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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文】灰塔笔记 by空灯流远 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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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学是天才的领域。只有已经不能被数学满足的变态,才会涉足密码学。
有人说,是密码专家成就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胜利。他们是天才中的怪人,他们从无线电波中破译敌人信息,他们把手伸向纳粹的脆弱的咽喉,他们一直默默无闻,他们隶属英国谍报机构军情六处——政府密码学校。
追情人是可以的,可是艾伦.卡斯特,你追到军情六处政府密码学院就不好了。你追的人是谍报机构最高BOSS加西亚同志那就更不好了。
你追到手了就想把人家扔掉,那就是最不好的事情。
对了,为了防止大家被逆CP:本文的主角艾伦.卡斯特,是受。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艾伦.卡斯特 ┃ 配角:安得蒙.加西亚 ┃ 其它:密码战


1楼2014-10-18 22:13回复
    原地址 http://www.jjwxc.n灰et/on塔ebook.php笔?novelid=1记059355
    把字删掉


    2楼2014-10-18 2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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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安得蒙只在剑桥呆了三个月,他没有开告别宴会,连期末考试都没有到场,只是最后一堂课的时候在黑板上留了一道数学题。
        他微笑着对礼堂下面黑压压的一片人头说,摇摇夹在指间的粉笔:“你们有两个选择——通过我的期末考试,或者在考试前把这道题解出来,打电话告诉我。”
        安得蒙出的试题难得要死,导致大部分人都没有及格。成绩表贴在图书馆外公告栏里的时候,我挤进人群,发现自己在不及格名单的第一个。
        我勒住埃德加的领子摇晃,不可能不可能,所有的题我都解出来了!
        “或许你哪一步算错了,”他只好停下画笔,两只手高高举起:“你应该去找维森教授查查卷子。”
        然而安得蒙已经去了普林顿庄园。他甚至考试当日就已经离开了,试卷是助教代发的。
        助教是个腼腆羞涩的姑娘,个子只到我肩膀。她翻出我的试卷,又翻出安得蒙寄来的成绩表,皱起眉头:“艾伦.卡斯特是吗?你的课堂表现成绩是零分。”
        安得蒙定的规矩是考试成绩和出勤率各占半分之五十。我觉得很委屈:“我记得我上过几堂课的,怎么会是零分?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她遗憾的收起卷子:“维森教授说成绩不能改。”
        埃德加拍我肩膀:“你被报复了。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做,我只是亲了他一下而已……
        叔父很在意学校寄给他的成绩表,上面的数字直接关系到我的生活津贴。于是只剩下路只有一条。
        “我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我悲惨的看着埃德加:“如果一科不及格,下个月我连干面包都没得啃。”
        我不想去敲林顿的门,但是我别无选择。
        他住在一所青年学生公寓的顶楼。门虚掩着,推开后里面空空荡荡没有人。窗口开着,临窗摆了一张漆成浅蓝色的桌子,油漆有点掉皮了。桌上散乱堆着纸张,推门的瞬间突然因为空气流通而飞了起来。我抓了一张在手里,上面潦草的写着一堆数字和公式。
        钢笔放在纸上,墨水瓶盖子开着。我踢踢床板,从下面拖出一个人,绝望的说:“林顿,我们必需要联手了。”
        床底下的青年比我更绝望。他的胡子一个星期没有刮过了,头发乱得像草。他向房东要了熏肉和咖啡,一口气吃完扶扶眼镜缓过气来:“艾伦,解不出来。”
        林顿和我是中学校友,我们录取通知书是同一天寄到的。 他成绩总是全校第一名,就数学上来说是天才,曾经独立论证过某知名定理。他的乐趣之一就是顶着草一样的头发蹲在操场边看别人玩橄榄球,根据投掷角度和力度计算球能不能进球门。
        有天我恰好路过,听见他喊:“能进!”
        我说:“要歪。”
        球果然偏了。林顿问我为什么,按照他的算法明明能进球。
        “因为有风啊。”我懒洋洋回答。
        此后我们就是仇敌。他的总成绩全校第一,我只有数学成绩能拿第一。可是直到毕业前,他的数学始终没有超过我。
        这次考试我不及格是因为安得蒙蓄意报复,林顿不及格那是因为他真的缺课太多了。遇到解不出的数学题,我通常会蹲在图书馆门口看来来往往的女生,等灵感主动光顾。他的做法比较极端——钻进床底下,用拉下床单把光线全部遮住,在完全的黑暗中思考问题。找不到答案不会从床底下出来。
        如果问题很难,他会在床下呆一整天,谁的课都不去上、
        “这次你在床下呆了多久?”我问。
        林顿撕了一片面包:“不记得了,好像是周二进去的。”
        三天了……我想。
        “就是维森教授写在黑板上的那道题,”他耸耸肩,转头盯着我的脸:“涉及到华林问题。艾伦,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想要告诉你,那道题凭我们根本不可能解得出来。”
        我知道安得蒙往黑板上写了一道题,两行字,但是我不知道那是华伦问题。
        这是1770年E.华伦提出的关于正整数平方的推测,近两百年来没有人能够论证它。
        我坐在图书馆里深深的绝望了。我翻遍了所有和华伦定理有关的书,毫无头绪。埃德加来慰问我,劝我放弃算了,下个月他借我生活费。
        我笑话他:“你哪来的钱啊?卖画吗?”
        结果他认真的点头:“我至少还可以卖画,你什么钱都赚不了,还把身体搞糟糕了,不如跟我回去。世界级数学难题不会随随便便让大学二年级学生论证出来的。”
        “你的样子糟糕死了,再这样下去都不能帮我当模特了——我可不想整天画骷髅。”他说。
        我在图书馆坐了两周了,稿纸叠起来半英尺高。不知道是不是手误,安得蒙给的条件演算下去和经典华伦定理有微妙的区别,导致算到最后有个关键性的数字缺失了。
        缺失的是个六位数,我一筹莫展。
        我想给林顿打个电话听听他的意见(他的青年公寓装了一部),就去了公共电话亭。我满脑子都是那六个数字,鬼使神差就当电话号码按进去了。
        片刻,电话那头传来甜美柔和的女声:“您好,这里是普林顿庄园。”
        


      6楼2014-10-18 2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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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我站在窗边,看见安得蒙的车从路尽头驶进来,停在楼下。下车后他抬头看见了我,笑了笑。他推门进来坐在沙发上,一脸疲惫:“艾伦,你来之前应该跟我说一声。”
          我把照片递给他:“藏在相框后面的。我以为你和我母亲不熟?”
          安得蒙本来在解领带,身体突然僵住。他接过照片,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奇怪。我在等他解释,他却只是把从旁边书架里取出卢梭的《爱弥儿》,把照片小心的夹进去。
          “你不该随便翻我的东西,”他推开门:“让安妮先带你去楼上餐厅。等了我一下午,晚上想吃点什么?”
          我坚持不转换话题:“这张照片连我都没有见到过。”
          安得蒙点点头:“是吗?”
          我不知道说什么,对于安得蒙我总有一种挫败感。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身边保存了一张母亲很多年前的照片,不清楚他的真实身份,就连他答应和我谈恋爱试试,我也不知道他是否真的爱我。我慢慢走出门,忽然听见他在身后说:
          “这是卡斯特夫人出席我的普策利数学勋章颁奖仪式时拍的,那时你才五岁。我曾经很钦佩你母亲在密码学上提出的观点。她是我年少时候的偶像——单纯学术上面的。”
          我在走廊上撞见了林顿.布朗。他抱着一堆书跟我擦肩而过。我们彼此都很惊讶。我最近没见到他,以为他又翘课了。不知道他来了这里。
          “你证明出华伦问题了?!”
          林顿小心翼翼把怀里的书放在窗台上:“你证明出来了?!”
          我们同时猛摇头。
          “有一个关键性数据不一样。我把能证明的地方都写出来,请学校转交给教授,就被送到这里来了。你呢?”
          我耸耸肩:“我把那个关键数据当电话打,结果打到这里来了。我也想进来,加西亚先生不要我。不过我好像破译了代号S,他可能会改变主意。”
          林顿眼神奇怪的看着我:“不可能的,艾伦。你还没有参加培训,怎么可能破译出那么高级别的密码?这种玩笑可不能乱开。”他匆匆抱起书:“马上培训课就开始了,我走了。”
          晚餐时我委屈的跟安得蒙抱怨:“为什么你要林顿都不要我?”
          他笑眯眯的在我脸上亲了一下:“亲爱的,我们不是在谈恋爱吗?”
          “我破解了代号S,凭什么不让我进普林顿公园?——你说过它很难破解的!”
          安得蒙点点头,开始笑:“嗯,我说过。可是它只是海军天气系统使用,并不是非常重要。”
          “不重要你怎么要我来解啊!妈的你倒是自己做啊!”
          他回答得理所当然,因为他忙。
          “如果我全身心投入的话,不需要三个月,大约三周就可以破译。而且我下面还有密码专家团队——但是它差不多要过期了,而我的工作重心不能只在这个上。”安得蒙走过来,揽住我的肩,低头吻我。
          “艾伦,你非常优秀,出乎我意料的优秀。但是你不能进普林顿庄园。”
          这是安得蒙第一次主动吻我。
          他吻得很轻。仿佛给我适应时间似的,先轻轻碰一下,深入进去,轻轻触碰我的舌尖。他舌尖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都能引起我身体的颤粟。
          安得蒙的吻很干净,让我想起去海边别墅度假时,推开窗户扑面而来的舒服的海风。他的衣服上总是有类似女贞树叶那种清新的味道。我想回吻他,但是主动权不在我手上。他抱住我腰的手很有力,他把我压在窗户上,使我动弹不得。
          记忆中那个吻很长,他最终放开我时,我有点呼吸不过来。
          仿佛是告别的吻。
          “艾伦,你的父母……不仅仅是死于火灾。他们把你送到贝德福德郡的乡下,是想保护你。卡斯特家族已经为英国牺牲了两个人,我不希望你做第三个。这是一旦进入就不能退出的组织。”
          “如果你只是厌倦数学,觉得解密码好玩……”他说:“你可以到我别墅来,那里有很多代号S这类的密码给你玩。”
          安得蒙说得对。普林顿庄园是军情六处的政府密码学校,进去了很难再脱身的地方。
          “艾伦,这里的人是为国家工作。你的生命不属于你自己。”安得蒙的声音很轻:“会有外国特工企图接近你。如果有必要,你的私人生活会受到严密监视。如果你被叛国,你会被秘密处理。如果上级怀疑你叛国而没有证据,你可能有一天会不小心从长途汽车上摔下来,正好摔断脖子。这是组织的制度,为了所有人的安全。”
          我问他:“制造意外处理掉不受信任的成员……这种命令是你下达?”
          安得蒙垂下眼帘,遮盖住深碧色的眸子。
          他很久没说话,我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了,才听见他说:“不全是,但是我下达过。但是关于你父母的命令不是我下达的。那时我还不在普林顿庄园。”
          关于你父母的命令不是我下达的。
          彼得开车送我回剑桥。我消沉了很多天。埃德加把我从床上拉起来,塞进衣服里,扔进酒吧,灌酒。酒吧里人很多,身材火热的妓|女向我们走来,问能不能帮她买杯酒。她是个漂亮的姑娘,胸也很大,可是我不喜欢她身上的香粉味道。


        10楼2014-10-18 2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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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只要安得蒙在,就没有不能破译的密码。如果说数学上我和林顿算天才,那么他就是变态。当我们还试图从纷繁错杂的数字中寻找规律的时候,他已经建立了一支由数学家、语言学家、国际象棋大师的密码专家队伍,成为黑暗中扼住德国人咽喉的幽灵。
            林顿加入安得蒙的第一办公室后,和偶像接触的时间变多了。他很兴奋,因此每次见面我被迫听了大量安得蒙的事情——他当众对林顿的工作成绩(大部分是我的成绩)表示了赞赏,和林顿一起吃晚餐——基本只喝清咖啡,他晚饭后留下来同他探讨工作。对于最后一点,我有点不舒服。我以为自己是唯一一个在安得蒙工作时能陪他的人,显然我不是。
            林顿自己给出的意见总是很糟糕,我很不满,直白的问他:“安得蒙到底看中了你哪一点?”
            “他说我思考问题的方式很独特,某种程度上和他很接近。”
            最初的一段时间,我和安得蒙都对“迷”没有一点办法。安得蒙获得了密码机的复制器,他派出的谍报人员从德国密码局为我们提供了很多旧密码本,而且他变态的摸清了加密方法。可是“迷”的密码表每日一变,而且加密方式过于复杂,即使这样也完全超出了我们的破译能力。
            “迷”的名字不是白来的。
            后来有一天,我想起了母亲的笔记。那是1938年的夏天,我已经正式烧完母亲留下的最后一本笔记。我想起了她提出的利用数学公式破解机械密码的观点,试图在她的基础上进行改进,运用在“迷”上面。
            我考虑了很久,把观点写在三线文稿纸,论证了整整三十页交给林顿。林顿把他当笑话看:“把‘迷’的破译法归纳成数学公式?哦,艾伦你疯了!”
            在我的强烈要求下,他不情不愿帮我把理论递交了上去。
            记忆中1938的夏天很温和。阳光一直温暖,天气也不是太热。我和林顿还有其他数学俱乐部的成员从活动室里走出来,外面的阳光很刺眼。我看到了安得蒙和他的车,稳稳当当的停在图书馆外面的草坪边。
            我完全没有想到他会来,愣在原地。
            然后我懒洋洋的走过去:“美人,想我了?”
            安得蒙瞟了我一眼,好像在笑。他越过我直接走到林顿面前:“你上次提交的公式归纳法非常不错。现在有个紧急会议,跟我回去开会。”
            安得蒙从来没有这样笑着鼓励过我。他总是说,艾伦,你还小,艾伦,这个不重要,艾伦你不能进普林顿庄园。
            我也没有见到林顿笑得这么明显过,白牙都露出来了。
            我听见他们上车时在交谈,安得蒙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愉悦:“林顿,你上次说的把自己关在在床下思考的方法真的很有意思……”
            不比较没有感觉。我发现自己和林顿几乎颠倒过来了。我天天蹲在数学俱乐部的活动室里破译密码,成了以前那个不修边幅头发乱得跟草一样的林顿,而林顿却开始衬衫配西装,走绅士路线。以前我去酒吧的时候还有女招待冲我抛媚眼,现在就算我跟在姑娘屁股后面都不被正眼看。
            突然被人拍肩膀,我吓了一大跳。
            “加西亚先生竟然专程来剑桥郡接人。”
            是上次在跟在安得蒙身后的金丝眼镜。
            他坐安得蒙的车过来的,但是没有跟他回去。
            “艾伦,你的眼睛在冒绿光。”他笑眯眯的向我伸出手,自我介绍:“上次我们见过面的。我叫阿诺德.维斯科,在‘高尔夫与象棋研究会’工作。想必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我耸耸肩:“你这次没穿军装。”
            金丝眼镜这次很随便的在宽松衬衣外套了件黑背心。他随和笑了起来:“因为这次我不代表普林顿庄园来找你,我只是处理加西亚先生交给我办的私事。”
            阿诺德.维斯科是军情六处的心理医生,在普林顿庄园负责情报分析,直属安得蒙管。
            “安得蒙找办你私事,关我什么事?”
            我们坐在一家我以前常去的小酒馆。午后的风很暖和,我要了杯普通的啤酒,他点了蓝色玛格丽特。阿诺德的下颌很尖,金丝眼镜下的细长眼睛总是眯起来,让人摸不透。
            不过他倒是开门见山:“你知道,我是心理医生。你对加西亚先生的感情让他感到困扰。他让我……使你不再喜欢他。”


          14楼2014-10-18 2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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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完-------------------------

            ↑封一 封二↑


            17楼2014-10-18 2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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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油 ^o^


              来自Android客户端18楼2014-10-18 2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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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学感觉好高端⊙▽⊙


                IP属地:山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9楼2014-10-19 0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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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埃德加离开剑桥后不久,蔓延整个欧洲大陆的金融危机爆发了。说不清楚是即将来临的战争引发了经济危机还是经济危机诱发了第二年的世界大战。
                    长面包涨到了十便士,房租涨了三分之一,我不得不减少研究“迷”的时间,通过报纸找了一个家庭教师的职位,以减轻远在贝德福德郡叔父的负担。
                    其实减少不减少研究时间也没有太大的区别。迄今为止的突破都是安得蒙通过谍报手段获得的,我除了提出方程式外别无贡献。安得蒙首先肯定了数学方程思路的正确性,然后否定了我的算法。我一气之下否定了他的算法,他紧接着又否定了我的提议。直到现在,这个方程式仍然达不到使用的条件。
                    林顿很沮丧,我也很沮丧。安得蒙轻松的安慰林顿,说合作这么久的同事中只有他跟得上自己的思路,短暂的失败不用放在心上。
                    于是我独自带着低落情绪穿过半个剑桥,照着报社上的地址寻找发布招聘启事的布莱德雷府邸。
                    我走了很久,都差点以为要走到伦敦了,才听见街边两个提篮子的姑娘聊天:“布莱德雷府上在招聘家庭教师,终于有人能管那个小少爷了。”
                    “是啊,天天往邻居小姑娘家扔死猫。”
                    我于是上前问布莱德雷府在哪里,两个姑娘上上下下把我打量了一遍,其中一个捂着嘴巴笑了:“先生,你觉得你背后是什么?”
                    我回头瞟了一眼站了半条街的白色巴洛克式建筑,摊手:“政府机构?”
                    “那就是布莱德雷将军府呀。”
                    我知道能请得起家庭教师的都是有钱人,但是没有想到是将军府。
                    当时我对军事不关心,没有听过不列颠勋爵布莱德雷将军的大名,也不知道他的府邸不在伦敦,而在学术氛围浓厚的剑桥。
                    巨大的白色巴洛克式建筑,高高的台阶,厚重波斯地毯和白天都半遮半露的天鹅绒落地窗帘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最让我震惊的和七个同样的应聘者一起坐在图书室里,接受布莱德雷夫人的亲自测试。她是布莱德雷将军的妻子,一个年近七十,和蔼可亲的老妇人。简历递交上去后会被要求解答一些简单的数学问题,然后是单独谈话,最后我被领到布莱德雷小少爷面前时,太阳已经落山了。
                    布莱德雷将军有一儿一女。小儿子和儿媳早年出车祸,留下这个小少爷住在将军爷爷家。小屁孩在贵族学校上学,上学期期末考试数学荣获鸭蛋。时隔一年,成绩单终于暴露,恰逢老将军从伦敦回家小住,于是大发雷霆,登泰晤士报要招聘家庭教师。
                    我只用每个周末上午来这里两次,给小少爷辅导乘法除法。这份职位不辛苦,薪水恰好能弥补我房租的空缺。入秋后物价飞涨,失业率居高不下,我庆幸自己能有这笔收入。
                    补课不难,把学生从后花园抓回书房是最大的问题。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将军夫人和蔼的把我领到书房前,还没走近我就听见小动物挠门的声音。刚开门就被一个红毛球撞在肚子上,险些仰面摔倒。
                    红毛球撞在我身上,弹回房内,沮丧的抱起算术本,委屈道:“我讨厌数学。”他瘪起嘴看着我:“还有,我不要长得像女人的家庭教师。”
                    我微笑着请将军夫人出去,坚定的关上门,一步一步向我学生走过去,蹲在他面前:“呃,再说一遍?”
                    毛球不屑的扭头:“再说一百遍都可以,我讨厌数学!”
                    我笑眯眯的说:“不是这个,后一句。”
                    “我不要长得像女人的家庭教师。”
                    我再笑眯眯的站起来,打量房间,拿起书桌上的蜡笔和涂鸦,转头:“嗯,你喜欢画画?”
                    小屁孩扑上来抢笔:“不准你碰!”
                    我两根指头拎起小屁孩,扔书桌前,自己找了把椅子坐旁边,叠起腿,晃晃手中那盒彩色蜡笔:“乖,这里有一百道乘法题,做完了我还你其中一支——你可以挑一支喜欢的颜色哦。”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像极了安得蒙。


                  21楼2014-10-19 1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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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抢夺撕咬和打滚没有取得成果,小屁孩泪汪汪的做题去了。我一直很喜欢记忆里的这个镜头:我坐在布莱德雷府书房的高背椅上,叠起腿看理想是当画家的小屁孩做数学题。红木书桌非常宽大,小屁孩才八岁,身子骨架小小的,握笔时表情委委屈屈。窗台上放着一盆金黄色的金雀花,在微风中轻轻摇动。
                      我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乔.布莱德雷。”小屁孩哼道。
                      我翻翻手上的画,抖出一张涂鸦:“这个三角形下面两根竖线是画的什么?”
                      “我的同学珍妮的裙子,被风吹起来了。”他很失望:“可是吹得不够高,里面什么都看不到。”
                      “你蹲下来就看到了。”我告诉他。我小时候经常这么干。
                      小屁孩很惊奇:“我表哥也这么说过!”
                      我在抽象派作品翻来翻去,试图找一张可以表扬:“嗯,这幅眼镜画的不错。两个圆圈一根短线连起来……是画的眼镜吧?”
                      小屁孩瞅了一眼画,鄙视道:“这怎么会是眼镜?这是我表哥。”
                      思维能抽象到这种程度的孩子,数学竟然不及格。我觉得这是一个奇迹。
                      我每星期定期来这里两次给布莱德雷小少爷补习数学。小屁孩整天画乱七八糟的画,一说到数学小脸就皱起来,可怜巴巴的咬铅笔头。他天赋异禀,算题很快,五十道乘法除法题可以错四十五道。我满屋子找他的时间远远多于给他辅导用的时间。
                      我没有办法,只好拿埃德加留下的一堆素描教程骗他说,学不好数学当不了画家。
                      “你要相信我,我朋友是剑桥郡著名画家。”我信誓旦旦的说。
                      小屁孩信了,掰着指头数:“画画时要用代数算比例,要用空间几何画透视……艾伦,透视是什么?”
                      我写信问埃德加,他回信很快:“亲爱的,确实透视要用到空间几何,但是人家才八岁……你最好先让他把乘法表背下来。”
                      小屁孩偶尔也会犹豫:“可是我表哥有个朋友就学数学的。他说长的挺好看,就是每天脏兮兮的蹲在小房间里做题。”
                      乔.布莱德雷小少爷受他某位表哥荼毒颇深。最开始说我长得像女人,是因为他表哥教育他,“长得比男人好看的就叫女人”。他表哥在政府工作,有个脏兮兮的数学系朋友,当初因为追女朋友被将军用拐杖赶出将家门过。
                      我一直很好奇这人是谁,直到有一天我又穿过半个剑桥推开书房的门,看见一副金丝眼镜放在桌上。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小屁孩把他表哥画成一副眼镜了。
                      阿诺德仰躺在书桌前的转椅上,小屁孩温顺的蹲在他脚边。心理医生眯起眼睛翻他弟弟的抽象派涂鸦,阴沉沉的抱怨:“分析评估、分析评估……好不容易的休假,安得蒙是想让我直接累死去见上帝吗?数学家都是变态。”
                      他懒洋洋的转向门口,愣住了。
                      当时我已经在府上补课三个月,正是冬天,外面下着大雪。我脱下落满雪花的外套挂起来,走到温暖的壁炉前烤冻僵的手,半天后说话才不哆嗦:“阿诺德,好久不见。我是乔的数学家庭教师。”
                      阿诺德惊讶了很久,然后高兴的过来拥抱我:“艾伦,我还以为我们永远都不会见面了呢。”
                      埃德加参军是夏末,那时起我就决定像他一样,把对安得蒙的喜欢深深的埋进心里。安得蒙就像我拥有的一幅最美的油画,可是我现在要锁上收藏室的门。我告诉自己,我要像怀念一位朋友一样怀念我们在一起的时光,然后沿着自己生活轨道一路走下去。不在数学活动室也不用补课的时候,我会到遇见安得蒙以前常去的酒吧,要一杯苹果酒看格子裙女招待。一直看到女招待再也不从我身边过。
                      因此整个秋天阿诺德都没有再来找我喝咖啡谈心理,我也以为我们自此不会再见面了。


                    22楼2014-10-19 1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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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译“迷”最大的难题在于找到三个转轮当天的初始位置。它一共有1058 691 676 442 000种可能,我们需要找的是那1058 691 676 442 000分之一。
                        这就像茫茫宇宙中定位一颗星辰,或者三公里长的沙滩上寻找到一粒适合的沙粒。
                        其实那是一个巧合。有一天我无聊的蹲在图书馆门前看剑桥为数不多的女生走来走去,突然想到“迷”的键盘问题。我们找到的是商用加密机,和“迷”的军用加密机还有微妙的不同。
                        安得蒙说,解密者永远要站在加密者那一方思考。思考对方怎样做,才能更好的把信息藏起来。
                        我想,或许“迷”的键盘不是普通打字机键盘左起第一行QWERTY的排列顺序。也许对方知道我们会按照那个顺序解密,所以把它换成了ABCDEF这个排列方式。
                        我只是开玩笑的告诉林顿,林顿又开玩笑的告诉了安得蒙。安得蒙竟然真的试验了。他一个人试了近千份密文,告诉林顿,“迷”的键盘排列方式的确是ABCDE,字母表的排列方式,四行六列。
                        键盘的排列方式很重要,因此密文首先是在键盘上输入,再通过转轮和反射轮旋转。知道键盘的排列方式可以让我们解开对方有缺陷的密码。
                        “迷”的开头是三个字的密匙,决定转轮的初始位置。密码发送方会把它加密两遍发送在正文的开头。比方说密匙是abc,第一次加密结果是SCT,第二次加密结果是PIY,那么密文的开头是SCTPIY。我们完全不知道SCTPIY的原文密匙是abc。
                        但是有一种情况例外。
                        有些密码发报员偷懒,天天发送的密码就是键盘的前三个,把abc连续加密两遍。安得蒙知道键盘排列方式后变态的试译出了部分密码。他手下的天才中有人对摩斯码非常敏感,能听出德国佬发报员不同习惯。安得蒙让他们对有这种发键盘前三个字母,斜三个字母,竖三个字母做密匙习惯的发报员做了跟踪记录。
                        拿着三个字母的密匙,我和安得蒙能够破解一些“迷”的信息。
                        我趴在图书馆宽大的橡木桌上不敢相信:“没想到安得蒙真试了……一千份密文他竟然全部核对了……”
                        林顿坐在我旁边喝咖啡,穿了一件驼毛大衣,心情愉快:“我的提议加西亚先生一般都会采纳。”
                        我纠正他:“那是我的提议。”
                        林顿脸色突然不太好看,停了好一会儿才说:“我知道。”
                        “要是试了一千多份密文发现不对,他会发飙?”
                        林顿耸耸肩:“不会的。上次你说的方程解法可代入过不止一千份密文,加西亚先生什么都没说。他还请我吃晚餐,问我累不累。”
                        安得蒙对于能利用的人,总是这么温柔。
                        我想起我的母亲,简.卡斯特。当她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军情六处也对她温柔过。我们在伦敦的房子很宽敞,父亲和母亲靠着退出前的积蓄进行数学研究,不用出门工作。那时父亲和她都被信任,他们在密码局做着我和安得蒙正在做的工作,以数学为武器保护英国人民。直到被“处理”前,母亲都没有放弃已经不能给她带来经济收益的密码研究。她在她的笔记本上记下了“迷”前身的破译方程式。我不知道其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知道母亲虽然柔弱,但是一直在在坚持。她的方程式思想应该通过我继续下去。
                        解密思路是我提出来的还是林顿提出来的并不重要,只要它能够像母亲当初所做的一样,促使英国在这场密码战中走向胜利。我不在乎自己是否是历史车轮下的那粒垫脚石。
                        林顿在剑桥郡呆的时候长了,安得蒙会让副官彼得开车接他回普林顿庄园。有一天我正好看见他靠着黑色轿车在一家饭店外等人,还是穿着挺直的制服,肩章亮闪闪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当时街上正飘着冷雪,我从外面过,被他叫住。
                        他竟然主动和我搭话:“艾伦,我两次来剑桥,你都穿的同一件外套。”
                        “通货膨胀嘛。”我说:“我还是学生,没有收入。”
                        他说:“加西亚先生让我带话给你,缺钱就告诉他。”
                        结果过了一个星期我去银行取钱,发现自己名字下面凭空多了很大一笔数目。银行经理小心翼翼的解释说,这笔费用来自政府秘密机构,不能退还。
                        安得蒙滥用职权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我跟阿诺德抱怨:“安得蒙给我寄了一笔该死的分手费!他妈的把我当什么了?!”
                        阿诺德正在用我的学生,布莱德雷小少爷试验他的催眠术,很开心:“太好了,你们现在是真没有关系了。”


                      24楼2014-10-19 1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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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25楼2014-10-19 1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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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28楼2014-10-19 1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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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叹了一口气,缓缓转身,消失在了茫茫雨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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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房东太太开门,发现《叶芝诗选》放在门廊的石台阶上。不知道是安得蒙走得匆忙落在地上的,还是他中途又回来了一趟,把书放在我门前。
                              不管是哪个原因,现在的我都不可能再知道了。我已经失去了最后一次问他的机会。
                              上午阿诺德笑眯眯的来帮我包扎。
                              “加西亚先生说你手脱臼了。”他幸灾乐祸:“听说是泡妞被打了?”
                              “我是英雄救美。”我闷闷不乐。
                              阿诺德用碘酒和棉签给我伤口消毒,哼着小曲:“哟,真不错,你的眼睛得肿一个星期。”
                              我脱臼的手被用绷带吊起来了。
                              “加西亚先生处理得很完美,三周后可以复原。”
                              我问他:“你不是心理医生吗?”
                              阿诺德扶了扶金丝眼镜:“小艾伦,心理医生也是医生啊。”
                              这件事情就这样告于段落。因为即使它告于段落,战争也会把它从生活的舞台上清扫出去。
                              安得蒙是对的。
                              1939年的春天过去了,夏天又过去了,没有人相信战争会到来。
                              夏天是的毕业典礼隆重而盛大。
                              最后秋天温柔而残酷的来临。
                              9月1日,德国打破慕尼黑协定,入侵波兰。
                              9月3日,我们向德国宣战。
                              然而战争只存在于广播里,我们切身感受到的只有通货膨胀和经济衰退。
                              德国切断了我们海上供给线,他们的潜艇在海上袭击我们的货船。
                              宣战后两个月,房东太太开始向我抱怨方糖太贵,一杯咖啡只能放一小块。
                              汽油限量供应,街头私人汽车渐渐稀少起来。
                              我开始四处找工作。但是街上都是失业的人,一脸灰暗绝望。
                              回家的路上我看见很多穿黑衣服的人在游行。游行队伍浩浩荡荡,每个人都举着血红色万字旗帜,唱着纳粹党歌。
                              不小心撞倒了其中一个人,赶忙道歉。
                              那个人严肃的看着我:“纳粹主义万岁,英国万岁!”
                              我拉住旁边的行人问:“他们是谁?”
                              “黑衫军!英国法西斯联盟!”被我拉住的人一脸惊讶的回答:“你竟然不知道?他们要求跟德国谈判议和……”
                              露波丽咖啡店的老店经常叼着卷烟跟来往的客人抱怨:“都是犹太人的错。要不是犹太人大量给波兰投资,我们怎么会向波兰做出战争担保?犹太人几年前就搞垮了德国经济——顺便说,我个人对希特勒没有偏见。”
                              那些日子里,政治动荡,谣言四起。谁也猜不到一年后的情况,甚至对纳粹保有希望。
                              而我的安得蒙,在离我非常遥远的地方。
                              林顿告诉我,击沉我们运输船的德国潜艇使用的密码系统是“迷”。
                              林顿现在是一号办公室负责人。他破天荒在工作日来剑桥,在国王学院的草坪边把我拦下来。
                              “没办法嘛,加西亚先生秘密出差去了。”他把我拉到路边的长椅边坐下,眼睛亮闪闪的:“艾伦,我独立破译了‘蓝莓’!我突然觉得没有你我也能独当一面的哦。”
                              “我记得这个意大利的A级密码。”
                              “加西亚先生亲自判定的A级。”他说。
                              “那下次你别再来找我了。”我瞟了他一眼:“有钱吗?我没钱去酒吧了。”
                              他不情愿的掏口袋:“去酒吧干嘛?”
                              “泡妞。”我打了个哈欠:“不给下次就别来找我帮忙。”
                              林顿嘟哝着给了我几张钞票。
                              其实我不是去泡妞,只是最近习惯每天带一份报纸找一家人少的酒吧,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然后取出笔和草稿纸演算。我喜欢听酒吧窗口悬挂的风铃,它们在微风中的声音轻柔动听。
                              除了找工作,我把几乎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的“迷”上。
                              我不知道它是谁发明的,不知道发明者是谁,他把密匙藏在那里。
                              我只知道,如果我和安得蒙是天才,那么“迷”的发明者就是天才中的天才!
                              但是现在最便宜的兑水杜松子酒一杯都要十个便士,我手上的确很紧。
                              安得蒙不在了,我没有探讨的对象,只有一个人默默演算。以前我习惯于给他提供各种各样的思路让他验证,当我真正必须自己验证时才发现,计算量大得真是变态。
                              没有安得蒙,我不敢相信自己能破译它。
                              战争开始之后,阿诺德就没有时间鬼混了。即使他偶尔有时间去樱桃酒吧找女人,我也没有时间陪他去,连小屁孩的数学补课都一推再推。
                              十一月的一个上午,这只狐狸竟然有空把我从酒吧里拎出来,质问我为什么没去给他表弟补课。
                              “为了英国人民。”我笑着跟他说。
                              阿诺德不信任的眯起眼睛。
                              “我在写论文。‘群论’——你知道的。”
                              “一篇论文你写了很多年……那是什么鬼意儿?”
                              “你不会感兴趣的。”我有点不耐烦:“置换群,对称性……我在写一篇关于它深入运用的论文。”
                              等等?
                              群论?
                              这就好像你满世界找灵感,其实灵感女神正坐在自己家起居室里喝下午茶。
                              那一刻我在深秋稀薄的阳光里恍惚了。


                            30楼2014-10-19 1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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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31楼2014-10-19 19:25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