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森青子。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名字,他耳边回响的却是白马探的属下刚送过来的消息。
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她跟那位老人——环宇文化的前任财务总监究竟是什么关系?还有,她离开环宇的真正原因到底是什么?种种疑问,还有远山和叶的话,交织着初见时青子眼底复杂的神情,不停地在他脑中回放。他考虑着要不要进医院去一趟,可心里又有一种声音在阻止,令他矛盾不已。
“黑羽快斗?”淡然而又略带惊讶的的女声拉回了他的思绪,猛然转头,他发现她竟然正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青子,好巧!”他对她的出现并不感到诧异,绅士般的笑容也转换得迅速而自然,可语气中却少不了几分吞吐,“那个,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一愣,旋即又平静地回答道,“我刚做完健康检查。”见黑羽快斗不语,她便继续问道,“你怎么也在这里?”声音依旧是清清淡淡的,可警戒的意味却增浓了许多。
他看着她的眼睛,感觉心底的矛盾在慢慢消散,取之而代却升起了一股似是而非的悲哀。她在说谎,他知道。从她那蒙上灰色纱障的眼底,他还知道,她在提防着他。这个发现,令他措手不及。不是没想过她会对他隐瞒,甚至第一天见面时,她对他不坦诚的意味已经非常浓厚了,可是,让他如现在这般看着她如此的不信任自己,这种感觉更让他心酸。
“我……”他转头避开她的目光,深吸了口气,“想验证一些事情。”他应该就此机会向她摊牌吧,他可以忽略她在环宇正当红的身份,亦能无视环宇进军广告界的传言,可她今天所探望的病人身份却再度勾起了他的怀疑。中森银太啊,环宇的前任财务总监,他父亲生前的竞争对手,抑或是……
他的视线对面,是她刚进去过的医院。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中森青子心头一紧,哑着声音问道,“验证?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
别伤害她,快斗。远山和叶的话再次在他耳边响起,使他犹豫着停顿了下来。
“想知道…知道什么?”中森青子感觉自己勉强的笑脸快要支撑不住了,语气中有颤抖,眼里暗含着莫名的惊惧。
那是一种他极其熟悉的眼神,在记忆深处存活了许多年,二十年前,他放不下的那个女孩,兰,二十年后,他依旧放不下。甚至是跟兰一样,拥有这样眼神的她,中森青子,他发现此刻他也无法放弃。
“我只是想知道,”绅士般的笑容又回到了他的脸上,他在心底划开了一条路,“当生离死别时,钻石还能见证永恒么?”
“啊?”他的回答在她的意料之外,让她一头雾水。同时也让她松了一口气,心悄悄地放下。
“我昨晚想了一个钻石广告的创意,今天来体会一下,看看可不可行。”机灵地把他最近的广告创意搬出,他状似秘密地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心头的涩味却被自己硬生生地压下。
他调皮的行为惹得她扑哧一笑,刚才心底的阴霾也消散了不少。“你是在说为宫野珠宝做的那支广告?”
“呃,当然,本公子亲自出马,再配上你和白马探一流的水准功夫,岂是一个完美了得?”他的情绪很快便恢复了平常,自恋也避免不了了。
“且不说你这样做是否能真正体验到生离死别的感觉,光是让别人去买一颗见证生离死别的钻戒,恐怕就不大可行了吧?”她挑眉问道,语气少了那份疏离。她与这位男子的交流其实可以尽情放肆,毫无顾忌的。在新锐与他相处一段时间之后,她倒觉得,于她来讲,他不仅仅是位老板。
“这个,啊,貌似被我忘了,”黑羽快斗惭愧地搔搔头,却没有丝毫的不自在,斜倚在车门上,侧头问她,“那你有什么好的想法吗?宫野那边的人可挑剔了,之前送去的几个案子都被灰原给……咔!”他用右手在颈边做了一个杀头的动作,扮着鬼脸说道。又惹起她一声轻笑,连自己的心情也变得甚好。
“或许是主题太过于陈旧了吧,爱情,永恒,虽然听上去很美,可是……”她停了下来,偏着头,似乎是在努力寻找着一些合适的词语。
“可是听多了,美丽也褪色了吧。”他接着她的话讲下去,颇有同感。
“没错,就是这样。”她淡然的声音略带惊讶同兴奋,似是遇到了难得的知音。情绪放松了下来,也背着手靠在他旁边的车门上。时间已过中午,太阳升得老高了。阳光透过梧桐几近光秃的枝丫,洒在他们周围,空气变得暖洋洋的。
“如果是我,我会把主题定为缘分,”望着难得的微蓝的天空,她像是拨动了记忆的琴弦,眼带笑意地开口,“古老的钟楼前,惊慌失措的小女孩,零乱的钟声,热闹的人流,还有眼含笑意的大男孩……”
“加上绅士般的鞠躬,和魔术般绽放的玫瑰花,”像是在观看着同一场电影,他再次准确地叙述她心底的剧情。
“嘈杂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的世界里只听见男孩对她说……”微皱了一下眉头,停顿下来,她望着身侧的男子。
“请多指教!”黑羽快斗脱口而出,同时配合着也向她鞠了一躬,如绅士一般,眼含笑意。
她呆住了,过往的印象与眼前的男子不断地重叠分离,让她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怎么会,怎么可能?
“镜头切换到二十年后,女孩出落成一位温柔动人的女子,男孩也长成了一位成熟的绅士,”没注意到她的异样,黑羽快斗继续勾勒着他脑海中的画面,“还是在古老的钟楼前,玫瑰花换成了钻戒,他微笑着对她说……”
“我给你的幸福……”她喃喃地接着,说不清心底的复杂情绪。
“这个主题就定为‘缘来如此’吧!跟宫野珠宝的‘幸福之泪’刚好吻合!”黑羽快斗一时激动,搂住青子的肩膀便说,“太完美了,这两个场景结合得实在完美!”
她无语,僵硬了眼角的笑意,不觉之中,心底的希望却熄灭了几许。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他才放开她的肩膀,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惊奇地发问,“对了,你怎么也会知道这个故事?”
“这个……”不想被他触碰到她太多的过往,她的语言有些为难。
“一定是兰告诉你的,对吧?”想到那段珍藏的记忆将会被用如此完美的方式呈现在自己的面前,他兴奋到了极点,也没有注意到她语言中的变化。
一定是兰告诉你的,对吧?这个故事。
原来如此,原来,他不是。在他眼里,这仅是一个故事,是大学时她曾经跟兰她们说起过的那个故事。兰告诉他的故事。
感觉心头闪过一丝莫名的失望,她转移了目光,用淡然无波澜的声音回答说,“是的,兰说过,说过那个故事。”
阳光依旧温暖,照落了又一片枯黄的叶子。她知道,冬天,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