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明皇甫、刘、孟三府之事,如今且说两府媒人已至孟府,顾宏业尚未坐稳,秦方伯已到,孟士元与顾宏业一同出迎,厅堂上重新见礼,分宾主坐定。因秦方伯是本省父母官,因此顾宏业让他先提。秦方伯乃道:“下官无事也不敢擅造潭府,只因都督皇甫大人有一位公子,名唤少华,人品才貌老大人素所深知,毋庸多言,与贵府小姐门第相当,年貌亦复相对,有意结秦晋之好,还望老大人念同朝至好,求婚之意真诚,玉成此事,则不独皇甫府感激大人错爱,便是下官也深觉有幸。”孟士元未及开言,顾宏业已抢先道:“啊呀,秦大人,巧了,下官今日也为求亲而来,竟被大人后来居先了,既然大人开口在先,下官似乎可以不并再提了。”孟士元知他乃欲擒故纵之意,乃笑道:“顾大人太谦了,小女虽闺阁弱质,但愚夫妇素所钟爱,不肯轻易许人,大人既屈驾来此,所说的必然是奇才俊杰,何不一提。”秦方伯也道:“大人先来,倒被下官抢了先,若就此回去,倒是下官的不是了,请大人不必顾忌下官,只管说来。”顾宏业方笑道:“下官失言了,既蒙老大人依允,秦大人不计,下官就说了。下官所说之人乃是愚甥奎璧,侯门之子,富贵功名自不待言,更兼少年英才,非同凡俗,况复同乡同里,贵府小姐便是于归之后归宁也方便,倒比湖广山迢水远好些。”秦方伯忙道:“既论婚姻,但求所适得人,至于道途远近可以不计,若论功名富贵,以皇甫公子之才自是如探囊取物耳,日后同在朝为官,孟小姐要归宁也甚便宜。”孟士元听他二人争论,心中暗思:若论两家门第,都还相当,若论两家为人,自是皇甫家高过刘家,况我风闻刘奎璧为人有些不端,虽说流言蜚语不可轻信,但无风不起浪,总有些影儿,人家才那么说,倒是皇甫少华从未闻过有失礼逾矩之处,至于才貌更是言下无虚,但刘捷现为国丈,平素又最爱名,若我断然拒绝,恐他不肯善罢干休,这却如何是好?遂向二人道:“小女终身非下官一人便可定断,需与老妻商议过了才可决断,请二位宽坐,待下官入后堂与拙荆慢慢商议,再回复二位大人。”二人都道:“老大人言之有理,就请老大人慢慢与夫人商议定夺。”孟士元遂命人请少爷来陪两位大人稍坐,自己向后堂而来。
夫人正在后堂闲坐,见士元进来,便问:“今日听说又有客来,可是又来求婚的?”孟士元道:“正是,但今日来求婚的可非比等闲,一是皇甫兄之子,一是刘国丈之子,我意不知如何是好,故来与夫人商议。”夫人沉吟半晌,方道:“他二人俱夸少年英雄,但不知真才实学如何,若一味听媒人浮夸虚张之言,必误女儿终身。”一语提醒了孟士元,忙道:“夫人见得是极,我如今出一个难题,教他二人比箭夺婚,一要射中柳叶,二要射穿钱孔,三要射断系锦袍的细绳,必要三箭俱中,方称真英雄,若竟不中,则是无缘,不许可也。”心中再加一句:我只说是凭天定姻缘,便是刘侯亦不能怪我削他面子。夫人也道:“如此甚好。”当下孟士元步出厅堂,向二人道:“有劳两位久候了。”二人都欠身道:“不敢,不知老大人与夫人商议得如何?”孟士元遂将比箭夺婚的规矩说了,二人皆满口答应,遂约定后日孟府后花园一比高下,二人辞去。孟士元送出,回来吩咐准备,这且不提。
且说两位媒翁回府。先表顾宏业,到了刘府,见过姐姐,提及比箭之事,顾氏颇为不快,倒是刘奎璧自信满满,不以为意,只说手到擒来,叫那皇甫少华见识见识真功夫。再说秦方伯到皇甫府,回复皇甫敬,皇甫敬入内告之此事。少华遂道:“既有刘府求亲,大人何必强求,若为婚姻小事伤了两家大人的和气,反为不美,况孩儿年少,婚姻之事还可从长计议。”皇甫敬听了便不喜道:“我为都督,统率一省兵马,你竟不敢与人比试,传扬出去,不说你礼让三分,只道你技不如人,无胆上阵,岂不低了我皇甫府的名头?”长华小姐一旁听了,开言劝道:“爹爹莫生气,女儿有一愚见,到了那日,可让刘公子先射,彼若中时,少华可不必再射,若他不中,少华已是让过他了,可以不必顾忌。爹爹意为如何?”皇甫敬乃回嗔作喜道:“好主意,少华你照你姐姐说的去做便可。”少华依言。到了临期,皇甫少华与刘奎璧俱一早打点停妥,往孟府而来。孟府上下早已准备妥当,就在花园中春明楼畔有一株巨柳,时值季春,枝叶繁茂,遂取其中一叶用丹砂做一记号,又将一枚铜钱悬于枝叶丛中,将孟士元的紫红宫袍用一根细绳系于树顶,百步之外划一线,为射箭人所立之处,其后设了孟士元并两位媒翁的座位,其下方是两位公子的座位。春明楼上也设了座席,是供夫人与小姐观看的所在,故而窗门大开,窗前垂了竹帘。夫人眼见时辰将至,遂往春明楼而来,又命丫环去请少夫人与小姐来看。章飞凤见请,先往闺楼来邀丽君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