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圌师没有来?”韦伯气喘吁吁地找了个后排的位置,看了看手圌机,迟到五分钟。旁边的人摇摇头,递了一张纸给他。
粗糙的褐色仿旧纸,正面笔画飞舞的手写体,背面是图,同样的纸片每个位子上都有一张,应该是教授分圌派的什么材料吧。
《伊利亚特》的主人公阿基里斯在童年时,他的母亲就预知到,他要么会默默无闻地在宫中老死,要么会光辉灿烂地死在战场上。
亚历山大大帝的母辈自称是阿基里斯的后代,他死在三十三岁。
抱歉我一上来就用‘死亡’威吓你们,我们的生活是如此平静和麻木,要用共同的结局来刺它一刺。我们忘了宫阙之外有战场在,平地之外有高山在,凡人之外有英雄在。如果你还想记起这些,请随另一个亚历山大(我)去,奔赴缪斯女神的疆场。
PS:请你们看一看背面的图。这是《伊苏之战》镶嵌画的罗马复制品,描述的是亚历山大大帝与波斯王的战斗。
亚历山大教授
韦伯盯着这张纸看了半天,才发现自己已经翻面了。他是不懂画的,只能看出纷乱的人马,许多斜刺向天空的长枪。左下角剥落了一块,只留下一个披银甲,持枪的青年武士上半身,以及座下红马的头颅。
脚步声。
隔着十几步就听得见,愈近愈大,教室自动安静下来。门开的一瞬间,有几个人捂嘴压抑住惊呼。
两米高的门框他要用圌力低头才进得来,胸大肌和青筋虬扎的手臂都蔚为壮观,貌似游戏周边的白T恤随时有胀圌破的危险。脚下蹬着一双漆黑发亮的硬底高腰作战靴,说明了刚才脚步声的来源。
这号人物走上讲台,弯腰,在白板正中笔走龙蛇书下一行大字:
古希腊文学
亚历山大教授
巨手一甩把马克笔扔回板槽里,整张白板都震了一震。一脸火红络腮胡子的彪形大汉抬起头来,目光炯炯,扫视全场,用与身材十分般配的浑厚声音说:
“你们可以叫我阿列克斯。”
四座哗然。大汉全当不在乎,踱下讲台,向学圌生走去。
“相信各位已经看了我的信,也知道我为什么要讲这门课。但是,我还不了解你们呢。你们为什么选了这门课呢?……哎,你,后排的小个子,你说一下怎样?”
“我吗?哎?!”
韦伯想站起,但亚历山大教授突然迫近,压圌迫感十足,他的暗绿色圌眼睛茫然睁大着。
“为什么?哎,为……什……么……”
“嗯。你说吧。”火红头发的巨人居高临下,看着瘦小少年,韦伯尴尬地搜刮脑子底层。
“会很有……面子……”
“哦,没听清,再说一遍。”
“有面子……懂得一点……史诗什么的,别人都会看得起我。”
“太渺小了。”
“啥?!”
亚历山大教授只是低语的音量而已,韦伯却不折不扣地惊叫出来,顿时,一双双闪光的眼睛围住他们两人,少年脸胀圌得通红。
“我只是顺口一说……我们继续!还有谁要说嘛?”
亚历山大教授转过身去,高声把人群的窃笑声盖过。韦伯的理智知道,对方岔开话题是给自己面子的,但发烫的脸和背后的芒刺感使他咬牙,隐隐的不快涌上来。又有几个人站起来回答,教授也一一热情地给予回应。韦伯没有细听,但从喧笑声中可以判断,气氛是被调动起来了。大家都很喜欢这些。
“为了成为英雄。”
“很好!”两个字振聋发聩,韦伯膝盖又软圌了(也觉得更加不快)。“那么,怎么能成为英雄呢?”
“喝酒,读《伊利亚特》。”
“正确。”看来答者是经过上届学长剧透,不过红发大汉不管这么多,从挎包里摸出一听红白相间的易拉罐,扔了过去。“亚历山大大帝在征战时,一直带着一本亚里士多德给他注解的《伊利亚特》……揣在包里这么长时间,不冰了,见谅。”
中奖的学圌生低头看了看啤酒罐子,怯怯问道。“现在喝吗?”
大汉抱着粗圌壮的胳膊,一脸“那你还打算怎样”的表情,这甚至比他的出场招来了更多笑声。
“亚历山大教授,下课了?”
“是阿尔托莉雅啊!你也下课了。”
楼梯口,纤小女子止住脚步,凝望着穿白T恤的大汉。浅金的碎刘海,祖母绿的眼睛,纤细手臂与腰圌肢收束在挺括的黑色西服套裙里。明丽的美貌与肃然的气质,结合在同一人身上,使她看起来仿佛是瓷与琉璃制成的娃娃。
“这届学圌生怎样?”
“不错,肯定比上一届更懂古希腊史。我进门的时候,大概有……”亚历山大教授摊手,夸张地摇了摇赤红须发的脑袋。“……四分之三的人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