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润州前线。
徐敬业没有采纳谋主魏思温集中兵力渡过淮扬攻打洛阳的建议,反而南下攻取润州,占据金陵。此举将他的私心暴露无遗,天下人人皆知徐敬业起兵并非为了匡复李唐,而是为了自己割据称雄,徐敬业遂失人心。也正因为如此,武则天得以从容调集三十万大军,从三面对徐敬业形成了包围之势。双方在江南大战,徐敬业初战获胜,但终因势单力孤而被拖成劳师。至十一月,李孝逸以火攻大败徐敬业,后者率残部逃往润州。
隆冬腊月,即使是在江南也能感觉到深深的寒意,天空中飘起了细密的碎雪,在刀枪的白刃上结成了一层薄霜。润州城已经被包围,城下一眼望不到边的大军已经整装待发。比天气还要冰冷的铁甲不断地吸吮着周围的热量,可是所有的士兵却都是兴奋而又热情的,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兴奋,每个人都是脸上通红。雪渐渐地急了,把铠甲洗成了灰白色。三通鼓响,大军从营垒中开出,集结在距离润州城不过百步的地方。士兵们推来了上百架投石机和攻城车,让它们停在巨盾的后面。一阵凛风呼啸而过,带着数不清的雪屑拍在士兵的脸上,眉毛睫毛上都是雪,糊得人睁不开眼。在不远处的城楼上,火盆早已熄灭,叛军的旗帜还在猎猎飘扬,垛口里偶尔发出一道亮光,那是数不清的箭镞其中的一支。说来也是有趣,无论是叛乱者还是平叛者,名义上都是为了李唐王朝,两边的旗帜也是一样,都有书有“李”和“唐”的大纛。
“喝!”士兵们一声大喝,把长枪指向了润州城楼。李孝逸的指挥车到了,马上的所有将领都望向了他。墨鸦勒住缰绳紧握马槊,和其他将领一样等待着命令。
“攻城!”李孝逸拔出佩剑,向着润州城头一指,下达了总攻命令。
“当!”相国寺里的钟响了,弄玉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虔诚着望着头顶的大佛。
“杀!”城下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吼声,仿佛一堵城墙般的军阵慢慢地移动,随即越来越快,向着高大的润州城冲过去。一时间,肃杀的天地间充斥着喊杀声、哀嚎声、马蹄声、金戈声、箭矢划破空气的呼啸声、投石机发射的齿轮声、攻城车移动的震颤声、火焰升腾的噼啪声,就在这一刻,炼狱从地下来到了人间。六人一组的投石机不断射出巨石和装满硫磺的瓦罐,当它们砸到城墙上的时候,城砖噼里啪啦地掉落下来,硫磺落在城楼上引起大火,飞扬的雪花在半空就被融化,浓烈的刺激性气味混着灰黑色的浓烟汪洋恣睢地弥漫着。城上箭如飞蝗,密集的箭雨和盾牌相撞时发出清脆的响声。城下的士兵每前进一步就有一批人倒下,无论死伤都不会有人管,后面的人毫不停歇地继续向箭雨冲去,把他们一次次的踏入更深的泥土中。云梯和攻城车已经靠上了城墙,城上的守军用滚木雷石砸毁云梯,像蚂蚁攀附在云梯上的士兵从几丈的高度上摔得粉身碎骨。攻城车被火箭和硫磺引起火来,没有人在意这些,士兵们鱼贯而入冲到最顶上,向着刺过来的长槊跳过去。城墙就在眼前,但是一个个的士兵都被长槊刺倒,后面的人又接着补上来,双方最后在城楼上厮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