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校医还没下班,这点儿小意外她也不需要施展中医的身手,他们两个被打发去清理干净。她陪他在盥洗室冲洗脸上的血迹,那些遇血变淡的猩红色流淌到洗手盆里变得逐渐透明,旋转着流入水槽。在神乐的想法里,冲田一直是个不会吃亏也不会受伤的怪物,现在却跟个女人似的流血,她的内疚感及时到位了。
冲田总悟感觉到鼻腔里还是会一滴一滴地往外涌出温热的液体,因为水渍的关系很快染成更加狼狈的样子,仰起头便灌到鼻腔和嗓子里。正在心烦这狼狈的处境,有个柔软的覆盖物遮蔽了他的视线,并将他的脸盖了起来。
那是一条柔软的160支全棉手帕,做工精细讲究,简朴低调的格子图案。
“喂喂,你还是女人么?这么没有情趣和新意的手绢。”
“你们这种平民的眼光哪里懂得低调的好。”
“不过会变脏的哦。”
“送给你了。沾了你肮脏液体的东西根本无法回收。”
事后,校医敷衍地塞给他们两个棉花团便丢下他们下班了,冲田总悟平躺在床上,半张着嘴呼吸,鼻子里被塞了两个棉球一只手无力地搭在额头上,等待着静脉血管自行修复。黄昏的阳光给他们的轮廓镀上了金红色的光圈,神乐一言不发地坐在床前的凳子上,看起来悠闲自在,眼睛数次阖上,一副要打瞌睡的样子。
他突然发现,校医室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彼此细微的呼吸声,搞不好整个教学楼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或许有放学后的社团在活动,但大概在遥远的体育馆,或是远离教学楼的角落。他握紧了被血迹沾污了的手绢,没有像往常一样丢进垃圾桶。
“就算戴那么厚的眼镜,也没法让你显得更有内涵和气质的。放弃吧。何况你的眼镜根本没有用。”
“哎?你知道啦?”她因为安静被打破,猛然间睁大眼睛,金红色的夕阳撞进她清亮的眼瞳中,折射出一片绚丽的色彩,晶莹的蓝色上方覆盖上了温暖的颜色。她白皙的面庞也被镀上了相同的光泽,暗红色光线在她睫毛上跳跃,睫毛末梢已经变成透明的金红色,快要烧起来似的光线将她的鼻翼侧方投下深暗的阴影,下巴的线条隐匿在阴影里,变得柔和而姣好。连她衣衫的褶皱都变得更加立体起来。她向后拢了一下刘海,袖口擦过她的脸颊,有细小的微尘在黄昏的光线中上下沉浮,他摩挲着手绢柔软细腻的160支织法,心里却开始琢磨她袖口的触感。
“只要多看一眼就会发现是平光镜吧。”
“可是其他人都没有发现过呢,哥哥让我在大学之前都戴着呢,说是可以避开讨厌的虫子,省去不少麻烦。”
“就你这样荒芜的身材,还真敢说啊。你哥哥眼神不好吗?还是妹控?”
单方面的殴打将对话暂停了30秒。
“我知道了,也许只是你兄控而已。你哥哥说的话你就一定要照办吗?”
她安静了下来,眼神像在思考,随后咧嘴一笑,“也许呢。我很喜欢哥哥的说。”
“喂喂,你这是在乱伦你知道吗?亏你能平静地说出来,还真有勇气啊。你的家庭教育可悲得让我都忍不住同情你了。”
“呵呵,也许吧。我其实有些分不清亲情和爱情呢。对我来说都是相爱,亲人也想一直在一起,喜欢的人也想一直在一起,我一直不太明白其中的不同。”她并未像其他时候受到挑衅的那样,跟他唇枪舌剑或者拳脚相向,而是平静又乖巧地嘿嘿一笑。一副呆蠢的模样,却让冲田呼吸一滞,他突然就起了坏心眼儿的兴致。
“要不要我教你?”他说着坐起身来,将完全没反应过来的神乐拉近至身前,像是要进行语重心长的说教。他坐在床沿,双手扶住神乐的肩膀,不怀好意地盯着少女全然没有危机意识的面庞,以一种含义丰富的缓慢速度逐渐拉近两个人的距离。少女微微皱眉完全搞不懂自己的行为,脸庞平静得就像是在被讲解题目。她面庞上温暖绚烂的夕照被自己的影子遮住,他们之间的距离在逐渐缩短,近到可以闻见彼此的鼻息。
冲田总悟的眼神里浮出了一种陌生的笑意,看起来有些危险,但在她意识到不妥之前,他的眼睛一直迷惑性很强地若无其事地看着自己的眼睛,直到他凑得不能再近的时候微微侧头,然后嘴巴上被一种温暖柔软的触感覆盖了。
轰的一声,意识灰飞烟灭,脑中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