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春天的确是到了,窗外的那棵大树开了白色的小花,细碎的带着浓郁的香味。麻雀在枝丫间跳起落下,发出稚嫩的清脆的叫声,还有扑棱翅膀的努力声。
空气中到处是消毒水和阳光混杂的味道,有点清新,又有点腻人,就好像吃进口中的蜂蜜,甜到苦,香到腻。可是谁又放得下这份珍贵呢?
走廊不断有人来人往的声音传来,病人的呻吟,家属的哭泣,护士的脚步,医生的叮嘱,明明只是待在医院,却像是在看一出叫做人生的大戏。
朴灿烈静静坐在病房的窗前,感受着阳光与花香,到处都是生机勃勃的模样。他眨了眨眼,瞳孔却灰淡无神。
伸手碰上微凉的窗台,手背上却有些烫人的热意。窗台右边有盆小小的茉莉,刚发芽的模样,叶子还是鹅黄色的。
朴灿烈看不见这些,事实上在他还沉默的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的时候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医生,灿烈他怎么……怎么就……失明了呢……”
“于小姐,朴先生的情况我想你也是清楚的,因为车祸的剧烈撞击而导致颅内出血,虽然脱离了危险期,但是由于当时手术的难度太大,颅内的血块也就没有清除干净。现在的失明也就是颅内血块压迫脑神经而产生的暂时性失明……”
朴灿烈听完了这些,他也只听到了这些。说来说去,意思也就是他瞎了,但是可能会治得好。
他不在意自己的眼睛能不能治好,对于他来说,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什么呢?朴灿烈伸手感觉着阳光的温度,外面不时传来细声的欢笑,他抿着嘴角,轻轻的笑了。
“于旧,你怎么还没走呢?”
没人回答,身后依旧是细碎的收拾物品的声音。
朴灿烈嘴角的弧度不禁加大,伸手捏了一片茉莉花的叶子,放在鼻间闻了闻。
“于旧啊,我对你那么不好,你怎么就还不走呢?”
“砰—”
于旧手中的杯子掉在了地上,浅浅小半杯水全洒了。她没有去理朴灿烈的话,这些话从他醒来后总会时不时的说那么几段,她已经有些习惯了。
“朴灿烈,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每天都在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不是应该担心自己的眼睛能不能恢复吗?”于旧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垂着头闷声回了一句,然后又闭了嘴。
一时间,病房里又开始了一如既往的安静。
于旧不禁想起三年前的那些日子,她和朴灿烈每到周末就会在家里宅着,开着电视,两人裹着一张毯子挤在客厅的沙发上,困了就互拥着睡去,饿了就点外卖。两个人安安静静的在沙发上待一天,也不说话,就这样安静。
于旧想,那时候的两人是真的可爱,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的看着对方就能过去一天。
而那时候的两人,也是真的相爱。
于旧看着窗前朴灿烈的背影,逆着光,她就看着朴灿烈的头发,带着丝丝棕色,很柔软又乖巧的模样。她就算不看他的正脸也能够用一支笔几下画出他的模样,就算只是几笔勾出的轮廓,也能让人称赞他的好皮相。
有些人就是这样,上帝给予他的总是多于旁人,不论是相貌还是其它,不公平却又公平的可怕。幸福与苦难总是相依相伴的,人只有经历更多的苦难才会察觉到曾经那些细微的幸福,当看到所谓的天之骄子背后的痛苦时才会有人感叹一句人生的无常。
多苦痛。
“你说啊,于旧,我们这辈子图的是什么呢?”朴灿烈兀的站起,转过身看着于旧。
他直直的看着于旧,瞳孔上模模糊糊映着于旧发红的双眼。
却是什么也没有。
一瞬间朴灿烈突然感到惊慌,他看不见她了,不会知道她是在微笑还是流泪,也再也看不到她那双满满是他身影的眼睛了,就连微笑和愤怒他都不知道对着哪个方向。
所以他有什么资格?她有什么资格?
朴灿烈笑了一下,朝着眼前的黑暗走去。
“于旧啊……”
“灿烈!”
忽然响起一道女子的尖叫,门外值班的护士很快的跑到病房,推开门却只看到摔倒在地的病人狠狠地推开想要上前扶起他的女子,在地上翻了个身,仰着头哈哈大笑。
然后那个男人沙哑着声音开了口:“于旧,你可真没意思,好聚好散你就做到了前两个字……”
男人顿了顿,喘着气,缓慢的开口:“我想要的,明明就只是后面那两个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