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相逢时，是灯红柳绿的闹市，漆黑深邃的夜。
　　“春风化雨，浪客归尘……”
　　歌曲是这片地区最流行的《负情》，清灵的歌声，在喧闹的夜里显得很是突兀。
　　王耀不禁抬头望向那阁楼之上，一个人影孤独的伫立着，吟唱这样的曲子，带着应有的哀伤。背后一片灯火辉煌，那人宽大的衣袍被夜风吹得翻飞起来，独倚高楼大概正是如此吧。
　　王耀的精神有点恍惚，摸了摸腰间的剑，笑着问身旁的人：“不知道那是谁家的美人？”
　　“那是这一带最出名的歌伎，本田菊。”身旁的人回答他。
　　“本田……菊……”王耀缓慢地咀嚼着这个名字，望向那阁楼，默然无语。
再见时，王耀的心情带着不小的激动。心中盘算着，虽然不喜欢自家弟弟赌博，但是他赌技倒是一流，否则自己今天便也来不了这里了。
　　“您好，在下是——本田菊。”
　　平静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王耀很想看看这人究竟是什么样子，可是隔在面前的屏风却是天大的障碍。
　　“春风化雨，浪客归尘……”
　　一如既往的曲调，伴随着悦耳的琴声在室内回响着。
　　“春风化雨，
　　浪客归尘，
　　纵有无情负痴情，
　　不敢忘旧情……”
　　王耀侧耳聆听着，心中遐思，望着窗外一轮明月，却也和着最简的调子临时添词道：
　　“明月相照，
　　我心可鉴，
　　美人初相逢，
　　若问高歌，
　　可为锦瑟？”
　　本田菊道歌声被打断，却是沉默等待王耀道歌曲唱完，才如同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歌唱：
　　“……落花流水，
　　闲来啼笑，
　　谁道深情解无情，
　　万里得随君……”
　　听见这熟悉的曲子，王耀不禁丧气，又盯着屏风出神，许久才说：“啊，我能去掉这面屏障吗？看不见美人的脸实在是太令人可惜了。”王耀惊讶于自己这偶尔的轻佻，实在是失了应有的礼仪。
　　乐声戛然而止。
　　“很抱歉，现在还不能，这是规矩，需得您来的次数够多以后才可以。”
　　“哦……这样啊。”
　　王耀失落地应了一声，目光失神地注视着这勾勒了梅花的屏风，脑里却是构想着它的背后有怎样的一位美人。
王耀沉醉于这样的地方了，连身旁的人也不禁笑起他这个穷剑客为了美人，迷失在了温柔乡里了。
　　只有王耀知道，哪里有什么温柔乡？不过是次次盯着屏风出神，听着那人永远不会出错的歌唱罢了。
　　“真是不值……”骨子里像个商人一样的王耀这样的盘算着。“至少，要看到他一次，否则这么久才是白费了……”
“浮生若梦，问是什么摄了魂，沉迷温柔……”
　　本田菊偶尔也换着曲子唱，可是这一次王耀却是很没有耐心地打断了他的演唱。
　　“我已经连续来这里几个月了，究竟什么时候可以取开这该死的屏风？”
　　“……如果您想的话，”沉默之后是冷静地回答，“现在就可以。”
　　王耀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连带着声音也温和了下来。绕开了屏风，王耀注视着眼前跪坐的人。
　　深绿色的宽大衣袍将这人衬得纤弱，怀里抱着琴，手边放着红色的折扇。神色平静，波澜不惊。当他仰头望向他时，王耀却偏偏品出一股子居高临下的意味。
　　毫无意外的黑了脸，这样的眼神直让王耀想到了那些对自己抱以轻蔑的人。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王耀脑子里闪过自己因为暂时落魄而被人欺凌的场景，再盯着本田菊这双眼时便已经忍不住生出了怒气。
　　“你该清楚你是什么地位，这样的眼神……你不允许有。”缓缓地蹲下身注视着本田菊，看着本田菊那似乎永远波澜不惊的脸，王耀没来头地生出一种厌烦来。
　　“地位？”听到这样的言辞，本田菊的眼中染起一点薄怒来。
　　“地位？”当他再次重复这样的话时，却几乎带着点孤傲的味道，“在下并不认为自己的地位比起您来有什么……”
　　然而，在本田菊说完话之前，王耀捏住了他的下巴。
　　渐渐逼近本田菊，呼吸喷洒在他的脖颈间，看着他突然有些惊慌失措的模样，王耀心中涌起一种恶意的满足来。
　　“请您……自重。”伸手扳开这人的手，本田菊身体略向后仰拉开了距离，再将目光落在王耀身上时，伴随有冷漠的语气。
　　“哈？自重？这种地方的人……你是在说笑话吗？”
　　听见这话，王耀却忍不住地笑出了声来，盯着本田菊的目光充满了恶意和轻蔑。
　　兀的推开这人，本田菊面带愠色地起身，拂袖而去，却是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给王耀。
　　王耀自感到受了轻视，牙齿咬的咯咯直响，口中含糊不清地骂了句什么，却是再也说不出什么了，望着空荡荡的华美居室，地上红色的折扇被本田菊落下，摊开着，清楚的看见上面一个重笔浓墨勾成的“菊”字，像个小鬼一样，跃进了王耀心中。
　　窗外月明，萧索无比。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