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博发了一次，但是也再搬运一边

直接一次性搬完吧

前面的一丢丢：初见田言的时候，那是一个温婉美人，心明眼亮足智多谋，沉默寡言却波澜不惊，似乎是唯一一个清醒的人，确实立刻就粉上了她。最后的惊鲵现身，确实足够惊艳，但是这样的转变实在太过突然，纵使有所伏笔，也让人很难接受。或许她真的有不能说的过往，亦或是不可说的秘密。不过在完全黑化之前，梅三娘说的那句话确实也是我想说的，大小姐，我相信你一定有自己的道理。因此，我相信，言……不由衷。

一、青龙
噼噼啪啪的响声传到耳中，她似乎能听到自己呼吸的声音，这种声音似乎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显得格外的不真实。她缓缓地睁开眼睛，颈间传来隐隐约约的疼痛，面前的火堆散发着热量和光芒，在那跳动的火焰旁边，似乎有两个人影。
“纵横……”田言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她抬手在颈间摸了摸，一道浅浅的伤痕从左耳耳垂一直勾到颈后的发梢。
“剑刃再深一毫，你早就已经是个死人了。”卫庄的声音和鲨齿一样冰冷，他把鲨齿插进地里，依旧冰冷地说道，“不过有些事情还没有弄清楚，这也就是你现在存在的价值。”
“田大小姐，我现在姑且还这样称呼你，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我们所想要知道的事。”盖聂从地上拔出惊鲵，放到了田言手边。以她现在的状态，能拿得起剑就已经算是不错，绝无可能从他们的眼皮底下离开。
“没想到……竟然还是输了……”田言看着惊鲵剑上的那双眼睛，其中透着一种莫名的悲哀。

“你的确可以和玄翦相提并论，可是你不是他，而我们，更不是当年的纵横。”在卫庄的眼中，除了盖聂，似乎没有人可以成为他的对手。即便在他击倒田言之前，和她过招不下五十次。
“二位如何相信，一个罗网杀手会告诉你们想知道的事？而她所说的这些，又不是胡言乱语呢？”田言不再刻意隐藏自己的左手，那用剑的痕迹确实清晰可见。
“田大小姐有句话说的确实不错，没有纷争，也就没有纵横。罗网杀手是剑的奴隶，然而一把存在思想的剑，确实从来没有出现。你所制造的纷争，并非是为了你自己。”盖聂相信，既然田言能够心平气和地留在这里，就会告诉他们需要的。
“盖聂先生的话很有说服力。”因为受了伤，田言的声音显得有些虚弱，但是却更像她的本色，“这是一个计划，一个所有参与的人都不可能生存的计划。”
“青龙计划。”卫庄已经猜到了几分。
“田猛是计划的传承人之一，也许，你也是。”在目前的情况下，盖聂对自己的推测还是有一些怀疑。
“只有我知道青龙计划的全部，但是我做了修改，一个致命的修改。”田言站起身来，即使惊鲵剑并不在她的手上，她依然能够感到那种刺骨的寒冷。

二、冬雪
十年前。
今年的初雪来得特别早，而且只一夜之间，天地便已经银装素裹。少女手中捧着一个小巧的火炉走出房间，清丽的脸庞在冬日白雪中显得通红，而那双澄澈的眼睛，则是她最迷人的地方，即使是那片片雪花，和那眸子比起来却也显得逊色了。
河面上刚刚凿出了一个洞，是抓鱼用的，冰面已经结得很厚实，壮汉们都可以在上面跑动了，轻盈的少女自然也不担心自己会突然掉下去了。她蹲在冰洞旁边，水面下能看到几条鱼，它们也像是被冻住了一样，只是偶尔才吐出一两个泡。她伸手在水面上轻点了一下，冰冷的温度令她一下把手抽了回来，而下面的鱼儿却倏忽一下游走了。她暖着发冷的手指，咯咯地笑了两声。
“大小姐，大当家有事找你。”梅三娘走了过来，臂弯处搭着一件大氅，那并不是田言的，而是田猛的。
“知道了，我这就回去。”田言站起身来嫣然一笑，接过那件一直到她小腿的大氅披在身上，和梅三娘一起回了烈山堂。

“爹，有什么事？怎么今天这么冷清啊？”今天的大堂空荡荡的，外面也一个人都没有，田言觉得有些奇怪，这好像还是头一次呢。
“阿言，这件事很重要。在告诉你之前，你必须发誓，任何时候，都不允许对任何人透露半个字。”田猛的神情格外严肃，那种表情个看到仇家上门差不多。
“爹，你这是怎么了？”田言觉得有些害怕。
“照我说的做。”田猛的声音没什么变化，但是却透露着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我发誓，任何时候，都不对任何人透露半个字……”田言只得重复了一遍。
“还记得我告诉过你有关青龙计划的事吗？”田猛从几案下拿出一个长匣，匣子很新，看得出来田猛很爱护它。
“记得，我没和任何人说。”田言还以为是计划泄露了。
“阿言，是爹没问过你就做了主，这个计划的核心，就是你。”田猛摸了摸匣子，不由得叹了口气。
“爹，你这是什么意思？”田言听糊涂了。
“加入罗网，刺杀嬴政。”田猛打开匣子，尽管看不到，但是田言却能够感受到从中透出的杀戾之气。
“我？我怎么可能……”田言也听说过荆轲刺秦的事，那样的高手，那么好的机会，都没能够成功。她一介女流，又怎么可能躲过重重守卫，去做这样的惊天之举。
“无论可能与否，你都必须去做。从定下这个计划开始，楚国、墨家和农家，每一个人的性命都不再是自己的了。死者已矣，未死者，至死方休。”田猛从匣中取出一把剑，剑刃一出，强大的杀气便扑面而来，“这把惊鲵剑，是你娘留下的。”
“娘……留下的？”田猛走下来，把剑放在田言的手边。她看着这把剑，想要去碰一下，却不知为何就是伸不出手。

“知道你娘的人，整个农家上下都没有几个，她当年，也是罗网的杀手。”田猛叹了口气，往事对他来说总是伤心的。
“黑寡妇？”即使田猛也从来没把这件事告诉过她，但是她却已经猜到了一些。
“我不希望看到你和她一样，和最终的成功失之交臂。”田猛没有回答田言剩下的疑惑，对他而言，这本来就不是独立存在的感情。
“为什么……要让我去。”田言不想碰那把剑，她知道，一旦拿起它，就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她现在所珍爱的生活，也会被这把剑所击得粉碎。
“如果农家还有一个人，能够机警地通过罗网的考验，那也就只有你了。”这样的话听起来显得有些无情，然而在这个天下，也许无情会活得更好。
“天罗地网，无孔不入，我怎么能取得信任。”势不可逆，田言也已经不再抗辩了。既然她已经身不由己地被推上前台，那么在后面的事中，她不能再如此了。
“阿言，你所希望的天下，会让罗网感兴趣的。当然了，你需要一些证明，就用我的性命作为第一步吧。”田猛知道田言不会同意，因此在她说话之前，他便做了个手势打断了他的话，“只要能够完成这个计划，农家的所有人，都可以作为你的证明。”
“明白了。”田言从几案上拿起惊鲵剑，剑身似乎发出了嗡嗡的低鸣。现在她不会知道，当她真正作为唯一的执行人开始这个计划的时候，事态很快就超出了她的控制。
“从明天开始，我教你武功。同样，不允许和任何人提及。”田猛扔下这一句话，就离开了屋子。田言一人留在里面，剑在她的手中显得很纤细，而她在屋子里，更是显得孤寂。
傍晚时分，在六堂的会议上，田言没有跟在田猛身边出现。田猛告诉众人，田言今日受了风寒，引发重病。几日之后，田猛传出消息，田言已经病愈，然而身体已经为疾所创，留下了严重的病根，不再能习武了。消息传出，农家众人唏嘘不已。

三、晦朔
当手中的剑被挑落到一旁的地上，眼前的剑锋离咽喉只有一寸的时候，田猛的心中实际上长舒了一口气。近十年的心血总算是没有白费，现在的田言，已经不再是当年，惊鲵剑已经成了她的一部分，赵高应该会很乐于看到这把越***回到罗网。计划已经开始了，后面的事就要完全靠她自己了。
“阿言，以你现在的水平，足可以和世上的高手过招了。”田猛的兴奋溢于言表，青龙计划能够在他的手中完成，的确是他一直以来所希望的，即使他并不能亲眼看到这一切的发生。
田言收了剑，眼中早已经没了当年的澄澈，她转身离开，再也不想听到这样的话。
重回罗网的过程惊心动魄，赵高需要摧垮农家，急需一个潜伏其中的内奸。田言的到来，确实是正中下怀，但是赵高对她仍然存疑。即便几乎是十年前，田言就已经成为了罗网的成员，提供了许多关于农家的情报，但是对她的重重考验却依旧没有被就此一笔勾销。一步错，便是万劫不复，然而田言确实不负女管仲之名，即便是步步杀机，却也是滴水不漏。以至于就连赵高，都察觉不出她的破绽，只能渐渐地相信她。在咸阳的日子，当田言每次抬起头的时候，那高远辽阔的天空却似乎正在逐步逼近，压得她喘不过气。
机会来得太过突然，在那天晚上，田言化妆成侍药女官潜入咸阳宫打探情况，却意外地发现嬴政独自一人待在寝宫中。夜色深沉，守卫也很疲倦，周围也没有发现罗网的踪迹。田言隐藏在窗下，谋划了这么久的青龙计划，居然就要这样实现了吗。田言摸索着袖中的匕首，心脏狂跳不已。

“父亲，今天朕早点回来，陪您说说话。”殿内传来了嬴政的声音。
田言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今天是秦庄襄王的忌日，难怪周围没有人，都是被嬴政屏退了的。田言突然有些好奇，她握着匕首，想要听听嬴政要说些什么，就如同听一个将死之人的遗言一般。
“帝国建立了，可是朕的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轻松，朕总觉得，那些看不见的地方，总有眼睛在盯着朕，就像是藏在洞里的蛇，随时准备咬人。”原来在独自一人的时候，嬴政也会想到这些事。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自然有人记恨你。”田言心中自言自语着。
“朕不在乎千古之后史官们会如何评价朕，也不在乎世人如何评价朕。”
“呵，倒是有几分魄力，那你会在乎什么？”
“朕只希望，大秦的江山能够稳如泰山，帝国的基业可以绵延万世。”在帝国之内，只有嬴政一人会真心实意地说这句话，家国天下，这是他的家、他的国、他的天下，没有了国、没有了天下，也就没有了他。
田言听到此处，心中竟有些纠结，她听说过许多抨击帝国的言论，但是如果真如嬴政所言，会不会也是一种选择？然而唯一的问题，就是究竟有多大的可能实现呢？田言思忖良久，最后只是微微地摇了摇头。
“朕留下了六国贵族的性命，兼容了六国的子民。可是到头来，他们却想要谋害朕和朕的帝国。呵，痴人说梦，就算没有朕，也会有人替朕完成这些事。就算是朕死了，皇帝也轮不到他们做。”如果嬴政知道隔墙有耳的话，这些话他是绝对不可能说的。
嬴政的话触动了田言，确实，即使是她现在刺杀了嬴政，皇帝会是谁做？会是农家的堂主们吗？会是墨家的巨子吗？还是会是已经死了的昌平君？最后坐上皇位的，还不是嬴政的子孙，等待他们这些人的，还不是更为残酷的反攻倒算。田言从小冷静，她接受了青龙计划，却不像其他人那般狂热，因为在她的心底，她不希望那样的生活，那种充满了复仇和动荡的日子，她不想看到。为了一个约定，而毁弃现在的生活，真的值得吗？田猛告诉她，青龙计划有关道义云云，可是道义什么样？究竟有多少人在乎它？倘若真是为了道义，在百姓已经要休养生息之际，又让他们重新陷入战火，这算是什么道义。坚持这种想法的人，他们坚持的究竟是道义，还是阴谋。嬴政的话，让田言心中本就不甚坚定的念头现在变得岌岌可危。

殿内传来木头的咔嗒声，应该是灵位一类的东西，看起来嬴政要离开了，不过他仍旧自言自语着：“朕一统天下，为自己谋了多少事？还不都是为了帝国的万世基业。书同文、车同轨、行同伦，北击胡、南灭越，分三十六郡、兴万里长城。朕所做的一切，都会被刻在石碑上，为人们世世代代所传颂，无论是刀剑戈矛还是蜚语流言，都抹杀不了这一切。朕的对手们，愿你们来生，还能和朕做对手。”
如果刚才还只是动摇的话，现在则是崩塌了，田言不禁感慨，那些对他口诛笔伐的人，可有一人为天下做了他这样的事？可有一人没有受到他的惠及？她叹了口气，把匕首塞了回去，单纯的道义不过是一种虚伪，带给所有人的，都是伤害。
“朕杀了许多人，六国之中对朕恨之入骨也大有人在。哼，难道六国尚在的时候，他们关心过他们的子民吗。”这句话说完之后，殿内便再也没有了声音。
嬴政看起来要离开了，千载难逢的机会却要这样流走了，可是无论田言怎么努力，那把匕首仿佛有千斤重一般，怎么也拿不出来。嬴政所说的一切，她都曾亲眼所见，都是存在的事实，谁也不能否认。她这一剑下去，又会是一场巨大的混乱，到头来不过又是生灵涂炭，真的值得吗？不知为何，田言落下一滴眼泪，她失败了，再也没有反败为胜的可能了。

“什么人！”巡逻的秦兵发现了她的行踪，立刻围了上来。
“我……我是来给陛下送药的。”田言心中惊慌，但是脸上却依然镇定。
“鬼鬼祟祟的，先拿下再说。”几个秦兵走了上来，田言紧紧的攥着手中的托盘，袖中的匕首，此刻成了致命的危险。
“住手。”一个声音传来，士兵们纷纷退到一边，恭敬地行礼。
“公……公子。”田言惊讶地看着扶苏。
“大秦律法，乃是惩恶扬善所用，不是让你们滥施淫威的。一个侍药女官，你们大惊小怪什么。”御药坊确实让人给嬴政进药，只不过扶苏并不知道，眼前之人竟然会是一名杀手，“父皇这几日心烦意乱，药就先不必送了，免得一时不慎触了逆鳞，你回去吧。”
“遵命……”化险为夷，田言只想赶快离开。
“等等。”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扶苏叫住了她，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来给她批到肩上说道，“我早就让少府拿出资材给你们多添些衣物，唉，看来他们又没照办。罢了罢了，你去吧。”
田言几乎是惊慌失措地逃离了咸阳宫，两行清泪落在她的身后，似乎冷过那投射而来的月光。她扔掉了匕首，一切，都应该改变了。

四、东流
“所以，你所要刺杀的，不是嬴政，而是赵高。”盖聂已经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在场三人都是聪明人，剩下的，不说自明。
“唯有如此，帝国内部的权力争斗才能平息，农家也才能真正的生存下去。”田言点了点头。
“所以你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急切地暴露自己的身份，就是为了摆脱你和农家的联系，让赵高只追究你一人之过。”卫庄冷哼了一声，显得有些不屑。
“也只有我暴露身份，信号才能发出，潜藏的楚军才会进攻王离的大营，诸位才有机会脱身。”田言对于卫庄的冷漠并不在意。
“我们要离开，还不用你来操心。”对于田言的安排，卫庄显然是不领情的，“就凭你，也想要刺杀赵高。就算你死了，你又怎么会知道赵高会不会就此放过农家。”
“他的想法我不得而知，但是我却必须这么做。青龙计划，本就没有人能活下来。”田言此刻的信念，倒是比之前坚定了许多。
“一个失去威胁的农家，才会使赵高不再关注，所以你挑起了内乱，却始终没有让它失控。”对于田言这种自如的角色转换，盖聂也不得不叹服一句。
“无论如何，我终究是农家的罪人，可惜，我没有赎罪的机会了。”田言摸着手中的惊鲵剑，长叹了一声。
“你已经是个死人了，可以退出这个计划。”卫庄并不认为青龙计划到现在这一步，还有什么继续下去的必要。
“多谢卫庄先生的好意，不过，田言确实做不到。”田言摇了摇头，事已至此，她和农家，只能有一个生存下来。

“困兽犹斗，不过是白白多送一条性命罢了。”卫庄不是盖聂，他不会继续劝说的。
“或许吧，不管是对是错，我终归是看不到了。”田言淡淡地笑了笑说道，“我想请二位帮我个忙，告诉三娘，田言早已经死了，惊鲵……不过是伪装成了她的样子。”
“我会带到的。”盖聂点了点头。得到了承诺，田言报以一个微笑，攥紧了手中的惊鲵剑，从两人中间离开了。
“毫无意义的失败。”卫庄收回鲨齿，冷冷地说了一句。
“或许不是完全的失败。”盖聂和卫庄的看法，总是不同的。
“我倒想看看，罗网想要编织的，究竟是怎样一个新世界。”走在路上，田言脑中突然回忆起了章邯的这句话，若是章邯知道他们彼此敌对，却又殊途同归，不知会是怎样一种感觉。田言笑了笑，他是个不错的对手，但是他们的对决，也就到此为止了。
“阳光下的世界，才是一个新世界。”田言抬起头，阳光洗刷着她澄澈的眼眸，她取出一块白布，包住了身上的罗网标记。她的身影，在层层叠叠的密林中，很快就消失不见了。一如江水东流，终归于海，消于无形。
远处落日的余晖滴出殷红的鲜血，像是在诉说着凄冷的谢幕，林中一群飞鸟似乎受到了惊吓，哗啦啦飞向天边，再也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