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屋漏偏逢连夜雨,本来就已是够倒霉的事儿。冒雨连夜搬进漏水的新家,大概就是霉上加霉了。
田柾国吭哧吭哧地把最后一个行李箱拖进门,停在玄关刚想喘口气,身后给他打着伞的郑号锡转身收伞,一弯腰,屁股一撅,差点把他顶飞出去。
“哥!你看这儿漏水啊。”
玄关紧连着客厅,田柾国踉跄了两步站稳,气还没喘匀,一眼就看到了地板上的一滩水渍。
“哈?不会吧?”郑号锡赶紧探头过来,“那个,是不是窗没关好。”
田柾国:“……”
看了看和水渍的直线距离至少有一米以上的窗,他决定不说话。
郑号锡厚着脸皮站到窗前,边说边摸来摸去:“嗨,我和你说,这老房子嘛,可能窗架子锈了,有时候就关不太——”
砰!
他还没说完,手上不知道摸到了什么,整扇窗呼啦一下弹开了。
“**!”
……
好不容易把摇摇欲坠的窗抢救归位,被凄风苦雨糊了两头两脸的二人在窗前面面相觑,心中响起了同一首歌——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抹一把脸,郑号锡强打起精神:“哈哈,你别看房子老,地段还是不错的。中介和我说呢,尤其是这窗前的风景,就像在展望人类的未来——”
他话音刚落,一道闪电当头劈下,在眼前轰隆一声炸开一团火球。
天打五雷轰,借着亮光,两人看清了彼此脸上的惊魂未定,和窗外的……
一片墓地。
田柾国:“哥你难道没亲自来看房子?”
郑号锡:“嗨我这不是忙吗,就在网上找了个中介看了看照片……”
他猛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哈哈,难怪中介说如果他骗我,就叫他遭天打雷劈。”
田柾国:“……”
作为一个新世纪的好青年,田柾国有时简直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不是劣质香烧太多,才会这辈子碰上郑号锡这么个活佛系的经纪人。
“嗨呀,好了好了,是哥错了。”见他不说话,郑号锡主动检讨起来,“我这不是看这房子特别便宜,一高兴没想那么多就签了……”
郑号锡挠了挠头,小心翼翼道:“你要觉得没法住,咱把东西搬回我那儿,我再慢慢给你找?”
这一番话情真意切,田柾国迟疑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没关系,不是哥的问题。”他顿了顿,“是我麻烦你了,工作之余还要替**心。”
“哎看你说的,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郑号锡赶紧安慰他,“也是我没本事,到现在都没给你找到什么好资源……嗨,想想还挺对不起你的。”
气氛沉默下去,两人各怀心事。耳旁一时只有密集的雨声,呜呜的风声仿佛哀嚎。
K国本来就盛产爱豆,作为首都的S市更是当仁不让,拐角胡同里的XX娱乐公司鳞次栉比,密集程度堪比电线杆上的牛皮癣广告,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供大于求的结果就是涝的涝死,旱的旱死:流量顶层的大鱼掌控着大部分资源,剩下的小鱼只能浪里淘沙,抢抢泥巴。
田柾国十三岁进的B社,苦练了五年,大概一年前以Solo出道。奈何资源太少,发了一张Mini后他就成了半个闲人,偶尔去偏远的乡下跑跑商演,在不露脸的非高峰段代班个radio DJ,再无动静。
社会啊,社会就是这么残酷:每个人开始都以为自己能成为分子,扑腾了半天才恍然发现,自己原来也是横线底下作陪的那一群。
所以,对于自己被公司从免费的宿舍里“请”出来,田柾国其实还算心平气和。
不红的艺人,哪个的人生拣出来不是苦逼的白毛女?毕竟大鱼不仅吃小鱼,常常连虾米也一块儿吞了,幸存的小鱼别说虾米,连见到根海草可能都是运气。
“唉,苦了你了……你先凑合这一晚上。”大概是受不了这苦情的气氛,郑号锡逃跑似地走向了玄关,“明天哥再来,给你带个盆。”
田柾国回过神,瞥一眼还在漏水的天花板:“桶吧,盆怕不够接的。”
郑号锡拿手机瞅了瞅天气预报,肯定地点点头:
“嗯,还得下两天,一个桶也怕不够,哥给你带俩。”
……啪嗒。
田柾国又看了一眼天花板,觉得自己恐怕真要成了水帘洞里的鱼。
漏水的问题大致和蛀牙差不多:平日无伤大雅,发作起来却足够恼人。
好在田柾国早先搬东西折腾得累了,躺在床上听着水滴声,居然慢慢就听出了摇篮曲的感觉。
滴滴答答……
滴滴答答……
“——啪嗒,啪嗒。”
朦胧中隐约有脚步声靠近,他下意识地睁开眼,只见一个黑影从床前一闪而过。
“谁?!”
他一激灵,翻身起来低喝一声。
身旁一阵阴风刮过,田柾国猛然回头。
“是谁?”
他本能地又喊了一声,黑影已经跑向了门口,边跑边发出小孩子“咯咯”的笑声。
空旷的老房子,黑漆漆的夜,一圈圈回荡的小孩子的笑声……
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田柾国冲进客厅。
窗外隐隐透进光亮,从卧室门口到客厅,赫然是一串湿漉漉的小脚印。
眯起眼,他循着脚印朝客厅深处走去。
一步,两步——
“嘿嘿……”
细微的笑声刚刚响起,又戛然而止。
“呀。”
田柾国咬牙切齿地低头,抓着黑影的胳膊稍一用力,直接把对方拎到了眼皮底下。
“呀!看你把地板踩成什么样了。”他忍不住痛心疾首,“这可是租的,泡坏了要赔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