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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组无关的文,想必大家不会介意:《致我小时候常吃的黑暗料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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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以此文纪念我作为井底之蛙的过去,警示我作为井底之蛙的现在,赠予我作为井底之蛙的未来。因为我知道我终其一生都不过是一只井底之蛙,直至死日。


IP属地:浙江1楼2015-12-21 01:15回复
      我现在勉强算是个吃货,味道好便来者不拒,伤胃的除外。我小时候却是极其挑食偏食的,我上初中前几乎是个素食主义者,厌恶肉类,与大部分孩子正好相反;主食只吃米饭,不喜喝粥,讨厌面条。其实我并不真挑食,只是小时候家里做的荤食和面条实在太难吃了。


    IP属地:浙江2楼2015-12-21 0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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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篇:鸡、鸡汤和羹
        自我记事起,家中就常有一道菜,我妈妈告诉我,这道菜的名字叫“鸡”——很多年后,我才知道“鸡”不是菜名,而是食材名。
        “鸡”的做法乃是这样:将鸡连同内脏一起,放入一大锅清水中煮;水中不加任何调料,连去腥的生姜都没有;烹煮的过程一般不另加水,或者只加一两次水;煮至鸡全熟——一般是过老——将鸡捞出;最后将煮得很老的鸡切块蘸酱油吃。味道么,尽管鸡很鲜——那时候的鸡至少比现在鲜多了,然而腥味和鲜味一样浓重,甚至盖住了鲜味;口感柴到极致,又软又沙,毫无弹性,肉也没锁住水分,只可用味同嚼蜡来形容。
        大家可想而知,我极不爱吃“鸡”。爸爸妈妈为了让我把“鸡”吃下去,总是连哄带骗软硬兼施。最不凑效的办法,就是讲以前的苦日子,让我珍惜现在的幸福生活,“爸爸小时候捡到了一只烂了一半的野鸡,高兴死了”,“只要有鸡吃,就是掺屎也愿意”;结果我听了毫无反应,我想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别人的辛苦跟我有啥关系呢?稍稍有效的办法是“强制性分配任务”,“来,乖宝听话,你一定要吃一个鸡腿,不吃的话晚上不用睡觉了”;我只好完成任务。比较有效的办法是,“乖宝,如果你和饭吃不下的话,就拿着鸡腿出去走一圈吧,边吃边玩;要不我陪你出去走一圈,我给你讲故事,你边吃边听,就吃得下了”;爸爸真的放下筷子,陪我出去逛了一圈,跟我边吃边聊,回来时饭已经凉了。最有效的办法,莫过于“以吃抵罚”,我白天犯了啥啥错误,本来该如何如何受罚,现在吃一只鸡腿就算罚过了。


      IP属地:浙江3楼2015-12-21 0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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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鸡”的副产品是“鸡汤”。食用方法是将汤连同浮油一同舀到碗里,加上盐或酱油,撒上葱花饮用。由于没有撇去浮油,极其油腻;味道么,我可以很负责地说没什么鲜味,只有几乎刺鼻的腥味,总体感觉就像是倒了油加了腥的蔬菜汤。我喝“鸡汤”一般也是“完成任务”,并非自愿。


        IP属地:浙江4楼2015-12-21 0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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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只“鸡”够吃几天,等“鸡”肉吃完,就是做“羹”的日子了。羹是做法是将内脏和内酯豆腐切碎,放入剩余鸡汤内煮。幼儿园时还要加上鸡血豆腐,就是杀鸡时放出的那些血,血腥味那酸爽,腥气比鸡杂还要浓个许多;好在小学以后便再也没有吃过血(大家猜猜什么原因?)。煮到过头,加上酱油,勾上芡,出锅!鸡腥味夹杂着豆腥味,两种腥味如同恋人般交互缠绵,相生相克,仿佛互相抑制,又仿佛互相促进;卖相更加惨不忍睹,半透明的棕色胶体中,隐隐约约有大小不一的白色物体互相碰撞,又有奇形怪状的黑色物体忽隐忽现,说是饭馆准备倒掉的残羹剩饭我都信。
            吃“羹”的日子是个大日子,因为“羹”是大碗菜,那一顿饭“羹”是唯一的菜。餐桌上除了饭,只有一大海碗“羹”;或者实行分餐制,每人舀一碗。如果说“鸡”还勉强吃得下去,“羹”就是我无论如何都灌不下去的;然而饭桌上也没有第二道菜。久而久之,我就学会了一个本事:吃白饭!端起一碗白米饭,一口气全部吃光,连水和盐都不用加的。
            为了哄我吃羹,妈妈总是哄我:“你爸爸要是能吃到羹,命都不要了。”以前我总是怀疑这是我妈妈编出来骗我的。他们真觉得”羹“有多好吃么,换我是倒贴都不吃啊!
            除了“鸡”,我家食谱上还有“鸭”,偶尔还有“鹅”和“鸽”。烹煮方法完全相同,也是白水煮过头蘸酱油,几天后以其汤煮豆腐杂碎羹。那时候,我觉得这几种鸟味道都差不多——呃,鸽子的口感略略强那么一点点吧。


          IP属地:浙江5楼2015-12-21 0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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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白斩鸡平反的,是我在马来西亚交换期间吃到的海南鸡饭。据说新马二国在为这个以中国省份命名的套餐争得不可开交,只是并不关心这些,我只是以一个客居者的身份,想尝尝这传说中的异国美食。菜单配图显示,海南鸡饭属于白斩鸡类,我揉了揉肚子,带着作呕的心,咬了咬牙点了。出于对白斩鸡的仇恨,我并没有对海南鸡饭抱太大希望;大抵正是由于期望值不高,反倒有惊喜,海南鸡饭名副其实地征服了我的胃!
              同样是白斩鸡,差别咋能这么大呢?海南鸡饭的鸡肉细嫩有弹性地简直不可想像!爸爸曾经对我说“现在的生活,是我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这句话现在就可以用在这里了:这么好吃的鸡肉,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套餐的米饭充满着鸡香而无异味,附带的鸡汤说不上出彩却十分和谐,至少没有一点腥味。那几碟蘸料和一撮炸葱仔也深得我心,不过这里就不做广告了,咱不是在唠鸡呢?
              回国后,我跟爸爸讨论过鸡肉口感的问题。爸爸说,这种鸡肉白水煮过头、鸡杂作羹的做法是山里头的习惯,推测煮过头是想确保杀死寄生虫,另外就是绍兴人对于烧菜这件事向来懒惰。爸爸那批山里娃都对这样的做法习以为常,喜欢这种“腻咪咪”的口感,认为鸡腥味是鸡香味。不幸的是,我无论如何都无法习惯这种“口味”;悄悄地说一声,我觉得我的味觉和审美都比他们正常。
              现在,我基本能放下对鸡肉的偏见,正常地吃鸡了。只是心理阴影始终存在,有时我明明在狼吞虎咽着美味的鸡肉,却会突然反胃……若是有多种肉类可以选择,我的首选总是水产,其次是牛羊肉,然后是猪肉,禽鸟肉总是我最后一个选择的对象。


            IP属地:浙江7楼2015-12-21 0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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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头再来说说“羹”吧。刚刚说到,吃完“鸡”(其实是盗版白斩鸡)后,总会有一锅我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的“羹”(其实是盗版鸡杂豆腐羹)。家里人将这碗难吃之极的盗版鸡杂豆腐羹命名为“羹”,且从来都不做别的羹。因此,很多年里,我都是将“羹”这一名词锁定为那碗算得上是我童年梦魇的盗版鸡杂豆腐羹;在我儿时的辞典里,“羹”几乎就是“怪兽”的近义词。
                我第一次怀疑我对“羹”一词的定义,是小学老师教我们《七步诗》(原版)的时候。小时候启蒙读物里《七步诗》明明是“煮豆燃豆萁”呀,不曾想原版竟是“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这已经颠覆我的三观了!更冲击的是,煮豆居然也能作羹,这一定是异端!而且他一会儿“羹”一会儿“汁”的,这是要闹哪样?“羹”难道不是用鸡汤烧的吗,为什么豆汤也可以作羹?“羹”难道不是加了淀粉稠成浆糊的那种东西吗,跟“汁”差好远好吗,“汁”应该是勾芡前的“羹”才对啊?
                不久以后,翻阅报纸的美食版面,瞥见一篇分享烧汤小技巧的文章,其中有一条“汤变浓”小技巧,办法也很简单粗暴:加淀粉勾芡!我当时就楞了,勾芡了还叫汤么?不是应该叫“羹”了么?羹稠得像浆糊一样,冷了跟胶冻一样,那还能叫汤么?那时候我并不知道有一种叫“薄芡”的东东,因为家里人从来不勾薄芡,要么不勾芡,一勾就勾成冻。


              IP属地:浙江8楼2015-12-21 0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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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过了多久,碰了多少鼻子,我才明白了“羹”的正确定义:汤若熬浓便是羹。羹不一定要鸡汤打底,不一定以鸡杂为料,甚至不一定需要淀粉来勾芡。羹也不一定要浓成冻状,稍稍粘稠就能跨入羹的行列。
                  在这以后,我发现我简直是爱极了羹,正如妈妈当初形容爸爸的“要是能吃到羹,命都不要了”。各样的羹我都喜欢,当然了,除了鸡杂羹;其实后来我也尝过做得好的鸡杂羹,只是心理阴影太重,还是对其说“不”了。除此以外,像秋葵莼菜之类滑滑的“自带勾芡”的食材,许多人不喜欢,说是会联想到鼻涕;我却大爱,毕竟是绍兴人的口味,天生喜欢带粘稠汤汁的食物。
                  我小时候的生活环境,实在是不太可能教会我“鸡”和“羹”的正确含义。在我不知道“羹”为何物,自己却以为知道时,“羹”是童年的梦魇,是等待奥特曼消灭的小怪兽;终于揭开“羹”的真实面目,却是我一生的挚爱。看来,这个故事说明了一个老生常谈的道理:名不正,则言不顺。


                IP属地:浙江9楼2015-12-21 0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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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篇《鸡、鸡汤和羹》(好吧,是初稿)完结撒花!
                  下篇预告:干菜鱼头汤


                  IP属地:浙江10楼2015-12-21 0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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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愧是搞文学类的,边我们吃的菜都能悟出许多哲理
                    想起中国传统文化,一开会,便是一大堆屁话...


                    11楼2015-12-21 0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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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害怕!这都不算黑暗料理了,算暗黑料理


                      IP属地:陕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15-12-21 0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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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带蒸荠菜帮顶!
                        燕子经常零点后还在发帖,不要仗着年轻透支身体健康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15-12-21 0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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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荠菜是不怕冷的,以河南省中部地区最低零下七八度是冻不死的,荠菜是冬季的野菜,开春就老得不能吃了,小寒节气前采挖比较好,挖早了荠菜还小,挖晚了又老了,经霜冻的荠菜叶子会变红,水一洗就变绿了,一点儿不影响食用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15-12-21 04: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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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挖荠菜首先要会分辨荠菜和野草,有一种不能吃的据说是苦味的野草,样子长得和荠菜很相似,图上右边的是荠菜叶子,左边的是野草,看得出区别吗?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15-12-21 04: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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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荠菜叶子边缘锯齿是向上的,野草叶子边缘锯齿是向下的,大概就是这样子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17楼2015-12-21 04: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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