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来自过去的名字
威尔揉揉脑袋,翻身呻吟了一声。为了拿到《古典魔法之起源》,身高不够的威尔是站在与小方桌配套的一把椅子上的,猛然间被那么重的书本砸中,威尔一头从椅子上栽了下来,对十三岁的小男孩来说这摔得委实不轻,幸好摔到了一堆灰扑扑的垫子上,才没有受更严重的伤。威尔感觉自己的额角肿起一个大包,他又翻了个身,狠狠地锤了一下身下的垫子,连诅咒那本该死的黑皮书的力气也没了。
等到他恢复了一点体力,因自己强烈的好奇心而翻开差点把他砸死的大书,看到满篇天书似的希腊文时,他一把合上那本坑爹的书,然后大骂了一句:“Shit!”
从小家境良好、遵守礼节、无不良友人的威尔小少爷,终于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一句粗话。
可喜可贺。
威尔之所以能读懂绿屋里的大部分书籍,主要原因还得归功于那位不知名的绿屋主人。在他/她的不懈努力下,这些晦涩的魔法书很多已经被翻译成拉丁文和英文;在还未来得及翻译的书中,也留下了许多注释和笔记。就连这本没有书名也没有作者名、通体漆黑像只大乌鸦的黑皮书也没有例外,只是注释和笔记也是希腊文的,而且笔迹奇糙无比,光是辨认字母就让威尔感到头疼眼睛花,更别提阅读了。
他愤愤然地、像是出气似的把整本书从头到尾翻了一遍,愣没看见半个眼熟的字,于是他又从尾到头翻了一遍,终于在黑皮书的扉页上发现了一句熟悉的拉丁文单词——
“Memoriae。”
威尔喃喃地念了出来。
拉丁文的“记忆”发音温柔而悠长,像教堂唱诗班少女们颂歌的礼赞里最后一个优雅绵长的音符,又像是中世纪吟游诗人吟唱的长诗结束后,唇中轻轻吐出的一句带着怀念意味的叹息。
书写这句单词的墨迹很深,仔细观察可以发现鹅毛笔尖不易察觉的轻颤,以及几次中途断掉的痕迹。拉丁文单词的一角被小小的水渍晕开,威尔觉得那应该是眼泪。
他不禁转身看了一眼那窝在木屋角落里的小方桌,仿佛自己能如所罗门王的第三魔神Vassago①一样看穿过去和未来,看见那久远岁月之前的一个深夜,伏在桌上的一个模糊身影,他/她颤抖着手指断断续续写下这句承载了自己的青春、承载了自己死去的爱情、承载了有关于自己的一切过往的拉丁文,末了还看着它迟迟不肯撤笔,颊上滑下一滴隐忍的眼泪。
威尔觉得手中分量本就不轻的黑皮书又重了几分,像是载不动这个人的记忆似的。他鬼使神差地又翻开了书本,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辨认着那些鬼画符般的文字,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也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会有结果,可是胸腔里似乎藏着一头不安分的小鹿,催促着他往下看去。
一页又一页翻过,威尔终于有了收获:在鹅毛笔写下的注释与笔迹中,反复地出现两个英文单词"Nathaniel”还有"Bartimenus“,后者全无印象,前者听起来倒是挺耳熟的,像是个人名。
人名?人名!威尔马上联想到《罗依命名年鉴》,所有魔法师在成年后都会忘记自己的本名,转而在《罗依命名年鉴》里选择一个名字作为自己的正式用名,据说这样可以降低被魔鬼得知名字的危险——然而命名年鉴里有的不仅仅是这些!所有曾经用过其中的名字的魔法师生平都会被记载在年鉴上以供后来人挑选,如果这个“纳桑尼尔”是个魔法师的话,那么应该可以从年鉴上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男孩兴奋得浑身发抖,不禁暗自赞赏起自己的聪明。他放下黑皮书,灵巧地越过屋子中间堆积的杂物,奔向另一个书架从一大堆挤在一起的大部头书籍中试图找出《罗依命名年鉴》的名字。
《雷蒙盖顿<所罗门之钥>》……不是……《地狱胁迫》……这是讲那个倒霉鬼浮士德的……《黑鸦之书》……还是倒霉鬼浮士德的……
在书架最底层的角落里,拂去书脊上的尘埃后,《罗依命名年鉴<第五版>》现了出来。
威尔拍拍手掌,嘿,纳桑尼尔,这下可要水落石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