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雨水【鱼水】·上
“仙童,今日你家先生在否?”
“你就是上次来的那个皇叔吧。昨日先生夜半方才返回隆中,现在仍在小憩。”
“卧龙先生回来了?”刘备喜上眉梢,连忙作揖,“如此,切莫惊动,备就站在门口静候卧龙先生。”
看着自家大哥兴奋成那样,面色不愉的关羽和张飞只好叹气。
“二弟三弟,你们且去上次那个酒肆里吃杯酒,我在这里等候。”
“大哥,你可是皇叔啊,为什么要像个小童一样站在这里等那腐儒?你……”张飞似乎有些不服气,大声嚷道,却被刘备有些严肃的眼神镇住了。
“要有诚心,才能请得卧龙先生。三弟不必再多说了。”不知为何,刘备听见张飞说诸葛亮是“腐儒”,心中竟格外生气。怕是早已把他当成给自己出谋划策的人了吧。
“皇叔随我进屋吧。”
“多谢。”刘备再次作揖,走进草庐。
刚进门,刘备便感叹起来。前屋虽然看起来不大,但却十分整洁,屋主人的性格可见一斑。“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的对联悬挂在两侧,木头做的桌椅排放地整整齐齐,一架黑紫檀木的七弦琴摆在桌案边,案上还有一副茶具。这卧龙先生着实是个志趣高雅的隐士啊!刘备在心中如是想着。忽然,刘备的目光被放在桌案上的一封信吸引了。
“这不是上次我留给卧龙先生的信吗?”刘备心中兀自奇怪,但出于礼貌,没有去翻动,“难不成先生知道我今日要来?”
刘备有些好奇地看向里屋,只看见一个模糊的白色的背影。正是早春天气,阳光绰绰约约地透过窗洒在那人身上。窗外翠绿的竹子被暖风吹动,摇摇曳曳,竹叶之间发出“沙沙”的摩擦声。说不急,那是不可能的,新野小城,危在旦夕,刘备自然希望早些得到良策;说急,此时刘备也沉浸在这光影里。
若不是乱世,若没有那么多的战乱纷争,那就好了。
“大梦方觉醒,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忽然从屋中传来的吟诗声,让刘备的心忽的一紧。他前两次来,那样想见到卧龙先生,如今终于可以见面,却又是紧张了。下意识地回头望向门外,看着约莫已经过了两三个时辰。
“阿三,有俗客来否?”温润又亲切的男声再一次传来,像清泉般淌进刘备心里。
“先生,您醒了?上次那个皇叔在外头等了两三个时辰了。”阿三有些急切地跑进里屋。
“如此为何不叫醒我?阿三速速烹茶,书房会客。”
刘备随着阿三走进书房,令他大为惊讶,竟然一本书都没有。东西并不多,文房四宝却是齐全。
“阿三,你家先生的书房中为何一本书也没有?”
“哦,皇叔莫见怪。先生说,读完一卷书,他便烧一卷。忘了,便重新再读。”
诸葛亮匆匆整理了一下衣襟,便拿起旁边的白羽扇走了出去。他躬读隆中十五年,自比管仲乐毅,为的是什么?就是有朝一日可以辅佐明主,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但是,诸葛亮扪心自问,他同样舍不得在隆中的日子,闲云野鹤,逍遥自在……
真的,会逍遥自在吗?
如此,把天下百姓置于何地,又把大汉置于何地呢?诸葛亮苦笑出声。
草堂春梦叹浮生,军营点兵定天下。
--“即使是过了那么多年,当时我的心情,我现在还是记得。只是我亦不曾后悔过。”当诸葛亮成为丞相,当又一个雨水时节到来。没有遗憾。但是原来,原来他已经不在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