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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天堑 (修改重发,不定更)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一楼美图镇楼,二楼相关说明,三楼放文


IP属地:上海1楼2014-08-29 18:34回复
    1,此文为修改重发,内容与原帖有一定不同(原帖未完结,以后用此帖重更)
    2,楼主学生党,不定更新
    3,不足之处望各位指教
    4,艾特原帖小伙伴,你们若是还愿意看这篇文就来瞧瞧吧 @荒颜兮丶璃


    IP属地:上海2楼2014-08-29 18: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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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力,并非代表一切。
      一本书,改变不了命运。
      ——《魔录》 扉页语
      【1】
      直到今日,凯杰尔都依然清晰地记着那个黄昏。
      那是魔族历史上举足轻重的一场战争,两个本该交替的时代,在那一日,终是擦肩而过。
      两方对峙,魔力的大量聚集带起了阵阵冷风,毫无规律地交错纷飞,飒飒作响。而太阳的最后一点余晖,就在这样的情景下完全隐去,徒留下了一地冰凉。
      他抬眸,凝视着不远处与他对立的身影。
      强烈的气流带乱了女子的衣袂与发丝,面貌因此被遮挡,更加让人无从琢磨她此时的情绪。
      “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她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很缓,还夹杂着一丝不同寻常的沉静,但这份沉静也就止于此刻。
      几乎是下一秒,令人战栗的狠戾霎时间就充斥了那双曾经泛着美丽光华的眼睛,透在字句间的恨意满溢出来:“但你们记住,是你们,把我逼到了今天的地步!”
      她说着,抬起头,甩开掩在颊边的发丝,嘴边勾着笑,未止住的泪无声滑落。
      而就是此人的容颜,令他刻骨铭心,终却一生都未曾忘怀。
      【2】
      相传,在魔族存在着这样一本禁书。
      这本书是魔力的凝结物,可融合,可隐去,随魔法的控制而变换着存在的形式,世无其二。
      当然,作为一本书,这些并不能成为它禁忌的理由。
      它特殊的地方就在于,据说这本书中记载了魔族从古至今的所有强大秘术、被掩盖的禁忌力量,以及各类神器宝具,是一本神秘却又其蕴含十分强大的幻书。
      因为是禁书的缘故,就连魔君也不允许动它分毫,只是每隔一段时间才只能由魔族的“三位永恒的君主”来续写。随着时间的推移,书中的内容逐渐增多,同时觊觎它的人也是只增不减。
      终于有一天,一向沉寂于魔界一角的死神诺德•安格尔突然现身于世,成功盗走了这本充满禁忌的书,《魔录》。
      而当时的魔族在位者,也就是理应守护好《魔录》的人,正是被后世称为“盛世魔皇”的亚瑟王。
      亚瑟是位十分杰出的君王,其一生最大的成就便是结束了魔族千百年来散聚的局面,完成了天下的统一,开创了新的盛世辉煌。就是这样要强自尊的亚瑟王,在听闻最重要的禁书被盗走后,顿时大怒——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于是亚瑟当即拍案而起,派遣各路军队与能人异士缉拿死神诺德,命令不择手段定要将其绞杀,安全取回《魔录》。此后但凡任何人见到死神诺德,皆可对其先斩后奏。
      便是这道杀无赦的指令,让之后发生的一切都再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IP属地:上海3楼2014-08-29 18: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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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两人这一盘棋已开始许久,观海老人棋路步步紧逼,毫无退让之意。黑白子激烈地交锋着,双方都不敢有任何怠慢。
        娉婷就一直安静地坐在一旁看两人下棋,什么也不说。
        又几个回合下来,纵横间,已是黑子的大片河山,凯杰尔开始处在下风。
        凯杰尔皱眉,犹豫不定。
        不是因为无计可施,相反正有一棋可试。
        只是这一棋,虽然能让白子保留活路,但也会因此牺牲大片棋子。很难否认,生机背后,或许仍是死门。
        该如何抉择呢……
        抬眸间,凯杰尔恰好对上了娉婷的双瞳。娉婷似乎也察觉到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对他使了个眼色,满含肯定的意味。
        顿时间好像有一种特殊的力量,驱使着凯杰尔,放手一搏!
        于是娉婷突然笑了。
        凯杰尔落子的刹那,她就那么突然地……笑了。
        不过可惜的是,尽管白子因此出现了活路,但最终还是因为寡不敌众,没几个回合就败下阵来。
        “晚辈输了,”凯杰尔盯着棋盘半晌,最终放下棋子,“观海前辈棋技果然了得,今日晚辈可谓是大开眼界了。”
        “殿下过谦了,若不是老夫多活过几百年,啧啧,结果就不好说了。”观海老人似乎很满意,捋着胡须,“能绝处逢生,确有几分王者之气。”
        “哪里,在前辈面前班门弄斧罢了。”说着,又转向娉婷,“让娉婷小姐也见笑了。”
        娉婷笑笑:“不会。”
        凯杰尔看看窗外,天边已有几分暮色:“时间不早了,晚辈打扰多时,下次晚辈再来拜访罢。”
        “也好,”观海老人道,“婷儿,你替老夫送送凯杰尔殿下吧。”
        “是,师父。”娉婷起身做了个手势,“请吧,凯杰尔殿下。”
        “有劳小姐,”凯杰尔行礼,“告辞了,前辈。”
        走在来时的林间小道上,凯杰尔忍不住悄悄看了看走在身旁的娉婷。
        老实说,凯杰尔自幼生活在皇宫,见到的女性除了母亲和姐姐,就是一些和卡娅般身份高贵的贵族小姐。勉强一点说,还有一个他的近卫骑士,塔拉瑟妮。
        她们都常年身处这样尔虞我诈的环境,虽有威人的气势却少有动人的气质,所以突然遇见娉婷这般在宫外过活的女子,他不免有些好奇,会不会她和她们有所不同?
        加之她观海之徒的身份,更让凯杰尔多了几分兴趣。
        “娉婷小姐,”凯杰尔搭话,“那个……今天,多谢你了。”
        “没什么的,不用在意。”娉婷没有停步,“而且,不要‘小姐’‘小姐’地叫我了,直接唤我的名字就好了。”说着狡黠地上挑了下眼角,“我可没有什么高贵的小姐身份,是不是?阿、凯!”
        听她故意加重最后两个字,似是在提醒他一开始拿假名敷衍她的事,唉,是被抓了个把柄么?
        “好,娉婷。”凯杰尔无奈一笑。
        说话间,已经到了雾阵结界。
        娉婷轻轻一弹指,结界便消失了,离开的道路渐渐显现出来。
        “恕不远送了。”娉婷做了个“请”的手势。
        “嗯,我改日再来拜访。”凯杰尔说完就要转身。
        “等等!”娉婷突然想起什么,喊住他。
        凯杰尔回身,见她从发间取下一根银链,略施了个什么法术,然后交到他手里。
        “这是?”
        “这样下次你再来,便不用打破我的结界了,。只要带着它,你就能直接进来。”娉婷满含笑意,“我可不想每次都重置结界。”
        “那么多谢了。”凯杰尔像个收到礼物的小孩子,开心地笑起来,随后便把银链细细地缠绕在左腕上,“我先走了,谢谢你,娉婷。”
        “凯儿,刚才这段时间你去哪里了?”刚回到皇宫,凯杰尔就被华琦抓了个正着,“典礼后期你都没露面,你出宫去做什么了,怎么也没让瑟妮跟着?”
        “母后,儿臣刚才只是出去走了走。”凯杰尔丝毫未提观海老人和娉婷,“再说了,母后,儿臣也不是小孩子了,不用时时都让瑟妮跟随着……瑟妮还是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子,成天让她保护我,这不太合适吧。”
        “也罢,关于你的骑士的问题,母后不再多说。”华琦叹了口气,“凯儿,母后知道你不喜欢这种场合,但你是未来的魔君,即使不习惯也要试着习惯,明白吗?”
        心知他散心为假,躲避为真,华琦只好耐心地劝他。
        “儿臣明白。”凯杰尔无心争辩,顺从道。
        “……你也不是小孩子,母后就不再说你了。”华琦沉默了一阵,“卡娅和公爵夫妇还在王殿,你去打个招呼吧。而且你姐姐也回来了,你们姐弟也该好好聊聊。”
        “儿臣早些时候已见了皇姐和卡娅小姐。”凯杰尔说道,“儿臣有些累了,何况天色已晚,让卡娅小姐和公爵大人也早些回吧。”
        说完,他连说话的空隙都没留就转身回了寝宫,只留得华琦一人在原地无奈摇头……


        IP属地:上海7楼2014-08-29 18: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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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
          等待来者上殿的时间在凯杰尔看来异常漫长。
          怎么,竟会是观海老人?
          可那块玉佩,的确就是两千多年前,亚瑟王在王殿亲手授予观海老人的信物!
          “望汝有朝一日,可重返此殿,辅佐吾魔族之君……吾今日以此玉为诺,无论何时,若汝愿归,在位魔族之君皆将敬于三分。” ——魔族历史上那位伟大的“盛世魔皇”亚瑟王当日便是如此昭告天下的。
          亚瑟是历史上尤为惜才的一位魔君,能得他如此青睐的观海老人,定是不会简单的。
          因此后来的几位魔君,继位后的第一件事几乎都是去请观海老人为其辅佐相助。
          结果可想而知,几位魔君都被一一委婉拒绝。
          于是有人说他深藏不露,有人说他不知好歹。
          一时间,关于观海老人的事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就在几百年前,观海老人干脆退隐于世隔断凡尘,别说去请他为臣,就算想见他一面都是难,难上加难!
          也难怪当初凯杰尔在岚森林见到这位“不露相”的前辈时如此惊愕了。
          “皇姐……”凯杰尔压低声音唤着身旁的凯兰,似是想询问什么。
          凯兰轻轻摇头,示意自己也不了解情况,放眼看向高高王位上哈里斯和华琦,神色严肃:“……这天下,风云涌动啊。”
          还未及凯杰尔细细揣摩这句话的含义,就见王殿的大门被缓缓打开,发出一阵沉重声响,一如殿内四人此时难名的心情。
          在那夕阳挥洒成逆光中,凯杰尔隐约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袅袅地,不慌不忙地步步走上前来……
          娉婷!?
          完全毫无心理准备,就差点脱口而出那人的名字,凯杰尔怔怔地看着女子一步步走近,直到驻步在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她的目光一直都注视着前方,没有丝毫的转移。
          哈里斯和华琦的注意力都放在来人身上,自然没有察觉凯杰尔情绪的变化。
          怎么是个女孩子?
          想必他们此时都在想这个问题吧。
          不过心思缜密的凯兰便不同了,在惊异的同时亦明显感到了身边男子的表情的怔愣。
          如水的眸子眯着在娉婷和凯杰尔身上来回流转,从女子发间,最后停驻在男子的腕上。
          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而哈里斯与华琦的目光一直停驻在娉婷额间的花纹上,两人对视一眼,交换意见。
          “原来就是她。”——凯杰尔似乎听见他们这样说了一句。
          “观海老人之徒,娉婷,在此替家师向陛下传达敬意。”女子浅笑,双手叠加于胸前,向高高在上的哈里斯躬身行礼,“娉婷在此致礼了——我尊敬的,魔君陛下。”
          很反常的,一听到她的声音,凯兰几乎是倒吸了一口气,身形僵住。
          凯杰尔正想询问凯兰是否有事时,只见那个女子又转身向三人的方向行同礼:“娉婷见过皇后大人,两位殿下。”
          因为此次是魔君的私下接见,周围并没有其他臣民。而此刻众人各怀心事,谁都不说话,偌大的王殿因此寂静得可怕。
          “起来吧。”万万没想到,竟是华琦先开了口,她微笑道,“你叫娉婷,是吗。那么,你真的是观海老人的徒儿?”
          娉婷平静抬眸,目光落在哈里斯手中的物件:“以此玉为证。”
          哈里斯闻言与华琦对视一眼,将玉佩掷下,看娉婷稳稳接住后才道:“不知,观海之徒今日到来,有何贵干?”
          “陛下可还记得,当年亚瑟陛下对家师许下的诺言?”娉婷微举手中的玉佩,眼神认真。
          “本君当然记得。”哈里斯眯着眼打量她,“不过本君也记得,亚瑟先王的承诺,是许给观海老人的。”
          娉婷轻轻笑了两声,并不在意他语气中的威严。将玉佩放在手心,她轻触着上面的纹路:“家师亦记得当年的承诺,无奈年事已高,辅佐吾君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今日家师命娉婷来此,便是来回复当初的承诺。”
          “噢?这话怎么说?”哈里斯手指轻叩扶手,饶有兴趣。
          “娉婷是家师之徒,如今家师既已有心无力,这诺,便由娉婷替代来还。”娉婷再次将玉佩双手奉上,“今日信物奉还,娉婷从此愿为陛下安天下,助一臂之力,尽臣民之心。”
          她的声音并不算大,但一字一句都响亮的回荡在几人内心—— 她的意思是,观海老人今生不会再为臣辅政,而观海之徒,会替他完成当初辅佐君王的承诺。
          哈里斯谨慎琢磨着什么,良久才开口:“本君有一点十分不解——观海老人已隐居多年,为何今日突然命徒儿出面?”
          本是为难之意,却见娉婷听后笑了笑,看看凯杰尔:“看来凯杰尔殿下还未跟陛下说明啊。”
          哈里斯闻言眯眼看向凯杰尔。
          心知凯杰尔此刻还没明白用意,于是娉婷抢白道:“那日殿下误闯了家师隐居之地,并与家师定下承诺,若是殿下能完成家师的要求,便会回复当年亚瑟陛下的承诺。”顿了顿,“现在殿下已按承诺完成应做之事,我便应家师之命来此了。”
          事情已说的很明白了,凯杰尔易容之事,完全是观海老人出山的要求。
          对于娉婷这模棱两可的说辞,哈里斯也不好妄下定论。
          偏偏在凯杰尔易容套话失败的关键时刻,娉婷出现在了皇宫,将他的嫌疑与过错一并揽除,这难道是个巧合?
          哈里斯暗自叹息,观海老人怪异的秉性各代君王都是有所耳闻的,以这不明目的的易容作为条件,若是观海老人提出的,似乎也显得不那么匪夷所思了。
          “呵呵……观海老人性情依旧,这一出闹戏,当真给本君开了一个不小的玩笑啊。”哈里斯佯装笑道,“也罢,本君今日便应了这承诺。”
          凯杰尔张口就想拦下,却不料被哈里斯先开了口:移目向离娉婷最近的凯杰尔,“凯儿,代本君接下娉婷小姐的玉佩吧。”
          见凯杰尔不动,娉婷也不惊讶,转身走几步来到他身前,奉上那块翠绿的玉:“殿下,请吧。”
          凯杰尔还是没有接,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女子清丽的双眸。
          若是接下了,自己虽然能免过这一劫,但她就注定此生为皇室效命,注定再也不能过曾经那样自由平静的生活;若是不接……
          “相信我。”
          见凯杰尔还是未有动作,娉婷突然用唇语对他说道。
          凯杰尔一愣,不自觉地抬手,鬼使神差地任由那玉佩落在自己手心。直到冰凉的触感传来,凯杰尔才回了神。
          “谢谢陛下成全。”娉婷早已收回手,微微俯身又是一礼。
          为娉婷在皇宫里准备了一处景致安静的殿落,凯兰尽了待客之道,回身犹豫地看了看娉婷,但最终什么也没说便离去了。只留下两人静坐在房内。
          “你为什么会来。”凯杰尔沉沉开口。
          娉婷无声笑笑,面对他:“我擅自做了决定,让良在你身上缚了丝灵,你的易容被揭穿我们即刻就能感察到。”双手覆上他的,垂着睫轻声道,“我提前跟师父商量过,要来了亚瑟陛下的信物。丝灵断后我就来了……若不然,此事后果,不堪设想。”
          凯杰尔不由苦笑:“你这是何苦。”
          这事本就是他自己的鲁莽,本就该一人做事一人当,最后的结果却让她来承担,这到底算什么!
          娉婷是一只自由的鸟儿,她是向往着万里高空的鸟儿,所以,即使留恋,她也不会为了一棵树而一直停留下去—— 然而这次,她真的停留了。
          而且是一直停留了下去,为了一个人,而与这偌大的牢笼有了再也斩不断的羁绊。
          什么都不愿想,凯杰尔反手揽住女子的肩,将她小巧的身子按在自己的怀中。女子身上的浅香一点点侵染者他的鼻尖,臂间的温暖让他生出一份难名的情愫,舍不得、舍不得松手……
          娉婷也不反抗,就由他这样搂着,听着他喃喃道:
          “我凯杰尔何德何能,竟让你付出至此……皇宫不是你应该留的地方,对,明天我就跟父皇说,你不必留在这里……为臣什么的,你真的,不需要的。”
          “尽一份臣子之心,应该的。”娉婷安静答话。
          手渐渐抚上她的脸颊,轻轻吻着:“听话……明天一早,就回岚森林吧。”再次将她搂入怀中,“这里的生活不适合你,万一我父皇母后,万一他们……”
          凯杰尔没有再说下去,娉婷也没有再接话,两人便如此相拥无言。
          娉婷,你可知道,有时候,我真的想折断你的羽翼。
          因为这样,你就无法飞到我触摸不到的远方,会一直留在我身边,再也无法离开我了。
          可是我不能。因为我知道,你应该拥有自己的世界,如外面那万里高空一般广阔的世界。
          我想要保护你。
          但我要保护的,不仅仅是你的安危与自由。更重要的是,最初令我心动的,那抹温柔笑靥。


          IP属地:上海20楼2014-08-29 1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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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
            待荷菲挣扎着醒来,窗外的日光依然明媚,然而却不知已过了多长时间。
            “菲儿,好好活下去。”
            清醒的瞬间,晕厥前男子的那句话猛然又回想在耳边。
            糟了!
            荷菲心下慌乱,想要立刻起身,却发现自己周身已经被布下了一层坚固的结界。
            她凝聚起魔力想要解除它,却无论怎样都不能动它分毫。
            良,良!
            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抛下我,一个人离开!
            荷菲顿时感到强烈的无助与绝望,想要哭喊,但最终还是咬住唇强忍着,一次一次聚起魔力击打着结界——这一次,不成功,再聚集下一次,不成功,便又一次聚集……就这样一遍遍往复循环,不间断的魔法凝聚产生了反噬,即便细腻的双手已被伤到流血,女子依旧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就好像,就好像此时的她,早已感觉不到疼痛。
            “嘭!” 不知在多少次的击打下,结界终于出现了缝隙,继而,崩塌。
            像是走在黑暗的人看见了阳光,荷菲顾不上手上的疼痛,几步奔出去,奔向她唯一的光芒。
            等到了皇宫附近,荷菲突然慢下了脚步。
            在路上她也多多少少听到了一些传闻。 当日慕良将她打晕安顿好后便去了皇宫,追兵也意料之中的没有继续排查岚森林。天下人本都对慕良独赴这场“鸿门宴”的结果拭目以待。但谁想到他一进皇宫便没了音讯,至今无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荷菲尽量压下心中的担忧,冷静地观察着皇宫的情况。
            和平常无异,守备没有撤离也没有增加,如果她没猜错,慕良现在并无性命之忧,哈里斯在等着她的到来—— 一网打尽!
            但即使知道这是个陷阱,荷菲为了那个人,也一定会去。
            荷菲释然似的望了望天空,有意无意地清了清手上的血,向皇宫正门不紧不慢地走去。
            “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假面巧手。” 她平静地对守在门口的侍卫道,见那侍卫一副惊愕的模样,嘲道,“你们的魔君不是找我找得快把魔界都翻遍了吗?快点吧,带我去见他。”
            “带她去陛下那里。”
            这时偶然经过的一位年轻女子闻言,停下来,直接向守卫吩咐道。
            “可是骑士大人……”
            “没有可是,她的确是假面巧手。”塔拉瑟妮淡淡扫了荷菲一眼,“带她去陛下那里。”说完转身便要走。
            然而没走几步,塔拉瑟妮又停下来,回头看了荷菲一眼:“假面巧手,你好自为之。”
            待见到高高端坐在王位上的人,荷菲的心情反而平静了下来。
            中途侍卫多次前来禀报,听到荷菲进宫消息的凯兰一直在殿外要求觐见。哈里斯每次都只是摆摆手,不予理睬。
            “怎么,还怕你女儿知道你那点丑事,我尊敬的,陛下?”荷菲一面冷嘲着,一面又不禁庆幸凯兰无法进殿,如今的情况,她已经不想再牵连这位好朋友了。
            “你就一点不怕本君杀了你和他?”哈里斯面不改色,沉沉开口。
            荷菲丝毫不畏惧,目光平静却也凛冽:“我以‘假面巧手’的名誉做赌注,即使今天我们死在这里,我依旧能使此地流血五步,天下缟素!”
            王位上的人听此豪言壮语,竟啪啪拍了拍掌:“好,不愧是假面巧手,当世女杰,有魄力!来人!”
            本以为哈里斯是要将她就地处决,荷菲的魔法已聚集在手,却发现上殿的侍卫挟着那位白衣胜雪的男子大步迈了上来。
            “良!”荷菲一见是他,抑制不住地唤出了声。
            哈里斯似是很满意地看见她的动容,挥手退下了侍卫。
            慕良身上并没有明显的伤痕,也没有锁链束缚,只是脸色很是苍白,病态的苍白。
            在哈里斯面前荷菲也不敢掉以轻心,但还是忍不住用眼神询问慕良的状况。
            慕良尽量稳住自己的身体,回给她一个令人安心的笑,而后眼神冰冷看向那人:“你究竟想怎么样?”
            “还是之前那样,本君给你们两条路。”哈里斯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扶手,“第一,忘记你们知道的事情,留在皇宫为本君效力,永生不准踏出一步。第二……请死神送两位上路。”
            荷菲看了看身旁异常虚弱的慕良,上前半扶着男子,也不抬头便说:“虽说能活着最好……但这次,怎么看,都是第二条更划算了。”
            王座上的哈里斯半眯着眼:“看来你们是铁了心了!”
            “不然呢,还等着为你效劳,然后像前面那几位臣将一样被你除掉?”慕良突然开口。
            这句话显然触到了哈里斯的心事,他顿时暴怒起来:“好,说得真好!看来‘脱缰’还不够厉害是吧,你还这样有力气狡辩!”
            听到“脱缰”两个字,荷菲脑中一下子空了。
            脱缰,脱缰,不正是那位药剂师遗香独创的那味毒吗——号称这天下没有解法的,奇毒吗……
            刹那间明白了什么,荷菲惊恐地看向身边的男子。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想告诉她不要担心,却仍是掩不住身体的越发虚弱。
            后来的情况娉婷并不知情, 只是据凯兰所言,她多次要求面见哈里斯都被拒绝后,便知情况不妙,也顾不得什么后果惩罚,当即带了人硬闯了魔君殿。
            在她的强硬态度下,哈里斯照应不暇,荷菲和慕良也算是趁乱躲过,迅速逃离了皇宫并自此下落不明。
            至于两人逃脱的细节,以及此事过后凯兰所面对的严重事态与所受处罚,凯兰自己却未提及。
            慕良醒来的时候,荷菲并不在房内。
            他正欲起身,胸口却传来一阵难耐的疼痛,腥甜的血液顿时涌上了喉头。
            “……咳咳,咳。”
            听见房内传出的声响,女子忙推门进来,几步走到床前:“良……”
            见他难受的样子,荷菲忙伸手为他顺气,细长的眉儿紧紧皱在一起,尽管已经尽量保持平静,但仍是掩饰不住脸上的惊慌。
            良久,那人似乎也舒缓下来。
            他定眸,慢慢覆上荷菲颊上未来得及擦净的泪痕,柔声道:“哭什么,没事的。”
            荷菲不答,只是长长叹了一口气。
            良,我该怎么办。
            一切能想到的方法,我都试过了……到底,该怎么办?
            眼看着慕良的情况一天天恶化下去,荷菲感觉自己都快被逼疯了。
            短短的几天,荷菲几乎跑遍了整个魔界,靠着人脉四处寻找解毒之法,冷嘲热讽,宽慰劝解她都默默承受了。现在的她,除了要救他这个信念,已再无他念。
            若是当年那个心比天高的假面巧手,论是如何也不会沉默于此般的侮辱。
            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纵然忍下了这口气,上天都不曾给予她一点希望,人人告知她的答案,都是脱缰无解。
            身累了,心也累了。
            荷菲甚至都想过去求药剂师遗香,她是脱缰毒的创造者,若世界上真的还有解药,那必是在她那里了。
            当然,荷菲不仅是这样想,她也确实这样做了。
            凭着假面巧手的功夫,在重重守卫下混进皇宫对她来讲并不是难事。
            似乎遗香对于荷菲的到来并不惊讶,甚至是毫无反应的。
            “你有办法解他的毒对不对,拜托你帮帮我。”
            “只要你能给我脱缰的解药,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赌上‘假面巧手’的名誉,你想要的东西我都会找来奉上,行不行?”
            “算我求你,药剂师,求求你救救他,救救他……”
            遗香自顾自地斜倚在床榻上,一手勾玩着自己的发丝,另一手翻着本不知名的古籍,自始至终没有抬眼看看面前那个,为了心爱之人不惜下跪的女子。
            原本还带丝丝强硬的交易,最终还是变成了声声的苦苦哀求。
            “你走吧。”不知过了多久,榻上的美艳女子合上书。
            荷菲仍跪在原地不动,她很害怕遗香的下一句话,浇灭她最后的希望。
            遗香轻点脚尖,几步起来径直越过荷菲向不远处的书架走去,头也不回道:“你走吧,脱缰没有解药。”
            “毒的价值,在于它的致命性。脱缰的价值,就在于它的无解。”
            “倘若有朝一日,脱缰有了解法,那么它也只能是千千万万厉毒之一,再无价值。”
            “当初研制脱缰的时候,我便未打算研制解药。脱缰,就留给后人去破吧……我不想,亲手毁了自己的作品。”
            声音平平淡淡,遗香在架前寻找着自己想要的书籍,边像是自言自语道。
            “……药剂师,求求,你。”荷菲紧紧咬住下唇,仍不死心。
            遗香没有答话,拿了本书后,又向另一边的桌上一大堆瓶瓶罐罐中去挑选着什么,她像是是打算出门了。
            “药剂师……”荷菲再度欲开口。
            “啪!”
            还未及说完,一本书突然狠狠地打过来,力道丝毫不留情,荷菲被打得偏过了脸,颊上顿时显出一片红痕。
            “这一下,是为我那瓶白白浪费的‘脱缰’打的。”
            本来一直很平静的遗香突然狠声道,目光凛冽,走过来捡起那本书。
            “脱缰”毒乃大凶之物,目前她保留下来的成品也只有两瓶,一瓶她随身携带,另一瓶放置在寝宫。然而就在慕良进宫那日,哈里斯未经她的同意就派人取走了它。
            对方是魔族的君王,遗香也只能忍气吞声。本来一直气未消的她,最终还是忍不住将气发泄了荷菲身上。
            荷菲不轻不恼地垂着眸:“若能让你解解气,再打也无妨。”
            遗香静静地注视了跪地女子好一会儿,才冷哼一声,转身就要走。
            荷菲心下也明了了几分,不禁垂下头轻叹一息。
            然而就在遗香踏出房门的那一刻,她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那张红木桌最右边的蓝色净瓶,你拿走吧。”她稍稍侧眸道,“虽然脱缰没有解药,但那药可以缓解毒性。配合他人的魔力调息,若运气好的话,或许他还能活一段时间。”


            IP属地:上海23楼2014-08-29 1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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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
              ——感谢上天的恻隐。
              ——感谢魔族三位君主的庇佑。
              荷菲安静看着熟睡的男子,虔诚地面向天际,双手交叠在胸前。
              按照遗香的方法,虽没能除去慕良体内的毒,却也幸运地抑制住了毒性的蔓延,只可惜没能赶在毒破坏他身体之前……他的眼睛,彻底被脱缰毁掉了,那绝世无双的读心之力,再也无法像从前那般施展。
              但只要他还活着,就好。 荷菲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满足。
              但脱缰毕竟是当世奇毒,毒性无法磨灭,只是暂时的被压制在了慕良体内,十分不稳定,说不准那一刻就会再有危险。
              荷菲一直尽力让慕良不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或奔波,避免毒性反复。也所幸哈里斯的势力一直未找到他们,从皇宫逃脱后的那段日子,过得还算平静。
              荷菲一改之前的性子,每日都是安安稳稳地留在岚森林,陪在慕良身边一呆就是大半天,丝毫不见当年那个心比天高、波澜不惊的假面巧手的影子。
              “良,我觉得墨玉现在只一心向着你,都不听我的话了。”
              “别担心,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良,我相信,爱不会被苦难消磨殆尽。”
              “呐,今天我出去的时候,在岚森林深处见到了一棵千年古藤。它十分美丽,一直泛着点点的荧光。”
              “我是假面巧手,我曾经克服了那么多事才有今日。所以我不会放弃。”
              常常地,荷菲声音浅浅地对慕良说着各种各样的事,她的喜悦,她的坚定,她永远都不会改变的眷恋。
              但最后有些东西,还是悄悄改变了。或许也是时间久了,谁都抵御不了光阴的琢磨。
              慕良虽然无法看见,但还是细心都察觉出了荷菲时不时会独自出去。尽管她很注意,但每次她的话语中都透着难以遮掩的,对外面世界的向往与留恋。
              鸟儿,终究是要回归天空的。 慕良如是想着。
              荷菲在遇到他以前,是那个自由骄傲的“假面巧手”,她的心性,永远都是向着天空的。有那么几个时候,慕良都不忍再让她因自己的牵绊,而限制在这雪山脚下的小小土地上。
              “菲儿,我没事的。若想去外面走走,就去吧。以你的身手,我相信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能全身而退的……去吧。”
              开始荷菲会有所推脱,后来时间一长,她也不再拒绝,渐渐地,外出的时间开始长了起来。
              娉婷说,她就是在那时遇见荷菲的。
              在那棵美丽的千年古藤树下,她第一次见到了那个和她拥有着相似声音的女子,那个用她的话来讲的,活在这世上的另一个自己。
              两人偶然对视,一笑,开口后皆是为对方的声音而惊异不已。
              这声音的相似,也许就是个契机。
              娉婷和荷菲谈得很投缘,甚至最后两人都互相言明了各自的真实身份。
              后来,荷菲给娉婷讲了一个故事——
              关于她和慕良的故事。
              当时的娉婷还未见过慕良,只是在心中,叹惋着这段无人传颂的感情。
              殊不知,早在那时候,荷菲就已经做了最后的决定……娉婷好似她的影子,是能代替自己活下去的,另一个自己。
              “菲菲,你……不,你不能这样做,这样他怎么办?”娉婷听完那女子的想法后,一下子站了起来。
              荷菲却似无事般,安坐在古藤树下,眼中倒映出莹莹的光芒:
              “正因为放不下他,我才希望你能代替我,陪在他身边。”
              “娉婷,我们声音的相似度,达到了身为‘假面巧手’的我都无法模仿出来的境界……何况他不会对‘我’施用读心术,一定不会被察觉的。”
              “他的身体经不起奔波,也经不起情绪起伏了。除非让世人知道,慕良真的已经死了,他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宁。”
              娉婷安静地看着她,良久才苦笑道:“你有没有想过,没有了你,他又何来的安宁?”
              荷菲站起来,倚靠上粗壮的树干,“……但是啊,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今生,我不后悔,只是有些遗憾,不能陪良,一直走下去了。”
              说着,她将一本未命名的书和一块剔透的水晶递到娉婷手中:
              “这是做‘假面巧手’这些年来,我记录的所有秘术诀窍,我不希望它和我一起覆灭,你代我收着,便好了。”
              “……还有这块水晶,我将我最后的精神魔力聚集在了里面,若良察觉了,便把这个交给他吧——我知道,这件事情不可能瞒到永远,但能瞒多久,便是多久。”
              娉婷静静地听着她的交代,很久没再言语,只是最后长长叹了一口气。
              本以为那次的逃脱就是一切的终结,但前些日子哈里斯不知从何得知,慕良未死,魔君再怒,下令此次必将斩草除根。
              而这项命令的受令者,正是皇女凯兰。
              真是命运捉弄,命运捉弄!
              昔日的好友,如今竟也要互相残杀?
              正如娉婷所说,她不知当初,荷菲是否有恨过凯兰。但她看到,那时的荷菲,很平静很释然,仰天深呼了一口气,像是卸下了多年来的一切重负般,轻松。
              荷菲说,她会化身成慕良的模样,死在凯兰面前,死在天下人面前。
              她会用自己的生命告诉世人,从今日起,世上,再无读心,再无慕良。而当初的假面巧手,逃之夭夭,隐匿于世。
              “娉婷,谢谢你,”那晚临走时,荷菲突然回身拥抱住了她,在她耳畔轻声道,“谢谢你答应帮我做这么任性的事情,他,就拜托你了……”
              说着她竟然勾起嘴角笑了:“呐,我真有些遗憾,若是能早些遇见你,就好了。在这最后的时间里,能遇见你,我真的很开心。”
              娉婷也笑着,强忍住那股流泪的冲动,同样反手抱住荷菲:“菲菲,或许,这就是人类所说的‘相见恨晚’吧?”
              “嗯,相见恨晚。”荷菲闭上眼,重复着这个词,“娉婷,若有……来生,你我再做知己!”
              说罢,干脆地收回了紧抱的双手,毅然转身离去。
              娉婷知道,今晚便是诀别了,明日过后,世上再无那个风骨无双的女子。
              浅蓝的月光默默洒落下来,拉长了那女子决绝的身影,一如当年那个骄傲潇洒的假面巧手……


              IP属地:上海24楼2014-08-29 1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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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
                “娉婷!”见到那人,凯杰尔再也抑制不住,一个箭步就冲上去将她紧紧抱住,呼吸有些急促,“你怎么样?伤要不要紧?”
                莫忆看了眼森特,耸耸肩知趣地退到了一边。
                娉婷反手环住他,轻声回应:“没有什么大碍,别担心。”
                凯杰尔怕牵动她锁骨处的伤,很快便松开了她。娉婷能平安回到他身边,已是他最大的心愿,只是对于事情的来龙去脉仍是费解,于是这次看向森特的眼神中,少了那么几分敌意,多了几分疑惑。
                “这样,殿下便可信我了吧?”森特适时地接话,“至于详细情况,两位殿下就听娉婷说吧。”说到这,他的声音却突然温柔了下来,轻轻捋了一下娉婷颊边的发,浅笑道,“先休息一小会儿吧,一个时辰后,我们巅雪之山见。”
                “……事情也并没有那么复杂,我是被两个侍卫带入三重狱的,塔拉瑟妮并没有一同进入——而莫忆和森特,就是在他们下封印锁的间隙把我放出来的。”
                “莫忆身为幻术师,幻术造诣自然不用说,她将那两个侍卫打昏关了进去,然后布置了迷境。虽然我是偷跑出来的,但在我们去亚瑟王祭坛这段时间,莫忆会一直注意三重狱的动向,至少短期内,不会有人发现的。”
                “凯兰姐,阿凯,我知道你们还对森特持有怀疑。不瞒你们说,我也有些犹豫……可毕竟我也算是他的朋友,他的秉性我还是了解一些的。而且……我也不知为何,或许是种直觉,内心深处好像有个人在不断的告诉我,相信他,相信他。”
                “所以阿凯,我相信森特,不会害我们。”
                凯杰尔安静地听娉婷说完这一切,浅浅地吻上她的额:“……好,你相信他,我相信你,这就足够了。”
                凯兰不着痕迹地叹息,意气用事,凯杰尔面临感情,还是太年轻了。
                “虽然如此,但幻术师的把戏也说不好能撑多久。”凯兰坐下,“娉婷,关于森特的《魔录》,可信度到底有多少?”
                娉婷沉默一会儿,实话实说:“凯兰姐,说实话,我也说不准。这咒印不是我下的,我额上的印纹为何和它一样,我也不清楚。所以森特说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毕竟,我们谁也不知这禁书中到底有些什么。”顿了顿,又犹豫补上一句,“抱歉,我明白这是禁忌……但事已至此,也无他法了。”
                “我明白,娉婷,我和阿凯都相信你。”凯兰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强硬,“……只是,这不仅事关你的清白,还有我父皇的性命,这关系到整个皇室、整个魔族的安定,我不得不谨慎。”
                凯杰尔皱眉:“皇姐,这些事都和她没有关系,你不要多说了。”
                娉婷轻声拦住他:“不必的,阿凯。凯兰姐说的对,这事和我脱不开干系。”说着就看向凯兰,有些犹豫道,“其实……我想起了一个人,她或许有能力布下这个咒印。”
                凯兰凯杰尔闻言同时转向了她。
                她微微抬眸:“蓝浅儿,我师父曾经的门徒。”
                “傀儡师?”凯杰尔低声惊道,却见身边的凯兰只是皱了皱眉,并没有过大的反应,“皇姐,你……”
                “如果是这样,很多事情或许就能说的通了。”凯兰叹气似的扶了扶额头,“在我调查幻术师的时候,曾见过蓝浅儿一面。当时我就觉得不太对劲……”
                她的眼神慢慢移向窗外,至今回想起来,似乎还能感觉到当日那个小女孩那声“凯菲尔殿下”带来的诡异。
                娉婷看看凯杰尔,抿着唇:
                “这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她曾拜我师父为师。后来因为什么事,不久就被师父逐出了师门。但那时我年龄也不大,对她的印象不深,也是后来闲谈的时候师父曾提起,蓝浅儿撕走了他咒书上的一页……”
                她说到这儿便停住了,其实即使不说,凯兰和凯杰尔此时也明白了。
                如果那被撕去的一页上,记录的正是那个咒术,那么许多事情就说的通了。蓝浅儿身为傀儡师,能名正言顺的居住皇宫,接近哈里斯。她具备下咒的能力,同时拥有下咒的机会。
                “娉婷,如果真是那样……观海老人能否破除咒印?”凯杰尔问她。
                并不意外地见到娉婷摇了摇头:“以前听师父说过,那本咒书是他的一位故人留下的,他只是替她保管,并没有翻阅过。”
                她捋着自己耳畔的发,说道:“这其中的关系,就如同,我为菲菲保管着她的易容书一样——所以,阿凯,亚瑟陛下的祭坛,恐怕是非去不可的了。”
                “即便如此,你也不用随我们一起去。”凯杰尔突然认真道,“先不说这件事与你无关,单单看你现在这身伤,我也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不,阿凯,我想你错了。”娉婷没有看他,“凯兰姐说的对,这关系到魔君、魔族,我是魔族的臣民,本就有这个义务……而且,我也是有点小私心的,”她慢慢摸上自己的额头,“去找《魔录》,解开陛下的咒的同时,我也想知道,我额上的这个印记,到底是什么。”
                身边的男子被她说的一阵哑然。
                一直在旁边听两人对话的凯兰忽地轻叹一息,径直起身拥住两人,在他们耳畔轻声道:“那就去吧,皇宫这里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说完,稍稍松开手臂看着两人:“但是要答应姐姐,你们一定要平安回来。还有,从《魔录》中找到想要的后就离开,千万不要将它带出祭坛。它是魔族的禁忌,触犯已是大错,不能再错一步了。”
                凯杰尔神色复杂,点着头轻拍了拍凯兰:“嗯,皇姐,你也要小心……一切,都会好的。”
                再度踏上了西方的土地,却因时隔一日,很多东西已经不同了。
                两人沿着岚森林一路向巅雪之山前行,这里离雾海不远,四处可见深深浅浅的雾岚,模糊的感觉有那么几秒竟令人感到怀念。
                娉婷不知在想什么,先前视线一直落在岚森林,然而快到山脚时,她却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岚森林真的很美……阿凯,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我们都不要打破这里的安宁,好吗。”
                身边的凯杰尔闻言,心中升腾起一种怪异的感觉,他张张口,最终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待两人到达约定的地方,才发现森特已经在等着他们了。
                那男子独自一人立在山脚层层积雪的地方,昂首看着万仞入云的雪峰,仿佛一个虔诚的信徒,膜拜着他心目中神灵。
                就是这样的一幅画面,竟让娉婷感到了几分震撼,还有几分莫名的熟悉。心中某个隐秘的部分,正因此而被触动着。
                “你们来了。”森特收回目光,也不转身道,“那我们走吧。”说着便引两人向一个方向走去。 娉婷和凯杰尔都没有做声,默默地跟上他。
                很快,森特在一处积雪异常厚的地方停下了脚步,他转头让娉婷向后退了几步,随即二话不说地手心聚起魔力,对着积雪狠狠劈下——霎时间,不仅冰雪四溅,还伴随着大量乌黑的戾气飞泻而出。
                无形的戾气溢漫过雪白的冰雪,竟隐约凝聚成了许多人形,他们眼神空洞而漆黑,浑身四溢着黑色的烟雾,口中苦苦呜咽着,好似呻吟,又好似哀怨:
                “求……求求你,救救……我们,救……”
                “杀……杀……”
                “不要……为什么,抛……抛下……我们,不……”
                那些人形身子轻地像雾海的雾岚,他们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怪异的调子令人十分不舒服。似乎是有思维的,他们越过了近在咫尺的森特和凯杰尔,直直向娉婷扑过去,口中还在不停的念叨着那些扰人的话。
                本就不安于这戾气的阴沉,凯杰尔一见他们直冲向娉婷,聚起魔力就要奔过去,却见一抹身影迅速闪到自己面前——是森特!
                似乎是情况真的令他焦急,森特只是匆匆说了句“借殿下的血一用”,便反手在凯杰尔小臂上一划,而后用沾上鲜血的手指在半空中施画出一个咒纹。
                几乎是同一时间,那戾气幻化的人形身上也出现了一个个同样纹路的咒印。
                鲜血画出的咒纹顿时发出暗色的红光,带动其他咒印共鸣起来,然而很快,光芒就退散了下去,紧接着,一阵尖锐的哀鸣划破天际,咒印刹那间如玻璃般碎裂,崩塌。
                “这么多年,苦了你们了……走吧,你们,自由了。”森特对着那些渐渐退去黑色的人形轻声说着。
                待一切尘埃落定,那些戾气化成的人形已经先后消散在了天空里,哀怨绝望的气息很快被冰雪的冷香所掩埋。
                “……他们,是谁?”娉婷轻喘着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刚刚的戾气压得她心口难耐,身体就好像被压制住了一般,连抵挡的力气都没有。即使是现在想来,仍是心有余悸。
                森特过去抚着她替她压惊:“抱歉,没有提前告诉你,吓到了吧……他们,都是死在亚瑟王手下的‘叛逆’,灵魂被封在这里三千年了。只有皇室子孙的血才能解印。”
                “既然是叛逆,那你为什么把他们放出来?”凯杰尔清理了臂上的血迹,也走过来,不着痕迹地将娉婷护在身后,“森特,放他们出来,不知会惹出什么事。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森特退开一步,眼神有些不悦:“怎么,殿下认为,三千年还太少?他们是无辜的,难道就活该被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
                “……你究竟是什么人?”凯杰尔越听越感到不对劲,暗暗开始凝聚魔刃。
                娉婷察觉到了身边男子的动作,轻轻压下他凝聚魔力的手,说道:“阿凯,别这样……森特的话也对,每个灵魂都有投入轮回的权力,没有人能代替他们选择。”
                凯杰尔用眼神询问她,她却只是态度不明地摇了摇头。
                但娉婷心里明白,森特一定隐瞒了什么,但他刚刚的话的确不是说谎。
                “……大人,大……人,救救我们……救……”
                ——他们靠近她的时候,她分明听到了他们的求救。
                那些人的悲伤,绝望,哀怨,都是那样的真切,听着他们的苦诉,有那么一瞬间,她竟有种落泪的冲动。
                森特不答话,神色复杂看了看娉婷,背过身:“不管你怎么想,娉婷,若你还愿意相信我,就跟我下祭坛。”
                凯杰尔张口刚想说什么,就听娉婷抢先道:“好,我跟你下祭坛。”说罢又转头看了看他,“阿凯,你会和我一起的,对不对?”
                男子被她这样一说,无奈地叹了一息,片刻才道:“……真是败给你了,娉婷。好吧,森特,这件事就先放一放。我们下祭坛。”


                IP属地:上海28楼2014-08-29 1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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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
                  真正进入到祭坛的地宫,三人才发现,这里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阴森诡异。四处都是晶莹的冰雪,除了光线暗了些,几乎和巅雪之山内没什么差别。
                  顺着路走好一段时间,都没有出现什么状况,或许这应该算是件好事,但这样的“好事”发生在至今无人活着出来的亚瑟王祭坛,着实令人不安。
                  “会不会和巅雪之山一样,又是幻术迷阵?”凯杰尔停下脚步,问娉婷。
                  森特闻言也停下来看向她。
                  娉婷幻化出灵翼,在手中打了个转:“我想不是。刚刚我做过几个记号,到现在还没看见一个,应该不是幻术。除非……”
                  “除非,这位幻术师的能力比莫忆要强大许多。”森特不经意似的接道。
                  两人略有惊异地看了看他,他却什么反应也没有。娉婷沉默几秒,最终还是点点头表示赞同。
                  “等等,”娉婷突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
                  凯杰尔和森特闻言立马安静下来,仔细聆听,半响却没什么也没察觉到,见娉婷一脸认真严肃,不禁对视一眼,最后还是一致地摇了摇头。
                  娉婷微微蹙眉:“怎么会?你们……”明明有声音啊,难道只有我一人能听见?她暗自疑惑着。
                  “是什么样的声音?”凯杰尔问。
                  “说不上来……有点像山谷的风,也有些像魔狐的鸣叫。”娉婷撩开耳边的发,似乎想确认一下,“像是在说什么,但是我……听不清楚。”
                  凯杰尔也皱起眉来,看来,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说不定,除了那些千年前的灵魂,这里,还封印着什么。
                  “或许,这是她的引导。”森特似乎想起了什么人,但不奇怪的,他仍然不打算解释自己的想法,“娉婷,你能找到声音的源头吗?”
                  她对两人示意“我试试”,但是刚开始聚集着魔法,却又突然低呼着停止下来:“我的魔力——”
                  话还未完,道路漆黑的尽头忽的传来“轰”的一声,紧接着就是一阵连一阵的划着冰冷气息的破风声——这声音三人都很熟悉,八成又是箭矢类的暗器,多年的训练经验和敏锐的直觉告诉他们要立刻闪避。
                  森特的站位离娉婷很近,察觉到异常的那刻,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反手揽过她一同扑卧下去,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她的大半个身子。娉婷也来不及说什么,便顺着他的动作扑倒在冰面上,以至于没有听到身边男子细微的一声呻吟。
                  这暗矢来也快去也快,不到十秒钟的时间,一切就又恢复了平静。 可见要想全身而退,对闯入者身手的要求可不是一般地高。
                  三人保持着伏卧的姿势不敢轻举妄动,娉婷抬眼环视四周,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与凯杰尔眼神交换意见后,凯杰尔率先起了身。
                  他左右走了一圈,声音略带无奈道:“没事了,起来吧。”
                  娉婷与森特闻言也起身,等看清现下的情势后,便明白了凯杰尔为什么那副表情——那些暗矢分明就是虚张声势,为的是调开他们的注意力。真正的玄机在暗矢发射前一瞬间,那声震耳欲聋的“轰”,就是那么一下子,把他们的退路完全封住了。
                  “看来,是非让我们向前走不可了。”凯杰尔确认不可能打通退路后,转过身道。
                  娉婷看了看道路那端的黑暗,有些心不在焉。
                  见她这样,凯杰尔突然想起她刚刚那声低呼:“娉婷,怎么了?刚刚你说你的魔力——”
                  “……我的魔力被压制住了。”她端详着自己的双手,慢慢说道,“它被什么压制住了,无法施展魔法。”
                  一旁的森特几乎是立刻意识到什么,边说着“让我看看”边牵过她的纤手放在自己两手之间,默念起一段古老的咒语。
                  几乎是同时的,娉婷感到自己的魔力正如水流一般顺着她的手向外散失,她暗自惊愕,忙挣开森特的手,咒语被迫停了下来。
                  “是不是感觉到魔力在被抽取?”森特并不太在意于她的不信任,问她。
                  娉婷点头:“没错。怎么,不会和那些三千年前的灵魂有关吧?”
                  “你想多了,他们不会伤害你的。”森特笑得有些寂寞,“你的魔力没有散失,看来是真的被压制住了……”
                  他这样说着,却在抬眸的那一刻哑然,眼眸中写满了难以置信。
                  娉婷和凯杰尔疑惑地顺着森特的目光看去,原本晶蓝的冰墙不知何时发生了变化,剔透得宛若巨大的镜面,光线反射映出了无数零碎交错的景象,重重叠叠,有他们三人的身影,有净白的冰雪,有透着诡异蓝光的祭坛,有刻在高大石柱上的密文,还有——
                  “啊!” 娉婷惊呼了一声,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后背一下子撞上了后面的凯杰尔。
                  “怎么了?”正专注于查看密文、祭坛的凯杰尔与森特都被她吓了一跳,忙围过来。 娉婷脸上难掩惊恐之色,她看看刚才退开的地面,又看看自己脚下,仅仅是冰雪石块,并没有什么异常,但她看起来反而更加不安,抬头看向对面冰墙照映出的景象。
                  她身边的两个男子了然,也向那里看去,顿时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他们脚下,零零散散的,半嵌埋在冰雪里的,全都是,森森的枯骨!
                  两个男子的反应和娉婷出奇地一致,先是低头看自己脚下,确认没有东西后又抬头打量冰面映出的景象。
                  也是,即使阅历再广、杀生再多,也经不住这遍地白骨带来的惊悚。估计换了谁,第一反应都是如此吧。
                  最后还是凯杰尔先开了口:“这次真的是幻术了……而且,似乎还是‘镜宫’?”
                  此刻娉婷也渐渐冷静了下来,她环视着这些景象,说道:“嗯,是‘镜宫’。但这‘镜宫’布施得并不完善,一眼就能被看出,可能是少了造梦师的缘故。”
                  略有些沮丧地沉了沉声音:“可惜这个幻术太有难度,我没有实际操作过——其实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我的魔力被压制着,更不可能破解它了。”
                  凯杰尔轻轻点了头,“镜宫”在幻术中的地位就好比“脱缰”在毒药中的地位一样,即使他没有专修幻术,但作为皇子这些事情他还是有所了解的。
                  幻术本就是种很奇妙的魔法,它带来的景象与感受,是史册上那些枯燥的文字与图画所不能呈现出来的。没有见过“镜宫”的人,自然无法体会它的妙处,但若是你真的见到了它,一定会毫无悬念地肯定它就是“镜宫”,无论,你是否真的可以确认。
                  说起“镜宫”的难度所在,不仅在于它的幻阵缔造繁琐精细,还有十分关键的一点,它需要一名优秀的幻术师与一名专修幻术中“造梦”的造梦师合作完成。
                  娉婷之所以能看出这里“镜宫”的不完美,正是因为它在构造的时候缺少了造梦师的力量,从而失去了引人入境、蛊惑人心的效果,单单到达了这奇异反射的表象。
                  “按理说,亚瑟王在位时是魔族少有的鼎盛时期,怎么会缺少造梦师?”娉婷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并不是因为在这里见到“镜宫”,而是因为这“镜宫”的不完整。
                  凯杰尔一边四处查看着,一边说:“如果我没记错,那个时代,有一位十分杰出的造梦师,名为莫离——只可惜,她好像并不愿为亚瑟陛下效力。”
                  这个名字有那么一些耳熟,突然想到一个人,娉婷求证似的看向森特。


                  IP属地:上海29楼2014-08-29 1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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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错,是莫忆的祖先。莫忆虽居位于幻术师,但她的本职与莫离一样,是造梦师。”感觉到她的目光,森特没有避讳,“莫离之所以不愿臣服于亚瑟王,因为她与那‘反叛’的四位魔女,是一条战线上的。”
                    凯杰尔不可置否地挑了挑眉:“四个女魔头死后,她就没了踪影。但后来她的后人回来了,并忠心于皇室,当时的魔君看中她后人的能力,也就不计前嫌,那些事最后不了了之了。”
                    娉婷听他们说得有条不紊,有些好笑道:“似乎你们两个,都对这段历史了解得很清楚啊。”
                    她看看自己的双手,又道:“但现在也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了,凯兰姐和莫忆那里不知还能瞒多久……我的魔力无法使用,破不了‘镜宫’,我们就出不去。现在该怎么办?”
                    森特靠着冰墙不说话,分明一副“我不擅长幻术”的模样。
                    无奈之下,只得让凯杰尔在娉婷的指导下做些尝试了。但是要面对“镜宫”,就算是专工幻术的人都会一筹莫展,何况是凯杰尔仅仅是接受过幻术训练的水平。
                    可是时间不等人。
                    娉婷尽力想着办法破解“镜宫”,并将它尽可能地教给凯杰尔。好在这“镜宫”缺了造梦师的参与,只需解决幻境的问题。
                    也不知过了多久,事情终于有了进展,娉婷一边指引着凯杰尔一边退开到一旁,眼看着法阵的光芒越来越亮,四周的景象已经开始混沌扭曲。
                    然而,变故就出现在这一刻:
                    原本嵌在冰雪里、只在镜面上的枯骨毫无征兆出现在了娉婷脚下,动了动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脚踝。与此同时,以她为圆心,直径一米的地面开始虚化空洞,因为枯骨的拉力,她顿时不受控制地迅速向下陷去!
                    凯杰尔心里一颤,忙要停下施法去拉她,却听见娉婷声音急切对他说了句“阿凯,不要间断”。
                    就是那么一刻的停顿,再看时她的整个身子几乎已经隐没,同一瞬间的,他看见森特以一种难以言喻的速度纵身跃了过去抓住了娉婷的手,最后同她一起完全消失在了那片混沌中……
                    娉婷是被一阵冰凉的触感惊醒的。
                    她睁开眼睛的下一秒,就听见了男子的声音:“娉婷,醒了?”
                    娉婷轻声应了一句,稍稍活动了一下手腕,半坐起来。她身上披着一件外袍,而它的主人正守在她身边:“森特?”
                    “嗯,是我。”森特应着。
                    娉婷向四周看了看,这不再是先前三人待的地方,而是一个偌大的地下宫殿,泛着十分微弱的暗蓝色的光,与之前镜宫中映出的魔君祭坛非常相似。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还伫立着一块不太剔透的巨冰,里面模模糊糊地封着一个白色身影。
                    确认只有她与森特两人,娉婷不禁有些担心:“森特,阿凯他……”
                    “你放心,殿下的魔力完好,他会没事的。”一改对待凯杰尔的那般不在乎,森特少有地耐心道,“看来镜宫已经破了,只是没想到当初的施法者还留了这么一手……不过,我们也算是因祸得福,直接来到目的地了。”
                    说着,他看了看不远处的巨冰,若有所思。
                    娉婷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并不作答,过了好一会儿才凝视着他喃喃开口:“你引我们来这里,其实还有别的目的,对吗?”见他回过头来注视她,她笑起来,“不然,也不必要凑齐凯杰尔、我和你一同来了。”
                    “是的。”森特并不否认,在她身边坐下来,“我是为了一个……重要的人而来,我希望,能在这里找到让她回到我身边的办法。”
                    “那个人……不在了?”她见他的神色不对劲,犹豫地问道。
                    “或许吧。”森特的答案令人摸不着头脑,“但我会找回她的。”
                    娉婷沉默了几秒:“想,若是那人知道你这样为她,她一定会感到很幸福的。”
                    谁知森特似乎并不愿多谈那个人,他话锋一转,认真对上她的眼眸,继续说道:“但是你放心,《魔录》的事情并不是骗你们的。我答应你的事,也会做到——过段时间,我会告诉你想知道的事。”
                    话已经挑明到这里,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大概有一刻的时间,男子才率先打破寂静,起身向她伸出手:“走吧,我们过去那边看看。”
                    娉婷借力站起来,刚要把身上披的衣袍还给森特,却不经意瞄到布料上被划开了一道口子,还沾染着斑斑血迹。
                    “森特,你……受伤了?”她喊住他,走过去在他身上打量一番,果不其然看到男子后背上有一道划伤,“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那些箭矢?”
                    森特对此并不在意,接过递回的外袍,对她轻轻一笑:“没关系的,这点伤不碍事。”
                    娉婷刚想问他要不要处理一下,却见他已经走出去了好几步,于是只得无奈摇摇头,跟了过去。
                    两人在那神秘的巨冰前驻足观望的半晌,森特终于从满怀心事中转过头:“你的魔力还是没有恢复吗?”
                    女子正打量着冰内的白色身影,被他这样一问,才想起来试试魔力。结果不令人惊讶,魔力仍然是老样子。
                    娉婷指指冰中人:“你不会说,这就是《魔录》吧?”
                    “呵,可以这样说吧。”森特浅淡一笑,“我需要借用你的力量,把她放出来。”
                    女子狐疑地皱眉:“放她出来?森特,凯杰尔先前说的对,乱释放这祭坛里封印的东西,会出事的。”
                    森特不作答,只是上前一步拉过她的手,见她不曾拒绝,笑起来:“但是,你是相信我的,不是吗。”
                    这不是个疑问句,而是单纯的肯定。
                    他肯定她会相信他,就如他记忆中多年前那样,她会放心地交给他任何事情。
                    “就如你刚才的猜想,若没有你和凯杰尔同来,我是进不了祭坛的。”森特缓缓抬起她的右手,将其覆在巨冰上,“进祭坛,释放被困的灵魂,需要凯杰尔的血;解封印,唤醒这个人,需要你的力量。”
                    说完,他闭上眼,将自己的手覆盖在她的手上,口中不时滑出零碎的咒语。
                    两人覆着的冰面上闪现出异色的光芒,时而明亮时而暗淡。
                    娉婷熟悉这种感觉,魔力如水般顺着右手向外流失,渐渐透进冰中。只是这一次,魔力散失的速度,比上次快得多,那块冰,就好像一个贪婪的野兽,无休止地吞噬着她的力量。
                    光芒的亮度终于开始稳定,如涟漪般一圈圈向整块巨冰扩散,直到冰开始出现裂痕,有零碎的冰块脱落下来。
                    “好了。”森特突然说着,将娉婷的手从冰上拉离,带她向后退开几步,微微昂首注视着冰中的白色身影。
                    “怎么?”娉婷偏头等待他的下文。
                    森特蓦地转过头,对她轻轻一笑:“她醒了。”


                    IP属地:上海30楼2014-08-29 19: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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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
                      凯杰尔现在其实心乱如麻。
                      施法破镜宫时情景仿佛还在眼前,当时变故来得毫无征兆,几乎就是刹那的时间,娉婷和森特就被那片混沌所吞没。
                      等镜宫破碎,一切尘埃落定,他再去查看,哪里还有娉婷和森特的影子。凯杰尔什么也不顾地冲到刚刚混沌的地方,地面早已恢复了原样。
                      他四处查看,启动魔法,都没办法找到一丝一毫消失两人的踪迹。
                      但总留在原地也不是办法,凯杰尔只能向祭坛的更深处走去。
                      ——事实证明,他的决定是对的。
                      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凯杰尔这一路上不但没有遇到一点机关风险,冰壁上反而渐渐出现雕刻的文字与图画。并且随着渐渐深入,壁上的内容也越来越多。
                      上面刻着的文字都已十分古老,不免有一部分已经失传,凯杰尔也只能看懂大概的意思:
                      主要描述了魔君亚瑟一生的事迹,和关于这祭坛的构造。
                      其中亚瑟王死前的最后一次战争,也就是与四位魔女及其势力“逆风”的角逐,这部分叙述所占的数量,在这位魔君的生平中十分可观。
                      这段历史是凯杰尔儿时最感兴趣的一部分,不仅是因为它牵涉到了魔族最大的禁忌《魔录》,也是因为它描画了魔族盛世的辉煌,一个时代的辉煌。
                      在阅览这些文字与壁画的过程中,凯杰尔也找到了关于那些“三千年前的灵魂”的证实,森特没有说谎,他们正是那时的叛逆“逆风”,一直被封印在这暗无天日的祭坛——
                      无法挣脱命运,无法投入新的轮回,千百年来反反复复经受着地狱般的折磨,连一了前尘的机会都不曾拥有。
                      这样看来,还是当年就一死了之的那四位魔女比较幸运吧。
                      想起那些灵魂的哀鸣,凯杰尔不禁叹息着想。
                      当然,这些都只是过去的事了,凯杰尔现在要面对的,是现实。从漫漫的历史长河中理出思绪来,他的心情其实十分焦虑。
                      皇宫中,凯兰和莫忆还在顶着压力苦苦瞒着众人,而祭坛里娉婷和森特至今不知所踪。
                      先前的各种突发事件不禁让凯杰尔担忧娉婷的安危,她现在魔力受制,几乎没有抵御危险的能力,无论现在森特是否和她在一起,她的情况都十分令人担心。
                      更何况之前的种种意外状况,千年前的灵魂,神秘的狐鸣,魔力的受制,镜宫中混沌的吞噬,巧合似的都针对着她一人。
                      就好像,这亚瑟祭坛与她八字不合一般。
                      或许让娉婷来这里,根本就是个错误。凯杰尔不止一次地懊悔,当初他就不该去岚森林。娉婷这样美好的女孩子,根本不该参与皇宫的纷争、不必经历这些危难。留在岚森林,与荷菲慕良那般的知己谈心的宁静生活,才是她该拥有的。
                      凯杰尔无意识地加快了脚步,无论怎样,他一定要找到她,要护她周全,一定。
                      而在祭坛的某一个角落,娉婷正难以置信地看着在自己面前单膝跪下的女子。
                      不,不是女子,或许她根本不是纯正的魔族。
                      巨冰迸裂的瞬间引发了耀眼的光芒,从光芒中走出来的,是一个狐形的白色雪妖。随着光芒逐渐暗淡,她的身形也开始慢慢改变,最终在光芒完全褪去时化成了现在这副女子的模样。
                      雪白的肌肤,雪白的瞳孔,雪白的发……全身都是雪白。
                      ——她是魔物,已经能达到人形的高等魔物。
                      “婳大人,真没想到……能再见到您。”那女子声音中带着难掩的激动,双手交叠在胸前,径直单膝向娉婷跪下。
                      “你……”娉婷被她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不自主地退了一步,她转头想问森特什么,却见他一副并不惊讶的模样,还俯身扶起了那女子。
                      那女子似乎也对两人的反应有些疑惑,刚要张口说话,却突然感察到什么似的,转眸盯向了森特,一副审视的模样。
                      “森特,你……认识她?”娉婷也疑惑地看向森特。
                      “森特?”女子喃喃地在口中念着这个名字,刚才皱着的眉却渐渐舒展开来,最后化为了平静的面容。
                      森特心知女子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对她做了个手势。
                      女子瞥了他一眼,然后面向娉婷:“……抱歉,刚才太唐突了——我的名字是,冷光。”说着她稍稍勾了勾嘴角,像是难言的笑容,“正如你所见,我是个雪妖,很多年来一直被封印在这里……谢谢你的力量,唤醒了我。”
                      娉婷神色复杂地看着冷光的面容,心灵的深处竟感觉到莫名的熟悉,想要深究其原因,却又好像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抵御着记忆闸门的开启。
                      “你……”娉婷不知该说些什么,“你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还有,刚刚你叫我——‘婳大人’?”
                      听到“熟悉”两字,冷光眼中明显有什么在动摇,但听到她接下来的疑问,冷光面色犹豫地看了看森特,似乎在问他对于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对不起,事后我会告诉你一切。”森特突然说道,走近娉婷,对着她的后颈毫无征兆地抬手就是一劈。
                      娉婷魔力受制,又没有丝毫准备,虽然感觉到情况不妙,却也无可避免地中招晕倒过去,森特在她倒下前上去抱住了她的身子,将她安置一旁。
                      抬头对上冷光鄙视似的眼神,说道:“别这样看着我,我也没好办法——至少,我们得需要一点时间把事情说清楚。”
                      冷光也没心思理会他的闲话,目光严肃地看了看娉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名字——‘森特’?还有,她为什么不记得我了?”
                      “森特是我现在名字,还有……”森特复杂地望着娉婷的面容,“不仅是我们两人,以前所有的事她都不记得了。”
                      “当年她们临死的时候,缔结了禁术‘四环连心结’,从而保证了这一世能一起重生——这些都是我后来才知道的,以后再跟你详细地说。”他直视着冷光,继续道,“那三位大人都已经顺利回来了。而在她这里却出现了差错,记忆与魔力都没有恢复。”
                      “那到底要等到是什么时候?”冷光看起来有些焦急,“既然是禁术,就不可能出这样的差错。”
                      “禁术当然不会有问题,肯定是别的问题。至于到底是什么原因,我们还在寻找。”森特平静道,目光移到娉婷额间的印纹,“现在,我与三位大人都在怀疑是这个咒印有问题。这些年她一直在观海老人那里,可能是他做的手脚也说不定。”
                      冷光皱眉:“怎么可能,观海老人不是和‘九天’的君主……”
                      “虽说如此,但是他是唯一一个见到‘九天’君主最后一面的人,他们说了什么,谁也不知道。”森特突然打断她。
                      冷光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不打算继续探讨这个不会有结果的问题,她看看他问道:“算了,那么说说你吧,你又是用了什么为代价,才能年轻至今?如果我没记错,魔的生命也就一千年,你不仅没死,而且容颜未改啊。”
                      “我只是停留在了当年的年龄,等她回来,这秘术就会解除的。”森特没有正面回答,他转身走到娉婷身边,将她横抱起来,“这个地方不宜久留,她的魔力自从进了祭坛就一直被压制着,我想是亚瑟已经察觉她的缘故……冷光,离开这里后你直接去西方公爵本宅,那三位大人都在那里。”
                      冷光沉默了半响,走过去看了看他怀中安静的女子,说道:“好,那么还得麻烦你们带我出去了。”
                      话音刚落,冷光就化为了一缕白光,融入娉婷的身体中不见了踪影。
                      森特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怀中女子的眉眼,抱着女子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缓缓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在她的脸颊上浅浅一贴。
                      快些回来吧……冷光也醒来了,大家都在等你,回家呢。
                      森特带着娉婷还走出去多远,就听见不远处的岔路口传来隐约的脚步声,这祭坛中本就充满各种不安定的因素,何况现在娉婷在身边,他还是尽量少冒险打近身战。于是他当即一个转身避到墙边,侧身安静聆听。
                      脚步声很快接近,虽然每一步都稳打稳扎,却还是能听出来者的丝丝焦急。
                      沉稳地呼吸声告诉他这人的魔力不容小觑,在不能确定对方身份的情况下,森特选择了先下手为强。
                      这样想着的同时,他已稍稍腾出一只手来开始调动魔力——
                      “别,是他。”算准了时机正要抬手,腕却冷不防地被一只手压下。
                      森特低头看去,发现怀中的女子不知何时已经清醒,正压着他的手腕认真地看着他。
                      或许是娉婷发觉了他正抱着她,有些尴尬,很快就移开视线偏头向脚步声的方向:“别动手,是阿凯。”
                      “……娉、娉婷?”似乎是听见了女子的声音,岔路口的深处传来了试探的声音,“娉婷,是你吗?”
                      娉婷稍稍提高了声音应了一声。
                      话音未落,就听见脚步声急剧加快,声音的主人正欣喜地向两人的方向疾步走来。
                      趁着凯杰尔还没过来的空当,森特将娉婷自怀中放下,不知从何处取出来一张纸递给她,只是压低声音说了句“改日再跟你解释刚才的事”,然后就没再多解释,与她稍稍拉开距离站定。
                      娉婷疑惑地看他一眼,纸的边缘有着粗糙撕痕,似乎是一张被从什么地方撕下的书页。
                      接过一看,顿时怔住不知该说什么才好——那张纸上描画着的图案纹路奇特而繁琐,正是他们要找的那个咒印!
                      咒纹的下方还写着大篇的文字,那些字都已十分古老,陌生的笔画让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还未来得及细看,就见凯杰尔已经出现在了视线里——
                      “总算找到你们了。”凯杰尔三步并两步奔过来,见只有森特身上有一处伤,也大概猜出了这伤的来历,好在两人大致无恙,悬着的心顿时放下一半,“怎么样,没出什么事吧?”
                      “……算是,没出事吧。”娉婷捏着下巴若有所思,还故意向森特挑了挑眉,笑意满满,强调的意味很明显。
                      森特抄着手半倚在一边,看了她一眼,并不说话。
                      凯杰尔察觉出两人间微妙的气氛,却又有点什么不太对劲:“怎么了?”
                      娉婷收回目光有些好笑地摇摇头:“没什么——我们找到了这个。”说着,她将记载着咒印的书页递给他。
                      凯杰尔大概浏览一遍,略感不可思议:“你们找到《魔录》了?”
                      娉婷被他问得语塞,不得不转头看向森特。
                      森特根本没打算回答:“东西拿到了,我们也该走了,这祭坛不是久留之地。”
                      凯杰尔皱眉,尽管心有疑虑,但确认森特没有将《魔录》带出后,最后还是点头表示同意。


                      IP属地:上海31楼2014-08-29 1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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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8】
                        听到卡娅的名字的那一瞬间,凯兰有过那么一丝放松。
                        但她很快就觉察出不对来,既然卡娅能拖住哈里斯,那她一定是了解了很多关键信息的,尤其是魔君哈里斯中咒的事。
                        然而这件事并没有太多人知道,细细一算,知道真相的也只有哈里斯本人、华琦、遗香、塔拉瑟妮、塔拉瑟妮的母亲、祭司拉斐娜、阿诺法、她自己和凯杰尔,再加上森特和莫忆这两个目前身份立场都不明的人。
                        连身为公爵的卡娅父亲都不曾知情,那卡娅又是怎么知道的?
                        凯兰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当即要约见卡娅。
                        但是并非任何事都能想到接着就能做到的,哪怕她贵为皇女——卡娅还在魔君殿忙着与哈里斯周旋,因此足足让凯兰在外殿等了近两个时辰,才得以见到她从魔君殿出来。
                        然而还没等凯兰开口,就听见殿外传来一阵骚乱,紧接着就见阿诺法疾步走到她跟前说了句:“兰大人,凯杰尔殿下回来了。”
                        等凯兰和卡娅赶过去的时候,凯杰尔身边已经围了许多臣民,喧喧嚷嚷的。见到凯兰来了,众人才稍稍安静一点。
                        “谢天谢地,阿凯,你总算是回来了。”凯兰看都没看其他人,走近凯杰尔却发现他怀中紧紧护着那个女子,她心下了然,知道有些事情还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谈说,于是马上为他解围道,“你先回宫殿吧,我命人去唤药剂师来……其他事一会儿再说。”
                        凯杰尔看了看怀中娉婷的睡颜,紧了紧手臂向凯兰点点头:“麻烦你了,皇姐。”说完就抱着娉婷在众人的注视下向皇子殿走去。
                        凯兰目送他离开,转眸向反方向看去,果不其然看到了当时一起前去祭坛的森特。
                        森特早已趁着众人目光聚集在凯杰尔身上时,就已远远地退到一边,不着痕迹地掩埋了存在。
                        “怎么,她受伤了,你不跟过去看看?”站在他身边的莫忆看着凯杰尔离开的方向,故意地说道。
                        “她会没事的。”森特并没有做太多解释,“现在我们还不宜引人注目。”
                        “我可以认为,这根本就是个借口吗。”莫忆眼角难掩笑意,直到见到森特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才正经下来,瞥了一眼他背后的划痕,“既然你去祭坛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那就快回你的宅邸老实呆着去吧。”
                        凯杰尔立在一旁,沉默地看着遗香为床上的女子诊疗,脸上是难以掩饰的倦色。
                        随后到来的凯兰一进皇子殿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情景。
                        她看看凯杰尔,不知如何开口。
                        过了大约一刻的时间,遗香站了起来面向两人,“两位殿下,她只是魔力消耗太大,身体十分虚弱,现在没有生命危险。”
                        凯杰尔边听着边在娉婷身边坐下,轻轻抚摸着她苍白的脸颊:“那她什么时候能醒来?”
                        “这个很难说,她魔力几近枯竭,恢复需要一段时日。”想了想,遗香还是补上一句,“但殿下不必太过担忧,让她好好休息,想必不久就会苏醒的。”
                        遗香虽然不是那种性子温婉的女子,但毕竟医者父母心,看到娉婷此时不堪一击的模样,她也暂时抛开了那些大义。何况为了魔君的咒印,也得先留她一命。
                        “……好,我知道了。”凯杰尔过了好一会儿才应了一声。
                        遗香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殿下脸色也不太好,要不要我来看看?”
                        凯杰尔摇摇头示意无事,而后想起什么似的取出那张记载着咒印的纸:“药剂师,你来看看这个。”
                        遗香闻言接过,大体看了一遍,也明白了许多事情:“原来殿下去亚瑟王祭坛是为了这个?的确是陛下中的那种咒印,不过这些文字都很古老,我还需要一点时间来解读它们。”
                        凯杰尔微微点头,并不说什么。
                        “那这样,药剂师,你先退下研究这个咒印,这边有事我们再唤你来。”凯兰看看凯杰尔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接过了话。
                        待遗香离开,凯兰才走近坐在娉婷身边,问凯杰尔:“她怎么会伤得这样厉害?阿凯,在祭坛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皇姐,这件事一言难尽……”凯杰尔缓缓执起沉睡女子的纤手,两手包裹着贴上他的侧脸,“皇姐,我从来没有过那么惊慌,她倒下的那一刻,真的吓坏我了。我以为,我以为我就要失去她了……”
                        当初即使是大名鼎鼎的魔君亚瑟,最终也是死于魔力枯竭,想到这点,凯杰尔不禁浑身冰凉。
                        回想着当时祭坛冰门开启的那刻,她的魔力终于达到了枯竭的临界点,之前强撑的意志霎时间如堤坝崩塌,身体的沉重与疲惫如潮水般袭来,一个重心不稳就跪倒在了地上。
                        “娉婷!”本正欣喜于冰门开启的两个男子察觉她的异样立刻紧张起来。
                        凯杰尔将她扶在自己怀中急切地唤着她,暗骂着自己的粗心,明明她一直在强撑着,他却没有察觉到,还源源不断地抽取着她的魔力。
                        而森特其实强压着心中的慌乱,努力让自己冷静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点离开,有什么事出去再说。”
                        凯杰尔却充耳不闻。
                        “别,担心。”这时娉婷稍稍有些转醒,声音轻弱难察,“森特说的对……快离开……”说完,她终于还是支撑不住昏睡过去。
                        凯兰静静地听凯杰尔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其中几个细节部分她此时也没有心思去细细询问。最后她安慰似的拍拍凯杰尔的肩:“不管怎样,你们都安全回来了,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原本在这个时候,凯兰觉得不应该再给凯杰尔添其他事情。但是考量一二还是将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简单告诉了他。
                        目光落在娉婷安静的睡颜上,凯兰静默了片刻又道:“你也消耗了不少魔力,我留在这里照顾她。阿凯,你去休息一下吧。”
                        谁知男子却摇摇头:“我没事的,皇姐。”他细细勾勒着娉婷的眉眼,“这次祭坛的经历,让我明白了一些事情……而且咒印的事情至今还没平息,我放不下心,我想陪在她身边。”
                        “好吧。”凯兰拗不过他,“父皇母后那里,我去应对……只是有些事情,你还是要亲自去。”
                        凯杰尔明白她所指的是卡娅,点点头:“嗯,我明白。麻烦你了,皇姐。”
                        凯兰叹息似的笑了笑:“跟自己的姐姐还客气什么。”


                        IP属地:上海33楼2014-08-29 1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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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
                          娉婷一直没有苏醒,而凯杰尔心下焦急,面上却也冷静,就这样不声不响在她身边整整守了三天。
                          期间凯兰和遗香都来过,想劝他去休息一下,不过最后拗不过他也便作罢了。 偌大的宫殿此时显得空荡荡的,呼吸声似乎都能清晰可闻。
                          这里风平浪静近乎寂寞,但凯杰尔明白,外面可不是这样的。
                          他已将去祭坛的事大体说过,凯兰明白了事态自然为他挡去了不少麻烦。从祭坛中取出的解咒方法还尚在破译中,许多事情还没有定论,但毕竟对象是自己的儿子女儿,哈里斯最终还是同意一切等娉婷醒来后再说。
                          “事已至此,希望到时你们能给本君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还有,记住你的身份。”
                          ——这是凯兰代哈里斯传给他的话。
                          身为君王者的不怒而威,总是能在字里行间被表达得淋漓尽致。
                          凯杰尔心下叹息,轻轻摩挲着昏睡女子的手,看着自己腕上银链熠熠发亮,不禁自言自语道:“快点醒来吧……我需要你在,我的身边。”
                          似乎已经习惯了在烦恼不安的时候有她的笑容,有她的声音,有她的陪伴。
                          仍然记得那次与她谈论父皇母后时的情景,莫名的温暖与宁静。不得不说,凯杰尔十分怀念娉婷还没来皇宫前的那段日子,那时候没有那么多复杂的事务和扰人的怀疑猜忌。
                          烦心的时候,他可以离开喧嚣的皇宫,去岚森林,去那安逸的湖畔,去那静谧的千年古藤树下,与娉婷说说话,看她笑一笑,心中便会好许多了。
                          其实最初的时候,凯杰尔不敢也不愿面对心底的这份悸动,他不知这样做对不对。会不会为她带来危险与困扰,会不会最后,连这份最初的宁静美好也无法保持?
                          正这样想着,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殿门被打开的声响。
                          凯杰尔没有回头,却听出了是凯兰的到来。
                          “还是没有醒吗。”凯兰走到他身旁,看着床上的女子,低声着像是自言自语。
                          凯杰尔沉默了几秒,才开口:“皇姐,现在外面的情况……还好吗?”
                          “这个你先不用担心,父皇答应等她醒来,就一定会做到的。何况,还有卡娅一直在努力。”凯兰答道。
                          凯杰尔自嘲似的笑了一下:“没想到,卡娅的力量这时候显得这样重要,不用丝毫魔力单单靠语言来说服人心,这能力倒真像是一种特别的‘言灵’……以前我还觉得这种能力没有什么用呢。”
                          “呵,只要你别被轻易说服了就好。”凯兰无奈地勾了勾嘴角,“卡娅想要见你,我带她过来了,她现在在外殿等着。”
                          凯杰尔对于这个消息似乎也没有太惊讶,静静看了娉婷片刻才起身,刚想说什么却被凯兰先一步打断:“你放心,娉婷这里有我,不会有事的。”
                          卡娅独自一人坐在外殿的长椅上等候着,窗外的阳光毫无保留地洒落一地暖金,看着这温暖的颜色,她不禁微笑起来。
                          这时突然听到一丝动静,她心下了然,笑着转向来人:“杰尔。”
                          凯杰尔礼貌地笑笑,坐到卡娅对面:“让你久等了,卡娅。”
                          卡娅不在意地摇摇头,并不说什么。
                          窗外的阳光开始渐渐移动,照耀在卡娅的衣裙与长发上,在凯杰尔的方向来看就如泛着一层浅金的光晕,耀眼而沉稳。
                          这是真正的大家闺秀才有的气质,真正的,贵族小姐。
                          “这次的事情,谢谢你。”最终,斟酌了半天的用词,还是凯杰尔先开了口。
                          卡娅并没有推辞他的谢意,安静地看了他片刻,才说道:“杰尔,虽说这件事我本不该参与,但是……我还是希望,看在我为此尽了一份力的份上,你能答应我一件事。”
                          凯杰尔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先前凯兰跟他说的那些情况以及疑点还徘徊在脑中,关于卡娅的知情与参与还不明了。而偏偏这个情况,卡娅又亲自来见他,要他答应她一件事。
                          但至少儿时与她有过不少接触,卡娅的品行凯杰尔还是多少放心的:“你说。”
                          “我知道森特也同你们去了亚瑟陛下的祭坛……我也听说了,陛下答应等娉婷小姐醒后听你们讲明原委。”卡娅抿了抿唇,她明白,现在是非常时期,一句话说的不合适,就有可能被误解,“我希望你能答应我,到时候你们能将森特的参与瞒下去。”
                          这个要求本身并不令人惊讶,事实上他也考虑过要不要先隐瞒森特的存在。但让凯杰尔惊讶的是,这个要求是卡娅提出来的。
                          “……这只是我在还他一个人情。”卡娅见他不说话,继续说,“前段时间你生辰典礼的时候,还记得我是与森特一起来的吗?就是那次来的路上,出了点意外——而他,救了我一命。”
                          凯杰尔无心去追究这话的真假,心下考量着一些事情。
                          卡娅也不觉尴尬,浅笑道:“杰尔,无论你是否相信,都希望你能答应我。我卡娅,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这个人情,我希望能还上。”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凯杰尔道,“这件事,我答应你。”
                          意料之中又有点意料之外,卡娅有些惊异于他的干脆,张张口想说什么,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谢谢。”
                          “就当是,我还你的人情吧。”凯杰尔也以还人情为由答道。
                          凯杰尔揉着眉心回到内殿的时候,凯兰正坐在娉婷身边出神,听见动静后转过头,见他一副刚搞定麻烦似的疲惫,打趣道:“怎样,没有被说服吧?”
                          “皇姐,你就别取笑我了。”凯杰尔也坐到娉婷身边,替她理了理耳边的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十分讨厌处理这些人情世故、政治关系之类的事情。”
                          “生在皇家,身不由己啊……何况你是未来的魔君,这些事,还是尽早习惯吧。”凯兰道,顿了一会儿还是问,“阿凯,卡娅……说了些什么?”
                          凯杰尔停下手中的动作:“她希望我们对父皇母后瞒下森特的参与——我答应了。”
                          凯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看来这件事真的没那么简单。或许我们现在除了盯着蓝浅儿的动向,还应该在卡娅身上下点功夫,告诉她这件事的人,定然不简单。”
                          “真是乱……”凯杰尔有些苦恼地皱皱眉,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咒印一下子牵扯出这么多事情,“皇姐,那个咒印还没有破译出来吗?”
                          凯兰耸耸肩表示没有结果。
                          凯杰尔也知趣地没有再问下去,两人简单聊了几句其他的,凯兰便起身回去处理她的事务去了。
                          然而凯兰前脚刚走,殿门就被再次打开。
                          凯杰尔本以为是凯兰又想起些什么事而折返回来,然而半天不见她说话,他正欲转头,却突然觉察到来人的周身气息并不令人熟悉——不是凯兰。
                          他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凝聚起气刃反手向身后人刺去,那人却丝毫不为所动,似乎连躲避的打算都没有。
                          就在刃尖即将刺入那人咽喉的前一秒,凯杰尔看清了来人的模样,险险停住了手中的动作。
                          凯杰尔收了手,微微皱眉看着面前的华袍妇人,主管观星台的祭司,拉斐娜。
                          拉斐娜虽然已经不像凯兰娉婷那样年轻,但她却有着真正成熟的风韵,深邃而沉稳,让人会不自觉地想起,在观星台上仰望到的漫天星辰。
                          “祭司大人向来无事不离观星台,怎么今日有空来此?”尽管心下疑惑,但毕竟拉斐娜的地位与管辖范围非比寻常,凯杰尔还是将语气放尊敬了一些。
                          拉斐娜并不回答他的话,只是出于礼节地笑笑:“是不是打扰到殿下了。”
                          凯杰尔并没说什么,刚想请她到外殿入座,却听拉斐娜先开了口:“殿下,我想进去看看她。”
                          虽没有明说,凯杰尔还是能明确地肯定拉斐娜口中的那个“她”就是指的娉婷。
                          哈里斯身上的咒印还没有解决,现在他和凯兰又发现这之中的水远比他们所想的要深。娉婷自从祭坛回来后就一直没有苏醒,魔力也消耗近枯竭,此刻论是如何他也不能再拿她冒哪怕是一点险了。
                          “娉婷还没有醒来,祭司大人还是请回吧。”凯杰尔沉下了声音,移开一步挡在娉婷前面,“若是为了那事,等她醒来,我们自会给一个交代。”
                          拉斐娜没有动作,眼中闪过一抹令人无法理解的神色,像是无奈,又像是哀伤,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温软,如圣洁的神祗一下子落入纷繁的凡世:
                          “连想看看自己的女儿,都不行吗……”
                          此言一出,让凯杰尔惊愕地直直怔在原地,竟一时忘记该怎么言语。
                          这是第一次,凯杰尔在这位星辰般透彻的祭司口中听到,那种深深的无力感。
                          等他回过神来,拉斐娜已然绕过他的阻挡,一步步来到沉睡女子的身边,温柔地抚摸着她,从手指到发丝,从脸颊到眉眼,仔细得像是在琢磨一块珍贵的玉石。
                          突然一声轻叹从她口中滑出,有什么晶莹的东西划过妇人的脸颊。
                          凯杰尔站在一旁静静看着,没有上去阻止她的动作。
                          因为他能感觉出来,那种哀伤,那种疼惜,都是真实的。
                          那位站在高高观星台仰望星空、仰望命运的祭司,那位总是淡漠地观看着生命轨迹的祭司,此刻却像普天下千千万万的母亲一样,因为自己的儿女静静地落下了泪水。
                          原来,无论是多么超凡脱俗的人,在感情与羁绊面前,都是再平凡不过的。
                          这种寂静持续了很久,凯杰尔最终还是等到了拉斐娜先开口——
                          “殿下应该有许多疑问吧,我现在就把我知道的事情完整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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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
                            此话一出,却不见凯杰尔有半分动作,他只是神色复杂地看了看还在沉睡中的娉婷,似乎没有开口的意思。
                            拉斐娜也多少理解他的心思:“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比较繁复,不如殿下先问最先想知道的事情吧。”
                            “……祭司大人,你,是认真的?”凯杰尔也坐下,谨慎地试探。
                            拉斐娜颇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我是不会拿自己的女儿说笑的……殿下,请吧。”
                            凯杰尔略微一点头,道:“娉婷她,真的是祭司大人的女儿?我从未听她提起过。”
                            “其实,连婷儿自己都不知我是她的母亲,”拉斐娜声音平静,“殿下会怀疑也在情理之内……婷儿是个奇迹的孩子,在她很小的时候,我就将她托付给了观海老人——我想殿下应该见过观海老人了吧?”
                            凯杰尔点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拉斐娜的目光再次落回娉婷身上,她的语气很是平静,似乎是在讲述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娉婷是个奇迹的孩子,她没有父亲。
                            对,你没有看错。
                            拉斐娜说,娉婷的诞生并不是因为男女的结合,她是上天的恩赐。
                            起初拉斐娜对于这个孩子是有半分忌惮的。她试着为这个神秘的生命占星,星象却显示出从未有过的轨迹,即使经验丰富如拉斐娜,也无法解懂这其中的含义。因为无法掌控的未知,让这位习惯了仰天观世的祭司产生了慌乱。
                            于是,拉斐娜萌生了放弃她的念头。
                            然而一次偶然的意外,让她发现了这个孩子的奇特——明明尚未出世,却拥有着比拉斐娜自身还要强大的力量。孩子的力量保护着她,孩子的温暖充斥在她的心头。
                            女人天生拥有着母性,拉斐娜留恋那份温暖,于是决定保护这个孩子。
                            娉婷在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夜晚降生,与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复杂星象。
                            这次星辰的暗示比娉婷诞生前清晰了很多,拉斐娜虽然无法完全理解它的含义,却也读出了一些关于这个奇迹孩子的来历。
                            三千年前,三千年前。
                            这个孩子的灵魂来自三千年前,拉斐娜所孕育的,不过是她的肉身。
                            正当拉斐娜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观海老人毫无征兆地找到了她。
                            “老夫来带她走……这孩子并不属于这里。”观海老人如是说道。
                            当然,拉斐娜不可能无缘无故地让他把尚未懂事的娉婷带走,作为交换,她从观海老人那里得到了一些真相:
                            首先,拉斐娜证实了她在星象中读出的信息。
                            而后观海老人告诉她,娉婷不适合留在皇宫成长,她的魔力漫过了三千年的光阴,早已暴涨于当初,稍有不慎就可能无法控制——
                            “如果她不再是那个人,这样强大的魔力,迟早会让她的精神崩溃。”
                            拉斐娜神色有些犹豫地复述着当时观海老人的话。
                            正当拉斐娜想知道地更深一些,比如“那个人”是什么意思时,观海老人却以一句“老夫只能奉告至此”拒绝了她。
                            掌握的情况依旧不明了,作为一位母亲,拉斐娜本能地拒绝观海老人带走娉婷的要求。
                            对此观海老人没有表现出什么,只是留下一句“七天后,老夫会再来”就走了。
                            后来拉斐娜考量一番,本已决定不会让娉婷跟观海老人离开,却不料变故很快出现了:娉婷的魔力以难以置信的速度提升着,很快沉凝在她周身形成了坚韧的保护,到第七天的时候,连拉斐娜都无法再近她身了。
                            更可怕的是,娉婷这时候,还只是个襁褓中的小孩子啊。
                            而这时,观海老人如期而至,在娉婷身上施加了一个咒印,压制住了那股强大的魔力。
                            最终,拉斐娜同意将娉婷托付给他,并承诺,往后不会再与她有任何接触。
                            “我不得不放弃她,因为我怕这样下去……她的魔力真的会失去控制。”拉斐娜苦笑着,看着娉婷安静地脸庞,“我答应过观海老人,婷儿这辈子,我们都不会知道她的母亲是谁。”
                            凯杰尔沉默了片刻:“冒昧问一句,既然祭司大人与观海前辈已做下约定……为何祭司大人还要来此,并告诉我这些事情?”
                            拉斐娜突然地笑了,又像是意味深长地叹息:“殿下,这就是母亲啊。”
                            原来,虽然拉斐娜这些年来一直无法与娉婷见面,但她这个祭司也不是白当的,强大的占星能力虽不能完完全全摸清娉婷的情况,却也能让她知道她的安危——即使不在身边,也在一直注视着你……这,就是母亲啊。
                            然而这样的“注视”在凯杰尔几人进入亚瑟王祭坛的那刻,就毫无征兆地被截断了。
                            说不担心才是假,当听到外面传来“观海之徒负伤,被凯杰尔殿下带回皇子殿”的消息时,拉斐娜终于还是坐不住了。
                            “……我知道殿下十分关心婷儿,但按当时观海老人所说,她并不适合这里。”话已说到这里,其中的的意思不言而喻,拉斐娜希望娉婷离开皇宫。
                            凯杰尔初心是不愿让娉婷涉足皇宫,但事情发展到今日,他又有些舍不得她离开自己身边。于是不着痕迹地绕开了这个话题:“据祭司大人所说,观海前辈封住了娉婷的魔力,那她额上的这个印纹是……”
                            拉斐娜明白他话有所指:“这个咒纹虽然与陛下所中的那咒印近乎一样,但我可以肯定,这两个并不是同一种咒……至少,它们的功能是不同的。”
                            眼看着出现的线索却又即将断掉,凯杰尔正琢磨着要不要过后去观海老人那里一趟时,拉斐娜又说道:“我希望殿下能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让任何人触动这个咒印——现在婷儿所拥有的魔力是她这些年来历练的成果,这已经十分可观了。若是再加上那些来路不明的强大力量,我担心……她真的会受不住的。”
                            凯杰尔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手不禁覆上了床上女子的纤指,过了好久才说:“我会尽我之能护她今生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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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
                              无尽的疲惫与刺骨的寒冷,是娉婷陷入昏睡前最后的感觉。
                              身体像是灌了铅似的丝毫动弹不得,但思绪却像是河水般川流不息,眼前的景象在不断变幻着,有她熟知的地方,也有她记忆中从未见过的景象。
                              此刻,她被围绕在漫天星辰中。
                              头顶脚下都是闪烁的点点星光,令人心里升腾起一种无名的神圣感。
                              她试着要走动,却发现先前疲惫难以挪动的身体此时却轻若白羽,仿佛是灵魂一般,一掂脚尖整个身子就凌空转了个圈。还没等娉婷纳闷,她就发现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座巨大的宫殿,在它的最中心,是一座高大入天的观星塔。
                              而塔的上面,站着一位华衣女子。
                              娉婷没有动,却见眼前的景象不断地向自己靠近,那女子的身影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在两人相距不到五米的时候,眼前的景象才停止下来。
                              这时候她看清了那女子的面容。
                              那人虽然长相十分清丽动人,却并没有她想象中那样年轻,看样子已经是为人妻、为人母的模样,给人一种端庄而高贵的感觉。娉婷看着她的眼睛,泛着沉甸甸的光华,深邃得宛如不可触及的星空,却让她原本迷茫的心一下子沉静下来。
                              “你……”娉婷刚开口,却因为那女子蓦然的微笑着示意她安静。
                              只见那人浅笑着,伸出一只手,指向了不远处的天空。
                              娉婷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惊愕地发现原来的满天星辰不知何时已变成了一片繁华的土地,有山林土丘,有瀑布溪流,有魔族人家,繁荣而充满生机。而她们两人所处的地方,正是这片土地的最高点,最接近天空的地方。
                              娉婷四面环视着,突然发现了什么。
                              在距离她不远处有一条特殊的河流:它自成一个回环的流势,两岸开满了血红的曼珠沙华,模模糊糊让人无法看清边际。而其中的河水流动十分缓慢,近乎静止,但即使在这样灿烂的阳光照射下也没有反射出任何光芒,独独散发着一阵阵令人心寒的气息,像是死亡,又像是轮回。
                              这是离水——三途河在魔界的唯一支流。
                              娉婷顿时明白了自己所处的地方是哪里。
                              离水在魔界处于一块名为“久宁”的土地。但眼前的场景显然不是现在的久宁,至少,现在那里没有自己身后这座高耸入云的观星塔。
                              想到这里,她突然想起来,三千年前的这片土地,名为“九重天”,在后世简称为“九天”。它是在当时是东方魔族最大的国度,美丽繁荣,神圣昌盛,最后却被战火燃烧殆尽,下场惨不忍睹。
                              而“久宁”,正是在九天被毁灭后,当时的在位魔君亚瑟赐予这片新生土地的名字,寓意长久与安宁,祝愿这里从此远离世间纷争和战火。
                              “……难道,这里是九天?”娉婷理明白了思绪,正欲转头问身后的女子,却听见脚下的美丽土地上传来一阵尖锐的哀鸣——无论男女老少,魔物生灵,他们的声音重叠混杂在一起,痛苦的悲鸣霎时间响彻了整个天空。
                              十分像她在巅雪之山听到的那种声音,来自被困三千年灵魂的哀鸣,悲恸,无助,绝望而扭曲。
                              明知道现在身处的场景不是真实的,但这般的嘶鸣让娉婷都有些于心不忍,她皱着眉闭上眼,强迫自己不要受其干扰。
                              然而当她再睁开眼的时候,整片土地已经陷入了滔天大火,无情的火舌侵略着九天的每一寸土地,天空映着火光,土地陷入火海,到处都是令人骇然的红,分不清哪里是火,哪里是血。
                              这个辉煌的时代,就此破碎、崩塌,最后终于被吞噬在了这无情火海中。
                              有那么一个瞬间,娉婷感觉自己好像穿越了近千年的时光,看尽了一个时代的兴衰。
                              她忽然想起身后的女子,转身看去,那人却早已不见的踪影,连同那座巨大的观星塔一起,不知何时消失在了漫天火焰里……
                              眼前的景象又开始混沌,待光芒褪去,娉婷惊愕地发现自己竟身处岚森林深处,身边站着一个男子,正看着窗外出神。
                              那男子她并不认识,却给她一种无名的熟悉感。
                              娉婷正在仔细地打量那人,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一个女子带些嘶哑的声音:
                              “我一定要报仇!我一定,会让他血债血偿!”
                              女子的模样赫然与现在的娉婷一模一样!
                              还没等娉婷惊讶,身边出神的男子就转过身,沉声开口:“不要让仇恨毁了你的心灵,过去就该过去,你应该去寻找自己的生活。”
                              “观海,你究竟在逃避什么?”娉婷模样的女子皱眉,以一种审视狐疑的目光打量着男子,语气中略显不悦。
                              此言一出,娉婷突然明白那种莫名的熟悉感是怎么回事了,身边的这个男子,原来正是年轻时的观海老人!
                              被直呼其名的观海老人也并不恼怒:“恨,只会毁了你自己。”
                              女子不屑地勾了勾嘴角:“那又怎样?他杀了我的父母,杀了这么多无辜的族人,你看看,现在整个九天已经被他毁得不成样子了!”
                              “你的母亲不会希望看见你变成这样的。”观海老人像是叹息一般地说道。
                              听他提到自己的母亲,女子的态度不知为何软了下来:“……我明白你对母亲的感情,但是……这件事,是我自己的决定。”她抬头,眼中收敛了刚才的怒火与愤恨,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地深沉,“即使你不打算支持我,也不要再来阻碍我了——我不想,与你为敌。”
                              说完,女子头也不回地就要转身离开。
                              娉婷本想从两人的对话中了解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见寥寥数语后女子就要转身离开,当即忘记了自己身处的状态,张口就想拦住她:“等一等……”
                              然而话音刚出,就见她所处的空间突然刮起一阵强风,霎时间地动山摇——这种情景娉婷并不陌生,这是幻境崩溃前的征兆。
                              那女子与观海老人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消失,而四周的景象也正以一种难以形容的速度迅速地崩塌着,很快变得支离破碎,露出了一片片深不见底的漆黑。
                              正当娉婷想着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抹身影忽的从一处缝隙闪身进来,二话不说地打横抱起她一跃而起,转眼间就离开了崩溃的空间。
                              “怎么……是你?”待娉婷回过神,她才看清抱着自己的男子,一时不禁惊讶出声。
                              森特的表情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他在一块平整的地方蹲下将娉婷放下来,柔声道:“婳大人,恕属下来晚了……你,没伤到吧?”
                              未等娉婷开口,就听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你别这样,婳一会儿又要说你拘于这些礼节了。”
                              “就是啊,你担心她就直接说出来嘛。”紧接着,又有另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
                              这两个声音娉婷都十分陌生,她回过头,三个衣着各样的女子在身后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里走出来:
                              那三人长相都十分精致,并不能说上是倾国倾城,却让人一看就会暗暗惊呼。
                              其中那个用绸布遮住右眼的女子嬉笑着在她面前半蹲下,调侃着说着什么。另一个挽发着长袍的女子一脸温婉的笑着,举手投足间是说不清的高雅。而走在最后的那个女子,一身简单干练的衣装,腰间配着一把剑,面容平静,似乎不苟言笑。
                              眼见着那三个女子与森特在自己身边将自己团团围住,娉婷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她刚想说些什么,却突然感到脸颊上传来湿润的触感。
                              娉婷抬手抚去,惊讶地发现,那竟然是泪水——她在哭泣!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流泪?
                              娉婷难以置信地看着掌心晶莹的泪珠,就刚刚那么一刻,身体,突然不受她控制的流下了眼泪。明明没有发生任何事,她却感到心底叫嚣着一股尖锐的悲伤……
                              这种感觉,就好像、就好像,有一个人压抑了很久的感情瞬间爆发出来——正如此刻,那个人在透过她的灵魂,失声痛哭!
                              这种无名的悲伤越来越强烈,甚至渐渐转化成折磨的痛苦,短短的一秒钟,娉婷的耳畔顿时响起了无数的声音:
                              狂风呼啸,火焰吞噬,山石破碎倒塌,无数男女老少的悲鸣尖叫混杂在一起,撕心裂肺的痛苦,宛若梦魇一般的求救与咒怨再次回荡在耳边,压抑在心底的悲哀刹那间呼之欲出!
                              强烈的情感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心口从内向外被撕裂似的疼痛着。
                              “不要,不……不!”娉婷突然失神般地低呼起来,声音越来越大,渐渐转变成难忍的尖叫,“不要,不……停下来,停下!”
                              “娉婷?娉婷……醒一醒,娉婷……”虚空中隐约传来那个男子的声音,令人安心的声音一点点替代那扰人的悲鸣与痛苦,梦境破碎在即!
                              “婳,没关系,无论何时,我们都在。”
                              ——在梦境消逝的那个瞬间,在她的身边,不知是哪个女子这样轻声呢喃了一句。


                              IP属地:上海36楼2014-08-29 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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