平复好自己的情绪：
“抱歉，我刚才有些激动。”
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女孩轻轻应了一声：
“嗯，没事。”
雨停了，暮色就像一张灰色的大网，悄悄地洒落下来，笼罩了整个大地。
“时间不早了，我们得在车里休息一晚。”
威尔转动方向盘，将车驶离了公路，开进树林当中停了下来。八十八号公路看起来还没有被封锁，但是在夜色中匆忙赶路是十分危险的。车灯很容易吸引感染者和不怀好意的人，不开灯又寸步难行，再三考量下，还是静静等待天亮最为保险。
威尔回头看着她说：
“你还好吗？”
女孩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点点头。
威尔轻叹一声，然后打开车门，走到她旁边：
“你的手，让我看看好吗？”
女孩坐着没动，视线下垂，落在自己之前被飞溅的碎石划伤的右手上。
过了会儿，她把手慢慢地伸到威尔面前，眼睛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威尔犹豫了一下，从车里找出棉签，在酒精里湿润了一下，然后把她手上的血迹一点点擦掉，最后再用绷带包扎好。
威尔在包扎时才注意到，女孩有一双很漂亮的手。肤色白暂，指节均匀修长。
这时，女孩突然主动说话了：“布莉恩。”
威尔顿时一愣，“布莉恩，这是你的名字吗？”
她轻轻应了一声，“嗯…”
威尔问，“是你爸爸妈妈取的吗？。”
她摇了摇头说：“不是，是我自己取的。”
布莉恩靠着座椅，头偏向一边，绯红的双眸深藏在兜帽下面。
威尔就站在那儿静静地看着她，黑眸逐渐变得深邃…
记忆中的那个女孩和她不是同一种人，却有着相似的容貌。威尔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伤…
曾经也有一双红眸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可是最后还是如雾般消散，而那双眼眸，就成为他内心深深埋藏的一条湍急河流，无法泅渡，那河流的声音，就成为他每日每夜绝望的祈祷。
“今晚我会睡在车顶上，不用担心。”
威尔从悍马的后座仓里取出毛毯摆在布莉恩旁边，然后爬上车顶，把防水布披在自己身上，将手枪藏在身下。仰面朝天，望着星空说道:
“晚安。”
大地已经沉睡了，微风轻轻地吹着，除了偶尔从远处传来一两声枪响，冷落的公路是寂静无声的。天空像一块洗净了的蓝色粗布，星星仿佛是撒在这块粗布上闪光的碎金。
威尔越是想伸手去抓，就更是显得越发遥不可及。
“我有好好履行承诺吗？狄秋…”
威尔对着手里拿着的彩色发带轻声说道，然后贴在额头上，就像他曾经贴在她的额头上那样……
布莉恩坐在车里，取下兜帽，瀑布一般的长发倾泄而下。她放下系在发梢上褪色的发带，轻轻地放在胸前，就像她曾经依偎在他的肩膀上那样…
“嗯…晚安…”
2楼2018-06-07 17: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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