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江户幕府初年夏，夕落时分某村落的稻田里有两个孩童的身影，他们靠着田边木质的拖车，身后的落日将他们的影子拉的老长，影子的前端渐渐融合在一起，突然一只雀鸟落在了其中一名孩子的头上。
“啊啊啊！快帮帮我小黑子！”黄濑凉太被吓的不敢乱动，一个劲的向黑子示意快帮他把连那样惊叫都没法吓走的雀鸟赶走，稚嫩的面容在此时显得有些委屈，原本被夕阳衬红的脸竟显出苍白。
诶……到底是有多怕小动物啊。黑子在心中默默叨念着，同时手挥向雀鸟，扑拉着棕黑的翅膀向落日的方向飞去，羽翼内侧的白羽飘落在黄濑额前。
“明明就这么害怕还要跟着来赶鸟，黄濑君你这是自找苦吃。”黑子取下黄濑额前的白羽在手中摆弄着，清冷的面容上藏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黑子哲也知道黄濑凉太就算害怕那些毫无杀伤力的小动物也会跟着自己来赶稻田里的鸟，那种笨拙的举动让黑子觉得一直都受着保护的其实是自己。在黑子在赶鸟之前黄濑会跑很远的沼地摘荷叶来给赶鸟的黑子遮太阳；在黑子抹掉额前的汗水的时候黄濑会将满满的一瓶水送到黑子的嘴边；在夕落后黑子靠在拖车旁黄濑会将肩头倾向黑子让黑子枕的舒适……
“一点忙也帮不上，真是……太没用了。”面对黑子的挖苦黄濑只能安分的接受并表示歉意。“不过，雀鸟们倒是挺喜欢黄濑君的，正好帮我引来它们，省的我到处跑。”黑子将手中的白羽吹向黄濑，羽毛从黄濑的鼻尖滑落到那双好看的唇上。
黄濑的目光突然添了几分闪耀，带着不好意思又有些为难的神情对黑子嘿嘿的笑道：“那……我会继续努力的。”
之后黄濑便继续努力的缠着黑子混了一顿饭吃顺便又钻进了黑子的床，就这样睡颜里也带着笑容，黑子哲也静静的看着黄濑稚嫩的脸，五官还没有完全长开，但是可以想象得到未来的某一天，他一定会无比耀眼。
伴着虫鸣声黑子也渐渐进入了睡眠，额头自然而然的陷入黄濑颈窝处，浅浅的鼻息打在锁骨上。在梦里黑子哲也见到了十年后的黄濑，金色的发自然的落在额前，五官精致的如同细心打磨过一般，而那双金色的眼眸正温柔的看着……远方。
是在注视着谁呢？黑子拧了拧眉，突然一双手落在眉头之间将它捋展开，黑子没有睁开双眼而是紧紧的握住了那双手，他知道是黄濑。
“黄濑君，我梦中了十年后的你。”很帅气很温柔，却不知在注视着谁。“十年后啊……那我们不是已经成年了吗？！我也好想看看十年后的小黑子啊！”清晨的阳光从窗中泻出，落在黄濑的身后，逆光下黑子依旧可以看见黄濑那双耀眼的眸，如同昼空的星辰。
“一定还像现在一样可爱！”一大清晨黄濑便进入了妄想模式，黑子瞬间阴沉下了脸，“黄濑君，我是男生请不要妄想成可爱的女孩子好吗，我会很困扰的。”
“小黑子就算是男生也比女孩子可爱！”在这方面黄濑意外的固执。黑子翻了个身决定不理这个大清早头脑不清醒的家伙，心里默默咕哝着什么就算是男生……本来就是男生好不好，诶，真是败了。
那一年他们年幼只有八岁，所知的一切都是美好的，没有饥饿没有忧虑没有敌人。

[03]
进入军区快一个月左右，黄濑凉太发现黑子似乎在逃避着自己，并不是距离上的逃避而是眼神与心理上的逃避，黑子哲也很少正视黄濑的双眼，下达命令的时候也只是盯着密报毫无感情的念着，丝毫没有一丝情绪参杂其中，无论是对幕府好的情报还是坏的消息都好似不在意一般。
“哲也，今晚的作战计划在K53进行，老时间不要让我等。”不知何时赤司征十郎站在了档案室的门口，一旁帮黑子整理档案的黄濑清楚的看见黑子停顿下的动作里有一丝颤抖，只见黑子站起身来标准的敬了个军礼，这时黄濑才连忙站起与做着黑子同样的动作。
“是，军长。”
“军长好！”
见黑子答复后赤司便将目光转移到了黄濑的身上，异色瞳里深的看不出一丝讯息，完全无法推测出任何想法，给人不寒而栗之感，黄濑捏紧了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别……”
“军长，这是您要的原C组士兵的档案，请查看。”黑子的声音盖住了赤司正准备说的话，那明显不是平时的音量，清冷的声线里多出了一丝焦躁。
这么多年来都不曾露出一丝情绪的黑子哲也在此时就如同失控了一般，赤司没有像往常那样斥责，而是深深一笑，接过黑子手中递交的档案。
嘛，这样才有趣。比没有感情木偶要好得多。
黄濑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赤司渐渐远离的身影，又看了看将额头靠在木柜上的黑子，心里狠狠的搅着，刚到他明显感觉到一种危机，就在自己揣测赤司的想法时，那时赤司征十郎应该是要处罚自己的。
别揣测我的想法，我会让你知道那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举动。
然后就会是各种变着法的酷刑，让黄濑明白在这个军区里谁也无法忤逆赤司征十郎这个绝对铁律……只是，那一瞬间被黑子哲也阻止了。
“小黑子你……”黄濑从身后环住了黑子，微微弓背下颚压在黑子的肩头，原本拿在手中的档案早已散落满地显得凌乱无比。明明拼命隐藏了那么多年的情绪竟为了自己不受处罚而暴露，黄濑的心被狠狠的揪住。
“我们……”“黄濑君，请放手。档案都乱了。”黑子再次打断他人的话语，从黄濑的双臂中退了出来，蹲下身拾捡地上的档案，至始至终黑子哲也没有看黄濑一眼。穿着军装也显得瘦小的身躯，到底怎样才不透露出那浓浓的孤寂呢？
见黑子一味的逃离这自己黄濑只好默默收回将要再次伸出的手和没有说出口的话语，蹲下身来整理档案，沉默无形间压抑着两人的神经，明明应该是比任何人都无比亲密的存在，此时却显得尴尬无比。
“军长为什么要这些档案？看着间档案室应该是很久之前的了，都是木制的完全没有安全性和保密性啊。”整理期间黄濑强烈的压抑着自己正常的与黑子对话。
“这里很快就要销毁了，军长……”黑子停顿了一下，“要找内奸。”
与其说找内奸不如说是考验黑子哲也会做出怎样的抉择，很久之前应该就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这一点黑子哲也非常的清楚，因此才会将黄濑凉太破格编入军区中枢，一是监视自己控制活动范围，二是验证赤司征十郎的猜想，三是……或许是赤司征十郎自身的恶趣。
“刚才给军长的原C组士兵档案里有我的入军信息。”原本是想乘机销毁再制造一份虚假的档案，但当时情况有变便没法做那些小动作，活生生的将自己推到了刀尖火海。
“是因为我吗。”黄濑这句话明显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当初黄濑加入“帝光组”的原因是听说幕府军里五名权势高的人里有一人名叫“黑子哲也”，随后几年不少传闻间断性的传入黄濑的耳中，说是“军区内部似乎有内奸存在”每次重要的作战环节总被“诚灵组”成功攻破，导致“诚灵组”势力迅猛发展。
那时黄濑凉太便有一股强烈的预感，随后便主动向军区中枢提交推荐书信，凭借自身优越的条件和熟练灵巧的作战技巧很快推荐信便得到了许可，而接受推荐的人正是赤司征十郎。
“黄濑君，你为什么要回来？”明明可以不被你看见我这副狼狈的模样的。
黄濑凉太没有回答黑子的话，目光牢牢的停留在手中一份份的档案上。

[04]
江户幕府历年冬，稻田里一片白茫茫，竖立在稻间的稻草人身上落满了雪，感觉在下一阵雪后草人便会支撑不住而倒下。黑子哈着热气白色的雾气渐渐的消失在空中，突然头上多了一顶帽子，雪白色的绒帽，一双热乎乎的手捂住了黑子冻的有些发红的脸。
“又不带帽子出来，小黑子真是的！冻坏了怎么办！”黄濑有些气呼呼的挤压着黑子的脸，雪一片片落在了金色的发上，慢慢融化成水珠渗入发间。
“黄濑君快戴上吧，我不怕冷。”黑子想扯下头上的帽子戴回黄濑的头上，黄濑迅速的按住了黑子的手，顺势拍了拍帽子上落下的雪。“小黑子戴着好看。”发后的耳朵已经有些冻红的迹象。
“我更喜欢看黄濑君戴着一些。”语毕黑子迅速的将帽子拿下套在了黄濑的头上，在戴帽子的时候黑子踮起了脚。两年过去了，黄濑凉太已经超过黑子大半个头了，明明两年前还是一般高的。
“小黑子你第一次说喜欢我耶！”黄濑睁大了双眼看着黑子哲也，金色的眸里映出了淡淡的水蓝色，如同阳光普照下的湖水，静谧而和熙。
“黄濑君请不要自动忽略后面。”黑子推了一把黄濑的脸，一脸嫌弃的神情但嘴角却保持着浅浅的弧度，静静的等着黄濑接下来的话语，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黄濑凉太会说些什么。
“别不好意思啊小黑子，我可是最……”
轰———！巨大的坍塌声在不远处的森林响起，那里是村落聚集的地方。黄濑和黑子明显被巨大的声响吓住，很快炮声不间断的回荡在整个林间，黑色的浓烟在冬季的天空中显得狰狞。黄濑紧紧的捏着黑子的肩认真的说道：“在这里等我，千万不要靠近村子！我去找小黑子的家人！”
“黄濑君我和你一起去！”黑子刚准备抓住黄濑的手时远处便又传来一声巨响，黑子吓的钝了下手，失去了抓住黄濑的时机，原本黄濑的体力就比自己好，黑子渐渐被黄濑甩在身后很远处，看着黄濑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一瞬间这个静谧的冬季变成了白色的地狱。
冬季凛冽的风迎面刮过黑子的脸，好似一刀刀划过痛的难忍，鞋渐渐被雪浸湿，双脚失去知觉僵硬无比，活动变得不再灵巧，等黑子好不容易跑回村落入目的是一片废墟，地上原本白色的雪被染成了刺眼的红色，到处蔓延着死亡。
炮声已经转移到另一面，这边的扫荡似乎已经结束了。黑子一步一步艰难的走回在家门口，见到的依旧是坍塌的废墟，浓烟滚滚的飘出，黑子想要上前却被烟子呛得又退了回去。
原本白皙的肌肤上落满了灰色的烟粒，眼眶被熏的红肿，黑子一不小心被脚边炸落的木条绊倒，摔在了雪地上手触摸到了一处柔软，黑子一愣将与雪相似颜色的东西捡起，是那顶方才还戴在自己头上的帽子。
“黄濑君！！！”一阵阵回音在废墟之上回荡。

[07]
江户幕府末年，幕府政权受到前所未有的痛击，“帝光组”与“诚灵组”奋血一战，死伤无数，世间生灵涂炭，战时长达两年零三个月，最终以“帝光组”胜利完全歼灭“诚灵组”所有余党，反幕府组织最终落下帷幕载入历史。
“帝光组”守下了幕府政权，名副其实的成为了最高领导组织，其中赤司征十郎更是进一步掌握了幕府政权，而天皇之位已成一虚设。
在战争结束后的三年，世间纷乱也渐渐平息，一个历史循环的节点终于过度过去，人们渐渐也忘记了那个曾经拥护过的组织，开启了新时代的繁盛。
重整起来的“帝光组”军区中枢有一处禁区，从老士兵那里得知那片禁区原是最高统帅赤司征十郎的指挥室，由于一场大火使那里已成为一片废墟，而重建时赤司征十郎下令只有那一处无需修建，就那样放着说是留作“纪念”。
纪念“帝光组”的大捷，“纪念”背叛的下场。
赤司坐在新的指挥室内手中摆弄着一个轮廓标准的头骨，对身旁的守卫命令道：“去把黑子哲也给我叫来。”嘴角勾起一抹令人琢磨不透的弧度。
新建的指挥室与原指挥室的构造未变丝毫，就连摆放的东西也一件不变，除了赤司征十郎手中正在摆弄的头骨是原来没有的东西，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的走着，听着指针转动的声音和黑子哲也停在面前的脚步声，赤司放下手中的头骨站到黑子哲也的面前，微微抬起黑子的下颚，“走，去引接新入的士兵，我相信你一定会非常喜欢这份任务，黑子哲也。”
自从那夜大火燃尽一切后黑子哲也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无论赤司征十郎怎么做，黑子哲也都是一副麻木的神情，只是偶尔在深夜里会听见他用那清冷的声线轻轻梦呓，而梦呓的内容也就只有一句话，就那样一遍一遍的重复，直至哭醒为止。
——“我等你。”

[08]
那年夜里大火照亮了半个军区，等赤司征十郎进入一半地下室的时候他看见黄濑凉太托着身子不断的向出口爬着，被烟熏的双眼失去了光泽，身上被暗红的血液染红，脸色苍白明显的失血过多，那一刻赤司征十郎知道这场大火的源头是如何而来的。
黄濑凉太被困在地下室找不到任何出去的办法时他听见了赤司征十郎的声音，寻着声源他在一面墙上发现了一个空洞，顺着空洞里所射出的光落在另一面的墙上，赤司征十郎正脱掉了深棕色的军衣外套，白色的衬衣打开了最上面的两颗扣子。
“！！”黄濑不禁向后退了几步，“很意外吗，再过一会儿你会看到一场这一生都不会忘记的好戏。”赤司征十郎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却看得瘆人，随后黄濑凉太便目睹他一生都不愿看到不愿知晓的幕幕，挚爱的人在他人的身下呻吟。
那时黄濑凉太才明白刚到时黑子哲也的话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的，再也压抑不住的愤怒爆发出来，他用随身携带的军刀在身上几处血管划开，腥红的液体喷涌而出落在地上很快便淋成一片，由于没有火星黄濑凉太只好用最古老的方法抓起桌上两块墨石不断的摩擦着，由于失血过多额角的虚汗不断的冒出，脑部有些缺氧的晕眩。
“可恶！点着啊！！！！”愤怒悲伤内疚惭愧后悔……人类所拥有的一切情感在此时统统参杂在一起，眼前变得一片朦胧几滴苦涩而咸的液体不断的落在地面。
——黄濑君，请不要在称呼前加上‘小’，我已经不再是你所认识的那个人。
我已经，脏了。没有资格被你这么呼唤。
啪！一丝火星摩擦出来，落在已经干透的血液上火苗迅速窜了起来，血液中的有机物让火势蔓延开来，黄濑疯狂的将所有文件投向火中，渐渐整个地下室都被燃烧起，木质的书柜冒出滚滚浓烟，双眼被烟熏的睁不开，划开的血口上落下了浓烟的尘埃撩的伤口很快便脓化。
小黑子还在等我。每当快要晕眩过去时黄濑凉太这么告诉自己，拼命的睁开了双眼不停的朝着进来的入口爬去。
等到黄濑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他正躺在黑子的怀里，黄濑努力睁开双眼却什么也落入不到眼中，他伸出手想要去触摸黑子的脸却发现连抬起手的力气都已没有，张了张口却发现喉咙被烟呛的早已发不出声来，只能听见一个很远的声音在不断的呼唤着自己的名字，明明就在身边却好像再也无法靠近。
“黄濑君……黄濑君……醒醒啊……”黑子的额头抵在黄濑的额前，那么近的距离在黄濑暗金色的眸中依旧没有黑子的模样，那片金色里再也无法融入水的澄澈。
“别留下我一个人啊……已经够了已经受够了……”
“我们回故乡去……再也不逃避你了……”
“……还没有说喜欢我啊，黄濑君。”被打断了十几年的话语你不打算说完吗，“再不说就我先说了啊……”
“最……喜欢小……”黑子。在最后的最后黄濑凉太用尽最后的力气重述着十岁那年未说完的话语，可依旧被打断，这一次再也无法继续了。
“真残忍啊黄濑君。”清冷的声线，如同湖水般静谧，是不属于这个乱世年代的存在。“每次都只说一半……”
“好吧，我等你，等你说完为止。”黑子在那双已经冰冷的唇上轻轻吻下，那一刻起黑子哲也的世界终于停止了。
只到等那句话说完为止，再将人生前进下去，跨过生死的门。
……
黑子哲也带着新入的士兵来到那片禁区面前，一步一步的走了进去，身后的新兵看着旁边标示的“禁区”两字不敢轻易进入，只是看着黑子哲也默默的站到一片暗红的地旁，那片暗红就算过了三年依旧清晰的遗留着，就如同废墟上谁的灵魂，徘徊着不肯离去。
黑子哲也伸出手看了看熟悉的掌纹，又抬起头看了看澄澈的苍穹，想他们大概是生错了时代，明明得以民心却没有胜利，明明得以人心却未得幸福。
浮生六记说现世安稳，如今却天地之分。
END。
PS：此文所述的江户幕府年代完全是架空的，与真正的历史无关，虽然文内所描述的时代看起来有些古老但是完全不是所谓的古代。
半年前的文，现在看看有点惭愧QAQ希望小天使们能支持，虽然现在主攻绘画和欧美但是我还是很爱黑蓝的啊！！！

前排

太太尼嚎，求更天生QAQ

没有看懂赤司这个角色。。他对哲也到底是什么感情额？利用？玩弄？上位者的潜规则？总觉得好忧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