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贵神速,朱明祎率四十万精兵亲征,并未在途中耽搁许久,真正的一日千里。
琉璃被安置在主帐旁边一顶精巧帐篷内。关外严寒她哪里能受得,裹着银狐披风牙齿打战。红菱跑来跑去凑了几个火盆点开拢上,还是不如宫里地龙暖和。只好去求皇帝,破例允她在大帐中安置。
在她印象里,皇帝似乎骤然地忙起来,中军大帐从早到晚有人出入。琉璃有时看着他一身戎装打马而过的身影,久病黯淡的眼神中划过一丝华彩,瞬间消迩。
红菱看在眼里,无人时悄悄问过琉璃为何不受晋封,倘使有了位分,多些人伺候不是好吗。
琉璃含笑道:“就是因为这个,才不能晋封。”
红菱不解。
琉璃就又细心解释道:“你在宫里时候也不短了,如何不懂得这个道理?倘若我封了个什么名号,皇后太后哪一个会逃得过?”低头咳了几声,喘着气道:“我不瞒你,太医不说我也清楚,横竖有一天捱一天。我只图跟在皇上身边心里快活,去了也能安心。”
红菱久久不做声,红了眼圈子。
“姑娘您别灰心…您吩咐奴婢替您瞒着,奴婢也冒着杀头的风险做了。太医不是说了,总能见好的。您多歇息,皇上那边有人伺候,不愁他们不尽心。”
帐外远远传开人嘶马叫的声音,是皇帝他们操练回来了。主仆二人默契地收了声。
皇帝进来先探问她,琉璃咬牙下了床,福一福道:“奴婢身上好多了,请皇上准许奴婢伺候皇上。”
皇帝看她面色不佳,精神倒仿佛较前日好些,欣喜道:“果然这方子对症,只是你还病着,不可大动。”琉璃却不依,眸子里半真半假的笼上泪光,娇娇牵着皇帝衣袖一寸一寸拉过去。
皇帝少见她如此小儿女情态,心里又怜又爱。低头啄一口她苍白唇上的甜,尤嫌不够,反反复复在那双薄淡菱花唇上辗转留连。
琉璃神思恍惚,他身上淡淡烟草气息混合着逐渐高涨的情欲冲得大脑空白,一条白皙纤瘦的腿舒适得挺直。然而皇帝突然停了动作,最后一节音符未奏响就戛然而止。
她诧异:“皇上…”
“不行。”皇帝摇头,“太医说你身子极弱,还是…静养吧。”说着抽身就要下床。
琉璃含情脉脉正要开口,远处忽然传开隆隆炮声。二人俱是一怔,皇帝郁着脸安顿好她,方匆匆离去。
外头天光次第透进,厮杀之声还未停歇。琉璃心里记挂,一颗心高高悬起,辗转反侧一夜未眠。红菱扶她起身,一碗药勉强喝下几口。她身边有皇帝派遣的五十御林军,奉皇命来请她上马车,一路向西奔逃。
“皇上呢?他还在战场上吗?”琉璃掀开车帘,焦急地问赶车的御林军总校。
“臣不知。但皇上此前交代过,若是天明之时未归,便由臣领五十御林军护姑娘向西至长肃岭与皇上汇合。”
琉璃落寞地答了声好,倚在马车壁上,听着车外马蹄声极有韵律,心里思绪翻涌,
只觉得胸闷得厉害,喘不过气。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马车内传来虚弱咳声,空洞无力,一阵紧似一阵。红菱在车外低声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可要停下歇歇?”琉璃却不许。路程不长,因他们避人行路,足足走了两天一夜。待到了长肃岭,琉璃身体羸弱再难支撑,咳出一口血就昏了过去。
红菱望着昏黄油灯下琉璃瘦削苍白的面容,又望望那张已染了斑斑点点血色的帕子,心中似油炸火煎,又不知前线战况如何。一行人在废弃村庄中等了十来天,派出去探问情况的两个人亦迟迟未归。御林军众人愈发觉得不对劲,同红菱商量过,决定连夜南下将琉璃送至如今唯一平安的地界。
刚出长肃岭没多久,被百十号契丹士兵团团围住,为首的那人身材壮硕眼神凶狠,盯着马车,狞笑道:“大人果真猜的不错,快将汉人皇帝心爱的妃子交出来,便放你们回去!”
总校气极,反身拔剑在手,凄凄厉厉折出刺目寒光,咬牙大呼:“众将士随我来战!蛮夷走狗!速来受死!”
霎那间刀剑声不绝于耳,浓烈的血腥弥漫开来。琉璃在车内无声哭泣。
可他们终究还是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