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
李元芳站在狄公房外,犹豫了很久还是下不了决心。
近日政局不稳,太子岌岌可危,狄公多方筹谋连日劳累早已是病体难支。元芳数次要请御医诊治,狄公却总是笑说,自己就通岐黄,何须劳烦他人。焦急之下,元芳昨日便“擅自”去将御医风春来“请”来,病情只私下里和元芳狄春二人交付了。
原是狄公内火上行,积劳成疾,淤血凝结导致脉络不通,须得有人激他一番,将这口淤血吐出便可,不然日久恐有性命之虞。(溪水瞎编的,表较真。。。。。。)
狄春这混小子给元芳出了个馊主意,说大人最离不开李将军,若是李将军要走,大人肯定着急,李将军若是再说两句狠话,大人这口淤血肯定就吐出来了。主意倒是有那么两分正,可问题是,元芳哪敢啊!
犹犹豫豫,李大将军咬了咬牙,推门进去了。
吱呀一声门响,狄公手不停笔,头也不抬,随口吩咐道:“元芳啊,给大人倒杯茶。”
元芳听着大人干涩的声音,只得把准备好的一套说辞先咽下,倒了杯热茶放在狄公手边。
“大人,卑职有事禀报。”
狄公依旧头也没抬,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说吧。”
元芳咬了咬牙,像是下了决心豁出去了,沉声道:“卑职是来请辞的。”
其实元芳是怕大人的,虽是敬多于畏,可也是怕的,此时久经沙场的李将军心里忐忑的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却又不得不一错到底,这样的李将军若是让外人知道,恐怕下巴都要惊掉了。
像是花了许久才理解了刚才的那句话,笔锋一顿,狄公迟疑的看着元芳,眼神中混着一丝迷茫,似乎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话。
看着元芳的眼神,狄公知道自己没有听错,这才放下手中的笔,有些疲惫的靠在椅背上,拿起爱将刚为他斟好那杯热茶,慢慢道:“理由?”
元芳低着头,眼神躲避着:“没有理由。”
“不准。”放下茶,狄公准备接着写案牒。
元芳心里苦笑一声,大人倒是干脆,心里把狄春骂了千百遍,自己怎么可能斗得过大人这只老狐狸呢。
狠了狠心,元芳低声道:“大人,卑职虽为您的卫队长,但卑职也是三品武将,与您同品,卑职若要走,您是拦不住的。”
狄公诧异的看了眼自己的爱将,“那李将军的意思是老夫管不了你咯?”
一声李将军,元芳的汗毛都要立起来了,可看了看狄公眼底的青痕,又忙稳住自己的心神,这场仗怕是难打了......
元芳声音干涩道:“大人,如今朝中局势您也清楚,卑职不得不。。。另谋出路,还望大人谅解。”
狄公的眼睛眯了眯,竟闪过一丝寒芒,转瞬不见,终于神色郑重道:“元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元芳挺了挺脊背,“没有什么事,卑职本就是这么想的。”
“李元芳,你可知你在说什么!”狄公一掌重重的拍在案上。
狄公混迹朝堂数十年,是一只出了名的老狐狸,从来喜怒不形于色,这样发火也算是第一次了。
可怜的是元芳,从没这般顶撞过狄公的元芳,此时只能默默求各路神仙保佑了,只希望狄公就这样把火发出来,吐出淤血,自己便可逃过此关了,偷偷抬眼看了下大人,谁想大人气倒是气,可又坐回去了,看来这火候是不够啊。
狄公将怒火稍稍压了回去,元芳是他一手带出来的,近十年的相处,自己也早已将元芳视为家中晚辈,狄公了解元芳,知道元芳定有自己的理由,他气的是这孩子究竟在隐瞒些什么!
深吸了口气,狄公缓声道:“元芳,你究竟在顾忌些什么?”
“卑职。。。卑职没有顾忌什么,此事卑职已经考虑很久了。卑职虽为一介莽夫,但也知事,大人虽未明说,卑职也知这太子定是时日无多了,陛下迟早会。。。卑职知道大人忠心赤胆,是绝不会改旗易帜的,但卑职却不得不为自己考量打算。。。还请大人看着多年的情分上,让卑职辞去这卫队长一职。”
谎编的越圆满,就越是连自己都分不清真假,说完这长长的一段,元芳眼中也出现了一丝恍惚,就这一丝恍惚,却让狄公更是疑惑了。
“元芳,你我共事八年,据我的了解,这绝不是你做的决定,若有什么难处你大可不必如此,但你若是再讲这些混账话,就别怪大人翻脸无情了!”狄公的声音越来越寒,元芳知道,这是大人给的最后一次机会,就是现在!
元芳抬起头,不再躲避大人的目光,一字一句道:“大人,您真的了解我吗?”
“我与大人共事八年,所为的,不过是一个前程,这八年所获功勋,无一不是我拼着血汗得来的,而如今,眼前便是万丈深渊,我又怎会拼了性命不要跟您去送死?”
“因此,你便要去做那朝廷鹰犬?”狄公冷冽的声音划过,让将军不由得汗毛直竖。正所谓骑虎难下,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鹰犬?”元芳适时地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尽显一只小狐狸的锋利爪牙,“八年来,您又何尝不将我当做鹰犬?我李元芳也不过是你手中一把好用的刀剑,听话的鹰犬,如若不是,我官至三品,为何却无一丝实权,不过是你怕我权利过大,将来反咬一口,你倒是说,我和鹰犬有何区别!”
话音未落,便听得“啪”的一声,那杯自己刚斟好的热茶连杯子碎在自己面前。
元芳的一句句话如同重锤砸在狄公心上,让这位六旬老人一时有点难以呼吸。
“好!好好!狄某。。。咳咳,狄某今日就让你知这区别!”狄公气急之下,随手抄起了案上的镇纸就向元芳身上抽去。
急怒之下,狄公打的毫无章法,沉重的镇纸一下下落在元芳身上,那疼似是敲进了骨头里,元芳咬着牙丝毫不敢动,唯恐狄公脚步不稳有什么闪失。
“对!你说的对!狄某宦海沉浮一生,又与谁交付过真心!你李元芳,就是我手下一只鹰犬!咳咳。。。狄某若是放你走,岂不辜负了我老狐狸之称,今日,就是将你亲手打死,咳咳。。。狄某,也绝不留情!”
没有了面对敌人时的冷静,狄仁杰被平生罕有的盛怒吞没,失去理智。
狄公盛怒下的喝骂,让元芳如坠深渊,一瞬间似乎连身上的痛都感受不到了。原本还细细的观察着狄公的身体情况,此刻却被这几句话钉在了地上,微微失神了。
是么,在这样敌我针锋相对之时,如若我真的做出有损于太子之事,大人定会毫不留情的将我除去,虽知是本应如此的,可为何,为何觉得心底被一丝寒气缠绕,根本无法摆脱。
“你,你。。。。咳咳咳。。。”急火相激,狄公不住的咳起来,元芳这才缓过神,左手拦下停在半空的镇纸,稳住狄公身形,右手掌稍运内力轻拍在狄公后背之上,一口淤血便被咳了出来。
忙把狄公扶坐,又仔细地用内力替狄公理顺气息,重又斟了碗热茶放在手边,元芳立在一旁不知该说些什么,空气一时有些沉重,压在人的心头。
外面狄春先前听见摔茶杯的声音,正战战兢兢靠在门外偷听,方才一阵折腾更是吓得狄春心惊胆战的,腿都软了。可这一会儿都半天了,除了听见老爷低低的咳声,什么也听不见,这俩人是怎么了?
门内元芳见狄公气息渐渐平稳,也稍稍安下心了,可此时,李将军却不知该如何收场了,该怎么说呢,自己方才是骗大人的?说自己没想走?说自己。。。不是鹰犬?
悔不该口不择言,方才一时的锋芒毕露,此时却让元芳恨不得将自己说出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全吞回去。
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只听见一声疲惫的声音:“你走吧。”
元芳猛地抬头,满眼不可置信:“大人,大人,卑职方才。。。。”
话未说完已被打断:“我知道。”
元芳微摇了摇头,他有些不大能理解。
狄公的目光散落在那杯热茶上,看起来是由内而外的疲惫,“元芳,多谢你替大人激出这口淤血,但,你还是走吧。”
“为什么?”元芳被大人的话搞得有点晕,什么叫做“走吧”?
狄公不再说什么,拿起一份空白的文牒写下了免除李元芳卫队长一职,加盖印信后交到自己的爱将手中,这一纸文书算是切断了这八年的情义。
这文牒李元芳看都没有看一眼便如烫手山芋一般丢至一旁,顾不得满地碎瓷,双膝重重砸下,“大人,卑职没有这个意思,那些都是卑职胡言乱语的。。。求您,不要这样!”
三品的千牛卫大将军如孩子般惶恐的跪在狄公面前,他怎能相信狄公会将他抛下!
狄公望着窗外,轻声道:“方才你所言也不无道理,是狄某疏忽了,狄某原以为,咳咳。。。罢了,你也不必再多说什么,你我二人缘尽于此乃是天意,你。。。出去吧!”
李元芳站在狄公房外,犹豫了很久还是下不了决心。
近日政局不稳,太子岌岌可危,狄公多方筹谋连日劳累早已是病体难支。元芳数次要请御医诊治,狄公却总是笑说,自己就通岐黄,何须劳烦他人。焦急之下,元芳昨日便“擅自”去将御医风春来“请”来,病情只私下里和元芳狄春二人交付了。
原是狄公内火上行,积劳成疾,淤血凝结导致脉络不通,须得有人激他一番,将这口淤血吐出便可,不然日久恐有性命之虞。(溪水瞎编的,表较真。。。。。。)
狄春这混小子给元芳出了个馊主意,说大人最离不开李将军,若是李将军要走,大人肯定着急,李将军若是再说两句狠话,大人这口淤血肯定就吐出来了。主意倒是有那么两分正,可问题是,元芳哪敢啊!
犹犹豫豫,李大将军咬了咬牙,推门进去了。
吱呀一声门响,狄公手不停笔,头也不抬,随口吩咐道:“元芳啊,给大人倒杯茶。”
元芳听着大人干涩的声音,只得把准备好的一套说辞先咽下,倒了杯热茶放在狄公手边。
“大人,卑职有事禀报。”
狄公依旧头也没抬,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说吧。”
元芳咬了咬牙,像是下了决心豁出去了,沉声道:“卑职是来请辞的。”
其实元芳是怕大人的,虽是敬多于畏,可也是怕的,此时久经沙场的李将军心里忐忑的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却又不得不一错到底,这样的李将军若是让外人知道,恐怕下巴都要惊掉了。
像是花了许久才理解了刚才的那句话,笔锋一顿,狄公迟疑的看着元芳,眼神中混着一丝迷茫,似乎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话。
看着元芳的眼神,狄公知道自己没有听错,这才放下手中的笔,有些疲惫的靠在椅背上,拿起爱将刚为他斟好那杯热茶,慢慢道:“理由?”
元芳低着头,眼神躲避着:“没有理由。”
“不准。”放下茶,狄公准备接着写案牒。
元芳心里苦笑一声,大人倒是干脆,心里把狄春骂了千百遍,自己怎么可能斗得过大人这只老狐狸呢。
狠了狠心,元芳低声道:“大人,卑职虽为您的卫队长,但卑职也是三品武将,与您同品,卑职若要走,您是拦不住的。”
狄公诧异的看了眼自己的爱将,“那李将军的意思是老夫管不了你咯?”
一声李将军,元芳的汗毛都要立起来了,可看了看狄公眼底的青痕,又忙稳住自己的心神,这场仗怕是难打了......
元芳声音干涩道:“大人,如今朝中局势您也清楚,卑职不得不。。。另谋出路,还望大人谅解。”
狄公的眼睛眯了眯,竟闪过一丝寒芒,转瞬不见,终于神色郑重道:“元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元芳挺了挺脊背,“没有什么事,卑职本就是这么想的。”
“李元芳,你可知你在说什么!”狄公一掌重重的拍在案上。
狄公混迹朝堂数十年,是一只出了名的老狐狸,从来喜怒不形于色,这样发火也算是第一次了。
可怜的是元芳,从没这般顶撞过狄公的元芳,此时只能默默求各路神仙保佑了,只希望狄公就这样把火发出来,吐出淤血,自己便可逃过此关了,偷偷抬眼看了下大人,谁想大人气倒是气,可又坐回去了,看来这火候是不够啊。
狄公将怒火稍稍压了回去,元芳是他一手带出来的,近十年的相处,自己也早已将元芳视为家中晚辈,狄公了解元芳,知道元芳定有自己的理由,他气的是这孩子究竟在隐瞒些什么!
深吸了口气,狄公缓声道:“元芳,你究竟在顾忌些什么?”
“卑职。。。卑职没有顾忌什么,此事卑职已经考虑很久了。卑职虽为一介莽夫,但也知事,大人虽未明说,卑职也知这太子定是时日无多了,陛下迟早会。。。卑职知道大人忠心赤胆,是绝不会改旗易帜的,但卑职却不得不为自己考量打算。。。还请大人看着多年的情分上,让卑职辞去这卫队长一职。”
谎编的越圆满,就越是连自己都分不清真假,说完这长长的一段,元芳眼中也出现了一丝恍惚,就这一丝恍惚,却让狄公更是疑惑了。
“元芳,你我共事八年,据我的了解,这绝不是你做的决定,若有什么难处你大可不必如此,但你若是再讲这些混账话,就别怪大人翻脸无情了!”狄公的声音越来越寒,元芳知道,这是大人给的最后一次机会,就是现在!
元芳抬起头,不再躲避大人的目光,一字一句道:“大人,您真的了解我吗?”
“我与大人共事八年,所为的,不过是一个前程,这八年所获功勋,无一不是我拼着血汗得来的,而如今,眼前便是万丈深渊,我又怎会拼了性命不要跟您去送死?”
“因此,你便要去做那朝廷鹰犬?”狄公冷冽的声音划过,让将军不由得汗毛直竖。正所谓骑虎难下,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鹰犬?”元芳适时地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尽显一只小狐狸的锋利爪牙,“八年来,您又何尝不将我当做鹰犬?我李元芳也不过是你手中一把好用的刀剑,听话的鹰犬,如若不是,我官至三品,为何却无一丝实权,不过是你怕我权利过大,将来反咬一口,你倒是说,我和鹰犬有何区别!”
话音未落,便听得“啪”的一声,那杯自己刚斟好的热茶连杯子碎在自己面前。
元芳的一句句话如同重锤砸在狄公心上,让这位六旬老人一时有点难以呼吸。
“好!好好!狄某。。。咳咳,狄某今日就让你知这区别!”狄公气急之下,随手抄起了案上的镇纸就向元芳身上抽去。
急怒之下,狄公打的毫无章法,沉重的镇纸一下下落在元芳身上,那疼似是敲进了骨头里,元芳咬着牙丝毫不敢动,唯恐狄公脚步不稳有什么闪失。
“对!你说的对!狄某宦海沉浮一生,又与谁交付过真心!你李元芳,就是我手下一只鹰犬!咳咳。。。狄某若是放你走,岂不辜负了我老狐狸之称,今日,就是将你亲手打死,咳咳。。。狄某,也绝不留情!”
没有了面对敌人时的冷静,狄仁杰被平生罕有的盛怒吞没,失去理智。
狄公盛怒下的喝骂,让元芳如坠深渊,一瞬间似乎连身上的痛都感受不到了。原本还细细的观察着狄公的身体情况,此刻却被这几句话钉在了地上,微微失神了。
是么,在这样敌我针锋相对之时,如若我真的做出有损于太子之事,大人定会毫不留情的将我除去,虽知是本应如此的,可为何,为何觉得心底被一丝寒气缠绕,根本无法摆脱。
“你,你。。。。咳咳咳。。。”急火相激,狄公不住的咳起来,元芳这才缓过神,左手拦下停在半空的镇纸,稳住狄公身形,右手掌稍运内力轻拍在狄公后背之上,一口淤血便被咳了出来。
忙把狄公扶坐,又仔细地用内力替狄公理顺气息,重又斟了碗热茶放在手边,元芳立在一旁不知该说些什么,空气一时有些沉重,压在人的心头。
外面狄春先前听见摔茶杯的声音,正战战兢兢靠在门外偷听,方才一阵折腾更是吓得狄春心惊胆战的,腿都软了。可这一会儿都半天了,除了听见老爷低低的咳声,什么也听不见,这俩人是怎么了?
门内元芳见狄公气息渐渐平稳,也稍稍安下心了,可此时,李将军却不知该如何收场了,该怎么说呢,自己方才是骗大人的?说自己没想走?说自己。。。不是鹰犬?
悔不该口不择言,方才一时的锋芒毕露,此时却让元芳恨不得将自己说出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全吞回去。
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只听见一声疲惫的声音:“你走吧。”
元芳猛地抬头,满眼不可置信:“大人,大人,卑职方才。。。。”
话未说完已被打断:“我知道。”
元芳微摇了摇头,他有些不大能理解。
狄公的目光散落在那杯热茶上,看起来是由内而外的疲惫,“元芳,多谢你替大人激出这口淤血,但,你还是走吧。”
“为什么?”元芳被大人的话搞得有点晕,什么叫做“走吧”?
狄公不再说什么,拿起一份空白的文牒写下了免除李元芳卫队长一职,加盖印信后交到自己的爱将手中,这一纸文书算是切断了这八年的情义。
这文牒李元芳看都没有看一眼便如烫手山芋一般丢至一旁,顾不得满地碎瓷,双膝重重砸下,“大人,卑职没有这个意思,那些都是卑职胡言乱语的。。。求您,不要这样!”
三品的千牛卫大将军如孩子般惶恐的跪在狄公面前,他怎能相信狄公会将他抛下!
狄公望着窗外,轻声道:“方才你所言也不无道理,是狄某疏忽了,狄某原以为,咳咳。。。罢了,你也不必再多说什么,你我二人缘尽于此乃是天意,你。。。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