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5
在我前往天津传教的时候,我遇到了刚从伦敦抵达天津的一位旧识,艾略特。
艾略特是当年在剑桥大学一同就读的同学。说起在剑桥大学的岁月,那大概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时光吧。我从小失去父母,在孤儿院长大,没有聪慧的资质和雄厚的背景,以减费生的资格进入三一学院,一边打工一边读书,也不过是为了能接触自己所热爱的神学,而遇上愿意关心我帮助我的乔德先生,则是上帝对我最大的眷顾了。
那时候,乔德先生三一学院的神学老师,按他自己的话来说,他教过最优秀的学生便是艾略特,而他最成功的学生则是我,我曾经无法理解这句话中“优秀”与“成功”的区别,也许他的意思只是我们两人都很出色吧。
可是,事实绝非如此。神学只是艾略特的一门选修课,他对此并不上心,只是每周来听一两节课罢了。可是对这门科目投入全部心血,花费最大努力的我,却在每次考试中落后于同时进修数门课程、每周只来听一次课的艾略特。
在大学里,我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不起眼的角色了,我没有任何天分和才华,只能依靠不断地勤奋努力以及对于神学的一腔热血,来争取排名榜上的一席之位,因此我是那样地羡慕和崇拜艾略特。
艾略特的人生和我不完全一样,他出生伯爵之家,是个锦衣玉食的贵族少爷,在学习上资质极高,才华横溢,不管走到何处都耀眼得锋芒毕露。在一起上过几次课后,我们俩便互相熟识了,我在心中把他当成了朋友,并且总是为着能够有这么优秀的朋友感到自豪。只是,在大学毕业以后,我们便各自奔天涯,再也没有见过面,听说他凭借家族的背景进入上议院任职。从政这条路离我实在是太遥远,毕业后的我选择进入教堂做一名牧师,依靠领取信徒微薄的奉献金勉强糊口,而这样的生活却已经令我非常满足。
再一次见到昔日的朋友,且是在异国的土地上,这感觉实在令人喜悦。艾略特见到我十分惊讶,他对于我放弃在伦敦的安逸生活、跑到动荡的中国来传教十分的不解:“中国是个危险的地方,况且,这群愚昧固执的人是不可能接受我们的文明的。”
“不!中国人是充满智慧的,他们只是需要我们伸出援手而已!我应该来这里帮助他们!”我辩解道,“是你不了解中国!”
“我没有必要了解他们,”艾略特淡淡地望着我,“正如你也没有必要帮助他们一样。也许他们是一只熟睡的雄狮,但是我们没有义务保护他或是叫醒他。这世界是冷酷的,洛林。我们只应该做能够获取利益的事情。”
我呆呆地望着艾略特,一瞬间我意识到自己已经无话可说了。
在政客眼中,在利益面前,善良没有丝毫的意义。
而我,却依然固执地死守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