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松心情,食用愉快
所以,是他要求您这么说的?我迅速在纸上写下一行字,并在那上面重点圈了个圈。
坐在我面前身高六英尺的英俊男人正慢条斯理地从他上衣口袋里扯出一条手绢,在他深棕色巴洛克皮鞋上来回擦着,虽然上面并不存在任何污点。难以想象的是,这个看起来得体的绅士半个小时前强盗一般闯进了我的公寓(我甚至没有因此而担心,因为在这间狭小的公寓里,我的唯一财产只有一本快散架了的记事本,一支快秃了的羽毛笔以及一瓶劣质墨水。),掐着我的脖子威胁我聆听一个温柔缠绵的故事。
这对于我这种又丑又老还异常穷酸的单身女编辑而言简直是太悲伤了!但是出于良好的职业素质我还是从摇摇晃晃的床底脱出两把破旧的椅子,并邀请他坐在上面,尽管心中充满了怨气。
我翻着用掉的三张纸,总结出这是一个没有多少营养的爱情故事——十五岁的少年在越南邂逅了一个三十二岁的富豪,他们迅速坠入爱河并甜蜜地幽会。看起来像大街上随便扯来的一张电影海报无聊透烂,散发着恋爱的酸腐气味。
故事进行到一半,差不多该到神奇转折的地方。我内心控制不住地翻着白眼,并且诅咒似的预言。
我们彻夜做爱。他父亲从那些多嘴下人那里听到了一些风声,老人很生气,并最终决定将他的婚事提上日程。
所以您当时是不知道他是要结婚的人了?噢!看吧!我猜对了!
被情爱冲昏头脑的年轻人。我是为了钱才跟他在一起的。男人一遍又一遍地说。
我觉得一个男人不应当像女人那样被照顾到方方面面,所以我把他好心披在身上的白色西服用力扔了回去,太猝不及防了,他没有接到,于是衣服掉到不远处的海浪里并且滚上一层沙子。难以置信的是,我们居然就这样打了起来,当然不是衣服的原因,他大嘴角扬起来比划了一个翻烤熏肉一样的动作,两个男人在沙滩上翻滚,还是两个西装革履气度不凡的年轻男人。他大笑起来。说实话,他笑起来比他阴沉着脸的样子好看多了,甚至年轻了几岁。晚上的时候,我们又回到那栋蓝色的房子里。
所以,是他要求您这么说的?我迅速在纸上写下一行字,并在那上面重点圈了个圈。
是的,可以这么说。斑扣开袖口上的纽扣,右手抓着左手手腕上凸起的骨头,来回转了几下。当时我们躺在蓝色屋子的大床上,你可以想象那个画面——一对刚刚得到几个月来最坏消息的情人,悲伤地靠在一起。我父亲无论如何都要卖掉他心爱的屋子在学期结束的时候送我和弟弟回巴黎,而他,也不得不接受他父亲安排的一段婚姻。他就像这样抓着我的手。斑吃到苍蝇一样嫌弃地哽住了,我看到他的大拇指摩挲着左手手腕处细腻的皮肤。斑继续说,他抓着我的左手,轻轻拉到他的胸口,再往上一点到他的唇边,然后他低下头吻了我的手。
我们甚至几分钟前还在一边品尝红酒一边讨论他未婚妻的事。我很高兴从他那里听到对一个女人漂亮、富有的评价,仅此而已我就能断定一个满身黄金翡翠和宝石的女人完全配得上我可爱的情人,成为一个拿得上台面的好妻子。
我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开始,这些白皮肤高鼻梁蓝眼睛的外国人对亚洲人有如此大的成见,我是说有关满身金银玉石的描述,大概是马可波罗时期?我在那个蓝笔水的椭圆旁边记下了马可波罗几个字,但刚写完我就后悔了,于是马上划去了,并且希望端坐在我正对面的先生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开小差。
他显然还自说自地沉浸在三十几年前的时光里。但是我又觉得好笑,因为当时,我完全无法想象一个从头到脚塞满珠宝的人,现在也是,也许在他的婚礼上我能见到,但我并不打算去满足我的好奇心。
我赞同地点点头,说实话我也不能理解。
那你…
可以能给我倒点喝的吗?白水也行。我还没来得及进行下一个话题,他就匆匆打断了我。
斑盯着地板上一只打转的苍蝇,苍蝇的两只莹绿色眼睛森森发着光,它让我想起来住在对面女人的胸罩,当她在窗边故意解下它,墨绿色的壳子从她雪白丰腴的肉体上滑过,楼底下喝醉了的小混混热情地吹着口哨。我又想起来醉意熏人的绿色酒瓶,而且我觉得这个正和苍蝇交流感情的人更需要的是一杯烈饮,不是什么平淡如其的水。所以我倒了一点龙舌兰给他。
抱歉,我们刚才说到哪了?斑接过杯子喝了一小口,然后他从指尖开始泛红的手紧紧握着那个杯子,再也没放开。我赶紧低头翻了下记事本,找到刚才被我圈住的地方,我眯起眼企图努力辨认上面的字。
您说到他的未婚妻,斑先生。
嗯对,是的,未婚妻。他说,后来在他的婚礼上我看到过那个女人,她从头到脚严实地裹着,不是我想象里的昂贵钻石,而是白色的礼服,我没看到她的脸,但是看到她的一小截红头发,从白色的婚帽里露出来,搭在她的肩上。
但是您不是说,是不会参加他的婚礼的?我有点糊涂了。
是啊,那是当时,可他那晚真正离开的时候,我又不那么想了。斑抬手优雅地继续品尝这个充满回忆的故事,我穿着我们第一次见时的衣服,像刚来到西贡那样倚靠在码头的栏杆上,看他从河的那一边把他的妻子带过来,领进对岸蓝色的房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