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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畔的樱花树立在纷繁细碎的花雨中，天空在落日柔光的照耀下变得五彩缤纷，各种颜色转瞬变化迭出，仿佛心灵深处的梦幻波荡。
望着天边，羽涉如此想象着。眼前却只有灰色的太阳，在草地上投下令人窒息的阴影，参差不齐。浅浅的雾气笼罩着这个世界，光在阴影之下彻底湮灭。
因为车祸的缘故，在光线暗下来的时候，羽涉的眼中就再也看不见色彩，甚至连视野都会变得模糊起来，仿佛有雾气笼罩，却散不开。医生说是因为眼球内部充血而离视神经太近，没法做手术清除，以后也会越来越严重，稍有不慎就有失明的可能。
真是讽刺，曾经的羽涉冬至，现在的瞎子。
“不回去吗，羽涉同学？”少年清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羽涉回头，尽力看清对方的模样。光把少年的轮廓衬托得格外清晰，逆光而立，蔷薇色的头发投下参差不齐的阴影，使他的脸变得晦暗不明。
“赤司君。”羽涉微微颔首，“正要回去了。赤司君呢？”
“刚刚结束部活，不介意的话一起走吧。”少年走近，脸微微侧转一个角度，恰有一束光照在少年白皙的脸上，五官模糊却深邃依稀可见。少年清浅的呼吸似乎从耳边拂过，和风声连绵成潮汐。
“好。”羽涉也不扭捏，干脆地应了下来。
春天的夜风微微带着凉意，并肩而立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得长长的。
“羽涉同学在美国是很有名的画者，老实说我没想到有这个荣幸和羽涉同学成为同学。”赤司开口打破二人之间沉寂的尴尬。
“你知道我？”羽涉抬起眸。
赤司的声音在空气中无边蔓延开，像柔和的潮汐：“《言叶之庭》。”
“呵。”冬至侧过头，墨色的长发迎风伸展，定定地看着赤司的眼睛，广袤的天际在赤司的眼底融成一片深红色的湖泊，倒映出自己的模样，“赤司君的评价呢？希望不要像那些所谓绘画爱好者一样无趣。”
“热情洋溢的画风，天马行空的想象，鲜明亮丽的色彩。画的虽然是森林，却不是绿色，而是鲜明的暖色调，各种颜色的拼搭恰到好处，抽象和具象的结合实在令人叹为观止。似乎还融合了作者本身的心境，乐观而积极，感染他人。”
赤司的评价中肯而专业，甚至可以说分析犀利。羽涉不由对男生多了几分欣赏，但必须肯定的是这些赞扬只属于过去的羽涉冬至。
女生的声音清冽如高山的雪水：“那是过去的事情了，那样明亮的色彩已经消失了。现在我是羽涉冬至，却不是《言叶之庭》的作者羽涉冬至。”
赤司微微眯起了眼，却没再多言，心中已猜到几分。赤司不是热心的人，这一点毋庸置疑。况且在他看来，安慰只能起反效果，有些伤痛，注定只能用时间来治愈。
赤司忽然想起了母亲。在无数个懵懂的日子，在最最绝望的时刻，是母亲的微笑和温柔的话语支撑着他，在花丛中白裙飘飘的身影直到现在也是他摆脱不了的梦。小学的时候，母亲的离开一度使他崩溃，如同有什么从身体里。如今伤痕依旧在，只是没有那么痛，成长使然尔。
纠缠着原话题显然是不合适的。赤司斟酌了一下语气：“羽涉同学自己回去吗？”
“嗯。”双亲都在美国，羽涉回到日本不过是为了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将磨合期度过。不过对于一个陌生人是没有必要说太多的，赤司也没有深究的意向，他一向绅士而知止，不会刻意打听别人的隐私。
已行至门口，羽涉礼貌地微微颔首：“赤司君再见。”
“再见。”赤司同样颔首，不忘恰到好处地送上提醒，“路上请多多小心。”言罢，转身离去。少年单薄的身影远远望去像一张铅字画，渐渐模糊，消失于尽头。
羽涉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却只是无用功，只能无奈地转身离去。
今天她看到了耀眼的红色，真真切切，闪耀着光芒。那个风度翩翩却淡然疏离的少年，总觉得令人有些在意，原因在于平常人都有的好奇心。不过，应该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过客罢了。她向来孤僻，也不愿费心多想。视野再度变暗，羽涉加快脚步往家走。

4
帝光没有女篮，只有男篮，一个女生被分到男篮，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况且羽涉从小没有体育细胞，体育分数从来没有及格过。
“羽涉同学，今天下午就到篮球部去报道吧。”赤司转过头，“另外，我是球队的队长，以后也请多多指教。”
“是。请问队长，我去篮球部可以做什么？”既然已经进了，也无法更改，那么总不能什么都不干吧？
赤司沉思了一会儿：“六班的桃井五月同学是篮球部的经理人，你可以去和她打个招呼，帮她做些统计工作，没问题吧。”
明明是问句却是陈述句的语气，典型的赤司风格。对于这个安排，羽涉欣然接受。既然是人家的地盘，那么听人家安排就好。
于是，羽涉就站在了六班门口。拜托了坐在窗边的同学，没过几分钟，叫做桃井五月的女生就走了出来，靓丽的粉色身影，一看就是活泼开朗的女孩子。羽涉简单地交代了一下来意，桃井也表示明白之后，她微笑着说：“今天我主要负责二军的统计工作，请在部活时间来二军体育馆找我，好吗？”
“嗯。”羽涉点点头，“那么打扰了，十分感谢。”
社团活动是日本在中学生生活的一大亮点，铃声一响，大家便散了，去各自的社团。羽涉并不认识去篮球馆的路，本想找桃井帮忙，但喧嚣之中清楚地找到目标是不现实的，羽涉自动放弃，连赤司君也不见踪影。羽涉只好一个人在偌大的校园摸索着去体育馆的路。篮球是帝光的主要社团，应该场地不小，并不难找才是。
然而事实是，羽涉迷路了。
有些伤脑筋地揉了揉头发，正准备拿出手机“求救”，身后却响起了少年清冽的声音。
“羽涉桑？”
羽涉回头，只看见赤司独立于几步之外，阳光流畅地随着身线滑落下来，衬得他更加神采奕奕。赤司君的声线傲然地沉浮在蔚蓝的风里，温和而又平和，如同明明灭灭的阳光透破灰霾的天幕，眼前数不清的光华。
“赤司君。”羽涉有些尴尬，这种事情怎么想都很没面子。
“你是……迷路了吗？”赤司君眼中噙着笑，面部轮廓柔和再柔和，阳光一点一点漾入瞳仁，折射出温柔的光芒。
羽涉羞赧地点点头。
“我刚去学生会处理了一些事情，现在正要去体育馆。我带你去。”赤司的声线依旧温和，走在前面，羽涉快步跟上。
他的声音很动听。羽涉暗暗想道。
在赤司的带领下，羽涉很快就到了体育馆，赤司还特地将她送到二军体育馆，让羽涉颇为感激。
桃井已经站在场边记录着什么，看见羽涉挥了挥手，然后礼貌地向赤司君颔首，赤司君点点头作为回应。
“多谢赤司君。”羽涉鞠了一躬，便朝桃井走去。
赤司君不多言，快步离开了二军体育馆。
“不好意思，桃井桑，我迷路了。”
“没关系啦。”桃井摆摆手，“叫我五月就好了，不用那么生分。”
“好的。”
“话说你认识赤司君？你们很熟吗？”
“他坐在我旁边。我们只是普通同学罢了。”羽涉回答，适时转移话题，“请问现在我要做什么？”
“嗯……那边黄色头发的男生是刚刚入部的，据说是现在才开始打篮球的，一些数据还没有统计完全，麻烦你去统计一下，就按照表格上的挨个统计就好。”
接过桃井递过的一张纸，姓名处写着“黄濑凉太”几个字。
那个黄发少年正在另一边做投球练习，虽然是新入部的成员，但动作流畅如行云流水，一点都不像初学者。
“黄濑凉太君，对吧？”羽涉走过去轻言，“请配合我做一些统计，麻烦了。”
“这倒是没关系……似乎没有见过你，你也是篮球部的经理人吗？”黄濑伸手摸了摸头，笑道。
“我是今天刚加入的羽涉冬至，是……”羽涉停顿了一下，“是五月的助手。以后也请多多关照了。”
“嗯。那么开始吧，羽涉同学。”
一系列的测试之后，羽涉认真地做好记录。黄濑君无论是投篮命中率，抑或是速度，都很优秀，总之根本不像初学者，颇有天才的感觉。
“这样就好了。多谢黄濑君配合。”羽涉鞠了一躬后转身离开。
总觉得这位黄濑君，以后会不得了呢。
将记录交给桃井，桃井很快地收在文件夹中：“今天二军的统计已经完成了，剩下的就是自由训练。羽涉，你陪我到一军去看看吧。”
“好。”
穿过长长的走廊，就到了一军的体育馆。刚进大厅就能听到球鞋和地板摩擦的声音，还能听到球弹在地板上的声音，十分响亮。
球场上一个奇高的人和一个黑皮肤的男生正在one on one，众人中羽涉唯一认识的赤司君双手抱在胸前，站在场边目不转睛地观察着二人。
“赤司君，我带着冬至来了。”桃井开口道，拉着羽涉来到赤司身边。
“做得如何？”赤司看向羽涉。
“冬至做的很好，赤司君放心吧。”桃井抢先道，冲羽涉眨了眨眼。
“那就好。”赤司淡然道，“部活马上就要结束了，请帮忙准备好水和毛巾。”
“是，赤司君。”
没过多久，部活就顺利结束。总算在篮球部的第一天还不算太糟糕。因为是训练中途来到一军，还没来得及介绍。结束后，赤司君将羽涉介绍给众人，就算互相认识了。
总感觉，有趣的事情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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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第二天午休的时候，赤司恰好不在，前来找赤司的山本老师就把一叠资料交给一边的羽涉，让她交到学生会。幸好学生会就在隔壁的教学楼，很容易找，况且虽然是一大堆资料，但纸到底是很轻的，即使对羽涉而言也还算轻松。
学生会所在的教学楼是帝光最老的大楼之一，以前作为教室，然而现在已经废弃了，仅仅作为学生会的地点以及一些杂物储藏室，只有美术部和声乐部在这里活动。长长的走廊因为新造教学楼的遮挡一片阴暗，羽涉的视野也随之变得晦暗不明。头顶的白炽灯积了许多灰尘，投下青白色的暗光，灯光漂白的四壁在羽涉眼中仿佛被蒙上黑色的画布，难受得让羽涉受不了。不过所幸还有灯光，不至于看不清路。
好不容易到了生徒室，腾出手敲门却没有人回应，羽涉将门推开一条缝，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只好完全打开门走进去。房间不大，却很整洁。办公桌上放着一张金属铭牌，刻着“学生会长赤司征十郎”几个大字。午间的阳光从纱帘间穿过，投下参差不齐的阴影。视野稍稍变得明亮，也舒服多了，羽涉微微眯起了眼。
羽涉把资料全部放在桌上，这时才发现桌上放着一盘下了一半的将棋。羽涉在童年时代居住在外祖父家中，外祖父对将棋情有独钟，自己从小也耳濡目染积累了几分心得，不由观察起局势来。
“羽涉桑会下将棋吗？”
突然从耳边传来的声音让羽涉吓了一跳，连忙回头，却看见赤司君站在门口，温和地看着她。
“不好意思，赤司君。我来替山本老师交资料，敲门没人就自作主张地进来了。失礼之处请多多海涵。”
“无妨。”赤司看着羽涉，显然在等待着问题的答案。
“会一点，不过不是很精通。”羽涉转头看着棋局，“赤司君和自己下棋吗？”
“是。既然看到了，就说说自己的看法吧。”赤司走近，站在羽涉身边。
“嗯……声东击西。以自己的王将引诱对方，实则慢慢地包围对方王将。很出色的计策，也很大胆。”
赤司露出欣赏的目光：“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羽涉桑一起完成剩下的残局。”
“那么承让了。”羽涉也不扭捏，干脆地坐下，伸手就是凌厉的快攻突破。
赤司也不示弱，随手围玉。
羽涉出手打入，几个回合之后终于突破重围，拯救了差点被困死的王将。沉思片刻后调动己方棋子向赤司发起攻击。赤司冷静应对，双方不相上下。
窗外的天空渐渐暗下来，羽涉眼中忽然只剩下一片空洞。下意识地捂住眼睛再放开，依旧是不变的一片黑暗。
伸手却只能触摸到虚无的空气，恐惧在心中蔓延开来。赤司也发现了羽涉的不对劲，伸手抓住羽涉在空中挥舞摸索的手，温暖通过指尖传递给对方，在二人的心上都激起一阵涟漪。
“眼睛，怎么了？”赤司看着羽涉空洞的双眼，小心翼翼地问道。
“看不见了。”羽涉不着痕迹地轻轻甩开赤司的手，收回放在膝上，“等会儿要下雨了，是阴天吧。很正常。我只是暂时看不见了而已，经常发生。”
赤司不知该说什么，怕触伤眼中失去焦点的少女。他只是站起身：“那么，就到有光的地方去吧。”然后伸出手，牵住少女，拉着她站起来：“失礼了。”
羽涉心中明白，况且如果没有人指引，她恐怕也回不了教室，毕竟现在她与一个瞎子无异。
赤司的手很温暖，让原本紊乱的心忽然平静了下来。羽涉任由他牵着，走出生徒室，然后走下楼梯，沿着长廊缓缓向前。
出人意料的却是她渐渐安心了下来，充分相信着赤司，出于自己也说不清楚的缘由，只是单纯的信赖。
午休尚未结束，回到教室时人不多。赤司引着羽涉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羽涉感激道：“多谢赤司君，麻烦了。”
“没关系，这是同学之间的义务。”赤司礼貌道，“眼睛好些了吗？”
“似乎视野正在慢慢恢复，已经模模糊糊可以看清一些了。多谢关心。”
“恕我冒昧，羽涉桑的眼睛是因为？”
“车祸。”羽涉淡淡地说道，“治不好的，情况只会越来越差。”
“不好意思，是我冒昧了。”
“无妨，赤司君不用在意，我已经接受这个事实了。”
两人就这样结束对话，羽涉始终抬着头，等待着视野中仅存的光点变得越来越大，获得还算清晰的视野。
真是差劲啊，你。羽涉自嘲道。
尽管世界上有那般广阔的空间，而容纳你的空间，虽然只需一点点,却无处可寻。因为没有人可以理解，没有人可以安慰，没有人可以包容。

沙发沙发，继续继续~~
₯㎕﹏
“泥土追求的，果然自始至终只是树木而已。”
“为什么这么说呢？”
“你看，干涸后的泥土也在描模树枝生前曲折交错的样子啊。”

@虹之蔷薇 @梦罗惑 @落淩_夜奈汐 @流星街的琉璃
₯㎕﹏
牛奶、面包、晴天，还有你
我都拥有了
——青春嘛，就是用来犯错的。
——因为时间给予了年少可以反悔的机会。

更文

棄文7

加油

LZ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