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植>
再来到芦枝镇的那年,是战乱前两年。温家主在芦枝镇开办的学堂盛誉于整个木叶。各大家族的人都想着挤破脑袋将其子女往里面送。
佐助自然来到了芦枝镇这所学堂。
也再一次遇见了阿植。
少年郎是孤身一人背着行囊来到芦枝镇教学的,来迎接他的却并不是去年的那个清软的侍女。河水汩汩流淌,待他踏上土地,赫然入眼的是一抹碧色——并非是朦胧雨中枇杷树的那一抹。阿植还是那副跳脱明丽的模样,一双黑眸流转间如琉璃光波,灿若星河。她站在那里,纤长的手握着一把油纸伞。她解释道:“温叔教我来接你。”温叔便是那位家主温祁了。
佐助倒也是没有多惊讶,只是瞥了瞥那把油纸伞,“未曾下雨,拿伞有何用?”
阿植道:“芦枝镇多雨,未免下一刻就会降下。行事做事,还是多一点防备的好。”
佐助看这春日野穹万里无云,哪来的那么准时的雨。瞧着阿植瞎扯着话,甩开了步子就走,“我不要。”
阿植姣好的眉一挑,促狭一笑,放步追了过去,“欸,这是你说的!”言语好不嚣张。
然而话音刚落,却一声炸裂开来,醒如春雷。俄顷,雨珠子噼里啪啦盖头而来,佐助被淋的猝不及防,霎时间来不及躲避,一身都被淋湿了。阿植早已有准备,撑着伞看着佐助跳脚躲雨,拿着行囊却无济于事。她的声音在雨天中分外清亮,“怎样?还要不要啊?”
佐助咬咬牙,黑发被雨水很快的淋湿,服帖在额头上。
“不要!”
“真不要?!”
又是一声春雷轰鸣于天际,炸裂耳畔。佐助抬头望天,黑云压天际,闪雷似惊鸿穿过。雨势有隐隐增加的态势。
阿植哈哈大笑两声,将多余的那把油纸伞抛给了佐助,径直走了。
翌日,佐助终于看见了那位兄长管家口中所说的“家主”,阿植口中的“温叔”。那人不过三四十岁的模样,一头黑发梳理的十分整齐,儒雅端正,家族中时常听兄长夸赞他为人修正,如今看来表象一如,让佐助也有了几分好感。
佐助的个子算是同龄人里面较高的,便被安排到了最后一排,学堂的后方总是比前方更稍稍的燥热一点,佐助稍作调整,也看了看身侧的同学生:一个位子坐着一个十一二岁的稚子,表情却端正严肃,想来这么小年纪被破格收入,应该是十分聪颖的;另一个靠近窗边的那个位子空着,里面还有书本,是有人的。透过那个位置正好可以看见朦胧的枇杷树,天空碧蓝透亮映着万里,了无垠。
一刻钟早已经过去了,温祁却看都不看那位子一眼,好像知道那位子的主人总是迟到。于是他拿着书卷自顾自的讲了起来,温祁人如其名,声音温润平和,听他读书实际上是一种享受,温祁习书颇多,最偏爱的便是一篇《项脊轩志》,他继续读着:“百年老屋,尘泥渗漉,雨泽下注;每移案,顾视无可置者。又北向,不能得日,日过午已昏…
...”
佐助正听着,有细小扒拉的声音,他朝着窗边投去一抹视线——双手扒在窗边,头顶的发有些微翘了起来,她的头露了出来,眼睛眨巴得看着正念得认真温祁,眼中透出一点笑意。阿植转头看到了佐助,眼睛更是一亮,张大嘴做着口型,分明是“帮我”。
佐助毫不犹豫的瞥过了头。
阿植嘴一瘪,暗骂一声“小气鬼”,哼哧哼哧的就自己爬了上来,她身形轻巧,在温祁转过身去的那一刻轻脚下来,弯着身体到了自己的位子上,一头黑发如瀑散落了一倍,佐助见她不过是在昨天,然而他心中腾起一个莫须有的疑惑:她的头发好像长了那么点。
他昨天带着羞愤撑着伞看着阿植在雨中漫去,盯那身形许久。佐助的观察力一向敏锐过于常人,他相信自己的直觉没有错。
恰巧这时温祁应声而起,打断了佐助的思绪:“留堂抄书十遍。”
全班都是一愣,窗边的身影也是一僵。
“温……先生!我什么都没有做啊!”
“牙尖嘴利,等你明天不迟到了再来解释。二十遍。”温祁翻了一页书,继续讲课,不再管顾阿植了。
佐助又瞥了旁边懊恼的人一眼,想来也是自己自作自受,由着那人手忙脚乱从书桌里掏出课本戳戳前方的人说好话帮抄课文了。前几天的嚣张意气都没有,感情还是个欺软怕硬的。
学堂酉时就放学了,斜阳退去了一小半,余晖还懒懒淡淡的存留在这里。学生们稀稀拉拉的已经走光了,宇智波佐助却快步的走回来。
他其实早已经到家了,准备做功课时却发现作业早已经不见。丢了是不可能的,回想起临走前无良少女叫住了她,狡黠一笑又说“没什么”,他就知道始作俑者是谁了。
把门一声打开,他刚想开口喊“阿植”却猛然顿住,这个名字真是太让人为难了。念出来时总有种亲切的味道,于是他改了口,“你可真是兴致不减。”
阿植正在抄书,估摸着佐助是时候来,于是也不惊讶于他的冷嘲热讽,反倒扬了扬眉,不恼,“多谢小公子夸奖。”不等佐助发恼,她抢先道,“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我拒绝。”佐助冷声,大踏步到身旁,伸出手干巴巴说道,“功课给我。”
“你不答应,我就不给你。”
“你!无理取闹!”
阿植哈哈一笑,“你偏偏拿无理取闹没办法呀,小公子。”
最终还是佐助先败下阵来。
佐助脸一僵,转过头,闷声说,“什么交易?”
“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阿植从袖中拿出藏着的功课。“你帮我抄书,我还你作业。怎样?你借给我这个人情,我自然此后不会再骚扰你,你岂不是两全其美啦?”
“我拒绝。”佐助冷哼,“你这样狡猾的怎么可能遵守约定。”
阿植:“……”
阿植晓之以理:“首先,小公子你对我还并不是很了解,我在镇里的人品你是知道的,人见人夸聪颖好少年。我有时呢不过就是聪明了点,懒了点,但这并不可以让你认为我是很狡猾的理由。”
佐助默默想,真心没见解释时候还顺带自夸的。
接着她动之以情:“再者,你想啊,在那天你来的时候没有来接你!只有我一个人!那天暴雨了对不对?如果那时没有我,没有伞,你是不是会因此感冒,发烧,一蹶不振?从另一个层面来讲……”
佐助受不了她的叨叨了,再她越讲越激动的时候打断,“我答应就是了。”
阿植像是早已料到一般从课桌里掏出另一个本摆在他的课桌上,雀跃道,“那开始吧!”
有风穿过窗户,余晖蹿入小室。静谧无声。佐助沾好了墨刚准备写,却无意瞥见阿植早已写了一点的抄书内容一角翘了起来,他现在其实才注意到。
字迹内刚外柔,点画圆融,笔势有力,灵活舒展。那字说不上极好,却足矣让人眼前一亮。执笔者写字时还人模狗样的,手法潇洒快意,有些略长的头发被她简单的束在脑后,清丽简单的美。
——“可你偏偏拿无理取闹没办法呀。小公子。”
佐助暗叹一口气,当下写了起来。算了,存当破字消灾,一劳永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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