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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尘☆转文】眠蛊 吉银向半A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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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作者小十七。就是这只→_→@观望河山如画
因为我开的生贺贴里有一幅就是给这篇文画的茶图。所以想想还是先把它转过来然后再在那个帖子里发吧。
二楼放授权。


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5-07-27 18:33回复


    来自WindowsPhone客户端3楼2015-07-27 18: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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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提起银尘时眼前这个金发的青年俊美的面孔上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忧色,他问我:“为什么提到他?”
        我回答他说:“我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没看见他了。”
        他笑了笑低下头,再没说话,漫不经心地拨动着拇指上的翡玉扳指。淡金色的睫毛垂下来掩住他琉璃质感的蓝眸。
        就在我以为他会沉默着度过所有余下时间直到他离开的时候,他忽然抬起头来看着我。
        他说:“你……能唤醒他吗?”
        我与他相识这么多年,第一次从他话里听到颤抖,第一次接到来自他的请求。这真是件稀罕事,我原以为像他这样的人,该是无所不能的。
        我于是欣然答应。
      -
        这是我第一次被邀请进入他的宅邸,他的领地——十一年以来——整个雾隐岛都是属于他的,这座漂游在整个亚斯兰之中的小岛无疑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很安静,意料之中。
        他带着我穿过疏落有致的藤树,路过丛丛茂盛的红浆果时我惊讶地咂舌。顺着那条被踩出而非人工铺造的小道走到底,他推开了自己宅邸的大门。
        说实在的,第一眼看来并不能说是豪华,甚至应该说是无比的简约。不过很快我就知道我有多天真,他信手推开的那扇挺沉重的大门全是梨木制成的,门把并不是传统的那种青铜镀黄金,它本身就是一整块金子经由融炼打磨成的。
        屋内摆放的东西没什么值得惊讶的,红木,黄金,琉璃,玛瑙——基本上就是它们,也许他是一时兴起,在那张直接由玉切割成的餐桌上摆上了十九世纪风格的银餐具和白烛。但说真的,我感觉这对那张桌子来说是一种别样的侮辱。
        他带着我走上二楼,推开了左边第一个房间的门。我看见白而柔软的狐皮上沉睡着一个银发青年。
        透过藤蔓点进来的阳光把尘埃都渡上了金光,它们落到青年银色的睫毛上,整个场面美得不得了。我认识这个人,我当然认识。他是银尘。
        “嘿……他怎么了?”我转头问他。银尘看起来就像是安静地睡着了,根本没有其他任何意外。
        “叫不醒。”他简单地回答了我,然后走上前去俯下身,像是演示一样轻轻唤道:“银尘。”
        没有丝毫动静。他回过身来无奈地看着我。
        “好吧,好吧,”我耸了耸肩,“几年了?”    “两年……”他迟疑了片刻,问我:“你听说过‘沉睡术’么?”
        “当然,”我毫不犹豫地肯定,“这可是书上写着的那些巫妖的招数,你招惹他们了?”
        他没有回答我,反而问:“他什么时候可以醒?”
        我摊开手:“不知道,这问题或许你该去问预言者。”我可以发誓我从来没见过一只巫妖,他们是只存在于各类古典之中的人物,“沉睡术”就像孩子们的臆想,在此之前我根本不认为它是一种真正存在的术法,现在也依然对此感到十分怀疑。
        “况且,你可以等,”我说。巫妖的生命无疑是漫长的,在施术者死亡之后术法自然就会消失;然而作为水之帝国的王爵,我有理由相信他的生命会比那些老妖怪的更长,“你拥有永恒的生命和不老的相貌,你可以等,不需要这么急——”
        他烦躁地打断了我,“但是他不能。"
      我忽然沉默了。我已经有七年没见到银尘了,而在这七年里,银尘从一个纤细的少年长成了身姿挺拔的青年。作为一名天之使徒,他的生长着实过于快速了。他本该花费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时间,现在被缩短到了七年。
        这真是——
        这真是……
        太奇怪了。沉睡术就是沉睡术,巫妖可没有能力把一个人的寿命缩短。白银祭司可以赐予王爵们几近永恒的生命,那是因为他们是这个世界的“神”;可是除了杀死,白银祭司也没有办法过早地结束一个人的生命。
        我问:“能……看看他的魂印吗?”
        他摇摇头,过后有些疲惫似的,倚坐在旁边的一张藤椅上。
        “我知道你要看什么……”他说,“我和他解除了使徒的从属关系……”
        “你肯定是疯了。”我笃定。王爵和使徒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共享”着彼此的生命,也因此被收作使徒的常人,能够拥有无尽的生命。
        现在银尘中了沉睡术,而他告诉我他和银尘解除了关系。
      "我觉得你必须给我一个理由。”
        “我和他在一起了。”他从容自若地回答我,澄净蓝色的眸子熠熠生辉。
        这真是个好理由,我无话可说。


      来自WindowsPhone客户端5楼2015-07-27 18: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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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跟我走。”
          以上是银尘成为吉尔伽美什天之使徒的唯一理由。
        -
          如果硬要形容的话,大概会选择神祗这样的词语吧——对于银尘和吉尔伽美什的初遇而言。逆光携风,踏雪而来。
          那时候银尘十七岁,将将是由少年蜕化成青年的样子,比起吉尔伽美什足足矮了半个头。于是就见那人微微敛眸低下头来,对他说:“跟我走。”
          银尘毫无犹豫地就把手递出去。
          这一幕过后常常被格兰仕嘲笑,说他太单纯不讲究。银尘面无表情地挥一挥手,格兰仕手里捏的红瑚木浆果爆开撒了他一脸的汁液。
          “别影响王爵看书。”银尘义正言辞。
          “……”格兰仕呆呆地一抹脸,眼神刚要飘到闭眼小憩的吉尔伽美什身上。
          仿佛有所察觉,视线所及之处吉尔伽美什已经支起身子,把银尘刚刚递来的古籍翻开,微笑着说:“嗯,别影响我看书。”
          “王爵,你的书拿反了。”格兰仕提醒。
          “哦?”
          “是的王爵我这就去练习,另外您的书姿势十分端正。”格兰仕自觉地改口。
          他从柔软的草地上站起来,由于先银尘一步成为使徒,他看起来甚至比银尘还要小,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他满不在乎地拍了拍衣上沾的草屑,慢悠悠地走远了。
          吉尔伽美什把书盖在身上,重新躺到草地上。有些时候银尘觉得这个男人才是最适合“天之使徒”名号的,——他只是单纯觉得吉尔伽美什蓝色的眼睛和金色的长发看起来就像镜面一样的天空和永不知疲惫的太阳一样,耀眼且高高在上。
          也正因此,卸去了这些光环的吉尔伽美什显得格外温柔。
          银尘微笑起来:“王爵,你刚刚……书拿反了。”
          “……”
        -
          “王爵……这个……<久眠>?”
          “放在最下面的那一层……就可以了。”
          银尘随口应了一句,低下身来。
          这已经是第三个年头,他没怎么长高——所幸吉尔伽美什也不太要求把书放在高一些的地方,踮起脚来放东西实在是够丢人的。
          不过说实在的,吉尔伽美什并不需要每天有人来清点书目,他需要了解的东西已经很少,大多数时候只是在看一些杂谈——这类书目本就没有永久流传的必要,何况它们只是被拿来消遣。
          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替王爵收捡好所有东西”这一准则已经贯彻到天之使徒的信念之中,于是每天下午四点钟,他都会准时敲开吉尔伽美什书房的门。
          吉尔伽美什的书房布置一如他整座行宫,透露出一股“你绝对没有我有钱”的气息;刚开始的时候银尘连敲门都不敢用力——尽管那扇门十分沉重,也许银尘丢个冰刺都打不穿。
          他打开书柜,准备把那本书压在最下一层。由于时常有人清理,下层并不积灰;但那一层已经堆满了书。银尘于是抬起头:“王……爵?”
          吉尔伽美什微敛着眸子,秋季寡淡的阳光拥着他,把他本就纤长的睫毛烘托出一种鸟类绒羽的柔软质感;他整个人——用“沐浴”并不能准确形容,如果可以,银尘甚至想说——在发光。
          吉尔伽美什微微曲起的、搭在书脊上的指节看起来像玉,被雕琢得棱角分明。他睡着的模样看起来又安稳又宁静,却让银尘有种流泪的冲动。
          他揉了揉眼角,把那本找不到位置放的书重新放到书桌上,然后默默地退出了书房。
          离开前他看见的最后一个镜头是,吉尔伽美什微垂着头,倚坐在一张藤椅上,雪白的狐裘从他侧肩覆到地面,书被翻开倒扣在腿上,食指轻轻按着书脊。阳光拥不住他,斜斜地画在柜椅之间。
          银尘无法找出合适的形容词用以形容此刻的画面,或者是此刻的心情。
          他心里满涨的热烈的喜悦和一股莫名涌现的心酸掺杂在一起,像是有人抬手在他心尖淋了一碗滚烫的草汁。
          他安静地退出了房间,掩门时小心翼翼地担心着动作稍重就会震散那一片绒羽。
          有一个瞬间,他心底叫嚣着的全是祈求。但他遏制住了自己,并且把自己送到了深秋冰凉的湖水里面。
        -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情感,”银尘曾经这么对我形容过,“……很奇妙,真的。”他一向不善言辞,我知道的。
          他能说出这些话时眼角带着泪,我就知道那是真的了。


        来自WindowsPhone客户端6楼2015-07-27 18: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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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说是躲倒也不像。只是在尽力回避吧。
            吉尔伽美什翻过一页,沉静的眉目一如既往。倒也并不是非要他的天之使徒来做这些杂事不可——那未免显得太过不近人情。
            只不过多少有点不习惯吧……在银尘刻意地留出距离以后,吉尔伽美什反而有些无所适从。
            “银尘。”
            “……王爵?”
            吉尔伽美什郁闷地抬眼看着五步之外,拘谨地站着的少年,“你最近?”
            “没有事……”银尘低了低头,然后又看着吉尔伽美什笑了笑,“劳您挂念了。”
            告诉我……并不需要……并不需要使用敬语……并不需要如此……生疏。
            然而吉尔伽美什闻言只点了点头作为应答。
            不能说在意料之外,但若说在意料之中也未免太过夸大其词了。顶多料到会是这样二选一的局面,因此银尘也只是生出了一些沮丧。
            准备离开的时候,格兰仕忽然冒出来。的确是“忽然”,前一秒他还并不在那个地方。银尘怔愣片刻,才反应过来格兰仕近来正在学习“风”。
          “嗯……差不多吧。”吉尔伽美什清楚地看到格兰仕那张稚气未脱的面庞上流露出欣喜和略微的骄傲,因此只是简单地夸赞了一句,但他自己也忍不住微抬唇角,露出笑容来。
            “分明就是很厉害吧!”格兰仕摸着后脑,一副不太服气的模样低低地念,随后挺自然地扯了扯已经要离开的银尘的长辫:“诶你看我……”
            “放手。”
            “……啊?”
            银尘再没理会,轻掩上门离开了。
            格兰仕茫然地看着吉尔伽美什。吉尔伽美什无奈地朝他耸肩——我什么都不知道,他对我也差不离了。
            多少还是有点郁闷嘛……毕竟他的天之使徒之前那么乖巧。
          -
            脱口而出那两字之后自知不妥,好在平日里表情不多,看起来若无其事地退出房间。
            不是不能回想起来那一瞬间的情绪。只是……只是,即使之后回想起来也依然——只是稍微的——感到嫉妒。毫无理由,但从另一个方面说理由也还算蛮充分的。
            如果只是作为一个天之使徒,他应该为地之使徒的进步而欣喜吧。但是……并不是只有这样的心思,并不是……只想作为一名使徒。
            说起来,银尘和吉尔伽美什已经算是非常亲近了。只不过……还不够。他并不需要这样“三分之一”的亲密。尽管彼此之间共享生命,理论上来说本就该是紧密贴合的“一对”,但是有另外两个存在,怎么说也不能形容成“一对”吧……
            什么……乱七八糟的。
            银尘随手招了个水球扔到自己脸上,然后挥了挥手,顺着面庞弧度向下滴落的水珠尽数化为雾气。
            这种东西啊……一旦发现……好像就……没办法装作不知道了……不知不觉地就会要求更多。分明不是合乎情理的要求,只是一点私心罢了。
          -
            “王爵。”
            “嗯?”
            “我不想做天之使徒了。”
            “……嗯?”
            “我……喜欢……”
            没办法坦然地说完整句话。银尘深吸口气,最终仍是嗫嚅着低下了头。
            “喜欢……你。”
            “你……”
            银尘清晰地从吉尔伽美什的应答中听出了迟疑。真正说出来的时候心里反倒没有什么好想的,想来想去都是一片空白,无心分析和思考。顺着对方的话语,他微微抬头,倒是有些不合时宜的疑惑。
            吉尔伽美什默了片刻,随后站起来道:“既然是你的意思,那就这样吧。”
            ……
            真是没新意的结局啊。银尘眨了眨眼,没来得及涌现的泪滴被他碾成浅薄的雾气,最后缓缓消失。
            “过来。”
            吉尔伽美什微笑。银尘定定地看着他,随即也扯出个惨淡的笑容。这对他来说有些困难,毕竟他平日里表情也不多——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他抬步站到吉尔伽美什面前,心里掺了点悔意。真的要离开的时候才发现……并不如自己所想象的,能如此——
            “……呃,王爵?”
            吉尔伽美什抬手挑开他的衣带,声线一如既往的低沉:“魂印。”
            “哦。”
            右手顺着长袍落下的轨迹探入衣内,从挺拔却略显单薄的脊柱向下产生若有若无的触碰感;最后停在尾椎那片浅灰色花纹处。
            之前毫无所觉,等察觉冰凉指尖悬停的地方,银尘忍不住挺直了脊背,略带僵硬地伸出手抓住吉尔伽美什的长袍。


          来自WindowsPhone客户端7楼2015-07-27 18: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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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了这篇文一共七章,已经完结,可放心食用。
            今天先卡到这个位置好了


            来自WindowsPhone客户端8楼2015-07-27 1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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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以为你又开一个坑


              IP属地:英国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15-07-27 2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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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围观尘吧总受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15-07-28 1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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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笔我来免费送经验了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15-07-28 21:43
                  收起回复
                    为什么不一起发完?既然已经完结了就别卡了…


                    来自iPhone客户端12楼2015-07-28 2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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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我推开银尘房间的门。一如既往,他闭着眼睛。我走过去,走近他,刚刚想俯身的时候忽然发现他的睫毛抖了抖,随即他就睁开了眼睛。
                        我毫无防备地直直看进了他溪水一样流转着阳光的眼睛。那很难令我形容,究竟是冷漠,还是淡然。那有些像是料峭春寒下融掉的雪,也像是早秋泛凉却不刺骨的清澈见底的河流。
                        过了半晌,他露出一个极其寡淡的笑容。大概因为太久不这么做了,看上去有些吃力。
                        他说:“早安。”
                      -
                        银尘不清楚为什么吉尔伽美什和他就在一起了,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喜欢,更不清楚吉尔伽美什为什么喜欢。
                        从使徒变成恋人之后,他并没有察觉出不同。
                        也许有一件事……银尘住到吉尔伽美什房间去了。但那也没什么值得说道的——或说那确实是十分平常的、恋人之间惯有的选择罢了。
                        “呃……早安,王爵。”
                        银尘至今记得吉尔伽美什的回应。
                        那时吉尔伽美什站在床边,背对着他。白色柔软的长袍覆着他的身躯,前襟半开;他正在戴手套,修长的手指伸展开来,侧过半个身子微笑着说:“早安,银尘。”
                        然后他才忽然意识到,原来已经有一些地方不一样了。那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欣喜,顶破了抽出来的时候,心里却有点闷。
                        他永远不可能陪他一辈子,在被剥离了魂路之后,他只有那么点浅薄的魂力基础,那并不足以支持他活得和吉尔伽美什一样长。
                        银尘有些难过。
                        但他很快想起一本书,那本书的名字很奇异,吉尔伽美什看过后他也颇有兴致地拿来看了几章。
                        烫金雕花的金属哥特体字母,斑驳着展示出它的年岁。
                        读作沉睡术,写作《久眠》。
                      -
                        “怎么了?”吉尔伽美什把书合起来,抬眼看向失手把杯子摔下去,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凝结空气中的水雾把它托起来的银尘。
                        “呃……没什么。”那杯水重新回到了银尘掌心,于是他端起杯子借喝水来保持沉默。
                        吉尔伽美什默默地盯着他,过了半晌,他问:“你喝完了?”
                        “……是。”
                      “那说话。”
                        “王爵……”
                      -
                        “早安,银尘。”
                        我看着他,说。
                      -
                        “他醒了……?”
                        “事实上……是短暂的醒过。后来又……”
                        “他说什么了……?”
                        “他说,早安。”
                        我说完这句话之后,看到吉尔伽美什的手指有细微的颤抖。他随即闭了闭眼,拿手指轻轻地按着太阳穴,看起来特别焦虑。
                        我想劝他,但却不知道怎么开口。银尘缓缓闭上眼睛的时候,迟缓是迟缓,却没有分毫迟疑。我也终于看清楚了,沉在他琉璃一样清透的眼睛里的,不是淡然,也不是冷漠,那里面,除了寂寥的秋水以外,什么都没有。
                        这让我感到很奇怪。他带着笑意地睡在榻上,但那是很奇怪的笑容,硬要形容的话,大约是幸福和凄凉——但分明这两种情感是不该同时存在的,尤其在他身上。
                        我不明白。
                        我想问,但转念觉得我似乎又明白了。我想起了那本书房中唯一没有积灰的黑郁郁的厚重古籍,它的名字叫做久眠。
                        “银尘,……是不是……”
                        “——,是。”
                        有那么一瞬间,吉尔伽美什是诧异的,但是很快,他又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来自WindowsPhone客户端15楼2015-07-28 2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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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什么……
                        我为什么不知道?
                          他漫不经心地抬起头来。
                          你——
                          你一开始就知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看到星光从窗棂透进来,溶进他眼睛里头。
                          不是吗?
                          你真的很聪明。
                          我由衷地这么觉得。
                          我透过他眼睛里面的粼粼的星点,看到白发的那个青年。
                          这可真奇怪。分明十二年——啊,或许更久——之前,我还是黑发。
                        -
                          “你说得没错。”吉尔伽美什好整以暇地合起书页,食指屈起虚托着下颌。“可是就算你说对了——你还是没办法让他醒过来。”
                          “怎么会——”我忍不住拔高了音调,“你知道!这些都是你——你怎么会!”
                          吉尔伽美什目光从书脊缓缓滑过来,转眸那瞬间睫毛微阖,竟平白多了几分像是轻蔑,又像是冷嘲的意味。
                          “我说的,又不是我。”
                          我的脸色一定变了。吉尔伽美什站起来,蓝色的眼睛凉得像一面琉璃。
                          “……为什么?”
                          “因为,……他自己又不愿意醒过来。”
                          他这么回答着我的时候,面上露出我无法理解,至今仍觉得带丝庆幸和悲凉的笑意。我想起以前见到过的过那些小孩子,看见商品上的标签时流露出的那种挺幼稚的难过。
                          求而未得。
                          我犹自觉得还有得争辩的时候,他侧身让过我,走出了庭院。宽长的袖摆差一丁点儿拖到地上,拂过墙角堆叠的书的时候发轻微的簌簌声。
                          我呆呆地看着他走出去,想说点什么,忽然就发现他已经走出去好远。
                        -
                          有好些时候我都在想,究竟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分明这并不是我可以参与的过去——因为在遇到银尘之前很多年我都对他一无所知,只有一个“七度王爵”的模糊影子。
                          他的过去,原来是这样的。我已经不太想知道为什么他最后醒过来然后成为了七度王爵,也不太想知道为什么据我所了解的,吉尔伽美什并不是一度王爵。
                          透过重叠的花枝和藤蔓艰难地涉进来的月光,我看见吉尔伽美什眼睛里面有溪水和星星。
                          我不知道该不该这么做,但我还是弯下了膝盖。这也许没用。
                          但我有个奇异的错觉。
                          似乎当我告诉吉尔伽美什,银尘说的那句话是“早安”之后,他就收到了什么信号——要么说,临时、自顾自地做下了一个决定。
                          ……我希望是后者。
                          单膝及地的瞬间,我感觉到覆在膝上的麂绒僵了,因为它——或者说它们,这些原本应该柔软的绒羽——尖锐地抵在我的膝盖和地面之间。我于是尴尬地停在半空。
                          吉尔伽美什垂下眼帘看着我,隐在黑暗之中的半边脸颊看不真切;而另半边,在冰凉的月光涂抹下呈现出锋利的轮廓来。
                          “虽然很好奇你是谁,”他这么说,“但我觉得没有知道的必要。”
                          “你可以继续留在这里。”
                          “但是,不能带走他。”
                          他说到这时,微微眯起了眼:“还有,你最好,离他远一点。”
                        -
                          塌上那人沉睡的姿态一如既往。我低下头来看着他。
                          他眉间掩映的雪还是雪,孤傲还是孤傲。
                          我伸出手去,却不敢触碰他。我的手是热的,可是他却是冰凉的,被光和尘埃相互拉扯间簇拥着,只令我觉得难以打搅。
                          我啊,在很漫长的一段时间里面,都在疑惑银尘到底为什么对吉尔伽美什那么投入。
                          吉尔伽美什对我来说只不过是一个传说,哪怕逆光也足以刺痛人眼。可是银尘不是。
                          他对我,更像是,信仰。
                          尽管这么说很幼稚——可是把我带出那个小镇子的是他;然后还有很多——很多,全都是他。我想不太明白,为什么是他。但转念想,也只能是他。
                          我的名字很简单,我叫麒零,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的那个零。我喜欢我的王爵,显而易见。


                        来自WindowsPhone客户端16楼2015-07-28 2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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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我想,之后的事情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我是说,就我所能接触到的部分而言。
                            因为我快要死了。
                            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我活得够久了。也许并不那么久——但对我来说,它的确够久了。
                            我只是想弄清楚一些问题,比如银尘为什么会陷入沉睡,又比如为什么,多年之后银尘从沉睡中醒来,然后吉尔伽美什又陷入了沉睡。
                          -
                            “现在,你能告诉我了吗?”
                            “……”
                            “告诉我,他……的原因?”
                            或许是看在我颤巍巍的样子实在可怜,吉尔伽美什终于肯开口了。
                            “……告诉你,也没多大关系。”吉尔伽美什从被露水打湿的玫瑰花瓣上移眼给了我一瞥。
                            我耸耸肩,的确是我打坏了他和玫瑰花之间的,恋爱。
                            “是他自己要这么做的。”
                            吉尔伽美什轻描淡写地说完,然后站起来,金色的柔软的袍裾扫过花丛,于是露水纷纷掉下来,把金色染成更加深沉的金色。
                            像是由月光的寡淡,变成了阳光的深刻。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应该先发出哪个音节。我想说的东西太多了,然后就在我思考的间隙里,吉尔伽美什走了。
                            我于是,再也没有在这座小岛上看到他。行宫也好,庭院也好,统统都没有了。那个安静翻书的侧影最后变成了剪影。
                            我猜想他也许离开了雾隐。但也许,只是在哪个岛上躲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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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接下来的好多年里,我一直在想,想到我去找吉尔伽美什之前,曾经去过银尘那里。他那时已经有些清醒,但看我的目光是全然模糊的。
                            是模糊,而不是陌生。
                            “你……银尘……吉尔伽美什……他……你……”
                            我必须问出点什么来,但我却语无伦次,我并不知道自己该问什么——怎么问。
                            然而银尘只是看着我沉默了一下,什么也没等我问,就开口说:“是我自己要这样做的。”他说着目光移到了天花板上,仿佛盯着那天价的壁画能使他清醒一点似的。
                            “不过后来,我后悔了。”
                            “然后,王爵也没有办法了。比起奇怪的咒语,也许这只是简单的嗜睡。”他说到这儿牵起嘴角,似乎是想笑,但没能成功。
                            “……然后,我有的时候才会清醒,比如现在。王爵很着急,”他说着,脸上呈现出一种混杂了悲伤和欢喜的神色——但最后呈现给我的,却是寂静。
                            “他很着急——是的,十分着急。”
                            他反复地强调着这一点。
                            “我终于知道他不是随口才对我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已经没有办法和他在一起了。”
                            他说。
                            “带走我吧。”他低沉的、渐渐消下去的嗓音,像极了黑鸦的绒羽轻轻地扫过我的喉间,然后消散在温柔的黑色的夜风里。
                            “麒零……”
                            自然,如他所愿。
                          -
                            我并不知道吉尔伽美什最后如何,因为我快要死了。我也只不过把银尘带到褐合,那是很遥远的地方,也许吉尔伽美什不会想到。
                            银尘到褐合之后,好像就并没有之前那种病症了——姑且称之为病症吧;他说吉尔伽美什已经为他解开了那奇妙的咒语。但是相对的他的魂力越来越少,最后比起我还差一点。
                            我在发现自己变得衰弱的第一天起就离开了,银尘没有发现,事实上他的记忆里真的越来越差了。
                            哦,还有什么也许被遗漏的东西。
                            ……但我无法知道了,你看到了,我快要死了。是死亡。
                            这够久了,真的够久了。
                            发觉自己从指尖开始逐渐消融在空气里面,我也并没有多少惊慌。我始终无法违背时间的法则,它给予了我额外的十六年,所以现在它要把它收回去了。
                            啊,在那之前。
                            让我来瞧瞧。
                          -
                            “你好,异乡人。你的脸色,看起来很差。”金色长发的男孩嗓音还是柔软的,他递过来的修长的手指纤细又白皙;身量还未抽开,大约是十五六的模样。
                            “……你好。”我恍惚地应着,吉尔……伽美什。
                            伸出去的自己的手,竟也和男孩子差不了多远,最多是稍稍大一些,有青年的影子在里面罢了。
                            好奇怪,我分明来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
                            让我想想,这是第二年了。
                          -
                            头一年我遇到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在褐合。头发很长,但也不显得女气。冷冰冰的小孩子——
                            我没有去问他的名字,反正我知道。

                            “跟我走。”
                            银尘看着那个光芒万丈的身影,伸出手去。
                          【END】


                          来自WindowsPhone客户端17楼2015-07-28 2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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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iPhone客户端18楼2015-07-29 1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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