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冷宫故墙驳旧,尽添了几分桑田沧桑。
城外锦织林,垂枝荡银铃,
曾有素衣人,唤我弄竹笛。
我吹的还是师父赠我的竹笛,如今再吹,技艺略显生疏了。
几经周折辗转,险水中赴汤蹈火。
只有一人,静默相合。
夜半的笛音比我吹奏的更之悲凉。
那是师父的笛音,总是荡气回肠,缠绵融情。
暮色如霜,仅剩丝竹伴我在绝情之地,唯一慰劳。
某日,音绝。
掌灯的宫娥悉语,昨夜奏笛的侍卫因曲风过于悲凉为宫中所忌,被狠毒的公公挑逗了手筋。
霎时手中苦茶瓷杯滑落,碎如心痕。
他用袖掩手,来看我时依旧是楼台傲然的笑容。
普天之下,绝音终成绝音。
是我,
若我当初不强求他留下,不说爱听他的笛音,
他还可以清净安详,在央央映湖边谱一曲曲黯然的殇歌。
我酸了眼眸,从未有过的心力交萃,别过身,咯出竟是一团鲜红。
突感碌碌无为一生,终是尘灰也该落地。
我看着他,眉黛萧然:
“师父,我们回家吧”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十二)
月色如水,夜缀星光,
宫卫森严,出逃且难。
他神色笃定的牵着我,躲过道道关卡,像名正言顺的把我接回家一般。
我看到了那堵,三年前我爬进来是宫墙 。
他只是将我扶上墙,后头就有巡卫发现围了过来,身子猛的受了股力,就倒向另一边,
我都来不及抓住他的衣角,耳边只余旋着只字片语:
“在映湖边等我”
那堵宫墙幽深沉暗,我是逃离了它,却依旧失去了全部。
当我耗尽最后一丝气力倒在映湖的渡口时,大概也是苟延残喘了。
岸边垂柳生得郁郁葱葱,头上方的枝桠上挂着一串红线银铃清脆作响。
那是师父很早为我准备的及芨之礼,待我那时便可来取。
可惜,彼时无力,
明明触手可得的东西却成了遥不可及。
泪不禁夺框,从脸颊滑下,我明了,今生,已等不起。
终是负了卿。
记忆中生出一个稚嫩的童音,告诉我一个寻思已久的答复。
何为流年好光景?
有山有水伴少年。
不正是当年?
垂眸一瞬,走马观花,终听雨打浮萍,风吹檐铃。
如镜映湖上扁舟一片,有稚气未消的丫头笨拙地摆弄竹笛,一旁的少年凝笑而望,白衣胜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