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three
折颜和白真成亲那一日,十里桃林的花全都开了,开得浓烈而旺盛,红得耀眼,红得,如此不正常。无人发觉。
折颜为人素来低调,这场婚宴,不过就请了狐帝狐后,真真的几个哥哥,白浅,夜华,凤九,东华等寥寥数人罢了。
“四哥,你的婚服真好看。”白浅有些羡慕的看着满面桃花的四哥,她与夜华成亲时,不过是在俊疾山上的小屋前无人知晓,无人祝福。“回头一定让夜华补一个婚礼给我!”
夜华无奈,“好啦好啦,回头给你补一个。别闹了。四哥和折颜上神要敬酒了。”
白浅“嘿嘿”一笑,“别叫折颜上神了,该叫四嫂了!”
折颜一手牵着白真,一手举起酒杯,“今日是我与真真大喜的日子,感谢各位的到来。这些年,真真给诸位也添了不少麻烦,折颜在这里给诸位道声对不起,也感谢诸位能伴真真这么久,以后,他便是我一个人的了。”
凤九率先举起酒杯,“四叔父啊,别给我们来这些虚的,四叔不早就是你的了吗?来,小九敬你们一杯,我先干为敬。”
白真今天出奇的安静,笑了笑,“谢谢小九。”他松开握住折颜的手,“我有些不舒服,想先回房了。”
凤九傻了,“四叔,今天你成亲唉,你没事吧?”
折颜颔首,“没关系,让他去吧,他兴许是害羞了。”
凤九讪讪坐下,对着东华嘀咕,“我怎么觉得,四叔脸色不太好啊,他与折颜成亲,怎么这样不开心?”
东华强压下心中的悸动,悄悄道,“你要不要走?”他闭上眼睛,现在走,就不会看到了。
凤九奇怪地注视他,有些不安,“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东华笑了笑,“安静会,吃东西吧。”
小九,对不起。
折颜推门进来时,看见真真乖乖巧巧坐在床边,突然有些不忍了。
真真只是盯着红烛,不看他,“你回来啦?他们怎么样了?”
折颜走到床边坐下来,真真背对着他,他看不清他的脸,“他们在喝酒呢,浅浅和小九爱闹腾,夜华和东华看着她们呢。”
“这样啊,这样很好啊。”真真的声音忽然哽咽起来,“你现在回来,是,要动手了吗?”
他惊得站了起来,“真真,你”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真真终于肯正眼看他,眸中晶莹闪烁,“啊,折颜,你打算动手了吗?”
他内心酸楚,“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什么时候呢?
大概是折颜无数次看他时那种异常的目光时,大概是他那天不小心撞见了他在耗费灵力去修结魄灯时,大概是这些年他明明身体很好折颜却一直给他灌一样的药,后来他以为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偷了药渣去问药君药君告诉他这是养魂的药时……
折颜啊折颜,你是这么通透的一个人,什么时候,连自己露出这么多破绽都不知道了?
他不回答他的话,反而指着床头的结魄灯,“你呢?你什么时候把它修好的?又是什么时候,把它放在这里的?”
折颜哑然,所有话语都哽在喉间,再也无法说出一个字。
“折颜,你养了我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它吧?从小到大,无论我做错什么事,你都会替我摆平;总会变着法给我做好吃的,给我补身体,我要什么你都答应我。其实,你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吧?你允我家人平安喜乐,你答应娶我,其实你是怕欠了我,所以才对我这么好,对吧?”
他声音平淡,没有丝毫控诉之意,是不知怎的,他眸中就溢出大片大片止不住的绝望。
“折颜,动手吧。我不怪你,真的。你给我的,远比我失去的还要多。”
折颜看着他养大的小小少年,曾经,他也是把他放在心窝里去疼的,曾经他伤了一下他也会为他去跟别人拼命的,他现在居然要,要亲手送他去死?
不,他不能动容,他不能放弃,他等了那么多年,不能放弃。
他抬起手,轻轻地,把真真放倒在床上,哽咽着,“真真,不疼的,一会就过去了。”
他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魂魄从元神中剥离的感觉。
好疼,真的。
折颜啊,你忘了,真真最怕痛了吗?
他继续笑,不想自己死时,哭得那么难看,会吓到浅浅和小九他们的。
“折颜,你等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呢?你耗费了这么多年,孤家寡人,又在执著些什么呢?”
“折颜,如果他回来了,你要好好待他,不要像待我一样了。都是假的啊。”
“折颜,以后我不能再陪着你了,如果他回来了,你就娶了他吧,去娶你真正爱的人。可是折颜啊,你可以不爱我,但是,要记得我。”
真疼啊。可是,心更疼。
“折颜,怎么这么黑?你在哪里?为什么,我看不见你?”他真的想笑的,想把笑起来的最好看的真真留给他,想自己留下的最后一面,是最好看的。可是他笑着笑着,就哭出声来。
“折颜,我不怪你,但是,我恨你。”
他的声音渐渐弱下去:“折颜,我是不是,要死了?”
他缓缓闭上眼,真的,好想再多看你一眼,多叫你几声,折颜。
“折颜,我们,还没有,喝合卺酒。”
终于,气息全无。
折颜静静将剥下来的魂魄放进结魄灯里,然后小心翼翼地抹去真真留在眼角的泪,给他盖好被子,动作机械的像个木头人一样。
只是,心,突然空了,是怎么回事?
“真真,真真,真真,”他一遍一遍念着那个少年的名字。他明知道他要杀他,却没有反抗,没有怨言,早早地做好准备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