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骨听了大大松了口气,她还担心东方彧卿会留下什么娘子之类的玩笑话,师父在这里呢,听到了多尴尬啊。白子画则正好相反,本来看着姓东方的就有点不舒服,转过一世还不死心,居然堂而皇之,当着他的面又来纠缠他的徒儿,没多说什么,只是脸上薄霜轻覆。
“东方,你看我只比你大一点点,才疏学浅,医术不精,你求我也没用啊,我最多帮你求求我师
父。”
自从住进了花莲村,花千骨就时常想起父亲,想着如果父亲还活着,那该多好啊!自从看到这一家人子幼母弱,父亲病危,此情此景,不仅让她想,师父当年谨守长留门规,不肯用仙术医治凡人,让她在十六岁生日还差三天时,永远失去了生命中最亲的人。
师父后来一直感到很内疚,对她刻意隐瞒了“墨冰”的身份,直到她在亲手将他送的桃木剑埋葬,才不得不跟她道歉。但如果可以从来一次,师父真会不要当长留掌门,而出手救父亲吗?要知道那时候,他们才初次相见,他不是她的师,她也不是他的徒,就像这一家人,素昧平生。
东方千刀却浑然不察,尚且稚嫩的脸庞上,两滴晶莹的泪珠,不知不觉地滚落了下来。一头扑到花千骨怀里,拉着她的前襟,泣道:
“你若真是花千骨,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爹爹,我爹爹快死了。”
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啼哭,把花千骨的深埋心底的爱恨都唤醒。“别哭!别哭!”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师父,白子画也正看着她,眸光交织的那一瞬间,白子画平静无波的心湖,突然泛起了一丝涟漪。心有灵犀,他也想到了花莲村初遇花千骨时的情景。虽然那都是另一个他干的,与如今的他无关,但是真的重来一次,难道他会做出不同的决定吗?
凡人的命数虽然有限,但不分富贵贫贱,天命都会有七八十岁。但每个人的际遇不同,寿数也不尽相同,缺衣少食、战乱病祸,都会让脆弱的凡人早早夭折。修道之人,修的是善念,讲究众生平等,行医救世或是平息战乱,都是为了让每一个平凡的人,可以得享天年。
但天道自有界域法则,仙界的每一份仙力,都是用来平衡魔界的魔力,不得肆意挥霍让费。所以才会有,仙人下凡斩妖除魔,却不得对凡人使用仙术的天规律令。行走人间,只能以凡人的身份,以凡人的能力,去帮助凡人。
当年花千骨的父亲病危之际,唯有仙术才可将他治愈,甚至可以让他延寿三五十年,待到天命之年,再寿终正寝。道歉归道歉,然白子画扪心自问,恻隐之心人皆有之,但自己既然要当长留掌门,唯有严于律己,才能律人,违反原则的事情,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如此明知故犯轻率随性,怎配当执掌仙界刑罚的长留掌门。
花千骨从白子画的眼神中看到答案,再来一次,师父还是不会救父亲的,正如今日,师父不肯救东方的父亲。心一酸,泪水止不住流了下来,以前,她天生无泪,想哭也哭不出来,如今她的喜怒哀乐,想掩饰都无法掩饰,只要心弦一动,泪水就无法控制地下来了。
同病相怜,自己的父亲,东方的父亲,花千骨心神越来越恍惚,再被东方千刀拉着袖子左右摇晃,哭喊着“我爹爹快死了!”一时分不清过去现在,脱口而出:“别哭,我答应你,一定会救活你父亲,乖,别哭了。”
白子画不可置信地放下手中书,侧目看了过来,盯着一大一小的两个泪人儿,目光中满是质问?东方千刀只觉得被他盯着的地方阵阵刺痛,就似真的被针戳到了一般。花千骨也是心虚地低下头,不敢和他对视。话一出口,花千骨也后悔,师父都做不到的事,怎么被小东方一哭一闹,自己居然答应下来了呢?算了算了,尽力而为,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上天终有好生之德。
自己父亲的病有了希望,东方千刀哭的通红的脸上,终于展露出一抹属于他的年纪的童真。擦了擦眼泪,看着一桌子的糕点,更是眉开眼笑。父亲久卧病榻,母亲终日以泪洗面,家中仆人虽然,却没有一个知冷知热疼惜他的人。今天一早出门,至今他还粒米未进,早就被一桌子的茶点引诱得垂延三尺。“吃块糕点吧!”花千骨刚夹起一大块松糕,白子画和东方千刀,几乎同时端过了碟子,三人一下了又僵住了。“松糕!我最爱。”不理会白子画诧异的眼神,东方千刀用筷子抢过松糕,不顾形象地大快朵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