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年:只可自怡悦,不堪持赠君
“一个人的口味嘛,要宽一点、杂一点,南甜北咸东辣西酸,都去尝尝。”老饕汪曾祺,绝不在吃喝上怠慢自己。
有一年,他患了急症——胆囊炎发作。确诊后,女儿汪明问大夫:“今后烟酒可有限制?”大夫摇头:“这个病与烟酒无关。”
话音刚落。老爷子就嘻嘻嘻嘻,捂嘴窃笑起来。
友人前来探病。他一脸假正经:若戒了烟起码能多活十年,但是为了多活这十年,而舍弃了抽烟的乐趣,我是不肯的!谈起父亲,女儿汪朝笑说,“他在我们家是非常没有地位,我们这些子女都欺负他,妈妈也完全不拿他当回事,但他乐在其中。”
被挤兑多了,汪老也学聪明了。
平日里,他酒一喝多,就吹大发:喂喂,你们对我客气点,我将来是要进文学史的。汪家人白他一眼,作不屑状:老头,你别臭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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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玩笑语,却道出了大实话——汪老爷子的作品,“上不了头条”。作家苏北,提过汪曾祺和林斤澜的二三轶事:
那日晚上,程鹰陪汪、林在新安江边的大排档吃龙虾。酒过三巡,林忽然说:“小程,听说你一个小说要在《花城》发? ”
程鹰点点头。林笑说,“这杂志不错。你认真点,再写一篇,我给你在《北京文学》发头条。”
此时汪曾祺不乐呵了。他丢下酒杯,瞪着老友:
“你俗不俗?难道非要发头条?”“像我,小说就发不了头条,有时还是末条呢!”
细想来,老先生还真是可爱。他贪吃,贪喝,贪看,贪玩儿,贪恋人世间的酸甜苦咸。但他绝无架子,也不摆派头。偶尔现出的小傲娇、小得瑟, 带着点“我有你没有”的孩子气。他咧嘴,他畅笑,或只因别家闺女随口一句,“黄豆是不好吃的东西,汪伯伯却能做得很好吃。汪伯伯是很厉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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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平凹说他:汪是一文狐,修炼成老精。梁文道说他:像一碗白粥,熬得更好。
而我以为。男人有才,难免清高;有趣过头,又显轻浮。才趣兼备的呢,当真是极少数,汪曾祺必算一个。
老先生啊,根子是儒家的,一片温情,一片自在,追求风乎舞雩的境界;视角却是庄子的,故能尘世里寻乐子,带着超然的眼光去关照,去体验。1997年5月16日,汪曾祺离世。
作别前,他想喝口茶水,便和医生“撒娇”:皇恩浩荡,赏我一口喝吧。
医生点头应允,他便唤来小女儿,“给我来一杯,碧绿!透亮!的龙井!” 只可惜,龙井尚未端来,斯人已逝。
那一日,似乎落雪了。先生走前,哈了口忽散的白气。
作者:小灯泡儿,少女脸汉子心20+萌妹。享受行摄在别处,沉迷吃喝难自拔。微信公众号:大樱桃与小灯泡(iamcherry2016),愿与你分享有意思有意义的暖萌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