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章
【春猎秋闱，朝内历来风气开放，旨在选拔有识之士，不拘泥于权贵功勋，庶民与王族可同榜相争，亦是新的开局之面。】
【此番新试，报名交表已有时日，得了消息，准入京参下一试，为得公正，同一安排了学子试所，此去进京，再等放榜归来，怕是半载了。】
【舔唇津齿，厮磨小舌，万千的思绪，是久不得见酸，也是将来离别苦，全然揉尽，要藏匿于胸中。】
【微喘。】
唬你哄你，只愿你开心，入京时久，好些不能见，想我宽心些，也想你宽心些。
【她娇娇地进了屋内，回头展望，花也无颜色，又是风吹来，不是嫩儿花香，是娇娥脂粉。】
不赖，不赖，我谁也不娶，就怕回来你嫌我，不够得趣要弃了我，届时我只能赖着你。希望来时能得几个甜桃儿，滋味定然不错，京城虽好，可我吃不惯，有了你的桃儿，旁人解我痴，我也不在意，叫我痴又如何了。
【将别挂的坠儿解下来挂在枝头，随着廊下的铃儿叮咚，打在花叶上。】
可真正甜的是，你解我心头。

结。

戏录七
作茧自缚
——陆十七走了六趟的路，第七遭再踩，仍觉漫漫修长，有如玄冥黑洞，没有尽头。
——衣角繁霜，夜宿星河，她这一趟，又想了无痕迹，她想渡人，可谁人渡我？

江湖梗：丁莫与陆十七
标注：系列梗，醉生梦死前传，自产梗。
——
饰 丁莫

丁莫
【庭院里秋风瑟起，月下无人，操练起剑法，插步云剑斜上，转身弓步前直刺，提膝下截剑，弧形步平，挽起一抹漂亮的剑花。】
【一招一式无比精准讲究，是南方独有的武学细致，我也不负族中所望，学有所得学有所成。】
【铁剑无情，映着天上悬挂的圆月，剑身漆着类银的光泽，可做镜鉴。这是一把宝剑，其剑纹山川云龙，其光如水辉映于塘，剑之势可削发碎岩，是作银钩剑。】
【剑落最后一式，归鞘。心中仍旧不得安宁。】
【进了练武堂简略洗浴，换了一身整洁白衣，束发系额，提剑越墙飞檐，往城外五柳桥疾驰而去。】
【见着她人，一腔情长不知从何道来，面带从容冷静，可良久才说一句。】
你……早些回来。

陆十七
高堂下一树梅子开的绿绿盈盈，熟烂了的果子浑圆一枚，便能散发出沁雅幽香，那股香曾伴我拔高长岁，也将陪我一往无畏，去女簪，去奔沙海。
第七坛酒，是自酿的果子梅。家梅，土法，醇的过度，冽气逼人。拿墨绿瓷坛装好，黄泥封口。石青布匹裹上，四角八方，折了个结扣，一手抡包，一手持枪。
月圆如盆，悬在天幕里似要往下坠，晖照的光华也就格外用力，浇在翠油油的柳枝上，衬得暗夜越发浓墨诡谲。
怪枝曳曳，簌簌流花。陆十七走了六趟的路，第七遭再踩，仍觉漫漫修长，有如玄冥黑洞，没有尽头。
五柳桥下掬一捧水，明明听见飞步的声音，却是头也不抬。
“令尊为你定了我后，你可有想过，我若一去不回呢？”
那两道眉，一双眼，在湖水中映过来，竟是分外澄澈，再是俊眉修目，也分明是个女儿郎。越无憾，我也是个女儿。

丁莫
【五柳桥下是一弯湖水，凌波微皱，清澈无比，细可窥见青荇藻虾，鱼尾成群，拨弄水面，冷月如冰，所照之下皆是清霜盖雪，无能幸免。】
【那面前的人，是世家交好，更是亲定姻缘，作为族中嫡长一脉，家族给予的，从来没有反驳的权利，背负的，只能肩扛。】
【我原心想，不得反抗便接受，与练武之苦相比，算不上一二艰困。我原以为，情之一字，一生难遇，江湖，肩头心上，岿然不动。】
【声音暗哑，原来不知从何起，吃味，滋味，全涌上来，直充天灵。】
他若有心，又如何能让你来返七年却不带你走，我不敢想的，你也不敢。
【我也害怕，所以不曾想，也不曾留过后路，可如若真的一去不回。】
我知道你会去找他。
【尘土各归罢了。】

陆十七
水利万物，上善若水，这般好的水，却是谁也留不住。
是不是不爱，就这么简单？明明手捧的很紧，却总是抓也抓不住，那一丝一毫的指缝，那无中生有的裂纹，每一道，都让水流加速，都让白肌，碧水，两干清。
最后一滴珠子，在掌心打转，乌目凝去，清清白白的水珠里，却看见了六年的一来一往，一个又一个的脚印，踏的那么深，终还是被狂沙覆野，被大雪掩埋。
“所以连你也信，他不爱我？一切不过我自作主张，咎由自取？”
旋身抄起长缨枪，尖利的枪头在月华下泛着银白冷冽的光，直指他颈。
“我从来不需要你等我，你的宗族世家责任，与我的大漠孤沙绝艳从不在一条道上。”
拢枪立杆，枪头的红绸在冷风中孤傲的摇曳，手心那一水色，早已风干。
“我们谁也不用为对方买账。”

丁莫
【族人都叫我痴子，痴的是剑道修行，三岁握剑在手，一练便是二十五年，从不言苦，执迷于武学造诣，追寻所谓的巅峰，招招式式都称的上精准，一如二十五年修行路，识文断字也自幼耳濡目染，兵家兵法，亦是能熟记于心。】
【二十余年，何尝不曾有风月之事，府中侍婢，十里春风，江南的柳杏迎着拂风愈发明艳脆嫩，瓦砾飞檐，蒙尘细雨，纠缠不清了。】
是我多言。
【攥紧掌中银钩，嗡嗡剑鸣，似开福寺山顶上小僧敲响的老钟，震耳聩聋。】
【心绪收敛，面如止水，与她而言，联姻不是她所追寻的道，与我又何尝不是，可这条路却轻易的动摇二十五年的苦修。】
【依旧是那个翩翩剑客丁莫，完美的立在五柳桥边，银月高悬，池鱼嬉闹，叮咚水滴脆响，还有残余的剑鸣，唯一的瑕疵，怕是衣角来时匆匆划破了痕迹。】
【长枪化作一尾流星，红缨飘曳，勾画出形状，蹙眉冷声。】
你想走的干脆，可联姻不仅是你我的家族，更有我的脸面，他心中是否有你有爱，我不做定论，但我能告诉你，他不敢带你走。为了一个女人窝藏边漠十年，苟且以杀戮为生，纵然是被誉为西北第一高手，但在我看来，却不过是一个害怕失去没有胆色的男人。
【勾唇轻讽。】
你为他七年奔走，只为一面，他却是为了寻个寄托，找个替身。

陆十七
寒鸦栖在孤枝上，在漫天星空下，戚戾一声，扑翅蹿，夜色更浓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赶夜路？”
我低下头，星星一点眸里，透的是碧水漾泽，是凫雁孤立，是暗柳沉花。扑扑朔朔的柳絮花棉，借风之力脱别囚她深久的枝干，自以为撑开的世界当是任我翱翔。却不过蹁跹数个圈，空中打转，便又坠落湖面。沾了无穷水，失了浮沉心，外力总也脱不过，或天地曾为一体？
“丁莫，你有你的顾忌，他有他的顾虑。而我……”
风来迷眼，缄默了最后的未音，长袍猎猎摆尾，红缨丝条张狂的舞弄。近些年的几近猖狂，越到最后越发觉得只是恁凭一股子信念去撑，后继无力。
笑不笑都酿出了苦。
“我自然也有说不出的原因。丁莫，万事不能太纠死，这是个结。”
墩身提起包囊，不急不慢的查探封绑，躲过对视的眼眸，自顾的沉静敛色。只是风声轻了，水流静了，四野一旦静寂下来，旷平的星野之地，就更容易探查内心。仿佛一花动，一水声，都能让心速加快，让以往的遗漏渐渐浮面。
手下僵硬的扯动，我却分毫不知在做什么了，只能一字的重复，给自己走下去的勇气。
“这是个结。”

丁莫
【风动草微，水下绿藻相互纠缠，谁也别叫谁好受，可又怎知是否是水寒刺骨而相依取暖，夏虫不可语冰，冷暖不自知。】
【衣角繁霜，夜宿星河，她这一趟，又想了无痕迹，她想渡人，可谁人渡我？】
十七。
人生一憾，憾在多憾，越无憾此人，是心中郁结久不能解，他前缘因果还未有定数，你想如作磐石翘他的心，我又如何不知。
【银钩在握，剑鞘如千年寒冰，毫无知觉，微颤，手中愈发用力。】
【目光所及，月辉洒落，铺盖在她身上，贴着一层银羽，像极了蚕茧。】
你何苦作茧自缚……
【我何苦作茧自缚。】
【转身返归，皂靴踩在铺满寒露的石板上，声脆非常，我不知我此刻脸上是否依旧不动如山，可却听到了山崩石碎之音。】
【一步步走来，似有千斤沙重，此刻只想去大西北，看看那所谓的越无憾。】
【但我没有回头，她想渡人，可谁人渡我。】
【是否她还能归来，是否越无憾了却心结，是否我能无动于衷联姻的失败，都不重要，人人都在作茧自缚。】
【驻足，隔有良久。】
一路珍重……
【月藏于云后，夜悄无声息，孤身回府，似一切平常。】

陆十七
一角一角折好，石青的碎花布，裹得仍是最爱的酒，瓷坛土封，是青梅，是女儿心？
手下摩挲着坛面，凸纹嗝手，也不想拿开，一下下去抚那些纹路，好像要从手面印去心底。
人生一憾，憾在多憾……
忽然不敢想他是否爱这酒，爱这不比大漠狼嚎，平沙粗犷的江南小料，特意选的清冽，还没闻到人却有些醉了。
“走了。”
快速扎结裹好，拎着包随意朝他晃晃，今夜首次和他对眸笑了，眉梢微微朝后挑，牙嘴裂开的弧度有些大，一排贝齿中左侧的小虎牙明晃晃招眼。
“老实讲，你这人挺有意思的，珍……重吧。”
一道分不清的岔路口，二人两背而离，天各一方。手腕包裹一直很稳，提着红缨枪甚至好几次越山河，拔高泽时大笑出声，在空无一人的时候，笑的躬腰弯背崩出泪花。
丁莫啊丁莫，你怎么就这么眼毒，这么会戳我呢，哪儿疼你往哪儿戳啊。
越无憾啊，你说你要是有丁莫这份眼力，你再看透一点，我还用拙劣的演戏，被丁莫讽刺？
一人一枪一坛酒，往西走，一幕幕拉去，仿佛是同夸父去追那远古的太阳。
——————————————半月后—————————————
草岗山崖
我从西而去，摇摇晃晃斟着一坛酒，左手绾花枪，右臂捞酒坛。
长发如墨披下，几缕贴着鬓沿，眯眼去瞧前路，似乎很是熟悉，一步一个脚印，闭着眼都能重叠。
扬袖抛酒坛，瓷器的炸裂声惊动了山谷间的巫灵，百鸟合鸣，朝天戚呖。
我将两袖扬起，大红团绣芍药纹的袖袂同风缱绻。我闭着眼，任身后狂风大作，斗转星移。
越无憾，你不是太阳，但你也会落山，我也会疲惫枯萎。
丁莫，也许我们真的相配，但我心里面，已经没有第二个位置。
我的兵荒马乱，终了了。

结。

戏录八
误平生
——大抵平生一顾，最怅惘的遗憾，是度不过一个晚字。

江湖梗：十一娘与越无憾
标注：系列梗，醉生梦死前传，自产梗。
——
饰 十一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