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炽热的阳光透过稀薄的大气，炙烤着这片弥漫着尸臭的破落城市。刺眼的白光照耀下，空气都开始因为热浪而产生扭曲。
一只食腐的红眼秃鹫在建筑上空不断盘旋，锐利的双眼四处梭巡，正在寻觅着下一个捕食的目标。不一会儿，一声凄厉的女人哭嚎响起，它便兴奋地拉扯着声带，朝声源处俯冲而去。
这样一座肮脏而悲惨的死城，却有着一个美丽的名字——幻想乡。城墙上悬挂的腐朽木匾，随着热风的吹拂左右晃动，似乎在嗤笑着城中几千幸存者的悲哀。他们死守着一座高墙和几片贫瘠的荒野，挣扎求存，不敢踏出安全区半步。因为安全区外，无数被病毒感染的丧尸和尸化生物正饥肠辘辘，等待着新鲜的人肉作为一顿美餐。
每天的这个时候，可以看见很多戴着防尘面罩的孩童走出军武学校的校门。幻想乡乡长，伟大的人类领袖八云紫为了培养人类未来精英，特意下拨资源建立了这所学校。
报名的孩子们将在这里学习如何战斗，学校会持续下发给他们足够的资源，保证他们衣食无忧。作为代价，十六岁之后他们必须扛枪加入军队，走上对抗尸化生物，开拓荒野的前线。
“慧音老师再见！”
“再见，回家路上小心呀。”
“慧音姐姐！明天见！”
“明天见！要好好完成作业哦。”
校门门口，四五个孩童围在慧音脚边，争先恐后地与她告别。
慧音笑容和煦，一个一个地回应着孩子们的问候。一袭简朴的蓝裙，完美地勾勒出了她凹凸有致的身段。即使脸上挂着一个古怪的防尘面罩，也依然掩盖不了她的年轻貌美。

“慧音老师，谢谢您照顾我们家妖梦了。这是我和紫的一点小心意……希望您能收下！”
美丽的少妇牵着一个银发的小女孩，走到了慧音面前。她先是恭敬地带着女孩鞠了一躬，然后撩了撩自己的粉色短发。接着，少妇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小的锦盒，递给了慧音。
这是人类领袖八云紫的爱人和养女，西行寺幽幽子和魂魄妖梦。
衣袖起落间，慧音隐约可以看见少妇左腕下一道深深的伤痕。她微微皱了皱眉，却没有说什么。而少妇身旁的妖梦，则是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个盒子，眼中满是不舍与渴望，却又不敢表露得太明显，以引起慧音的注意。
巧克力属于极其珍贵的奢侈品，即使是人类领袖八云紫，也很少有机会可以品尝到这种美味。
“幽幽子大人，您真是太客气了……那……我就谢谢您的好意了。”
慧音礼貌地点了点头，将盒子接下，然后掀开盒盖，取出了盒中唯一的一颗深黑色巧克力。她迷醉地嗅了嗅那诱人的香味之后，并没有吃下去，而是轻轻塞到了妖梦的嘴里。妖梦愣了一下，随即便幸福地眯起了眼睛，品尝起口中巧克力的甜腻滋味。
“慧音老师，您真是个好人！”
慧音只是淡淡一笑，与幽幽子握了手后，又揉了揉妖梦的短发。妖梦害羞地低下了脑袋，享受着慧音的抚摸。
美丽、善良、和蔼，在孩子们眼中，慧音正是一切美好品质的代名词。也许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人，这个遍地罪恶的世界才会存在一丝希望吧。
告别了两人之后，慧音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校门旁边假装休息。她微微睁着眼睛，目光射向校门外的一棵老树。在老树稀疏的荫蔽下，一个黑色头发的小女孩正埋着头，抱膝而坐。
慧音关注这个女孩很久了。女孩名叫莉莉，母亲早逝的她，十几年来和父亲相依为命。她的父亲是开拓荒野的一名士兵，前些日子，父亲死在了尸化生物的利爪之下，她便成了再无亲人的孤儿。
等学校里的人几乎散尽，慧音悄悄地坐到了莉莉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注意到有人到来，莉莉诧异地抬起了头，见来人是慧音，她急忙站起来，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怯生生地问：
“慧音老师……您？”
“现在没有人照顾你吧？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来我家里住哦。”
“哎？不用了……我不能给您添麻烦的。”
“这有什么？关心学生的生活，也是我身为老师的职责。那么就说好，今晚跟老师回家吧？”、
“那……好吧。谢谢您了。”
莉莉同意之后，慧音便牵着她的手，走向了远离学校的方向。
然而，两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是，她们身后的暗处，正站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女孩恶狠狠地瞪视着慧音，眼中满是愤恨和不甘，似乎被对方抢走了什么心爱的东西。注视着两人走远之后，她从牙关中狠狠地挤出了两个字：
“莉莉……”

慧音带着莉莉在街巷中穿行着。
说是街巷，其实只是密集房屋之间极小的空隙罢了。八云紫这样做，是为了减少居民的自由空间，加强对这座城市的监管力度。作为一个掌控欲极强的领袖，她不允许自己的治下出现任何不确定的因素。当然，在这个物资极度匮乏的世界，这样做的确有益于维持城市的稳定。
两人走了很久，终于在一座低矮的平房前停下了脚步。
下午七点到七点一刻的这段时间，太阳会极快地下落。当分针悄然划过四分之一个表盘后，严寒将即刻取代酷暑。空中的烈日不复存在，剩下的只有一片如深渊般，看不见边际和尽头的黑暗。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
但也许正因为如此，每天昼夜交替的这段间隙才显得格外迷人。面前，斑驳的橘黄阳光爬上泛黄开裂的老墙壁，与碧绿的爬山虎相映成趣。偶然一阵风拂过，爬山虎轻轻摇晃，像青色的海洋上掀起了一阵阵波澜，光斑也随之游移不定。在叶片摩擦的“沙沙”声中，显得别有一番趣味。
莉莉惬意地眯起了眼睛，她很喜欢这样的环境。比起外面世界的冰冷残酷，这里简直像是世外桃源。她已经忍不住开始幻想，和慧音老师一起的生活了，就连失去父亲的痛苦，似乎都减轻了不少。
慧音推开了房前的旧木门。
怡人的兰花香味扑面而来，一下子扫清了外面尸臭带给人的不适。慧音走进屋子，双手在耳后轻轻一撩，只听“咔擦”两声，便把面罩取了下来，随手扔在了地上。她回过头来，冲莉莉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这是莉莉第一次看见慧音的脸。与自己想象中的一样，白皙，美丽，动人。
“面罩可以取下来哦。”
莉莉有些局促地点了点头，学着慧音的样子摘下了面罩，小心地搁在了旁边。这下子，涌入鼻腔的兰花香味更加浓郁了，让莉莉觉得有些过于甜腻。
也许是察觉到了莉莉的不适，慧音开口了，她用一种有些古怪的语气说：
“如果气味不浓的话，除不了尸臭呀。”
“哦，原来是这样啊。”
莉莉点点头。心中微微泛起一丝异样之感，但她并没有太过在意。
借助着落日的余晖，她勉强看清了房子里的景观——一方桌，一张床，一扇柜，两张椅，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但仅仅是这些极尽简约的家具，就把这间窄小的房子塞满了。角落阴暗处的椅子上，还坐着一个看不清面部的人偶模特。
或许是慧音老师的朋友荒野上带回来的吧？旧时代的东西真是稀奇呀。
正在莉莉猜想的时候。“模特”突然开口说话了，让莉莉着实吃了一惊：
“咳咳……这是你今天带来的孩子？”
对方的声音很好听，是那种很有磁性的成熟女声。光凭声音，莉莉就可以判断出对方是个美人。然而看，她的声音中却夹杂着一种浓重的阴冷气息，仅仅是开口说话，房间内的空气似乎就降了几度。莉莉只感觉后脊背一阵发凉，裸露的双臂也开始发麻，起了一排排的鸡皮疙瘩。
慧音没有说话，她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默默地点了点头。
“咳咳……那……你准备让她今晚和妹红……咳咳……咳咳！咳咳！”
女人一边说话，一边不停地咳嗽着，似乎肺除了有什么毛病。
“嗯，我打算让她和妹红睡。”
“妹红？”
莉莉有些疑惑地抬起了头，问。慧音低下头，沉默良久后，缓缓地说：
“一个……不太好相处的姐姐。但人还是挺好的。”
她看向慧音，却发现对方一直低着头，不敢与她对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渐渐浮上莉莉的心头——自她走进这间屋子开始，就发现这里处处透着诡异。太阳已经落山，气温骤降。莉莉只感觉自己身子外面冷，身子里面更冷，她就像一条可怜的小鱼，即将被恐惧冻死在冰层里。
“慧音老师……我想先回家了……”
然而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嘭——”
“啊！”
一声枪响后，莉莉觉得大腿被人从后面狠狠拽了一下，接着便失去了知觉。当她因恐惧而尖叫出声之后，她才逐渐感受到那烧灼般的剧痛。
“带她去妹红那里！现在！”
女人吹了吹枪口，白色的烟雾飘到了空中，不一会儿便散尽了。她凶狠地向慧音命令着，慧音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将双手从莉莉的腋下穿过，不顾她声嘶力竭的哭嚎，用力地提起了她娇小的身体。女人站起身来，弯下腰，帮慧音掀开了面前的一块木板——那下面是长长的阶梯。
“慧音老师！不要！”
近乎崩溃的莉莉不停地哭喊着，她疯狂地摇晃身体，试图挣脱慧音的手，却怎么也无济于事。当她抬起头，看见慧音的神色时，她突然绝望了——往日那双清澈的蓝瞳中，只剩下残忍和疯狂，看不见一丝存留下来的人性。
“吼——呜——”
空气中的尸臭味越来越浓重，渐渐地到了连兰花香味都掩盖不住的程度。丧尸特有的低沉嘶吼响起，莉莉立即明白了一切。
地下室的笼子里，关着一个一头白发，全身赤裸的少女丧尸。

……
“魔理沙……今天怎么样呢？我不在家，有没有觉得无聊？”
“笑一笑好不好？像以前那样，对我笑一笑？呵呵……”
一片漆黑的密室里，传来了少女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只是，一直没有人应答她的话语，让房间里的气氛变得十分诡异。
一只金色头发的少女丧尸被绳子紧紧地绑在椅子上，正不安地扭动着身体。她的嘴巴被结实的布条缠了好几圈，双手也戴上了厚厚的军用手套。至于身体的其他部分，则全部赤裸地暴露在了空气中。她的身上，骑着一个同样全身赤裸的黑发少女。黑发少女神色陶醉，用发育良好的身体不断地磨蹭着少女丧尸。这下，少女丧尸扭动得更厉害了，食物的香气不断刺激着她接近腐朽的大脑，三天没有进食的她，十分渴望一顿美餐。
“嗯？魔理沙？你饿了吗……别急，一会儿就有吃的了。”
黑发少女察觉到了少女丧尸的饥饿，她轻轻撩了撩少女丧尸的金发，又引来少女丧尸的一阵疯狂。但她却丝毫没有在意，相反，她甚至将对方的这种食欲当做了亲昵的表现，更加亲热地与她纠缠起来——仿佛丝毫闻不到那令人作呕的尸臭。
“叮铃——叮铃——”
“报告！博丽大人，八云大人有急事，唤您过去一趟。”
听见了门外的呼唤声，黑发少女露出了微微有些兴奋的笑容，她轻吻着少女丧尸的脖颈，小声在她的耳畔喃喃道：
“魔理沙……你又有吃的了。”

……
幻想乡，乡长私宅。
与人们想象中的金碧辉煌不同，乡长私宅实际上非常简朴。人类领袖，伟大的幻想乡乡长八云紫大人，将一切可以调动的资源，全部拨给了前线开拓荒野的战士，自然没有富余来提升自己的生活品质。
人类军队的前景是可喜的——丧尸和尸化生物不会成长，更不会进化，而人类自身的武备却在不断发展。前些日子，前线又传来了捷报，军队付出三人死亡的代价，占领了一座旧时代的医院。获取了不计其数的药品和器材。
“八云小姐，那我们就说好了？”
“嗯，就这样吧。”
“真是谢谢您，那我和大小姐就先走了？”
“请。”
紫微微颔首，露出矜持的微笑。站在她对面的银发女仆礼貌地鞠了一躬，牵着一个穿着红色洋装的女孩离开了。灵梦正好进屋，与两人擦肩而过，不禁侧目。
“旧时代……真的是幻想乡吗？”
紫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望向窗外无垠的黑夜，目光悠远而深邃。
身穿红白色战斗服的灵梦侍立在她身侧，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紫有几分妖媚的红瞳，期待从中读出她的几分心思。但结果却令人失望，灵梦什么也看不透。她伸长脖子，试着从紫的角度看向窗外，却始终无法窥见她眼中的景色。
灵梦忽然觉得自己离紫很远，明明此刻两人的距离只有二十六厘米，却仿佛隔着一条宽广的银河，无论怎么伸手，都触碰不到那个近在咫尺的身影。
从荒野得到的文献中，灵梦粗略地了解了一些旧时代的状况。那个时代没有丧尸，也没有怪兽。人们不会死亡，更不会痛苦。有情人……总是能终成眷属。
“去喊你的那个新兵呢？你没有把她喂给那个金发的孩子吧……前线刚刚死人，剩下三个孩子，一个女人，可足够那孩子吃上很久了。”
灵梦愣了一下后，回答说：
“不是有五个孩子，两个女人吗？为什么少了这么多？”
“刚才你进来的时候，遇见了咲夜和蕾米莉亚吧？她们要走了一个孩子和一个女人。”
“还有一个呢？”
“你说呢？”
紫回过头来，看向灵梦，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微笑。灵梦浑身一震，惊愕地瞪大了眼睛。紫的话语，让一向冰冷无情的她罕见地产生了动摇。
“还有人在做一样的事情啊……”
紫顿了一下，继续说，
“养尸的人多了，会破坏幻想乡的平衡。你们三方，只有两方可以活下来。红魔馆那边连我都不太好动，所以……只要你还有理智，就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灵梦的心中泛起一丝苦涩，她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紫也渐渐收敛了笑容，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牛皮纸制成的文件袋，交到了灵梦的手上，说:
“那个人名叫上白泽慧音，原来是军武学校的老师，今天上午已经被辞退了。根据资料库的信息看，她所养的丧尸应该是一个名为藤原妹红的少女……动手要快，要狠，包括那只丧尸，一个能动的都不能留，明白吗？如果你做不到，就把魔理沙的头带给我。”
“如您所愿……”
灵梦咬紧牙关，深吸了一口气，她站直身体，向紫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后，打开了文件袋，取出了里面的照片。仅仅扫了一眼，她就将慧音和妹红的面容深深地印在了脑海中。
正当她准备离开时，紫突然开口了：
“不是如我所愿，是如你所愿，灵梦。”
灵梦的脚步停下了，她似乎想转身，但终究还是继续向前离开了。
紫露出了无奈而疲惫的笑容，她瘫坐在木质的圈椅上，默默地揉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一言不发。良久之后，她才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窗外寒风呼啸凛冽，像怨魂在不断地哭泣。紫觉得自己正一丝不挂地站在山崖上，山谷里的寒风像刮骨的剔刀，自上而下地席卷而来，不断地撕裂着她的心灵。
“永琳……你能告诉我，我所做的是不是正确的吗？”
紫紧闭双眼，在心中默问。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似乎这样就能平复心境，压制住一切懦弱的冲动。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只是用从不间断的勤勉，来**心灵深处的怠惰与迷茫
——自从永琳死去之后。

……
憔悴的慧音推开了房门，柔和的阳光便随之照了进来。辉夜不悦地颦了颦眉——长期生活在黑暗中的她，眼睛已经不习惯看亮处的事物了。
“学校把我辞退了，今后我不能再给妹红带食物了。”
“咳咳……是吗？”
辉夜咳嗽了几声，用毫无波澜的语气回答。她曾经在狩猎的时候，被一头尸化的猩猩打中了胸口，伤到了肺，自那之后就经常咳嗽。每次呼吸，肺部都会感到隐隐的疼痛，时不时还会咳出血痰——她的生活已经糟透了，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
“那以后，妹红的食物怎么办？”
满脸憔悴的慧音一把坐在了椅子上，仰起脖子，长舒了一口气后，有些复杂地问。
学校的领导一整天都在审讯她，疲劳的她一刻都没有歇息过。当时还有个蓝色头发的小女孩作证，说是亲眼看见慧音带走了莉莉。也怪慧音当时大意，没有仔细检查周围的状况。所幸，慧音平时在学校的声誉很好，再加上校方又没有直接证据，于是仅仅只是采取了革职这种温和的方式。
慧音已经记不清，自己为了饲养妹红，而害死了多少人。其中，有父母双亡的孩子，有无依无靠的寡妇，也有将行就木的老人。她是个人类，她有人类的感情，面对一条条生命的消逝，她始终做不到无动于衷。
更重要的是，她看不见新生。
养尸，像一个巨大的无底洞。慧音不断地用他人的生命，去饲养饥饿的妹红。无数次违背自己的意志，无数次践踏自己的良知，她都不在乎——如果这一切可以换得爱人的归来。
然而，养尸的日子已经有了两年余，慧音从来没有看见妹红有好转的迹象。即使是面对自己，妹红的眼中也只有食欲。这也让她逐渐认清了一个可悲的事实，那就是妹红再也无法变成从前的模样了。
“我记得……你比我说过更爱她对吧？”
辉夜缓缓地说，话语中夹杂了几分不善之意。让慧音下意识的紧张了起来，她吞了口口水，手心不自觉地渗出了几丝细汗。犹豫了一下后，她问：
“你什么意思？”
辉夜没有立即回答，她微微翘起嘴角，从桌上拿过一把黑色的小手枪，饶有兴趣地把玩了起来。慧音小心翼翼地坐在原处，不敢说话，更不敢挪动。过了一会儿，辉夜轻轻拉下套筒，按下击锤，用一种极其阴森的语气说：
“你……去喂她吧。”
慧音惊愕地转过了头，足足愣了好几秒后，才理解了辉夜话语的意思。死亡的恐惧从尾椎骨一路向上，冻结了她的脊梁。慧音想要逃跑，但却已经被冰冷的枪口对准。只要她赶跑开半步，一颗炽热的子弹就会夺走她的性命。
“对了……咳咳……去之前把衣服脱下来。等妹红恢复过来，还要给她留个念想呢……咳咳……有什么遗言快说吧，我也许会帮你传达给她的。”
“不……不要……我不要死……”
“给我去！你不是爱她吗！为她去死都不肯吗！”
一股毫无缘由的暴怒涌上辉夜的心头，她猛地站了起来，几步跨到慧音的面前，死死地扯住她的衣领，用枪口抵住了那张因惊恐而失去血色的美丽面庞。很难相信，那副看似虚弱的身体，竟然能突然爆发出如此恐怖的力量。
两人对视了十几秒后，辉夜渐渐地恢复了理智。她松开了慧音的衣领，咳嗽几声，吐出了一口带血的淡痰。也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在巨大的心理压力下，她竟然试图攻击自己目前唯一的同伴。
“真的很抱歉……慧音，我刚才昏头了……当我没说过吧，明天我去给妹红找吃的。”
“不用了。”
慧音的声音很平静，像毫无波澜的海面。但是，这份平静之下，却隐隐藏着由情绪所汇成的巨大波涛。辉夜沉默了许久。始终没有表态。她把双腿蜷曲挪到椅子上，缩起肩膀，将小臂架在膝盖上。过了许久她才站起身。似乎毫不在意地说：
“你真的决定了吗？”
慧音笑笑，冲辉夜点了点头。然而辉夜却愣住了——从慧音的脸上，她看不见半点希望的存在。那笑容仿佛一潭死水，无论是谁，都无法再在其中溅起半点波澜。
“我真的太累了，你就让我歇一会儿吧。妹红……就拜托给你照顾了。”
话罢，慧音利落地褪去衣衫，露出了凹凸有致的雪白酮体。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她转过身子，走向了木板下绵延的木梯。
辉夜站在原地，像一尊熔铸的雕像，一动也不动。她想出声阻拦，也想拽住慧音，将她拉回这个充满罪孽，但是属于生者的世界。终究，辉夜还是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站着，直至慧音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过了十几秒，在撕咬声响起的同时，辉夜重重地扣上了木板。但她终究还是慢了一步，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还是阴险地钻进了她的鼻腔。
辉夜忽然觉得很累，一股深入骨髓的的疲累，像排山倒海的浪潮，不停地冲击着她的心脏。她抬起头，水泥屋顶阴沉地压在她的头顶上。她知道自己无法摆脱——屋顶上是同样阴沉，没有一丝光芒的天空。
辉夜把手伸进上衣口袋，从里面掏出了一个字迹模糊的塑料瓶，旋开已经花了齿的瓶盖，将手一抖。两颗白色的药片便滚落到她的手上。然而，她似乎不甘心似的，又倒出了两颗药片。
这是慧音在荒野上给她带回来的。在辉夜情绪波动的时候，她的肺就会剧痛难忍，连呼吸都十分困难。只有依靠止痛药来暂时地摆脱痛苦。
自从妹红变成这副鬼模样，已经过了有两年了。这三年来，她唯一可以陪伴可以依靠的人，只有慧音。也许在不知不觉之间。慧音已经成为了她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也许不知不觉之间，自己已经对慧音产生了某种亲情，又或者，自己此刻心中刻骨铭心的疼痛，只是同伴逝去时的兔死狐悲。
当然，慧音已经离去了，纠结这个问题毫无意义。然而辉夜总是会不自觉地做这自扰的庸人。
“你累了，就好好休息吧。”
我将会承受剩下所有的罪孽，直到这可悲的事情被什么结束……
“吱呀——”
门毫无预兆地被打开了。
辉夜条件反射般地掏出了手枪，对准了门口，直径为九毫米的子弹，已经在枪膛里蓄势待发，随时可以击出。与此同时，出现在门口的人影也握住了一把银色的手枪，辉夜的脑袋，正好在对方手枪照门和准星的连线上。
没有一方敢扣下扳机，两人瞬间僵持在了一起。也直到这个时候，辉夜才有机会看清对方——身材姣好，年轻，气质冷酷，还穿着一身招牌式的红白色战斗服，除了八云紫任命的执法队队长，博丽灵梦之外，不会有别人了。
“上白泽慧音呢？”
面对对方语气不善的逼问，辉夜只是不屑地笑了笑，淡然地回答：
“她啊……刚才死了。”
灵梦目光一凛，经过了极短的思考之后，她果断地扣下了扳机。与此同时，另一发子弹也从她瞄准的地方射了过来。电光火石过后，灵梦只觉得左手小臂上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几乎是下一刻，她头上的冷汗就淋下来了。
丰富的战斗经验让灵梦知道，她的左手中弹了。待她定睛一看，原本辉夜坐着的地方已经没有了人影，甚至连她的椅子也消失了，只留下两堵空空的墙壁。
“机关？花招还真多。”
稀稀疏疏的脚步声在窗外响起，让灵梦立即意识到对方还没有离开。她不顾左手的伤，紧握手枪，缓缓地朝墙角移动，并且一直警惕着屋外的动静。
突然，灵梦的面色变得严峻了起来，她稍稍弯下腰，鼻翼微微耸动，便立即察觉到了屋子里的异样。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血腥味，掺杂在浓郁的兰花香气中。灵梦立即停下了脚步，仔细地侧耳倾听，几秒钟之后，她向前猛跨一步，左脚一撩，隐藏地下室的木板就被掀了起来。
几乎是同一瞬间，又是一颗炽热的子弹向灵梦袭来。灵梦凭着直觉向前一滚，十分惊险地躲过了子弹的袭击。在那之后，她急忙蹲伏起身，一边朝着枪声响起的地方瞄准，一边对着窗外厉声威胁：
“那只丧尸就藏在地下室里吧！现在就给我出来，不然我就要了她的命！”
辉夜没有回话，但是越来越响的脚步声，已经说明了她的选择。灵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手枪对准了门口，食指轻轻搭在扳机上，随时准备给进门的人以迎头痛击。
突然，伴随着一阵狂风骤雨般的脚步声，地下室的楼梯开始巨震。紧接着，一股混合着尸臭味和血腥味的风，从灵梦的身后涌了过来。
灵梦心中巨震，她猛地回过头，却正对上了妹红惨白的面庞——不知何时，她已经冲到了灵梦的面前。来不及开枪的灵梦，只有迅速地侧身躲闪。所幸，刚刚饱餐一顿的妹红并没有纠结于她，而是以恐怖的速度经过灵梦的身边，红着眼睛，疯了似的冲出了门。
这速度……实在太恐怖了！怎么可能……普通丧尸怎么可能有这么敏捷的身手！
灵梦把身子倚在墙壁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妹红的突然出现，实在出乎她的预料。很显然，也出乎外面那个人的预料。
此时，灵梦看向门外的目光，也变得无比凝重。犹豫了一会儿，她咬咬牙，还是选择继续追击。她找了个角落，简单地处理了一下左臂的伤口后，便一头扎进了无边的黑暗中。

……
那是一个冬日的白昼 。
冬日的白昼，是四季之中最迷人的。只有在冬日，人们才可以尽情地享受柔和的阳光，而不用担心被灼热的紫外线晒坏皮肤。适宜的温度，使人们仅穿单衣就可以外出活动。当然，这自然也是开拓荒野的好时机。
人类领袖八云紫，在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雇用大量的年轻人加入开拓荒野的队伍。即使死亡率极高，但在优厚待遇的诱惑下，还是有无数缺衣少食的青年人踊跃报名。辉夜、妹红和永琳，就是在那年的冬天加入开荒队的。
三人所在的开荒队遭到了尸化狮群的袭击。开荒队几乎全军覆没，三人一同趁乱逃走。在妹红的建议下，三人钻进了一片树林逃生。
不知是什么人，在林中放置了一个捕兽夹。当时的情况太过紧急，甚至连一向谨小慎微的永琳，都没有注意到这隐藏在暗处的杀手。结果，恰恰就是她，踩中了那个致命的捕兽夹。
“妹红，辉夜就拜托给你照顾了。”
这是辉夜记忆中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见永琳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也正是从那一刻起，辉夜才真正地意识到了。不成器的自己，拖累了永琳一生，也许直到她生命消失的最后一刻，依旧还在为自己担心。
然后，一只尸化的猎鹰呼啸而至，勾住了永琳的肩膀便飞向了远方。妹红开枪射击，猎鹰的翅膀被射断，永琳则随猎鹰一同坠入山谷，尸骨无存。
自那之后，又过了半年。妹红在一次狩猎中被丧尸抓伤，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实际上，辉夜拼死把她救了回来，关进了屋子里的地下室。
辉夜还记得妹红尸化的那天。她和妹红隔着铁笼，痴痴地对视。最终，辉夜只能坐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妹红生命消逝。她红润的皮肤逐渐变得苍白，清澈的红瞳变得浑浊，眼中的爱意，变成了无尽的混沌和疯狂。
那之后，就是地狱一般的日子。
夜色漆黑如墨，辉夜独自一人在荒野上飞奔着，片刻不敢停下脚步——一个冷血且恐怖的杀手，正在不断地追寻着她的踪迹。一旦被对方发现，两个人中就必然会有一个人会永远地停止呼吸。
这片荒野已经被开拓并清理过了，出现丧尸或尸化生物的可能性很小。但是，如果辉夜按照这个速度继续前进，那么只需要五分钟，就能踏进未经开发的荒野。那里，生活着无数危险的丧尸和尸化生物，没有人可以独自从那里活着出来。
辉夜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千疮百孔的肺部，正用尽全力向外界交换着氧气。一阵阵撕裂的疼痛，从她的胸腔内传来，让她几乎要昏厥过去。夜风裹挟着逼人的寒气，轻易地透过她的皮肤，直直地往她的骨缝里硬钻，勉强拉回了她涣散的意识。不过，虽然意识仍在，但辉夜的身体却如同断了线的人偶般，向后栽在了冰冷的地面上，手中的老旧手电筒，也悄然地滑落一旁。
辉夜无神的双眼正对上了无光的天幕。天很黑，像一张巨大的、密不透风的黑色斗篷，蒙住了上方的一切。她突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她觉得，这片天空应该存在着什么，存在着什么足以照亮这片悲惨大地的东西。
辉夜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在永琳死去的那天晚上，她以为自己已经在妹红的怀里流尽了一生的泪水。她很累了，她也并非没有良知，她甚至想像慧音一样，抛下一切，好好地睡一觉，但她终究还是没有合上眼的勇气。妹红的面庞，依然在她的脑海中盘旋，久久不散。
辉夜还记得，在自己拒绝妹红父亲求爱时，妹红眼中流露出的强烈憎恶。这份憎恶，知道永琳逝去的那个晚上，才彻底消洱。在那个烛光与泪光交织的夜晚，妹红对自己只剩下怜惜和爱——这是辉夜可以确定的一点。
不过，与妹红不同，辉夜则是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迷上了那张倔强的脸庞。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吧。
所以，在将她从那个属于丧尸的世界中拉回来之前，自己绝不能死去。
即使她可能已经对这个残破的世界毫无眷恋了。
“吼呜——”
“砰！”
枪声响起，一只从暗处扑过来的丧尸应声而倒。辉夜狠狠地捶了一把地面，不顾自己的身体状况，捡起手电筒，强行站直身子，继续向荒野移动。
刚才的开枪声，势必会把追击的灵梦引来。就算没有引来灵梦，也会有大批的丧尸和尸化生物闻风而来。
辉夜突然感到脸颊上泛起丝丝凉意，随之而来的还有几分湿润，雨开始下了。噼啪不停的雨点无情地落在她的身上，很快便浸透了她单薄的衣服。辉夜的心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悲哀的想法——她也许会就这么冻死在这片荒野上。
饥寒交迫之下，倒在荒野的泥泞中，在无边的长夜中慢慢停止呼吸。待到日出之际，尸体腐烂，散发恶臭，再被食腐动物蚕食干净，也许就是她唯一的结局了。届时，她的丧礼上没有鲜花，没有墓碑，更没有爱人，只有乌鸦和蛆虫出席。
现在，辉夜已经独自一人走出了安全的荒野区，进入了丧尸和尸化生物的领地、当她发现了这一事实，并且准备折返的时候，却突然在滂沱的雨帘中，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木屋。
丧尸……应该不会藏在里面吧。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早已被大雨浇湿全身的辉夜小心翼翼地摸到了木屋旁边。她右手持枪，左手轻轻搭在木门上，摸索了一阵，将门闩抽出之后，缓缓地推开了门。
“吱呀——”
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扑面而来，出现在她面前，是一具躺在椅子上的女性尸体。她银发披散，衣衫破烂，一柄上了锈的匕首，直直地插在她的左胸处。
看清了屋里的状况后，辉夜瞳孔猛地缩小，身体如同触电一般，不停颤抖。良久之后，她嘴唇嗡动，终于吐出了两个模糊不清的字眼：
“永琳……”

……
“刚才的那一枪，一定是那女人开的。如果我过去，肯定会被那些尸化生物撕碎……可恶……嘶！”
灵梦有些不甘地颦起了眉。情绪一激动，她左臂的伤口又开始发疼了。
之前辉夜射出的子弹，贯穿了灵梦的左边小臂，打断了小臂骨。而灵梦仅仅是做了简单的急救和止血，并没有进一步地处理——她已经做好了失去一条手臂的觉悟。因为，她有件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如果无法向紫证明自己杀死了那只名为“藤原妹红”的丧尸，那么紫一定会将魔理沙杀死。灵梦毫不怀疑这一点，她清楚，紫既然说出了那样的话语，那么就绝对不会手下留情，即使是她所信任的自己也一样。
有时候，灵梦甚至会怀疑紫有没有人类的感情。她可以为了一片难以开拓的荒野，而投入数十，甚至数百人的性命。灵梦不明白，紫为什么对那片荒野有那么大的执念。
人类是自由的生物，没有人甘心一辈子被困在高墙之内，每个聚居地居民的心中，估计都对荒野之外的沃土存在着向往。但灵梦却有一种隐隐的直觉，她觉得，紫并不是出于这个想法才去开拓荒野的。她的眼中，还存在什么更加深邃的东西。那是一种类似仇恨，有超脱于仇恨的感情，就像……在被迫履行一份责任，一份怎么也放不下的执念。
紫真正的心思，也许只有她的爱人——西行寺幽幽子才能读懂吧。又或许，连她也读不懂。
灵梦还记得两年前，紫曾经向她承诺过：
“等你为我做满三百件事，我就告诉你将丧尸转变为人类的方法。”
自灵梦听见这句话开始，她就一直在为紫卖命，经历了无数次险死还生，终于到了现在。今天的任务，就是第三百个了。等自己从紫口中得到那个方法，就永远地逃离她身边，和魔理沙一起过只属于两个***子。
左臂的疼痛渐渐消退，冰冷的雨水将它冻麻了。灵梦稍稍用力掐了一下，受伤处便再次传来了针扎一般的感觉，让她短暂地清醒了过来。
灵梦缓缓朝声源处移动，却又不敢太过接近。她感觉自己正在不断地虚弱下去，走路像踩在棉花上面，使不上半点力气。灵梦很清楚，除非现在立即折返，否则自己几乎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不过，灵梦更清楚的是，如果现在折返，那就相当于背弃了自己这两年来的所有努力。从她开始犯下罪孽的第一天起，她就决心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绝不回头。
自己无法在没有魔理沙的世界生存。这两年来，支撑她的只有治愈魔理沙的这份执着，若是这份希望破灭，那她也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
【原本的丧尸病毒，会让宿主变得疯狂且富有攻击性。】
【我通过研究，成功减少了个体丧尸体内病毒的量，使其可以通过移植极其稀少的左腕腺体治愈。玻璃管内的液体，是我研制的灭毒药物。按照图纸所示，制作出发射器，将其打入云层中，就可以让无数丧尸和尸化生物恢复正常。】
【但是，仍有部分丧尸会发生突变，使宿主体内的病毒大量繁殖，达到普通个体的数百亿倍。如果不将它们消灭，病毒就永无灭绝的那天。】
【这，就算是我的赎罪吧。】
【——八意永琳】
泪水流下，与发梢间滴落的水珠汇聚，悄无声息地摔到地上，溅起点点细小的水花。辉夜咬紧牙关，双眼紧闭，眉头死死皱成一团，似乎扭曲面庞，就可以挤干她的泪水和悲伤。
辉夜还记得曾经的永琳，成熟稳重而年轻貌美，意气风发又含蓄内敛。她喜欢穿医生的白大褂，还总会在左胸口夹一只镀金的钢笔；她喜欢在清晨太阳升起的时候，坐在镜子前画上淡淡的妆容；她喜欢那一盆生机旺盛的三叶草，喜欢轻轻拨弄它青绿的叶片；她喜欢在夕阳西下时，独自倚在窗台，默默地点燃一根泛黄的香烟……
关于永琳的一切，突然在辉夜的脑海中不断重现。这种感觉就像烟花，一旦点燃引信，便会极快地升上天空，一瞬间的绚烂与绝美之后，就又毫无眷恋，毫不留情地消失。看着永琳毫无生机的尸体，辉夜第一次觉得她离永琳那么远。
“所以，让我来替你完成你剩下的事情吗？”
辉夜苦笑一声，抓起桌上的玻璃管，在手指间转了几圈之后，将其随意地搁在了桌子上。
“我爱你……但是你已经死了啊……咳咳！咳咳！”
到头来，还是要做永琳想做的事情吗？
罢了，随它去吧。
辉夜痛苦地捂着胸口，不停地咳嗽起来，似乎要把自己的肺给咳出来。
“不许动！双手抱头，跪下！”
一声怒喝，突兀地从辉夜的身后响起。与之同时出现的，还有一把顶在辉夜后脑的冰冷手枪。然而，辉夜却丝毫没有慌张，她平复了一下呼吸，微微勾起嘴角，带着几分笑意诱惑道：
“我有一个……把丧尸变成人类的方法，你想不想听？”

……
“腺体……药……难道？”
听完辉夜的讲述，灵梦的脸色“刷”的一下变了，变成了纸一样的惨白颜色。她用力地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紊乱的呼吸，缩小的瞳孔也逐渐恢复了正常。只不过，通过微微颤抖的身体，可以看出她心中的波澜依旧未平。
灵梦从小，就是被紫养大的。她知道自己小时候，缺失了一段记忆。而且自那之后，她的左腕就无缘无故出现了一道伤疤。向紫询问，得到的回答仅仅是她得了一种怪病，左腕的伤口是手术后留下的痕迹。
原来，这就是真相吗？
“我是永琳最亲近的人……只有我知道如何使用这管药。你现在也没有可能找到妹红和慧音了，不如与我合作？”
辉夜的声音，将灵梦从自己的世界中拉了出来。她愣了一下，随即便问：
“只有一个问题，你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我只是想要你不和我作对罢了。等我制作出发射器，恢复你养的人不过是举手之劳。我并没有付出太多，自然也不会从你那里索取什么。”
“好！”
灵梦用力点了点头，放下了手中的枪， 干脆地答应了辉夜的提议。
“我们估计得等到天亮的时候才能回去……我个人建议你先处理一下自己的左手，回去的时候不至于废掉。”
辉夜瞥了一眼灵梦的手臂，似乎毫不在意地提点道。灵梦也不推辞，利落地撕开了左臂上的破布，在桌上处理起了自己血肉模糊的伤口。
趁灵梦处理伤口的时候，辉夜在小屋内转了一圈，关上了两扇破烂的木窗，又插上了门上的木条。做完这一切，她便无所事事地蹲在了墙角。从她这个角度，看不见永琳的尸体，这也算是眼不见为净。之后，灵梦也默不作声地坐到了与辉夜相邻的一个角落。
屋外，雨更大了，时不时还会响起一两声惊雷，让人不得安睡。
“我想问你个问题，可以吗？”
辉夜突然开口了。
灵梦用鼻子“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养尸感觉如何？”
一个问题抛出，灵梦却久久没有回答。辉夜没有就此甘心，她继续追问：
“当你亲手将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带向死亡时，你会愧疚吗？你会为自己的罪孽而痛苦吗？”
“呵……罪孽吗？为所爱的人犯下的罪孽，我毫无愧疚，更不会痛苦。”
灵梦的声音冰冷无情， 像一块化不开的坚冰。让浑身凉透的辉夜，再次感到了一股逼人的寒意。她皱皱眉，发怔了好久之后，再次用一种奇怪的语气发问了：
“可是，罪孽终究是罪孽。”
“罪孽又如何？我倒是理解不了你。在我看来，一边犯罪，一边愧疚，简直愚昧至极。人生下来就是要犯罪的，排斥并憎恨自己的罪孽，只会更加迷茫。”
听了灵梦的回答，辉夜思索了很久。最终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吐出了一句评价：
“你真是……天生的罪人。”
“我们都是罪人。”

……
夜深了。
雨渐渐小了，雷声也没有再响起过。没有了噪音的打扰，两人也可以安心地闭目养神了。就这样，时间在沉默中缓缓流逝着。
辉夜双眼微闭，在脑中不断描摹着妹红精致的面庞。初次牵手，初次拥抱……无数的回忆仿佛近在咫尺，而当她想去触及时，却又仿佛远在天边。
记得自己最后一次和妹红接吻，还是在两年以前。辉夜现在还清楚地记得妹红嘴唇的味道，那味道就像青涩的苹果，酸中夹杂着淡淡的清甜，让人欲罢不能。只要稍稍回想，那张布满红晕的脸颊就会在眼前重现，而当她想闻上去的时候，妹红的脸却又化作一阵烟，消散在空气中了。
辉夜清楚，她自己的潜意识里，应该知道一个可以治愈妹红的方法，但她却怎么也不敢去想……她有种隐隐的预感，只要找到了那个方法，就一定……
突然，辉夜的身子仿佛触电了一般，剧烈地颤抖起来。灵梦被这动静惊动了，抬眼看了一眼辉夜，见她没有出什么状况，便又不耐地垂下了眉。
今夜之后，就能和魔理沙重逢了。到时候，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呢？我爱你？我等你很久了？还是干脆什么都不说，直接给她一个拥抱？或者还是久违地深度交流一下？
灵梦从来没有想象过能像今晚这样，拥有如此幸福的烦恼。曾经奢求的一切，如今就近在眼前，实在让人觉得太过梦幻了，甚至有些不真实。
那时，这罪孽也要迎来结束了。自己双手沾染的所有血腥，终将变成两人之间爱情的甜蜜——也许在他人眼里，这实在是有些讽刺。罪孽滔天的罪人，却能得到令所有人都艳羡不已的幸福。
突然，两人同时睁开了眼，并且拔出手枪，进入了警戒状态——她们清楚地听见，有什么人在飞快地接近这间屋子。
“碰——”
“砰！”
门被暴力地撞开了，一个苍白色的身影闯了进来。几乎在这人闯进小屋的同时，灵梦就狠狠地扣下了扳机。而辉夜却愣在了原地，没有进行任何反应。
飘扬的长发，苍白的皮肤，熟悉的面庞，让辉夜一眼就分辨出，闯进小屋的不是别人，正是早已尸化的妹红。
“快射她啊！”
“别杀她！射腿！”
在两人焦急呼喊的时候，妹红动了。刚才灵梦的一枪并未射中她的要害，反而深深地激怒了它。它没有理会一旁的辉夜，直直地奔向了对角线上的灵梦。
“不！”
出乎辉夜预料的是，灵梦并没有逃开，而是朝着妹红奔了过去。她抢在妹红到达木桌之前，一把捞走了桌上的玻璃管，辉夜当即明白过来——灵梦是担心妹红扑过来，撞碎了玻璃管。下一刻，两人身形交汇之际，她才扣下扳机。
一切都似乎停了下来。
妹红苍白的手臂，贯穿了灵梦的胸膛。下一个瞬间，辉夜姗姗来迟的子弹才击穿妹红的膝盖，使她半跪在了地上。趁此实际，辉夜再次叩动扳机，赶忙在妹红的另一条腿补了一枪。
灵梦不可置信地低下了头，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以至于她都没有认知到自己将死这一事实。
下一刻，妹红抽出手臂，灵梦的身体便向后一仰 ，无力地软倒在了地上。那根脆弱的玻璃管，却稳稳地躺在她的手心，安然无恙。
“给我的罪孽……有个交代……”
她望着漆黑一片的上方，用尽最后的力气，呢喃出声。
灵梦感到自己的鲜血渐渐流出了身体，意识也不断的模糊。但是，她却意外地觉得安稳。此刻，她才真真正正地认清了自己的内心。
她说得对……罪孽，终究是罪孽。这罪孽持续的太久，也该结束了。
只是没有亲眼见证自己和爱人的新生，有些遗憾啊……
金发少女带着红晕的面庞，朦胧地出现在了灵梦的眼前。在昏晕中，她真切地听见了爱人银铃般亲切的呼唤。清风徐来，伴随着阵阵令人陶醉的花香，她永远地闭上了眼。
看来见面的时候，还是说我爱你比较好。

……
辉夜站起身来，看着灵梦瞑目的尸首。略带惋惜地叹了一声，她捡起了灵梦手上的玻璃管，小心翼翼地揣进了自己的怀里。
妹红趴在地上嚎叫着，她的双手在空中不断地挥舞，试图抓住不远处的辉夜。凌乱的白发，赤红的双眼，让她看起来已经完全不像人类了。
辉夜稍稍后退几步，注视着自己陷入疯狂的爱人，眼神复杂。她按着怀里的玻璃管，下一刻，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突然在她的脑海中蹦了出来。
接着，辉夜对着面前的空气，突兀地发问了：
“这一切……是不是你操纵的。”
“我可什么都没有做……这个结局，是她自己选择的。”
门外，缓缓走来了一个撑着阳伞的金发女人，那是一张被所有人熟知的面容——人类领袖，八云紫。
紫收起手中的伞，走进了屋子，看着里面的一片狼藉，深深地叹了口气。她神色复杂地摇摇头，眼中混杂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许久之后，她才用一种低沉的声音向辉夜问：
“你想听个故事吗？”
辉夜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握紧了藏到怀里的枪，她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松开了手——她想看看对方葫芦里买的究竟是什么药。
紫笑了笑，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旧时代的某天，出现了一种奇怪的病毒。这种病毒的生命力极强，被感染者会出现疯狂，嗜杀，体质增强，失去理智，喜食同类等症状。”
“所幸，这种病毒的感染性很弱，所以一开始只有极少的一部分人类被感染了。各个国家为了防止情况恶化，集中设立了一个管理被感染者的机构，并遣专家研究病毒，寻找消灭它的办法。”
“有一个少女被感染了，而她的爱人，恰恰就是一名管理机构的科学家。”
“科学家想尽办法，也无法杀死少女身体里的病毒，终于，她想出了一个办法。一个不用杀死病毒，也可以拯救自己爱人的办法。”
紫停住了，她回过头去看了眼辉夜。发现辉夜正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似乎是在沉思。她轻轻一笑，便继续说：
“她改良病毒，减少单一个体体内病毒的量，从而使病毒有了被消灭的可能。这样造成的后果，就是使病毒拥有了极强的传染性。”
“那之后，病毒就在世界上扩散，各国迅速陷入混乱，文明在快速地崩塌。而科学家的爱人体内的病毒，却依然没有彻底消除。科学家想要拯救爱人，却苦于寿命短暂。于是，她用高超的医术，不停地为自己和爱人移植其他活人的器官，以延长两人的寿命。”
“千百年后，科学家终于救回了少女。然而，那个时候出现在复活的少女面前的，是一个尸化生物遍地，毫无希望的世界。你……明白了吗？”
紫凄楚地笑了笑，轻轻撩起了自己左臂的衣袖，白皙的手臂上有一道深深的伤口。那下面，淡黄色的腺体正在不停地分泌着激素，与不断繁殖的病毒对抗。她走到永琳身边，用手掌轻轻摩挲那张已经腐烂的脸庞，又开口了：
“永琳，你让我背负上的罪孽，我用了百余年，也无法偿还万分之一……只不过，你死前似乎为我……为我们两个，找到了赎罪的办法啊。”
在被罪孽困扰多年之后，终于看见了新生的光芒。这下，终于可以放下一切，好好歇歇了。
这份爱，曾经带给自己无上的幸福，但在无上的幸福过后，却又是如同永夜一般，看不到头的孤单与绝望。如今千百年之后，再与爱人“重逢”，紫的心中感慨万千，此刻，她的心中有爱有恨，有憎有愧。百般滋味一时涌上心头，倒说不清楚了。
然而，过了很久，辉夜却始终没有说话。紫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神色剧变，她当即便拔出手枪，回过头去，正对上了辉夜冷冽的笑容，以及黑洞洞的枪口。
“看在永琳的面子上，我给你时间拔枪。”
“你要干什么？不要以为你是永琳亲近的人，我就不会杀你。”
紫先是一愣，短暂的惊慌之后便恢复了冷静，她瞬间收敛了嘴角的笑容，用毒蛇般森严的目光逼视着辉夜，冷声威胁。
辉夜毫不畏惧地瞪了回去，说：
“我举枪有两个原因。先说第一个吧……第一个，就是因为我恨你。”
“呵……我有什么值得你恨的？”
紫冷笑起来，在她的认识里，自己与辉夜无冤无仇。她就是想破脑袋，也不知道辉夜到底恨自己在什么地方。
“有！”
辉夜突然怒吼出声，她的面庞开始扭曲，随即极快地恢复正常。下一刻，伴随着掷地有声的话语，辉夜埋在心底的愤怒开始像火山一样爆发：
“你不顾一切地开拓荒野，无非是想弥补自己犯下的罪，让世界恢复原状。可是你错了……大错特错！你用他人的生命赎自己的罪，恰恰再生新罪！如果没有你……妹红不会这样，永琳更不会死，地上的这家伙，也不会死！”
发泄完毕之后，辉夜便陷入了沉默。站在辉夜对面的紫同样缄默不语，她面色如常，似乎在等辉夜继续说下去。
辉夜用力地咳嗽了几声，喘息了好久，才把乱掉的气息顺了过来。刚才，她的情绪猛然失控了，这是她自己都没有料到的。以至于现在连她自己都有些惊讶，自己的心底竟然隐藏着如此巨大的愤怒。
那之后，辉夜的语气稍稍变得缓和了一些，她继续说：
“第二个，这药我不会给你，我会给妹红用。”
听了辉夜的话，紫愣住了。几秒钟之后，她突然大笑起来，仿佛听见了世界上最可笑的事情，说：
“有趣……真有趣……你现在做的，不就是更大的罪恶吗？”
“我必须……给自己的罪孽有个交代。”
辉夜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见此，紫脸上的笑容更浓了，她继续说：
“交代？旧罪之后又生新罪，这就是你所谓的交代？如果按你刚才的逻辑推理，那么现在这个世上最不堪的人，就是你！”
巨大的动摇在辉夜心中出现。原本，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的坚定就已经摇摇欲坠了。此时紫的话语，恰恰又点中了她心房中最薄弱的地方。
“和我一起，弥补自己的罪吧。只要你放下枪，刚才的事情我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紫面带笑意，用情人间咬耳朵的语气，悄声地诱惑着辉夜。而她扣着扳机地手指却渐渐发力，即将按下。
她终究是个不稳定的因素，留下来绝对是个祸患……如果按她说的，自己同她一样，也是罪恶之人，那既然如此，再添一份罪恶又有何妨？
刚好永琳一个人在地狱也寂寞，就把她送过去陪陪吧。
在紫如此思量的同时，辉夜的心中，也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向她轻轻诉说。
伤害了那么多人，现在是你这个罪人唯一求得救赎的机会，放下枪吧。你向世界索取了那么多，就为世界牺牲一回吧。即使那个人是你一生挚爱，即使没有她你不能活，即使……
“不……我才不要！”
辉夜猛地昂起头，尚未干掉的长发在空中一扬，又贴回了她的脸上，让她看起来像个疯子。她双眼暴睁，对着空无一物的前方，歇斯底里地怒吼起来：
“为了救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让我舍弃自己的爱人……开什么玩笑！还有你！你也是！既然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我这么纠结！你说啊！说啊！咳咳……咳咳！”
她一边哭泣，一边吼叫着，踹翻了永琳身前的木桌，一把揪起了永琳的衣领，仿佛失去了理智的母兽。尸化的妹红趴在地上，毫无意义地嘶吼着，更为这幅画面增添了几分凄凉与诡异。
紫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一切，独自出神。她突然感觉到眼睛有些湿润，一股没来由的酸涩涌上她的鼻尖——朦胧中，辉夜发狂的身影与记忆中的永琳，渐渐重合。
“永琳，你看见了吗……她可真像你啊。”
数百年前，当自己走出培养仓，与永琳宣布决裂的时候。一向冷漠的永琳，也是像今天的辉夜一样，陷入了一种可怕的疯狂。
当时的自己，完全没有考虑过永琳的感受。无论是她做出这个决定时的纠结，还是践踏自己良知时的崩溃。她因为愧疚于自己的罪孽，而舍弃了爱人的爱意。那种近乎疯狂，已达极致的爱意。
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那是紫初见永琳时，心中涌起的爱慕。她仿佛回到了那年的夏天，讲演台上，那个身披白色大褂，英姿勃发的银发身影，再次出现在了她的眼前。永琳比任何人都冷静，又比任何人都疯狂。当初，自己恰恰是被她的这一点所吸引，才与她一同坠入爱河的。如今，她的体温，她的触感，她的一颦一笑，似乎都历历在目。
直到此刻，隔世的女孩才真切地忆起了自己的初恋。
淡淡的苦涩，爬上了紫的嘴角。她再次用枪瞄准了辉夜的脑袋——辉夜已经发狂完毕了。此刻的辉夜正握枪对着紫，黑色的眼眸中再无迷茫，只有坚定与决绝。
“看来你已经决定了……你现在的眼神不错啊。”
“我不会将药交给你的。”
“你真是和她一样倔。”
“孩子总是随母亲啊，养母也一样。”
说完这句话，辉夜轻轻地扬起了脸，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她继续说，
“也许我会为我的决定而后悔，但绝对不是现在。无论这罪孽有多么深重，只要能让她，让我获得新生，我便无所畏惧——不畏惧良知，更不畏惧你。”
紫了然一笑，深吸了一口气，说：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得不和你做对了。病毒不灭，我也无法获得新生。你说得对，不是为了什么人类，大义，也不是为了死去的永琳……而是单纯地为了我自己。”
辉夜轻叹一声，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她的目光穿透了紫，穿透了黑夜，穿透了自己心中的迷雾。她不知自己究竟是对与不对，但至少现在她的心中毫无迷惘。她自觉已经足够了。
“是啊……这世上，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欲望而不断地犯罪。尤其是我们，罪无可恕却还在不断犯罪，不断犯罪就更加罪孽深重。”
窗外，大雨已停。
“因为……我们都是罪人。”
枪响。

终于发完了……百度真是可怕xx

反乌托邦啊……挺喜欢这种风格（金发的孩子很可怜啊……紫妈又背锅……师匠居然挂了）
这是一个没有专业知识的咸鱼的感受：感觉角色定位有点混乱，看完以后只有一种全面黑化的感觉……另外觉得剧情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惊喜（也许是我眼光太高了）
不过文笔流畅，描写代入感不错（反正比我写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