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兴四年的最后一天，照例在汉宫大宴群臣。身为丞相的诸葛亮仪态万方，举杯频频，将一场国运昌隆，万事复苏的宴会照顾得十分周道。
子时一过，疲惫的君臣互道新春新喜后，便愉快的分道扬镳。有些人会在下半夜与家人守岁到天明，诸葛亮便是其一。正要踏上车辇回相府，一个小黄门躬身对他说道陛下有请，又不得不回转回宫，被带着穿林过园，一路朝着刘禅的寝宫而去。
酒精侵蚀而来，慢慢让诸葛亮有些不适，心胸中有一种压抑不住的欲求，慢慢翻腾，勉强随小黄门进入寝殿，刘禅正站在榻前。
他宽去了帝王袍服，穿着一件家常的月白长衫，少年郎的样子，加之玉色的皮肤，让他比一般的公子更多几分精致。他的手边是一玉盏的膏状物，他笑吟吟的扶起诸葛亮，用金勺挑起一些，对他说:“相父今日辛苦，吃些醒醒酒。”
诸葛亮揉了揉确实难过的头，接过马上就要戳到嘴角的金勺，勉强吃了两口。清滑入喉，确实舒服了些。
“陛下留住老臣可有要事？”他说着，觉得酒劲儿再次盘旋不去。
“陪朕守岁。”刘禅继续搅拌着膏状物。“今夜。”
诸葛亮张了张口，却觉得身上所有的力气全然消失，身体轻飘起来，想要做一些自己能控制的事情，却动也动不了，燥热，僵滞，与欲望，他努力撑着不使自己倒下，耳边的却声音逐渐虚幻。
“朕已经差人去相府禀告夫人，相父酒醉疲惫，暂居宫内。”刘禅是这样说的，还看着诸葛亮迷蒙的眼“记得先主在世时，丞相亦常伴帝王，通宵达旦。”那么贴近。
诸葛亮扶了扶几案，体内的燥热在窜出，他的羽扇乱摇着，擦过干涸的唇，勉强控制着自己的颤抖，对刘禅说:“陛下手中的是何物？”
刘禅看着玉盏，喉头的声音低沉，慢慢将自己的长袍敞开，露出少年人的身体，轻飘飘的说:“五石散。”
他的面孔就摇曳了起来，他的声音也不慎真切，最清晰的便是他的肌肤，靠过来，带着玉一样的温润，让人本能的亲近。
“诸葛亮。”他说，手轻轻的伸向他的面庞。这个四十几岁的男人并不会因为岁月而苍老，只会因为生命得叠加而爆发出诱人的魅力。朝堂上下，三国之中，权力的加持，更吸引了无数人为他折服，无可估量的折服。刘禅想着，便冷笑起来，可朕偏偏不是。
欲望在诸葛亮的身体里流窜，他试图站起来离去，回到相府去……行散。可是一切都是徒劳，站起来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体力，仿佛被空间禁锢，一切都那样沉重。早在隆中，他便听说过五石散，彼时的荆襄是乱世中静谧的绿洲，也是这死亡的边缘里挣扎的妖物，所有用于对抗死亡的光怪陆离，正途大道都竞相生长，攀扯彼此。他守护过好友的行散，让他们的欲望在体面中达到极致。也巧遇过痛心疾首的张仲景，与他讨论着乱世丛林的及时行乐法则……一切都是被压抑的反抗，一切都提供了个体对有限生命的恐惧，一切都是他希望在天下分崩离析后掌握属于自己一分的动力。梦在这一分里还能够让人敢于求现世安稳，他孜孜以求。
现而今，季汉真的是太……安稳了吗？安稳到让帝王将五石散大喇喇的与臣子共食，以求春风一度。
“臣服于朕。”这个时候刘禅说，慢慢的扯开丞相的腰封，敝膝委地，玉佩发出当的一声。
所有的压制便全然褪去，轻松与任性爬上来，五年以来从未有过的洒脱，随着丞相服的释放召之即来。志气散尽。
永远停下来吧，就这样的无忧无虑，无牵无挂。诸葛亮竟然这样想
他动了动手指，挥起宽大的广袖，一扬，手臂暴露于成都的夜，酥麻。或者可以拂去更多，他想着，便顺手将进贤冠也摘下，塞在刘禅的怀里。几缕发垂落额前，让他变得更为年轻了些，刘禅没有记忆的年轻。
“一并给您。”诸葛亮站起身，欺近刘禅，不同以往他刻意维持住的老臣面貌。洒脱，灵动，乃至仙姿。仿佛不拉住他，他便出尘而去，不再为这朝堂纷扰，兵戈戎马劳神费思，一霎那，刘禅甚至不再敢将“臣服”提起，而是手忙脚乱的为他重新衣冠，让他做回他的丞相，相父，老臣。
“疼！”诸葛亮推开黼黻，羽扇轻摇，醉意阑珊的望着刘禅。
“陛下”
“是”
“公嗣”
“是……”
“斗儿”
“相父！”
“亮想要放下了……”他的身体忽然靠过去，带着调笑与轻蔑。
“来人！来人！”刘禅吓得大呼，早已藏在影壁后的小黄门一骨碌爬出来，他的责任是在刘禅无法适应与男子交合时提供援助:“秉陛下，已备好美女十人，供丞相享用。”
“混账！”莫名其妙被踹倒在地的他端端正正的跪好。
“好好的送丞相回府。”刘禅紧张的说“直接交到夫人手上。”
于是。
黄月英就看到了一身轻薄蜀锦罩身的诸葛亮，他将她紧紧的揽入怀中，她对他说:“孔明，为妻帮你……行散。”
春风拂面，巫山云雨。
“孔明，你的羽扇并不是用来做这个的。”
不知什么时候，黄氏这样说。
诸葛亮霎那间便清醒了。
第二天，他穿回他的丞相服，他的陛下便又是那个任贤相则为循理之君的帝王了。
只是从此五石散再也没有在季汉的土地上出现过，而在魏的书写中却终究无法绕过。
再后来，三国就统一于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