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纯属虚构
如有雷同多半《寻秦记》看多了
这个时代，战争的马蹄印践踏过的人的尸体搭成的年代，刀与枪厮杀，血与汗迸发。一个人望着过往的生与死，没有胜利者，只有失败者。我们都被这个时代欺骗了纷乱红尘，俯仰之间，已为陈迹。
忽喇喇似大厦倾，昏惨惨似灯将烬……
我站着屋里，眼看着秦兵进屋抢夺，他们没有拿别的，都是咸鱼或是臭豆腐什么的，还扔了两钱算是付了帐或直接抢去罢了，打着官府的旗号，任百姓奈他们何？
皇打了胜仗要办咸鱼宴了不成？小店另一女孩说。
次日，士兵就拖了一车咸鱼风风光光，大摇大摆的进城了。
街上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挤满了人，我呆呆的站着店门口，望着驶过的车队，对正掩着鼻子的哥哥说：“他死了。”
哥哥茫然的望着我，谁死了。
哥哥不知道我心里的那个人真的死了，心里的那个部分彻底空了。
前世的辉煌，落得后世咸鱼裹身，凄凄惨惨。
我助他登上皇位，我把他送进另一个女人的怀抱，我错了吗，我错了吗？
或许一开始我就不该进入他的世界。
那么现在他该是有妻有子，安安乐乐。
街上人太多了，哥哥把我往店内推了推，一只手挡在我的面前，他憨厚的样子和那个人一点也不一样。
咸鱼车过去的时候，士兵撞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士兵嚣张的朝着人群推了一下女孩的肩，女孩太单薄了，身体不支往后倒去，而后面的人竟不约而同的让开了一条道，这时女孩倒在了我的面前，她篮子里的花撒了一地。
我蹲下想扶起女孩的时候，碰到了花枝上的倒刺，听到了士兵的笑声，一个那么刺痛一个那么刺耳。
我突然眼前模糊了，耳边的声音也变得不清晰。

第一章
几瓣梨花，几场暴雨，曼妙的如一曲流觞。
那年那天，那个错误的时间，那个错误的地点，我在赵国邯郸的一个市集认识了他。而那时的我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卖花女。
那年我们都不过十多岁，就像这朵花一样的年华，都在恐惧凋零。
“卖花了，卖花了，先生，您买束花吧，刚摘的，先生……”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远了。
他们都对我避而远之，我已经习惯了，别人的眼光，别人的言语在我眼里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先生，买花吗？刚摘的。”
“还真挺漂亮的。”我的耳边出现了男人的声音。
“这花是我一大早摘得，您看，上面还有露珠呢？你买一朵吧，送给夫人，她一定会喜欢的。”我笑着问他。
“我买，我买来送给我自己不可以吗？”我听见他的笑声，让人胆寒。
“当然，当然可以。”
“那你跟我走吧。”
“你们干什么？你们要带我去哪？”
“不是卖花给我了吗？我这就带你回府。”
“我不去，花我不卖了，求求你？”我哀求道。
“花？我买的就是你这朵绝色的花。”我听见那个明朗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了起来，我感觉到了耳边的喘息声。
我使劲挣扎，却被扔在一旁的墙角，花也撒了一地，我手中的竹棍儿也不见了。
一切的发生是意料之外，但也是情理之中……
“你小子找死啊，敢挡本大爷的好事。”公子恒怒道，在这王城之中，居然有人敢挡他的路。
“就找。如何？”
很快周围就没有了声音，直到有人把棍儿递给我。
“给…….”他说着扶起我。
“你是谁？”我问。
“坏人。”他说。
“不，我相信你是好人。”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自己清楚，你肯帮我……会惹麻烦，别人都不会。我很感激你，你…..谢谢。”我说。
“你不懂。能像你一样真好。”他说，“你的眼睛？”
“看不见了，我知道，从小到大我都习惯了。”我答。
“对不起。”
很少有人会向我这么低贱的卖花女道歉，我在闹市买花，不免会遇到这种情况。即使他好心帮我对付了先前那群人，之后他们也会找找上门。
“你受伤了，你家在哪，我背你。”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了。不用麻烦了。”
“没事。”
我突然笑了，他感到很奇怪，问“怎么了，你笑什么？”
“我…….你背我…..我只有自己走才找得到回家的路，对不起，辜负你的好意。”我笑了笑答他。
路上我问他，他说他叫四义，是南方的乱民。
“四义”这个名字说不定也是假的吧。
我告诉他，我叫莫语。
我听见他温柔的声音，可是却瞥见他冷冷的面孔，他说着笑的时候脸上却没有任何的笑容。
我们都是背负着自己秘密的人。
黄昏的时候我们回到了我所谓的家里。我停下了脚步，静静地听到身后的四义也停下来站在门口，他冷静的说：“这就是你家啊，如果我背你回来的话就不会这么迟，太阳都落山了才把你送回来。”
我“嗯”了一声，周围似乎瞬间冷了下来。
“天黑了，你家烛台在哪里，我帮你点灯？”
他说这话的时候，故意表现出的热情，让人感觉又凉了几分。
我定了定神，赶紧傻笑着：“我没有蜡烛，我太穷了。”
我故意这样说笑，我听见他的喘息声没有那么急了。我又故意埋下头，略带伤感的说道：“我不需要那个……”
我故意讨他的怜惜，而他也正好落入了我的陷阱。他像做错了事的样子，说话也没有了之前的镇定，“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过谨慎如他，依旧在等着我作出下一步行动。
我仔细回忆起屋里的摆设，如此简陋破旧的房子饿，里面的家具很少，一张桌子，一张床，没有任何纰漏。
明明四周还亮着，我却不能用眼睛去看。我回想起我在地牢里的日子，漆黑一片，我怎么爬过去和别的孩子抢食，怎么抓住她们的头发，怎么生存下去的。虽然之一一两米的距离，可是我一步也不能有失。
一步，一步……
身后一双眼睛正死死的盯着我。
我一伸手抓住了桌子的边缘，稍稍靠近桌子的边缘，一伸手摸到水壶。我几乎听不见他的脚步声，而他已经站到了我的身旁。我转身朝着空荡荡的门口唤了一声，“过来坐吧。”
紧接着，他假意的原地走了几步，然后坐了下来，问：“你家里人呢？”
“我没有家人。”我给他倒了小半杯水。
我见他竟然流露出了怜惜之情，他说：“天黑了，我也不便久留，我就先告辞了。”
他刚坐下就急着离开，不过他的步伐较之前稍微重了一些，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我突然叫住了他。
“天黑了，路不好走，我也没有灯笼给你用，厨房有柴火，你点个火把拿着走吧。”
我虽然假装看不见，却还是抬着头假装看着他，我想就算看不见不知道他的体型，但至少他应该是高大的吧。
他犹豫了，像有什么说要说，却又咽了下去。
他瞥了一眼这个破旧的房子，眼神出现了微微变化，声音并不清晰的回答道：“好，我这就去。”

第二天，果不其然赵恒找上门来。
门“碰”一下被撞开了，我顺势惊恐的蜷缩在床角。
“你来干什么？”
我越是表现的害怕，他越是欢喜。在他眼里，我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鸟，我蜷缩在床上，正合了他的心意。
不过，我这个破旧的地方，显然受到了他的嫌弃。
“你不知道我来干什么吗？你每天故意在我常逛的风月楼前卖花，难道不正希望我这样吗？”
他的两个手下扣住我的肩，将我甩到他的面前。
公子恒半曲着身体，他靠近我，我却躲不开，近的我能看到他的修长的睫毛。
他的眼睛很清澈，他一边掐住我的脖子，一边好像开玩笑似的问道“你想干什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听见外面下雨了，雨很大，掩盖了屋里的动静。
“我难道看错了？天天在风月楼外的盲卖花女不是你？”
他的手指甲嵌入我的肉里，他越来越用力，手指上的白玉戒指顶在我的脖子上，生生印出了一条龙纹。
既然被他看破，那我就更要笑着盯着他。
“是我，如何？”
公子恒抽出了一只手，暗住我的眼角，道：“要是真让你变成盲女，你说如何？”
我直视他，假装顽皮的笑道：“我哪一句有言明我是盲女？公子如何怪得小女？顶多是小女贪玩装瞎而已，不过分吧？”
公子恒松了手，挑逗似的摸了摸我的脸颊，“不过分，正好。”
又同一旁二人道，“下雨，我们出去玩玩。”
二人将我架出了屋，直接扔在泥泞的地上，雨水从我的头发上流了下来，然后混进了泥土里。
我看着他把玩着手上的戒指，若有所思的晃着头。
“你是谁？”
我是谁？
“朱邪陌颜。”我没有想过隐瞒，而我的答案确实也让他惊讶到了。
他征了征，“亡国公主？”
这时原本在屋檐下避雨的他走了出来，蹲在我的面前，理了理我杂乱的淋湿的头发。
我就算是亡国公主我也是公主，而我眼前这个人不过是个公子，我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俯视着他。
同时他也站了起来，贴近我，问：“你故意接近我是为了什么？”
我盯着他手上的戒指。
他意识到了，道：“这是我的战利品，可不能轻易给你。”
战利品？他竟然对这枚戒指一无所知。
他见我并无丝毫反应，又道：“我曾经路过一个村落，从一个无礼的小人那里夺来的。你说那个小子一副穷酸样，居然手上戴了一枚这么好的戒指，不是暴殄天物嘛……”
“你对他怎么了？”我急切的问道，那个人的命就是我的天。
公子恒一脸无辜的望着我，道：“杀了，还能如何？”
“给我戒指！”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听到那句话的时候，好像什么痛苦都没有了，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了，我的人生真的暗了下来，只有那枚戒指还闪着微弱的光。
“好大口气，给我一个理由？”
“我嫁你，你给我戒指？”
公子恒似乎思索了片刻，大笑起来，“你嫁给我？”
“若这戒指当真是你抢夺而来的，我委身于你换这枚戒指又何尝不可呢？”若赵恒的戒指真是抢来的，那他必定不知这戒指背后的意义，以一枚普通的白玉戒指换一个女人，对他这般的纨绔子弟来说，必不会为难。
“亡国公主和贵族公子可不是挺配的。”我也学着他那玩笑似的语气，一副不着边际却心有城府的样子。
他突然搂住我的腰，贴近我的脸，凑在我的耳边，问了一句：“真的？”
我正想开口，就感觉到脖子有一丝冰凉，他的匕首已经贴着我的脖子。
此刻我必须要赌一把，他如此看重这枚戒指，只能说明……
我也靠着他的耳朵，道：“当然，还有人比我们更配的吗，质子？”
听到我唤他为质子，他身体向后倾斜了几分，他似乎没料想到我会将他与质子联想到一起。当然，我也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整日陪伴在质子赵正身边的公子哥才是真正的质子。
我又道：“我原本一个卑微如尘的奴隶能成为相爷营救质子的眼线，有什么、能做什么，想必质子心里也清楚。若是质子肯与阿语达成这场交易，阿语必定协助质子登上王位。”
话罢，赵嘴角微微上扬，将匕首扔在一边，两只手环抱着我，在背后将上的戒指摘下，塞进我的手里。
简简单单一句话赵恒便给了我戒指，他的心思我越发搞不懂了。原本我心中还盘算着如何与他周旋，没想到就这样……如此轻松？
“你就不怕我带着戒指离开吗？”我问。
他很轻松的回答道：“若是你真的想助我，这枚戒指在不在我身边又有何妨；若你不过想骗取我的戒指，那就拿去好了，没有这枚戒指，我倒也省去了一身重担，做个公子哥也乐得自在。”
他又在我耳边低声道：“若你真有本事助我为王，你必为后。”
“你的话阿语记下了。”
结束了与他的周旋，我算是真正的把自己给卖了。我已经亡国了，而且还亡给了秦，此刻我却苦心积虑的进行一场交易来成为秦的后，真的对吗？

赵恒走后，我倒在雨中，身体微微颤抖，不知道是因为这场雨下的太大、太冷，还是因为公子恒的突然出现，我还来不及整理自己的思绪。这一切来的太快了，我原本只是想要在这乱世中活着而已，就只是像个空皮囊一样的活着，而刚刚我却和公子恒达成了一项我从未妄想过的约定，我帮他，我怎么帮他？我的眼前真的变成了一片黑暗，我什么也看不见。
雨很大，我的耳边嗡嗡嗡嗡作响。
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很尖，她凄惨的叫着，那声音凉到骨子里。
模模糊糊中我又听到了另一个一个女人的声音，她说：“我弄不死你，你一个贱骨头还带了一个小贱蹄子，不给你们点颜色看看，你们不知道这里谁最大。”
我挣扎着做了起来，眼前像蒙了一层白雾，一个女人死死的拽着另一个女人的头发，脸上的表情让人从心里感到厌恶。
我托着疲惫的身体站了起来，使劲全身的力气，像那个可恶的女人冲了过去，拽住她的头发拼劲全力往下扯。
女人尖叫了起来，旁边观站的几个丑女人也愣了愣，直到听到女人撕裂的呼唤声：“还不赶紧把这个小杂种给我拉开。”
这时，一个丑女人扯住了我的腿，一个拉扯我的衣服，可是我还是不能放开手上那个女人的头发，绝不能放开。
那个可恶的女人回过头来，“啪”给我一巴掌，然后当着我的面，踢了母亲一脚，“看你身的小贱蹄子，跟你一个样，一样下贱。”
我盯着她，脸上火辣辣的疼。
那种疼就算过了十年，我也绝不会忘记。
那时候的我太小、太弱，经不起她们一脚。我和母亲被带到了一个黑漆漆的地方，那个地方好黑，我胆小的躲在母亲的怀里。
母亲说天黑了，不要怕，一觉睡醒，天就亮了。
我蜷缩在稻草中睡着了。
然后在梦中被母亲的叫声惊醒，原本高高在上的母亲，现在颤抖在被人堵在角落里。
天不可能亮了，我冲上去，撕咬，疼痛对我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
那几个女人把我往墙上一扔，我的头撞上了墙，痛的晕了过去。
当我再次睁开眼时，还是在那个破陋的房子里，家徒四壁，简简单单，但至少是亮着的，雨停了，阳光照了进来。
桌上放着一碗药，还有一张字条。他忘了，我是看不见的。我喝下了药，不知道是因为下雨手了风寒，还是因为面对公子恒时心惊胆寒，我当时就晕倒在雨里，四义帮我请了大夫熬了药，可他来不及等我醒来又匆匆离开了，每次都不能多说几句，忽冷忽热。

黄昏，烧退了后，我就蹲在门口烧个火炉，把帕子放在把手上我便转身去拿碗。我正要提药罐时，有人握住我的手。
“我来吧。”我听得出是他的声音。我知道他是在试探我，他拿走了帕子，守在那里悄无声息的等待着观察我的反应，我只能装作不知道，去提药罐。他不易相信别人，一次又一次的试探，我看不见，他该放心了吧。
他见我醒了，便帮我换药，公子恒掐的太狠，上药时我才感觉到强烈的疼痛。四义拿酒从我的伤口上淋过去，我使劲的掐着自己的腿。
你要哭，一定要哭出来。
眼泪是最好的帮手，当我看不清他表情的时候，我才觉得安宁。
他紧握起双拳，伸出手想要靠近我。
而我竟然躲开了。
闲聊时，他关心起我来，“你的父母家人呢？”
“父母早亡，我一个人住。”
他竟流露出一丝怜悯，又问：“你的眼睛？”
他话刚落，就觉自己失言。
我连忙道：“莫语幼时，眼前就只剩黑暗了，不打紧的，这么多年也过来了。”
他顿了顿，没有回话。
也许我应该主动了。前面试探了我那么多次，也该我了。
我扶了扶额头，支撑着身体的手突然一滑，身体向床边倒了过去。
四义赶紧一只臂膀挡了过去，另一只手扶着我。
我微微垂着的头缓缓的抬起来，望着他，“莫语不过是一个贫贱的卖花女，出身低贱，旁人连一眼也不愿意看，多的四义大哥的援手相助，莫语无以为报，不求能得到恩人的垂爱，只求能呆在恩人的身旁便好，为奴为婢照顾恩人。”
目光相聚之时，他恍惚了，却很快朝一边闪避。
他赶紧说：“莫语姑娘不必如此……”
我突然靠近他，打断他的话，“难道恩人嫌弃莫语……”
我顺势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挤出几滴眼泪。
没想到，他竟慌了神，连连摇头，还不自主的抓着我的手道：“莫语姑娘不要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并没有嫌弃你……我只不过……只不过多有不便。”
“难道恩人有什么难言之隐？恩人有话可直说，莫语能接受得了的。”我一路相逼，加上一副委屈的娇容，四义一时紧张的竟不知如何回话。
“我……我如今有要紧之事，不久事成之后我必定看莫语姑娘，带莫语姑娘一起离开。相信我，既然莫语姑娘有心，我定不会辜负姑娘。”
他眼神的坚定已经明了，他已然踏入了陷阱之中。
不久之后？有一方的人马上就要行动了？
他握着我的手道：“莫语姑娘以后叫我阿四就好，母亲就这样唤我。”
“好，阿四哥哥。”我笑着回应。
接着他喂我喝了药，我假装睡着，其实悄悄的眯着眼看他，他一直盯着木桌笑，过了一会儿就出了门。
我走到桌前，看到桌上未干的印迹，他用水画了一颗心，里面有一颗小小的房子。
迟些，我对他说，你能陪我去个地方吗？他点点头。
我们到了郊外，我看到了一棵熟悉的药草，我顺手拔了起来，他问我这是什么，我告诉他没有这棵草，我或许活不到现在。这是我救命的药，也是世上最致命的毒药。
我们又一起去了山顶看日落。
我说：“我没有见过太阳的样子。”
我的人生中又何曾出现过太阳，只有漫无边际的黑暗。面对他，我没有撒谎。
他握着我的手说：“以后我就是你的眼睛。”
我心里一颤，我使劲捏了一下自己。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太阳是什么样子的。”
“太阳很美，就像你一样…….”他望着远处的太阳说道。
我千方百计希望他信我，可是当我从他的眼中看到爱的时候，我却退缩了，要是有一天他看到我只是一颗暗淡的太阳，看到我的光芒一点一点的消散，他会不会后悔，当初为何会相信我，为何不杀了我。如此，我们之间就能保持在他将竹竿递给我时那相视的一秒。

第二章
如隔参商，这次第，怎奈得了朝朝暮暮？
这是一个注定不平静的夜晚，风月楼的花灯亮起，歌姬唱起小曲，舞姬翩翩而起。
风月楼中人进人出，我这样不起眼的人物站在楼边不会受到任何人的注意，而今晚我的身边竟然多了好多像我这样的人，有卖小吃的，有卖花灯的，他们无心生意，眼睛都盯着风月楼顶的那间房。
突然，有几个壮汉冲了出来，风月楼周围的“小贩”略慌乱的把双手缩到了下面。
那几个壮汉看了看四周，朝着我奔了过来。
他们问：“你叫莫语？”
“是……”我小声应到。
我还没来得及问怎么了，其中一个汉子就将我倒着背起，扛进了风月楼。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
我使劲的踹那个壮汉，可是没有用，相比较，我太弱了。
他将我扛上了顶楼，才放下。
舞姬立刻散开了，我站在中央，茫然的盯着前面的某个物件，用余光打量着周围的人。
正前方坐着的必然是所谓的质子赵正，而我旁边的便是陪着他夜夜笙歌的各位王公子弟，其中正有那位顽劣公子赵恒。
这一切似乎是赵恒的主意。
我被人扛进来的那一刻，他的眼睛里充满了得意，他瞥了一眼一副淫荡模样直勾勾的盯着我的赵正，心里不知道在打着什么主意。
赵恒一只手捧酒杯，一只手指着我，戴上他那副纨绔子弟的笑脸对着赵正道：“正兄，你看如何？”
赵正听到赵恒唤他，目光才从我身上抽回来，他脑子里不知已经脑补了多少剧情了。
赵正激动的拍着桌子，道：“好……那本公子今晚就……”
这时，赵恒叹了口气，摆了摆手，一副可惜的样子，道：“不过有一点不好。”
赵正不明。
赵恒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然后顺势瞅了瞅我。
赵正顿时站起来，指着我道：“她是瞎的啊。”
赵恒看似十分为赵正着想的神情，与赵正四目相对时，彷佛都在说，你看我可是你的好兄弟，连女人都帮你找了，你要不信我，我就只有把心给你看了。
然而这种神情没有持续几秒，他歪了一下嘴朝着赵正邪恶的笑了一笑，两人只是眼神的交流，赵正就顿时明白了。
虽然不知道赵恒想干什么，但赵正还是不停的点头。
像赵恒这样远近出名的恶少，能干出什么好事。
赵恒朝我走了过来，他甩了一下袖子，“碰”一下扔掉了手中的酒杯。
他想要干什么？
他会做什么？
这几年我调查他，他的喜好他的习惯，他的所有一切，我以为我足够的了解他，然而并不。当看到他流畅的表演时，我感觉到我眼前这个人如猛兽般可怕，他的恐怖不在外表而在他笑容的背后。
一个普通的卖花女此刻肯定很怕，她会哭，会发抖。
我感到一阵寒意贯穿我的全身，我怕，我真的怕得发抖。我知道我并不是演出来的恐惧，而是本能的畏惧。
他抱起我，朝着露台走去，一旁起哄的公子哥们也跟着。
我模糊的双眼看到的他的样子在那一刻，他走在最前面，旁边没有其他旁观者的那一刻，突然柔和了许多，连眼神似乎都变了。
肯定是因为我看不清的缘故吧，他说话的声音还是那么的狠辣。
赵恒说：“如此美人，可惜了。”
说完，他两手一松，把我扔进了风月楼旁的湖里。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口湖水就灌进了我的嘴里，水里好像有一双手用力的将我往下拽，我用尽力气挣扎着，似乎连睁开眼的力气都快要耗尽了。可是我还是忍不住盯着楼上的那个人，一直盯着他，直到我放弃挣扎，随命运主宰，我还是拼命将那个人的脸刻在我的心里。

“你醒一醒！”
我的耳边那群公子哥的笑声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他又向谁低语：“行动暂时取消。”
旁边有人焦急的声音，道：“四哥……这个女人……”
“别问了，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我迟早会让那几个公子哥付出代价。”
“你醒一醒！”
我的耳边那群公子哥的笑声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他又向谁低语：“行动暂时取消。”
旁边有人焦急的声音，道：“四哥……这个女人……”
“别问了，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我迟早会让那几个公子哥付出代价。”
我睁开眼睛看到了四义的脸，心里有些许庆幸有些许不安，如果我不能再看到这张脸，如果我就那样沉入水底……
我生病的几日，四义都陪伴左右，而这一夜，我刚躺下身没多久，他便起身出门去了。我尾随他来到了城中，他与几名汉子似乎早就相约在此有所行动。紧接着他们分散开来，以不同的打扮散布在风月楼周围，而今夜风月楼上正是质子赵正的宴会。
我定要设法通知赵恒，若如赵正在赵国死了，消息传出，难免两国发生争端，到时必定民不聊生。
我再次假扮卖花女出现在风月楼下，并且送了几枝带有特殊香味的花给风月楼中的姑娘，但愿有一位姑娘能近得了赵正的宴会，想必谨慎如赵恒肯定能发现端倪。
正如我所料，我被带上了风月楼，只不过我没猜到赵恒居然想将我从三层楼高的风月楼扔下去。
当赵恒抱起我的那一刻，我使劲的掐住他的手臂，低声颤抖道：“你要做什么？”
他望着露台外面，外面是湖，湖水很凉，而他的心也一样。
我说我不识水性，而他的嘴角突然抽动了一下。
他打算赌一把，赌四义会不会为了救我而暂停任务。
如果不会，我将永远的离开；如果会，他仍然会永远的失去我。
我的四肢已经被冻的无法伸直，连睁开眼睛看着他的脸也那么的困难。他脱下长袍将蜷缩的我包裹着抱如怀中，那么柔软、那么安静，没有拒绝的理由，任凭他抱着，感受他的温度。
当他抱着我从人群中走出去时，周围人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我就那样望着他的下巴，我的眼前似乎只容得下那么方寸，如果就这样结束就好了，如果能这样一直走下去就好了，他也不会问为什么，我也不用告诉他我有什么目的。
如果说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之间发生了改变，我想应该是此刻。
一连过后的几天，四义都没有离开，一直守在我的身边，这难道不是我想要的吗？但是夜晚时分，看到他守在床边入睡时，我心里却在寻思他何时才会动手？我想要完成任务带回质子，但另一个声音告诉我质子该死。

之前，侯府曾找人做花匠，他们男工不找，女工不找，偏找一些奇奇怪怪的人，于是老花匠推荐了我，一个瞎子，没想到他们还真收了。
于是我被带入了侯府的一处院落，我被扔在了那里，那里大门口有几个守卫，便再没有什么男人了。我连去数日，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那么他们非要找身有残疾的女人来打理花匠有什么缘由呢。然而，在一天近黄昏时刻，我见到侯爷来到了这个院落，进而里面传出了女人娇嗔的声音，接着侯爷搂着那个女人出来赏花，他们以为我看不见，所以行为十分露骨，我埋头摆弄花草，瞥见那个女人手上的食指处有着深深的印记，一条弯弯的花纹。
我一病躺了几天，该做的事情都给耽误了。
近日，侯府似乎又要宴请王孙公子，全府上上下下都忙了起来，连我也叫去替院里那个女人打理花草。
那个女人不常出来赏花，就是出来也是站在窗口。
她眉眼含春，鬓发低垂，唇点朱丹，身披轻纱，站在窗口，娇媚时又让人觉得可惜。
似乎只有我们门外之人才不知这女人的存在，酒宴上的公子哥们都熟悉了这个女人的身姿，他们昂首期盼她的出现，他们的目光穿过舞蹈的歌姬一直落在大厅外的长廊。
我换上了婢女的衣服，眼睛里也换上了另一副神情，我端着酒壶站在赵恒的旁边。
女人出现时，他们似乎瞧见了猎物，焦急着，却可望而不可得。
突然，赵恒站了起来，另外几人也站了起来，他们的目光都落在女人的身上，而赵恒却死死的盯着女人的眼睛。
他看着她，她却什么也不知道。
女人走过他们，走向了坐在正中的侯爷，似乎对于四下的众人她都不屑一顾。
女人被侯爷一把搂在了怀里，她喘息着，朱红色的唇露出一丝挑逗，外衣滑落，微微半漏香肩，女人笑着对侯爷耳语，侯爷的手慢慢滑到女人的衣服里。
他们若无旁人的说着，笑着。
而他却傻傻的站着，他希望能吸引她注意，也害怕被她发现他的存在。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女人瞧见了这张英俊的脸，女人朝他走了过来，眼神里充满女人对男人的那种妩媚，而他却厌恶的想要回避。
他突然握着我的手，眼睛盯着女人的脚，女人越来越近时，他的手抖的越来越厉害，从手心里我感受到了他此刻的脆弱。
他的母亲，他一生最珍重的女人，以一种轻佻的语气对他说：“好俊俏的儿郎啊，这是谁家的公子呀，我之前怎么没见过呀？”
说着女人便靠了过来，谁料赵恒一躲，女人见到赵恒的手一只紧握着我，顿时明白了，会意的点了点头，道：“原来是早有红颜相伴啊，妾身失礼了。”
女人福了福身体，转身望了望侯爷，侯爷朝女人点了点头，女人不情愿的向侯爷撒了下娇，踱步往回走。
赵恒的手刚松了一点，微微抬起头，女人就回眸朝着赵恒妩媚的笑了笑。
赵恒闪躲了，他知道女人又偷看他的时候，他伸出手划过我的头发，他低声略带哀求的对我说：“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的，对吗？”

第三章
执子之手，与子成说，都不过无果。
那时，赵恒问出那句“你是否会一直陪伴在我的身边”时，我没有犹豫便选择了最真实而又最伤人的回答。
“如果你是王，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若你是王，我便终身相随，可是你是否明白那种相随只不过是一种戴着面具的相爱。
赵恒的手抖了一下，他把手收了回去，握紧了面前的酒杯，酒杯里的酒也随之晃动。
突然，他站了起来，面无表情的看着远处，然后走了出去。
他走了，歌舞仍在继续，女人的笑声也并未中断。
过不了多久他肯定会回来的，我想。于是我保持着端酒的姿态在那里等着，一直等着，可是酒过三巡，他仍然没有回来。
他去了哪里，他这么心思缜密的人，不可能离开宴席这么久还不回来，这样肯定会引起别人的注意的。
我趁着跳舞的人换场的时候跟着她们一起出了宴会，不过侯府这么大，我之前也仅仅只是去了其中的一个小院子而已，至于赵恒去了哪里，我茫然的不知道朝着哪里去找他。
这次宴会，赵恒看到赵姬的反应如此之大，那要么他可能去了赵姬的住处，要么可能去了质子的住处，要么就是茅厕。所以，我偷偷溜进了侯府的后宅。
我刚走过前往后宅的长廊时，就远远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匆匆而过。
四义？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偏偏出现在侯府的深宅内院，若是要刺杀那些权贵，应该去前厅才是啊。
我躲在长廊拐角处，等他走远后，赶紧加快步伐朝着他过来时的方向跑去。
那一路都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而且走得越近那股血腥味越来越浓烈。
我穿过一扇小门后，看到尽头处有一间虚掩着门的房间，门口还有一张血手印。
我站在门口，强烈的味道已经侵袭了过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我伸手搭在门上，正想打开门时，我却停住了手。
我要赶快离开才是，很快侯府内的侍卫就会发现这里出了事，不管里面死的人是谁都与我无关。就算四义真的杀了那所谓的质子又如何，不过是个替代品而已，没必要在其他无谓的人上浪费时间。
我站在门口的那一秒，我盯着门框，闻着那股并不陌生的味道，心里竟一下子慌了，莫名其妙的加快了心跳。我的手竟然不受控制的推开了那扇门。
门后躺着一个人，他倒在血泊之中，已经无法起身，可他的眼睛却一直盯着门口。看到我的那一刻，他的眼神柔软了许多，好像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我看着他，想要走近，想要去救他，可是我却怎么也动不了，我所有的理智和镇定在此刻却变成了障碍阻止我靠近。
我的脑子里一下闪过无数的疑问，却被他的一个眼神给击碎了。我将一切的希望寄托在眼前的这个男人身上，我幻想着他成为王的那一日，能兑现他的承诺，让我做他的后。
然而，此刻的他再也站不起来了，我留下的眼泪，他眼中的深情，看似和谐的一幕，实则内心多般变化。
我自私的眼泪却博得了他最后的深情，我越来越看不懂他了。我走到他的身边，他凝重的神色轻松了起来。
我扶起他，想要带他离开。
他却挣扎着将身上披着的衣服脱了给我，他说：“不能让人发现我偷穿质子的衣服，要不然我就是没有受重伤也难以活着离开这里。”
我将血衣裹成一团抱在怀里，他示意这里的事情他自会处理，让我先行离开。
可是，他伤的那么重，一个人连门都踏不出去。
我坚持要带着他一起走，然而他却抓住我的手又问了同样的问题，“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的，对吗”。
“对……”我应了一声，可当他再次咯血的时候，我坚持不了我虚假的伪装，我一下管不住自己的眼泪，就算他是欺骗我也好，我都认了，我含着泪说出了那句“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我们都是孤独的人，两颗孤独的心假装获得了彼此的依靠。
我站起身的那一刻我在他眼中看到了释然。
我抱着血衣一直跑一直跑，不知道走过了几道门，我终于出了侯府。我站在一个无人的小巷子里，风吹过，好冷好冷，冷的我蜷缩着倒在地上，我就那样紧紧的抱着那件血衣，就像抱着他一样，闻他的血的气味，眼前又出现了他受伤的一幕。
这么冷的夜，好像预示着什么。
突然侯府内传来了一声尖叫，人的喧闹声取代了歌声欢声。
我握紧拳头，紧闭双眼。
我欺骗自己，假装没有事发生。
直到街头有人议论赵恒被人刺杀身亡，刺客现关在牢里，我想看看那是何许人，让我的计划满盘皆空，没有了质子，再也无法兑现当时的诺言。我做的一切，付出的所有心机，就这样化为乌有，我怎么可能甘心。

而当我进入大牢，我看到那个人的脸，是他。
他说他打死了赵恒，叫我放心，以后再也不会有人伤害我，也不用被逼出嫁。
他临死都在掩饰他是乱党，原本他想刺杀的是质子赵正，没想到却意外刺杀了当时偷穿质子华服的赵恒，他也很意外，但是他并无后悔之意。于他而言，他们都一样不过是一群该死的权贵。
我冷笑了一声，他似乎也发现了我的不同。
他要我好好活着。
我不敢想象那样的画面，真的质子已死，我如何活下去。
我需要一个活着的质子，赵姬也需要，而这个质子的真假其实并没有那么的重要，况且给他们一个假的质子，不也正合了我的心意，你们灭了我的国家，而我给你们一个假的皇子。若这个皇子没有即位便罢，若是即位了，可不就是一个令他们祖宗颜面尽失的假王主，可笑，痛快。
于是我心中已有主意。
“不！”我对四义说，“阿四哥哥，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死的，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本该由我承担。我这就去告诉大人，所有的是都是我做的，与你无关。”
我说完正要转身离开，却听到他义正严辞的说道：“我承认我是怕死，但我情愿死也绝不会让我的女人替我去死。”
我停住脚步，柔情似水的忘着他。
“我是男人，就算我死我也会好好保护你的。”
那年他只有十多岁，却有了男人的霸气与强烈的占有欲，而他至死都要在我的面前端着他那副所谓男人的姿态。
我把赵恒给我的定情戒指给了四义，他以为那是我留给他最后的纪念，却不知那只是一局救命的棋而已。临走时，他叫了我一声“阿语”。
他的声音突然变的那么弱，他想要说什么，可是他忍住了。
走出牢房，我扔开了我拄了一年的拐杖，我睁开了双眼，抬头，看着天，就算阳光多么刺眼。
“莫语……”我冷笑着念出自己的名字。
心有语而不能对人言，心有情而不能对君述。
朱邪陌颜，你这一生，除了黑暗还剩下什么？
那一年，国破，我只有3、4岁，随着宫中女眷被带入王宫。
偶然被相爷看中，赐名莫语，就是叫我不要说话，只要做事。
从此，我远离了光明，成了这王宫中的暗人，活在暗无天日，不可见人的地宫里。
直到小公子被送到赵国作人质，我才离开了我永远都不愿回忆起的地宫。我扮成卖花女，整整一年都呆在市集里那个能看到小公子和赵夫人的角落，也是恶少经常出现地地方，我不否认他经常找我麻烦有我自己的因素，但完美的计划被四义的出现打破了。
那段日子也许是我度过的最快乐的日子，可是老天就是看不得人开心。赵恒的出现才让我从迷幻的梦境里挣脱出来，我不能忘记我的任务，王说，只要安全救出小公子，我就能重获自由。我不敢想象以后的日子，或许我根本没有以后。

计划提前了几天进行，赵姬和小公子赵正被软禁在赵国一个秘密的地方。
那天，我照计划进入软禁赵姬和小公子的行管之内，打斗归别人。赵王并不好对付，他用纸醉金迷让赵正沉醉的如活死人一般在虚幻的世界里难以自拔，他宁愿呆在赵国，宁愿像个行尸走肉一样的活着。当赵姬带着赵正逃跑的时候，赵正居然跑去告诉赵国士兵，一路上还大喊大叫，引来了不少追兵。
不过，最后还是成功救出了赵姬，只是赵正已死，赵姬却绝口不提此事，好像完全不知情。可是，在混乱中，我分明看见是她一刀刺入赵正的心脏，她必然是知道的，她一定已经见过阿四了。
之后，她还是开开心心的回国了。因为她知道那个赵正只不过是一颗棋子而已，时间到了，自然就该去他本该去的地方。
我被暂时安置在随行回国的宫女之中，未出赵国几里，赵姬便神色匆匆的问我找到戴玉龙戒指的人了吗？
如我所想，赵姬肯定已经知道阿四的存在，而且现今阿四也必定在她的手中，她竟然还装模作样的来问我有没有完成任务，她葫芦里不知卖的什么药。
于我而言，未完成任务也不是为一件好事。阿四的存在必须要由赵姬自己发现才行，就算有一日阿四的身份暴露，那也与我无关，阿四是赵姬自己带回的，儿子是她自己认得，就算认错，也得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我立刻跪在赵姬面前，恳求赵姬赐罪。
此刻赵姬寻回了儿子，并且将要回国，心里自是十分欢喜，哪里顾得上我这无足轻重之人。
她摆出了一副高贵怜悯的姿态，像是施舍一份恩泽予我，道:“这些年也苦了你了，这罚你自己回宫去领便是，我也不追究了。”
我假意问道：“那质子呢？”
赵姬喝住我，道：“这也是你这卑贱的暗人问得的？”
赵姬眼睛里闪烁着得意，她心中似乎有一盘必胜的棋局，只要一回到秦宫，一切就都是她囊中之物。
那日赵国王府有人刺杀小公子，却在府中发现赵恒的尸体，赵国侯爷借机假意向赵姬表示对其母子的关心，并要将凶犯四义绳之以法。侯爷将四义带到赵姬面前想要炫耀一番，表达侯爷对赵姬的情谊，谁知赵姬打量这个胆大包天的犯人时，注意到了他手上的戒指。没想到这便寻见了自己的儿子，心里百感交集却不能表达出来，看到此刻眼露杀意的儿子，赵姬却不能上前解释，反而还要当着自己儿子的面投入侯爷的怀抱。赵姬一直担心着让儿子看到她与侯爷，儿子会怎么想，会如何看待她这个母亲？
赵姬命人救出四义后便将他藏在身边一同带回秦宫。赵姬见到他时心中欢喜的不得了，眼中也是慈爱一片。可是四义却只看到这个女子与众多男人寻欢作乐的模样，当日酒宴上赵姬流连于各个权贵之中的情景早已被四义看在眼里，这样一个放荡淫乱的女子怎么配做别人的娘亲，就连眼前这幅慈爱的模样也不过是令人作呕的面具罢了。
四义否认自己是赵姬的儿子，他当然知道自己是什么人，反而是这个赵姬让他摸不清头脑，突然冒出来一口一个儿子的叫着，心里不知道琢磨着怎么折磨他这个杀害权贵的恶人呢。
赵姬拿出自己的玉龙戒指跟四义解释，当年赵姬自知自己将要和孩儿做赵国人质，赵国之人不可能会真心待他们母子，于是赵姬私自命身边心腹将孩儿换出，他日只要凭借戒指来寻，手持戒指之人便是她的儿子。
那这戒指莫语是从何而来的呢，四义不解。
四义把心一横，你说是便是吧，自己也不再否认，走一步看一步，大不了就是一死，他也不怕，倒是有些担心莫语。

第四章
既不是良苑仙葩，又不是美玉无瑕。纵道是木石前盟，结局却香消玉殒……
回到秦宫，满朝都在庆贺质子回朝，赵姬被赐封为华贵夫人，而我承蒙夫人恩典，由暗人变回了奴隶。
赵姬不知我与四义相识，也不怕我与他相见。
那天，我们相见，此时的他已经贵为公子政了，昔日他还想为了挑拨两国关系杀了赵正，而今自己却莫名其妙变成赵正，老天真是捉弄人。
他见到我的样子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诧异，好像早已经看出我在装瞎，如果是那他也应该知道我只是一个戏子，一颗棋子。
我行礼，恭敬的称他公子政。
时间好像停止了一样，我保持着僵硬的微笑，心里却不住的颤抖，脑子里不停闪过我们当初相识相知的画面，他的呆呆的样子被这样装盲的我看在了眼里，印在了心里。当时越是情深，此刻越是心痛。
他生气了似的，颤抖着说:“阿房你……你是秦人？为什么?”
“公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你的奴隶。”我说
他似笑非笑的望着我，道：“你知道的，你什么都知道？你是还想骗我，还是欺骗你自己?你给我的戒指，你让我变成了……我想杀之人，现在你却假装不认得我了，你让我怎么办？”
“我是为了救你，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既来之则安之，就算做了秦宫公子也没什么不好，不过今后公子不能再像当初同我相处了。公子是主，婢只是奴隶。”我不想再过胆战心惊的日子，我不想每天都活在没有阳光的暗室里。就算夫人承认我是功臣，给了赏银，那又如何，只不过把我们当成一只听话的狗而已，给块骨头就满足了。我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离开简直就是奢望。我知道我很自私，我利用你去做你不愿做的事，可是我想要活着，活着而已。
话罢，他神色温柔了一些，如此这般的莫语柔弱的如同当年初见一般，他依旧可以自上而下的看她，看她依靠着自己，他便安心了许多。
公子政走后没过多久，没过多久，夫人便命人寻我过去。我与公子相识的事没想到这么快就传到夫人耳朵里了，她一查便能得知公子原为四义之时便与街头卖花女莫语相识，四义原为刺客，身份自然是隐蔽的，不过我与他之间过往确实易查。只不过她肯定没想到我居然摆了她一道，故意隐瞒与四义相识。
夫人也是有本事之人，心中定是对我百般怨恨，却能摆出一副温柔的模样。
夫人握着我的手说：“颜儿，这些日子苦了你了。你也是宫里长大得。宫里一向是尔虞我诈，强者存，弱者亡。”
“夫人。”我说。
“政儿是公子，是我唯一的依靠。王宫就是我们母子的宿命。你要为他想一想，外面不是他该待的地方，他是公子，将来就是王子。颜儿…….你应该明白的。”
“我…….”
“嫁人，我会替你安排一门好亲事的。”夫人说。
我答应了，我的目的达到了，我本来不就想这样吗，若是四义真能登基，乱了秦国的皇室血统，那自然再好不过。像我这种知情之人，自然是提早离开最好。
也许这样对任何一方都好。没有我，他还不是活的好好地。如果全天下都是他的那我还算的了什么，只是一棵草芥罢了。也许有一天他会觉得颜儿这个名字似曾相识，但他也不会想到我这个人了。颜儿，任何人都可以是，也可以陪在他身边，但这个人终究不是我。
公子政来到赵姬住处，公子政求她:“你能不能放过莫语，还她自由？”
赵姬笑着说，“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她是亡国之奴，她生是奴隶，死了也是奴隶，生生世世都是我们大秦的奴隶。你不要再想她了，你父王已经给你择了一门好亲事，你安心等着成亲的那天吧，政儿。对了，我已经给莫语安排了一户人家，她也同意了。”
“不可能的，她不会同意的。”公子不信当初那个把他带回秦宫的莫语就这样抛下他走了，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他只有她了，他只剩下她了。
“别把她想的太好，荣华富贵谁不想要，况且你真以为她心中有你，她当初接近你不过是因为她发现了你手上的玉龙戒指，她得知了你高贵的身份，故有意亲近，想要借此高攀，此女必定居心不良。况且当时她在赵国之时，还与一公子赵恒厮混，听说二人已定亲，如今赵恒身死，她便缠着你，此女贪慕虚荣，我儿还是早些把她忘了吧。”夫人说。
公子转身要走，但夫人的话深深地刻在脑海中。他并不是相信莫语是贪慕虚荣、居心叵测之辈，他只不过听到了赵恒这个名字。赵恒，他快要忘记的一个名字，赵恒和莫语，他们……公子不敢细想，却又控制不住回想，赵恒似乎穿插在他们之间，躺在血泊中的赵恒还有旁边抱着赵恒流泪的莫语。血泊蔓延，眼前似乎尽是鲜血般的红色，夹杂着赵恒的低语、莫语的哭声，想逃却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