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夜色如水般潺静,透明的黑暗中一切尖锐都被收束。星子明灭忽闪着拨开云雾,月光皎白却浸透寂寥。
陈妈止不住地叹息着,床头的暖灯光芒细微。她睁着眼睛靠在枕头上,内心布满如蚊蝇一般的焦灼。
一想起白天的事情,不舒服的感觉就像一股微小的电流在身体里流窜涌动,只留下一片麻木的沉静。
如今阿信不愿呆在家里,而那孩子反而越来越讨得陈爸欢心。并不是说她不喜欢青峰,但是优秀的邻家小孩总归也是别人家的孩子。况且他身上该死的留着那个女人的血,像是在时时提醒她年轻时的颓败。
自己的阿信不明事理,护着这个弟弟。不愿分担她的担忧,一昧地相信别人。难保以后家里不会闹出什么纠葛来,她确信人心是天下最难把握的东西。
青峰的存在就像一枚滴滴答答走着倒计时的炸弹,将他们如今的幸福统统会炸成碎片,他们痛苦的眼泪和失却优渥的绝望是他猎食的全部骄傲。
怎么办呢。
无人诉说,无法可想。未来要是真实发生这样事情,自己和阿信又该怎么办呢。
她越发头痛起来,空调的嗡嗡声搅浑平静。恍惚之间,陈妈突然听到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进来小偷了吗,胆子也太大了。
心突然空荡荡地沉下去,油然而生的恐惧令她挺直了腰杆。她继续侧耳聆听着,随时准备叫醒身边睡着的陈爸。
脚步声很规律,听起来一点也不慌乱。在一楼徘徊了一阵子,接着上了二楼。
二楼是青峰和阿信的房间。陈妈松了一口气,她想自己知道这人是谁了。
回来拿东西的吧,这孩子。
借着微弱的灯光,陈妈踩着拖鞋下了床。她打算和儿子好好聊一聊,顺便把前些天国外朋友送的咖啡和摇滚原版CD拿给阿信。
他顿顿身边披着的寒气推开门,熟悉的房间却觉得有些陌生。阿信抬手开了柔和的装饰灯,黑漆漆的让他这个主人倒心虚起来。
今天还没过完吧。阿信瞥了一眼桌上的闹钟,分针缓慢的停格在9上。
11:45,还不晚。
怎么可能会忘了他的生日呢。即便青峰可能讨厌他,可是就算作为一个哥哥,生日的祝福也是不可或缺的。
清瘦的少年趴在书桌上,呼吸声均匀。头发不安分地乱翘着,暖光在他面庞上渡出一圈柔软的轮廓。
心中坚固的堡垒某一处不可控制地急剧塌方,阿信心尖蔓延开一抹酸涩的懊恼。
明明不需要今天全部做完的。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像疯了一样偏执地窝在小小的办公室里,把明天的工作都拿来做理由充填忙碌。
那天冲动地说出了那样的话,一定会被讨厌吧。这样的混蛋哥哥,还要继续自私的占据他的生活里。
那么现在这样又算什么呢。
下定决心不要再和他往来,搬出去被他找到还是心软妥协。他过生日自己加班,现在又像小偷一样送来礼物。口口声声说着喜欢他,却每一次都令他难过失望。
像一只空头支票。没有甜蜜和快乐,它放大的只是痛苦和犹疑。最深爱的人才会相碰出最深刻的牵挂。
我放弃了八月,只因你迟到千年。
他摊开的笔记本上写着这样一句话,笔还半握在手中。眉心微蹙的样子令人心疼。
那本笔记本是他们去年一起去买的,封面是他喜欢的水绿墨彩。他知道青峰平日里偶尔会在上面写几句诗文或心情片段。
自己又害他难过了。青峰是打算等他的吗,即使可能没有结果。
你是云端被歌颂的晨霞,在明媚日光中剥离了哀愁。而我,愿蛰伏于无际黑暗,在温柔夜色中守护你。
阿信轻呵一声,唇角扬起半分苦涩。将悉心制作的生日卡夹在青峰的笔记本中,在压上包装精致的礼物盒。
迟到的礼物,迟到的诺言。如果你不曾远走,那么我和你的时光将重新绽放。
阿信把趴在书桌上熟睡的青峰抱起来,小心放到床上并盖上被子。少年的侧脸因短时间休憩被压出几道淡淡的红痕。
月光淡淡,夜幕低垂。小小的光芒映出一个世界的明媚。阿信坐在青峰床边,出神地盯着他安静的睡颜。
那是他费尽心思埋藏的喜欢的人啊,愿意捧在心尖,紧握于掌心的人。
不要逃避,不要背离。我真的很想好好照顾你啊。
但是,这却是一份背叛世俗的单向感情线。
『生日快乐。』
『如果你愿意,我会带你走。』
跳动的世界里找你的频率,静止也不休息。抓住你的呼吸。再多说一句,猜你的回应。
阿信的眼眸里沉着如涨潮般涌动着波澜。他俯下身,撩开青峰滑到眉梢的发丝。不可抑制的落下一个浅浅的吻。
带着他的颤抖和小心翼翼。
你会喜欢这样的哥哥吗。
你会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没关系,我会用一生等你的答案。
不是醉人的情话,不是漂泊的羽片。真真切切的,为你而守候。
如果你愿意,我一定会带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