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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人间正道是沧桑 (续原著向)一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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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正文前先说点儿题外话:
看完网剧,也看过小说,总想写点儿什么。虽然网剧跟小说除了两个男主的名字已经没半点儿关系,但不可否认,网剧拍的很棒,演员们和制作人都很认真很有诚意。为河神全剧组爆灯!
但原著里天津的小吃,地名,包括浓郁的天津味儿,更让我这个土生土长的天津妹子更有认同感和归属感。(毕竟和作者大大同乡)
原著里面出现的陈塘庄,解放桥,金刚桥,三岔河口,人民公园,民园,老龙头火车站(现天津东站)这些地名,还有郭,丁兄弟钟爱的羊汤,水爆肚,槽子糕,糕干(我们这儿念:gao gen轻声)还有夏天他们吃的荷叶粥,桑葚,麻酱面以及剧中也出现了的煎饼果子,小馄饨,麻花都是超级好吃的啊。
楼主小吃货一枚,自身推荐煎饼果子,老豆腐(豆腐脑),锅(ga)巴菜,卷圈(这个来天津吃早点一定要尝尝)
以及为夏天吃的水爆肚和麻酱面疯狂打call,真的超级棒!


IP属地:天津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7-09-14 20:09回复
    因为这篇文比较短,所以准备一发完,前些天已经首发乐乎,下楼甩地址。


    IP属地:天津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17-09-14 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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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乎地址:http://shen-haiyulu.lofter.com/post/1db37da9_1119f259


      IP属地:天津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17-09-14 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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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文预警:
        因为此文续接的是原著结尾,所以可能很多朋友开头可能看不太懂。没关系,并不影响,你把它当成网剧结尾接着看也没问题。
        因为原著里郭得友有自己的妻子,所以这篇文里不会再出现“小神婆”“小记者”“大明星”这类网剧原创的女性角色了,全部按照原著设定走。所以喜欢姑娘们的粉丝不要来说为什么没有姑娘们的戏份,因为——原著木有她们。虽然我也很喜欢她们,但是这篇文里没有。
        同时,郭得友和丁卯的性格都走原著,会和网剧有冲突。丁卯不是少爷,就是一普通小老百姓
        当然,里面也会有部分涉及网剧的一点儿设定,不多,基本上可以略过。
        所以:原著设定!原著设定!原著设定!重要的事说三遍
        希望各路粉丝看完全文不要来手撕我,相信我,我对主角团爱的深沉,爱他就要虐他(顶锅盖跑,拒收快递)


        IP属地:天津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17-09-14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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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0^~不废话了,准备开更


          IP属地:天津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17-09-14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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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贴上原乐乎的一段开头:
            突然想扔刀。😂
            然而最近沉迷网剧里小河神和小少爷的颜不能自拔。
            人物属于霸唱叔,ooc属于我
            本文原著向,里面大多采用原著设定,适当可能也会有网剧设定。(当然把它当成剧版的后传也没问题的😘),纯师兄弟走向。因为原著向,所以没有网剧里俩女主,出场的是老郭在原著里的朋友,“上级”和真·老婆——刘芳姐
            结合原著和当年的一些历史,书中结尾1963年,在那之前之后发生的事儿,大家学过历史都知道,所以这篇稍微有点儿沉重。比较长,一发完。最后还是感谢能看到的你们。以及:拒收刀片眼镜片


            IP属地:天津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17-09-14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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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因为各种原因,整整三年的饥荒,地里颗粒无收。而郭得友恰逢此时被调去蓟县水库看鱼却也是因祸得福。连年饥荒,百姓民不聊生,有胆子大的,明知道有人看守水库,却也因饥饿促使他们铤而走险——偷鱼,或许这才是活下来的唯一方法。(注:①)毕竟,活着,比什么都重要。眼瞅着老百姓受苦,郭得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年头,人都过不下去,还管什么水库里的鱼呢?没人会具体查。饿死了那么多人,如今人人只不过想活命罢了。更何况,他自己也是靠水库里的鱼才勉强挨过了这些日子。
              到了62年后,形式才稍有好转。郭得友和丁卯以前的水上公安(注②)老本行是干不了了,无论是下水捞漂子,还是安安静静做纸扎,都会被上面的人说是封建思想残留,首当其冲的就是老梁(原著人物,非常反封建迷信),天天有事儿没事儿就“教育”他。龙王庙也被摧毁了,师父当年留的一亩三分地终究还是守不住了...况且建国后,国家推行火化政策,白事从简,需要他们这样的人也确实越来越少。一时间,郭得友有些茫然,不知今后该何去何从。
              63年夏天,出了怪事,突然下的雨,海河里增多的死鱼,莫名被雀鳝杀死的孩子,让郭得友觉得事情走向不对劲,河里定是出了什么东西。8月天津突降暴雨,大雨连绵。为了防洪抗洪,水上公安不得不都去抗洪抢险。当年的水上公安,全是老郭师父带过的徒弟。自然,郭得友也在这行列之中。他贤惠的妻子刘芳姐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加快速度糊着手中的纸盒,希望能给这个寡淡的家庭再多增加一点儿经济来源。
              然而让郭得友意想不到的是,他竟意外的遇见了他前些年被调去南洼的小师弟。几年不见,丁卯也不覆当年的青春活力,瘦削苍白的脸上透着些许疲惫。可他老远看见了郭得友,眼睛一亮:“二哥!”(注③)
              兄弟重逢,可以暂时忘掉一切不顺心的事儿。他们各自聊这几年彼此的经历,天南海北的扯东扯西,怀念早已过世的师父,已经不复存在的龙王庙,聊他们的捞尸队,还有那神神叨叨的张半仙儿,以及虽死于非命却又真诚可爱直性子的“花和尚”李大愣...这么多年了,海河边,似乎也不再是他们少年时代记忆的那个海河边了。云舒云卷,一切都不一样了。临了,郭得友笑道:“你说,这还没哪儿到哪儿,就开始想念以前的人和事儿。这人呀,一旦开始爱回忆过去,就说明是真老了...”丁卯听了,微微偏一偏头,看着郭得友的眼睛,轻轻摇了摇头:“师哥才不老呢。我师哥啊,那可是超凡绝伦的人中龙凤!”俩人就一起笑。
              回了家,刘芳姐看见丁卯,惊喜道:“小丁来了?快坐!这么些年没见了...你说这日子过的,家里也没什么能招待的...”丁卯有些受宠若惊:“嫂子,别忙活了,我呀,有的吃就行了,这时候要是还挑嘴,就是自己找打了。”刘芳姐最后还是去外面荷塘里摘了几个荷叶,抓了把白米,煮了荷叶粥(荷叶粥出自原著)。她记得,郭得友和丁卯年轻时都挺喜欢喝。这年头,怕是连以前的羊杂汤,水爆肚,麻酱面想吃到都费劲了。


              IP属地:天津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17-09-14 2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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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月的大水来势凶猛,天津的几十万军民共同抵抗,才缓解了第一次水势。郭得友还是觉得当年师父留下的话,说这粮房胡同里的凶宅有东西应了龙蛇之变,不将它除了恐怕还得召来更大的水患。最后愣是凭着一身孤胆和镇邪驱魔的三根棺材钉,除掉了那成精作怪的房梁。此事过后,天津的人们更是敬他为河神。彼时他受不起这样的称号,直说会倒霉。可如今人人都称他小河神,却也不是他能管得了了,只能哭笑不得做罢。丁卯笑他:我哥哥保护了天津城,在天津百姓眼里那就是英雄,自然当的起。


                IP属地:天津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17-09-14 2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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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好日子也没过两三年,从66年开始,一场名为“文化”的·革*命·席卷了全国。一时间,人人自危。原本教师,医生这些本该被人们尊敬的职位,却纷纷被打入了“下九流”。世道乱了,学生们敢打老师,本该在学堂上学的孩子下了乡。工厂们纷纷停工,工人罢工...整个儿社会都乱成一团。
                  郭得友他们解放前说的好听叫水上公安巡河队,可说白了还是捞尸的。也不知从哪里传来的风声,说郭得友身边这些离奇的案件还有那神乎其神的点烟辩冤。一个捞尸的也敢被人们称为“河神”?这还了得。一夜间,郭得友被推上了风口浪尖。破烂的木门被踹开,家里的瓶瓶罐罐被砸碎。把家里翻得乱七八糟,他们不停的拉扯着郭得友。刘芳姐突然从里屋冲出来,拿着扫帚驱赶着那些人。她第一次像个疯子一样大喊大叫,疯狂拍打着那些人,嘴里发出低吼:“滚蛋!滚出去!离开我的家!你们这些混·蛋·!滚啊!!!”再没了往日里的温柔美丽。郭得友制止了她,安抚的亲了亲她的额头,然后跟着他们走了,只留刘芳姐一人瘫坐在地上哭。郭得友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知道那些“小将们”为什么非要抓自己,连带着还有丁卯——那些人知道他们都是捞尸队的。
                  郭得友在看守所里自嘲的想,如果那和尚还活着,怕不是也要被抓起来吧?好在张半仙儿机灵,早在得了消息后躲到了深山古墓里,再也不出去,饿了就吃山间的野果,墓里的蝙蝠,渴了就喝阴沟里的水,就这么半死不活不人不鬼的活着,竟是被他躲过了一场浩劫。


                  IP属地:天津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17-09-14 2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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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连不断的问讯让郭得友头昏脑涨。他得不到休息,炽热的白炽灯照的他直流眼泪。他不知自己重复了多少遍,一遍遍的背着红宝书。他机械的说着我是忠诚的,我没有背·叛人民...可除了捞尸,有些事情,却是万万说不得的。郭得友油盐不进,他们便要送他去劳动改造。挖大河,搬砖,什么都有,什么都干。即便如此,人们也都得抢着干活,多赚工分,这样就能稍微得到点儿奖励,吃饱点儿饭。郭得友对此向来不屑一顾,他天生有傲骨,反正饿不死他就是了。人活着,总得有点儿骨气啊。丁卯也被关起来问讯,兄弟俩离得不远,干活时还能碰上。每次回去时,丁卯总要偷偷塞给他师哥一个或半个馒头。他知道郭得友不愿去抢,可这阵子,不是赌气的时候。丁卯年轻,终究更灵活些,有时能多抢一个馒头,实在不行,就把自己抢来的馒头一分为二,给他师哥半个。要知道,光吃米汤可不解饱,只是勉强维持生命罢了。
                    可不知不觉,那些人却将目光转向了丁卯。丁卯当年跟着郭得友,也算见了不少世面。从郭得友嘴里问不出来的,他们一定要撬开丁卯的嘴。不成想,这小子嘴也硬,比他师哥还要命,根本不理人。那带头的人急了,这些日子在这兄弟俩身上碰了一鼻子灰。他嚷嚷着要打倒一切牛鬼蛇神,反对一切封·建·迷·信,今天势必要这比下九流还低贱的“人·民·公·敌”露出丑恶嘴脸,不由分说,也没请示就上了刑。
                    等老梁带人赶到时,丁卯已经浑身是血的昏过去了。他的脖子上挂着沉重木牌,身子歪在椅子边,满身都是鞭痕,好在倒都是皮外伤不碍事。过了几分钟,丁卯渐渐恢复了意识,他看着老梁,没有说话。那些人坚持问讯,被老梁用因其伤势过重搪塞回去了。老梁把郭丁二人安排住在一起。所谓“住”也不过是个稍大点儿的牛棚。晚上他看到丁卯时,他的师弟脸上不正常的红,嘴唇干裂。摸了摸额头,烫的吓人。他把晚饭给的那一小撮儿盐巴用米汤化开了,给丁卯抹在伤口处,希望能消消毒。他又用勺子把水一点点儿送进丁卯嘴里。郭得友知道,伤口感染以及高烧带来的脱水,会比伤口本身更快的夺走人的生命。到了凌晨时,丁卯终于退了烧,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见了郭得友,也不说话,把自己的身子蜷起来,他身上很疼,也很冷。郭得友看见了,拿牛棚里的破布给他师弟裹上了。第二天天还没亮,丁卯就又被他们拖走了,郭得友愤怒的眼里直冒火。可他拦不住,对方那么多人,一记手刀,他就倒下了。


                    IP属地:天津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17-09-14 2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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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着几个月过去,丁卯已经快要成了一块儿烂肉。可他死咬牙关,愣是不吐一个对郭得友不利的字儿。那些人很生气,他们还没有遇到过这么嘴硬的。他们骂骂咧咧,边打边骂。先骂丁卯,再骂郭得友,又骂老河神。丁卯失焦的眼睛突然聚起了光,他瞪圆了眼:“不许说我师父师哥。”那些人好笑的看着他,他声音不大,却一字一句:“我师父和师哥,为天津百姓造福...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你们...你们算什么狗·东·西,也配提他们?”
                      那些人恼羞成怒,拿起钢管不要命的往丁卯腿上砸。只听咔嚓一声,丁卯无法抑制的冲出口一声惨叫——他的左腿断了。
                      老梁纵然与郭丁兄弟交情不错,却也无力控制事情的局面,因为全国的局面都变了,人们疯狂又残忍。·批*斗*了一天,这天夜里,丁卯是被抬回牛棚的。郭得友看见小师弟的腿时,眼泪止不住的从眼眶涌出。他想方设法的求救,哪怕是借钱也要保住师弟的腿。改造所治不了这么严重的伤,特批可以去外面看病。可他们这样敏*感的身份,外面的医院医生本身就都担惊受怕,谁还敢给他医治。郭得友就这样背着丁卯,走遍了所有他可以去的地方,求助了他认识的所有能联系的上的人,可人们都像躲瘟疫一样躲着他们兄弟,彼时竟无一人愿意站出相护。好像一眨眼,天津城都变得陌生了。
                      最后,一位素不相识的老中医答应愿意为他治伤。郭得友满心欢喜,赶紧请老大夫来看。老大夫在丁卯的腿伤处看了看,又摸了摸,摇摇头道:“唉...腿骨断了,要是来的早,我还能想办法给接上。可是你看这伤,也有些日子了,耽搁了太长时间,断骨处完全坏死了,治不好了...”郭得友一愣:“您这什...什么意思?”老大夫眼里流露出同情的目光:“这腿已经废了。”丁卯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暗淡,突然握起拳头狠狠的往断腿上砸去。郭得友吓坏了,攥住了丁卯的手:“别这样!别这样,我们还会有办法...丁卯,你看着我!!!我们再去别处看看...”丁卯的大眼睛里突然留下了泪水:“没用的...哥哥,没用的...现在它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了...”


                      IP属地:天津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17-09-14 2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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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最终又回到了改造所,被抓回来的。心力憔悴的郭得友也变得蔫了不少。可他更担心的是丁卯。这两天他明显的感觉到,虽然腿上的伤是旧伤已经不碍事了,可丁卯的心理崩溃的太严重。他绝望了,这样的日子看不到希望,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是尽头。郭得友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因为他自己的心也寒了。他只能和丁卯缩在一起,告诉他还有师哥在。
                        半夜时分,因为过度劳累,郭得友已经睡了。丁卯却再没有睡意。他从师哥的怀里挣脱出来,小心着没吵醒他,把他从小到大戴在身上的一块小玉坠放进郭得友手心里,然后悄无声息的从牛棚里翻出来。即便他现在已经残了,即便有人看守,可他还是避过那些耳目,逃出来了。
                        入夜了,海河边很冷。丁卯摘下了那些人套在他脖子上破烂的木牌子,丢在一边。清冷的月光下,水面平静的没有一丝波纹。丁卯盯着河面,看着自己的倒影,突然就笑起来,果然,还是觉得水最亲啊。可是,他摸着自己身上狰狞的伤口,又摸了摸自己断了的左腿,这双腿,怕是再也下不了河,游不了泳了...他笑着,拖着那条残腿,一步步挣扎着走向了河水。11月中旬的天气,河水冰冷刺骨。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向水中走。河水已经浸到了胸部,渐渐的,没过了头顶,最后整个人栽进了河里。
                        他在水中慢慢睁开眼,模模糊糊的好像看见了郭淳的身影,他轻轻叫着:师父...
                        这里没什么值得留恋了。他伸出手,他想跟师父走,永远的离开。他是老河神的徒弟,小河神的师弟,他怎么会怕水呢?可时至今日,他心寒了,失望了,他不想活了。他自己散了胸中一直憋住的那口气,冰冷的河水从四面八方涌入了丁卯的耳朵,鼻腔,嘴里,气管,胃里...强烈的呛水与窒息感纷至沓来。他无法呼吸,五脏六腑因为缺氧仿佛快要炸开,而伤口又锥心的疼。寒冷与黑暗渐渐袭来,他感觉自己快冻僵了,只能咬紧牙关,抵抗寒冷。他觉得困,想睡觉...慢慢在水中舒展了身体,以最舒服的姿态,摒弃了身上所有的痛楚,投入了河水的怀抱。意识恍惚之际,他轻轻的念叨了一句:师哥...牙齿渐渐卸了力,就在夜晚的海河水的摇摇晃晃之中,睡着了。


                        IP属地:天津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17-09-14 2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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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得友浑身都疼,牛棚里很冷,没来得及处理的地方,伤口就化了脓水。他发着低烧,很难受。朦朦胧胧间,突然,一声“师哥!”的叫声传入了脑海,郭得友猛然惊醒,他的师弟不见了,没由来的心悸的厉害。可这大半夜,也不知去何处找他。
                          第二天,海河岸边又热闹起来,说是河里有漂子了。天津的老少爷们爱看热闹,就算是在这个时候也一样。看热闹的人群不知谁说了一句,叫小河神来啊,语气满满的讽刺。谁人不知郭得友因为这比“下九流”还要被人瞧不起的捞尸工作和离奇的点烟辩冤已经被批斗改造了。人群哄笑着,好像这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件小事。而此时“改造所”已经乱成一锅粥,因为跑了个人,丁卯不见了。郭得友突然没由来的慌了,他看见了手心里的玉坠,他有不祥的预感——他的小师弟,已经出事了。
                          于是,他跪下央求那些人,让他去找他的兄弟。那些人耐不住,又嫌他烦,就答应了,条件是,他们必须跟着,不然保不准儿他们半道就跑了。郭得友知道,让他出去,这已经是老梁能做的最大的妥协了。
                          莫名其妙的,郭得友就去了海河边,他脱下了外衣,跳进河里去捞那浮尸。他的年纪大了,身手没有年轻时那么敏捷了,可捞尸是他的老本行啊。没一会儿,他就把尸体拖上了岸。人们冷眼旁观着,对那具死尸指指点点。郭得友喘了口气,他的手颤抖着,轻轻的抚摸着那还稍显年轻的脸庞,凉凉的,像冰一样。其实,他怎么会不知道啊——他在水下,刚一摸那尸体,像有感应似的,就知道这是他的小师弟了。他把丁卯湿哒哒的贴在脸上的一撮儿刘海往两边拢了拢,露出了他苍白光洁的额头。他攥紧了丁卯已经冰冷僵硬的手,不停的捂着,揉搓着,语无伦次:“丁卯!!小卯...醒醒呀...”
                          老梁不忍,走上前来,拍拍他的肩膀:“节哀。”郭得友呆滞的跪坐在地上,怀里搂着他师弟冰凉的尸体。他知道,小师弟确实是淹死的,可丁卯是捞尸队的,他的水性那么好,怎么可能会轻易就被淹死?郭得友看着老梁,看着冷漠的人群,突然就笑,笑出了声,笑这人无情;笑这天无义,笑这时代的疯魔,笑着笑着,又怔怔落下了泪。他小心的扶着丁卯的身体,用一只手托起了他的头,轻柔的放下他,让他平躺在地上,拿自己的外衣遮在他的身上,喃喃着:“捞漂子的人,最终也变成了河漂子,公平的很...也对,生而为水,死后,也当从水里归去。老河神的徒弟,这死法,不亏,不亏啊...”他明白,他的师弟年轻,向来心高气傲不肯服软,既然这么活着太痛苦了,那就走吧。也好,总归是完完整整的,比那些被拆的七零八落的尸体好看多了。到底也还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挺好。
                          人们说,小河神亲手把他师弟殓了回去,浇了汽油,一把火,丁卯的身体化作飞灰和青烟,他再没掉一滴泪。他是丁卯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一切后续问题都由他解决。他只是说:烧了干净。他把小师弟的骨灰一半撒在了海河水里,随着河水回归河流,流经天津的每一个角落;另一半随风扬了,飘到他们爱了护了一生的天津城中。郭得友说,这才算是真正的尘归尘,土归土。
                          时间到了,他又要接受“改造”了,分别时他和刘芳姐说,让她一定等他回来,而且等他百年之后,他也这么着。刘芳姐哭了,过了很久,她轻轻点了点头。刘芳姐是个好妻子。在这种时候,相互举报,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夫妻有的是,可她还是在郭得友身边,从不多话,也从未离去。虽然日子清贫,家里却也打理的井井有条。
                          郭得友在那个地方拒绝说话,那些“调查”的人都纳罕这人是不是精神有了问题。可一同被关起来接受改造的人们其实都明白,小河神是恨那些人逼死了自己的兄弟。因为小河神从不睁眼看那些人,偶尔扫一眼,那眼神儿里的怨毒是不会骗人的。那些人害怕他的眼神儿,变本加厉的折腾他。可无论怎么打他也不吭声。日子一久也就渐渐觉得没意思了。人们淡忘了他,毕竟他们总是可以找到新目标。后来,郭得友就被莫名其妙的放出来了。哦,对了。那一年,恰是1976年底。


                          IP属地:天津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17-09-14 2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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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历了这一劫,郭得友身心俱疲。他盯着那小木牌上短短的几行字,给他的娃娃大哥,师父和师弟分别上了香。吃过饭后躺在家里的床上,手里捏着两张民国时的黑白照片,翻来覆去的看。
                            第一张照片上,中间的老郭师父,鹤发童颜。左边的少年郭得友,一脸痞笑,右边的少年丁卯,笑的有点儿羞涩。第二张,是伍河捞尸队的合影,铁牛,泥鳅...都是朝气蓬勃的少年郎,一张张的笑脸,那是水上公安刚成立时,警局给照的。第一张相片,也是那时候顺带拍的。老郭师父总说,他这一辈子,最看重的就是这大徒弟,最宠的是这最小的徒弟。郭得友的手指一一划过那些笑脸,可是,经历了这么多,照片上的那些人,却是再也找不齐了。
                            这天夜里,他罕见的梦到了多年来未曾入梦的丁卯。梦里的丁卯还是以前的模样,小伙子精明又干练,看着郭得友笑。在梦里,他看见了少年时的一群师兄弟们在河里戏水,老郭师父拿烟枪敲他的头骂他没个大师兄的样子,梦到了魏家瓦房镜子阵,那只知恩图报的小狸花猫;梦到恶狗村里他和丁卯,李大愣一起捉拿连化青;梦到了那两条卖给他们馄饨吃的蟒蛇祖孙俩;梦到了河底电台,人皮炸弹;梦到了天天念叨大凶大凶的张半仙儿,还梦到了白四虎和他的僵尸媳妇儿鬼孩子;梦到了那成精的房梁...梦里的光怪陆离,让郭得友觉得他似乎重新走了一遍前半生。梦的最后,是丁卯在水里,对他挥了挥手,眼神儿带着些许的亲昵和尊敬:“哥哥,保重...”郭得友惊醒了,枕头湿了,脸上也是一片冰凉的水痕。他忽然意识到,这是丁卯这么多年欠他的一个告别。
                            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
                            来入梦。
                            上天知我忆其人,使向人间梦中见。
                            自此山水不相逢,犹恐相逢是梦中。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IP属地:天津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17-09-14 2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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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就那么一年一年的过去了,到了八十年代,从来不让人称呼自己为小河神的郭得友,终于也熬成了老郭师傅(注④)。捞尸是干不了了,可这身本事也不能就这么废了。老郭师傅成了一名游泳教练,带着一群年轻人训练。过去的老人们为自己的儿孙能拜在河神的门下而高兴。郭得友知道后浅笑着对他的徒弟们(书里结尾时郭得友真的收徒弟了)道:天津卫哪还有什么河神啊?真正的河神(注⑤)早就成了天上的云,城里的风,河里的水,花儿里的露珠,你看不见他们的...
                              茶馆儿里,说书人眉飞色舞:“书接上文,上回书说道郭二爷...”隐匿在人群中的老郭师傅退了出去,到了郭得友如今这般的年纪,他不想再回忆这些过去的事儿了,人总还是要往前看的。现在的年轻人,只把这些当成茶余饭后消遣的故事,而真正经历了那些惊心动魄,那些曾经鲜活的生命,都已经湮没在历史里了,如今也只剩他一个了。说书人的声音渐渐传来:说起那郭二爷,那可是超凡绝伦的人中龙凤!想当年大战魔古道妖人连化青...郭得友突然想起,很久以前,也有一个人那么说过:我师哥呀,那可是超凡绝伦的人中龙凤呢...
                              时常有听人说,最不由人,是好梦大半
                              琉璃脆,彩云易散
                              祝君安,珍重向前
                              道不清的是情谊,讲不完的是故事。
                              他想,我们几个走散了,真的走散了,再也找不回来了...(注⑥)


                              IP属地:天津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17-09-14 2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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