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傲江湖吧 关注:153,354贴子:1,398,260

【转帖】虫批本《笑傲江湖》

取消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作者:河沟卧虫
我是在天涯看到的,感觉批的挺有水平,特转来与大家共享。可惜作者没批完。不知笑吧有哪位达人愿意续批,或者自己另批一本?


1楼2013-10-31 13:26回复
    第一章灭门
    【回批】(1)
    《笑傲》从林家灭门故事入手下笔,绝非随意。
      要数金庸对中国小说的贡献,结构绝对首当其冲。初读金庸武侠的读者经常会有一头雾水而又隐隐天衣无缝的感觉。这是传统的顺序叙事和段式结构所不具备的美感。之所以能达到此种妙境,无形中的结构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和传统小说的叙事模式不同,金庸小说有一个明显的特点,那就是在叙事主线之中,将很多相关故事的“来龙去脉”糅合进来。这是小说结构的极大进步。以《笑傲》为例,若照传统小说的叙事模式,必然是从林远图所引发的华山派剑气之争、正邪争斗,风清扬年轻时的往事、华山派剑气内讧、长青子挑战林远图等故事讲下来,可是,时空的差距和内在联系的不足,必然使得整部小说显得异常松散。相形之下,美感也将大打折扣。而金庸则是直奔故事主体,在恰当的时候,再将相关故事融入主体故事之中。这种结构上的有机处理,不仅使得小说结构异常紧凑,也极大地拓展小说的想象空间。从“线性结构”、“段式结构”到“网状结构”、“球状结构”、“多维结构”,金庸对于小说结构学的贡献极大。
    可是《笑傲》人物众多、情节广博、线索复杂,为何偏偏选择从林家灭门、从《辟邪剑谱》入手?这个问题更加耐人寻味。
      纵观整部《笑傲》,舞台上活跃的是两大批人,一是以左冷禅、岳不群、余沧海为首的“正教”人物,一是以任我行、东方不败、向问天为首的“魔教”人物。他们各自的故事构成了《笑傲》的故事主体,并通过主角令狐冲独特而全面的经历呈现在读者面前。
      其中“正教”左岳二人有着共同的目的,就是将五岳剑派合为一派并出任掌门,他们为此运筹帷幄、各个击破、见缝插针、无所不为。左岳二人殊途同归,“贡献”各异,左在暗,岳更暗。可是,要想达到最终目的,一味靠背后的阴谋诡计是不行的,最后“比剑”、“夺帅”的公开争夺终究不可避免,这就关系到武功的高下了。于是,林家的《辟邪剑谱》就成了共同的抢夺目标。
      “魔教”众人则是“复辟”与“反复辟”的斗争。任我行被囚禁,东方不败修练《葵花宝典》;杨莲亭执掌大权,向问天造反。任向二人重整旧部、分化敌派,重上黑木崖。出人意料的是,东方不败因《葵花宝典》武功大成却壮志全消,任向等人更是几乎因此丧命。
      如果这些故事让你来讲述,你将从何入手?换言之,你会如何驾驭结构、安排情节?
      我想,无论何种做法,最基础的问题都是要让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正邪”两派人物和故事“关联”起来。关联才会有美感,非如此则整部小说必然会显得分散与僵硬。这是维持小说结构和情节有机性的必然要求。它既是小说创作的世界观,也是方法论。
      那么“正邪”两派如何关联?答案不难看到,令狐冲是关联二者的“人”的桥梁;而《辟邪剑谱》(或《葵花宝典》)则是关联二者的“物”的桥梁。这一“人”一“物”,是《笑傲》故事的中心纽带。因此,《笑傲》的讲述,必然要从这一“人”一“物”入手,否则必将有所失衡、难于驾驭。而《笑傲》主角恰恰是令狐冲,最主要的线索和武功恰恰是《辟邪剑谱》(或《葵花宝典》),金庸岂是随意而为?
      那又为何从“物”而不是“人”入手下笔?如果我们进一步探讨这一“人”一“物”,就会发现,无论是在正教和魔教,二者的地位和作用都很相似。令狐冲既帮助了岳不群实现“并派”、“夺帅”目标(破庙拯救华山派、福州抢下《辟邪剑谱》、嵩山唯岳马首是瞻),也帮助了任我行复辟成功(支援向问天、营救任我行、围歼东方不败)。《辟邪剑谱》为正教多方人等抢夺,最终左岳在“夺帅”中凭此一决武功高下;在魔教中则是由任我行传给东方不败,东方不败因之不败(武功),更因之败(雄心)。不难看出,令狐冲更像只是一个“帮手”或“帮凶”,而《辟邪剑谱》不同,它才是“正邪”双方各自走向的决定性力量。对正邪两派的故事而言,《辟邪剑谱》抑或《葵花宝典》的重要性,远非令狐冲这一配角可比。《辟邪剑谱》暗地里左右了整个武林局势的发展,而小说从此入手,便仿若抓住了故事的“七寸”,牵一发而动全身,自然妙不可言。
      因此,《笑傲》不开篇则已,开篇必然从此入手下笔。为何要灭门,世人皆知,但为何是灭门,乃小说的结构有机性和情节构思的必然安排。
    读《笑傲》第一章,当知“灭门”的不可避免和真正原因。最先降身福建的,不是青城派,而是华山派(岳灵珊)和嵩山派(劳德诺),这就注定了余沧海、木高峰等人只能是为人作嫁。余沧海派遣自己的儿子打头阵,岳不群却派遣自己的女儿打头阵。余沧海意外亡子有心报仇,岳不群却早有牺牲女儿之算。巧取豪夺,高下立判。岳不群的心计非余沧海可比,人性的缺失,更非余沧海可望项背。I


    2楼2013-10-31 13:27
    收起回复
      【回批】(2)
        最需要《辟邪剑谱》的人,不是余沧海、木高峰、左冷禅,而是岳不群。前二者是绝大多数武林中人的代表,他们眼红林家的“辟邪剑谱”,急欲得知其中的秘奥并占为己有,甚至希望据此称雄武林。岳不群则有不同,华山派实力孱弱,他武功又不如左冷禅,要想实现混一五岳出任掌门的野心,已然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由左冷禅铺路,自己在最后的“夺帅”中异军突起,因此岳不群必须要在武功上有所突破。华山派剑法内功有其极限,岳不群也已练到巅峰,于是,《辟邪剑谱》,已经成为岳不群唯一的一颗“救命稻草”。岳不群必然倾注全力、算尽机关去夺取《辟邪剑谱》,甚至可以说是“一生成败全系于此”。而岳不群利用女儿、力挫余木二人、收徒林平之、禁闭令狐冲、借口南下福建,的确是用力最多的人,最终也算“苦心人,天不负”。左冷禅又自不同,他实力、武功冠绝五岳,所要做的,只是不“为人作嫁”,因此,他千方百计了解岳不群的武功底细,至于《辟邪剑谱》,则并非必需。除非《辟邪剑谱》落入岳不群或其余三岳掌门手中,不然,左冷禅对于《辟邪剑谱》的态度,不过和余、木等人一样。
        《辟邪剑谱》是不祥之物,修习它将有“无穷祸患”,即“挥刀自宫”,从而“断子绝孙”。而“一子一女”的死亡,亦或渲染此种不祥。“一子”是余沧海之子,“一女”是岳不群之女。《辟邪剑谱》的抢夺战,自余沧海之子被杀开启,至岳不群之女被杀结束。相关人等“子女尽失”,令人心寒嘘唏。
        开篇林平之打猎一段,便可看出作者刻划小人物的功力。掩卷《笑傲》,读者可能根本想不起史镖头、郑镖头,白二、陈七这四个人,当然更加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何区别了。然而若能深入进去,便会看出这四人截然不同、性格迥异,小说之所以耐读,便在于此。“小人物”也是人物,和主角、配角相比,只有笔墨多少、用心深浅的区别,绝不是笔墨有无、用心与否的区别。同样是镖头、趟子手,四人言行举止、所思所想,性格区别一目了然。所谓“同中不同”,从同中写出不同来,是小说一大美感:为何是史镖头所想、所说?林平之最笑话、最看不起的,为何是陈七而不是其他人?同中之所以能不同的原因,便在于人物性格、学识、阅历的区别。可见,在小人物身上,才能真正看出一个作家的水准。
        看“灭门”的过程,不由佩服金庸对于行文过程中文气的控制:张弛有度,起伏相间,收发自如。从林震南考验林平之武功、闲聊家常和生意经等极富生活气息的事件开始,逐步加剧,在怀疑的产生和消除中不停地变幻。先是林震南讲述与青城派交往之事,无形中在读者心里架起一座桥梁;然后是诸人意外死亡,林平之和陈七心虚怀疑被逐渐放大,而林震南询问的过程也是一波一折;直到史镖头的死,才确定与“四川人”有关,但此时的目标又转向开酒店的二人身上;然后是青城派从砍翻镖旗起的诸多动作,金庸用了连续多个“忽”字引发意外事件,而这些“忽”字之间相隔的距离越来越短,文气也不再张弛,反之是一再加剧直到高潮迭起,直到最后林震南锐气大折,信心全失,败象全露时才舒缓下来,而这时幕后的黑手方才慢慢显露。
        “文气”这个概念历代批评家都已有注意和研究。张弛起伏,在情节的跳跃中,美感油然而生。平铺直叙,波澜不生,小说不过死水一潭。而决定文气的“度”,便是“情理”二字,张弛起伏,均由情理决定,该张便张,当驰自驰。这一段看得读者投身其中,欲罢不能,便是因为金庸对文气的控制拿捏极为到位,没有丝毫突兀之感。如果一上来便奇峰突起,灭门事发,读者肯定喘不过气来。写小说便犹如呼吸,有呼自有吸,有吸自有呼。文气的控制,也是一门学问与艺术。
        本章回末,随着“灭门”悬念的暂时消除,更大的一个疑问出现了:青城派居然熟习“辟邪剑谱”。照情理理解,青城派为子报仇而灭福威镖局满门,虽然毒辣,却也说得过去。但金庸的高明在于“不止于此”或“远非为此”。“为子报仇”看似是灭门的理由,然而它属于“意外”(只是林平之偶然杀了余沧海儿子),真正的理由在于抢夺“辟邪剑谱”。金庸并没有因为真正的理由而轻视甚至放弃其他理由,反而是合理加以利用,增加故事的广度和层次感,通过林震南等人的视角逐步剥开,步步推进。这就是“递进叙事”了。事实的真相自然只有一种,然而通过“叙事视角”的选择,“真相”会因故事发展的进程不同,暴露出不同的层面来。若从余沧海的视角入手,“灭门”只是“抢夺”的手段和前奏,而从林家的视角入手,“抢夺”则必然被“灭门”所隐藏。“递进叙事”的关键在于“叙事视角”的选择,从未知逐渐向真相推进。比之以往方式,“递进叙事”的手法和“递进悬念”的设置,的确是叙事视角理论发展所衍生的故事讲述的全新技法,自然也就具有了全新的美感。I


      4楼2013-10-31 13:27
      回复
        史镖头心想:“这一进山,凭着少镖头的性儿,非到天色全黑决不肯罢手,咱们回去可又得听夫人的埋怨。”【史镖头心细多虑,至此,这个人物已经同其他三人完全区别开来。】便道:“天快晚了,山里尖石多,莫要伤了白马的蹄子,赶明儿咱们起个早,再去打大野猪。”他知道不论说甚么话,都难劝得动这位任性的少镖头,但这匹白马他却宝爱异常,决不能让它稍有损伤。【相应的机智。】这匹大宛名驹,是林平之的外婆在洛阳重价觅来,两年前他十七岁生日时送给他的。【“外婆”、“洛阳”,看似无意之间,伏线千里之外,金庸惯常技巧。】
          果然一听说怕伤马蹄,林平之便拍了拍马头,道:“我这小雪龙聪明得紧,决不会踏到尖石,不过你们这四匹马却怕不行。好,大伙儿都回去吧,可别摔破了陈七的屁股。”【此处单拿陈七开玩笑,独写陈七之特别,概骑术最差、地位最低、关系较密,后文果有点明。】五人大笑声中,【陈七也笑,呵呵,世间此类人物、此类情景多矣。】兜转马头。林平之纵马疾驰,却不沿原路回去,转而向北,疾驰一阵,这才尽兴,勒马缓缓而行。只见前面路旁挑出一个酒招子。郑镖头道:“少镖头,咱们去喝一杯怎么样?新鲜兔肉、野鸡肉,正好炒了下酒。”林平之笑道:“你跟我出来打猎是假,喝酒才是正经事。若不请你喝上个够,明儿便懒洋洋的不肯跟我出来了。”【好酒是郑镖头一大性格,相应的,暴躁、蛮横也是这个人的特点,下文自有扩展。】I


        8楼2013-10-31 13:29
        回复
          史镖头拿了一只野鸡、一只黄兔,交给萨老头道:“洗剥干净了,去炒两大盆。”萨老头道:“是,是!爷们要下酒,先用些牛肉、蚕豆、花生。”宛儿也不等爷爷吩咐,便将牛肉、蚕豆之类端上桌来,郑镖头道:“这位林公子,是福威镖局的少镖头,少年英雄,行侠仗义,挥金如土。你这两盘菜倘若炒得合了他少镖头的胃口,你那三十两银子的本钱,不用一两个月便赚回来啦。”【摆架子的话都是郑镖头说,下文亦然。】萨老头道:“是,是!多谢,多谢!”提了野鸡、黄兔自去。郑镖头在林平之、史镖头和自己的杯中斟了酒,端起酒杯,仰脖子一口喝干,伸舌头舐了舐嘴唇,说道:“酒店换了主儿,酒味倒没变。”又斟了一杯酒,正待再喝,忽听得马蹄声响,两乘马自北边官道上奔来。【北边。】
            两匹马来得好快,倏忽间到了酒店外,只听得一人道:“这里有酒店,喝两碗去!”史镖头听话声是川西人氏,转头张去,只见两个汉子身穿青布长袍,将坐骑系在店前的大榕树下,走进店来,向林平之等晃了一眼,便即大剌剌的坐下。这两人头上都缠了白布,一身青袍,似是斯文打扮,却光着两条腿儿,脚下赤足,穿着无耳麻鞋。史镖头知道川人都是如此装束,头上所缠白布,乃是当年诸葛亮逝世,川人为他戴孝,武侯遗爱甚深,是以千年之下,白布仍不去首。【几人中偏是史镖头所看所想,不仅心细,还略有见识;这是人物性格和学识阅历的相辅相成。】林平之却不免希奇,心想:“这两人文不文、武不武的,模样儿可透着古怪。”只听那年轻汉子叫道:“拿酒来!拿酒来!格老子福建的山真多,硬是把马也累坏了。”【福建山多,通过小说增长见识才是最轻松的。】I


          10楼2013-10-31 13:31
          回复
            第一章灭门(03)
              宛儿低头走到两人桌前,低声问道:“要甚么酒?”声音虽低,却十分清脆动听。【反差。】那年轻汉子一怔,突然伸出右手,托向宛儿的下颏,笑道:“可惜,可惜!”宛儿吃了一惊,急忙退后。【实际或为“一惊半”,一惊为被调戏,半惊为被识破。】另一名汉子笑道:“余兄弟,【这里虫子始终奇怪,这两人为师兄弟,按说称余师弟更合情理。一者可解释为二人不愿暴露身份,二者亦可能是为了照顾悬念,故意不说二人乃武林门派弟子,给下文林平之侥幸推托心理作铺垫;有待斟酌。若是后者,金庸就牵强了。】这花姑娘的身材硬是要得,一张脸蛋嘛,却是钉鞋踏烂泥,翻转石榴皮,格老子好一张大麻皮。”那姓余的哈哈大笑。
              林平之气往上冲,伸右手往桌上重重一拍,说道:“甚么东西,两个不带眼的狗崽子,却到我们福州府来撒野!”【少年意气,看不惯是正常的。】那姓余的年轻汉子笑道:“贾老二,人家在骂街哪,你猜这兔儿爷是在骂谁?”【他人口中写林平之样貌,推进一步。】林平之相貌像他母亲,眉清目秀,甚是俊美,平日只消有哪个男人向他挤眉弄眼的瞧上一眼,势必一个耳光打了过去,此刻听这汉子叫他“兔儿爷”,哪里还忍耐得住?提起桌上的一把锡酒壶,兜头摔将过去。【冲动。】那姓余汉子一避,锡酒壶直摔到酒店门外的草地上,酒水溅了一地。史镖头和郑镖头站起身来,抢到那二人身旁。
              那姓余的笑道:“这小子上台去唱花旦,倒真勾引得人,要打架可还不成!”【花旦林平之,容貌完全托出。】郑镖头喝道:“这位是福威镖局的林少镖头,你天大胆子,到太岁头上动土?”【果然是他郑镖头而不是别人说。】这“土”字刚出口,左手一拳已向他脸上猛击过去。【总觉得这个“他”改为“那人”更好,此叙事角度问题。】那姓余汉子左手上翻,搭上了郑镖头的脉门,用力一拖,郑镖头站立不定,身子向板桌急冲。那姓余汉子左肘重重往下一顿,撞在郑镖头的后颈。喀喇喇一声,郑镖头撞垮了板桌,连人带桌的摔倒。郑镖头在福威镖局之中虽然算不得是好手,却也不是脓包脚色,史镖头见他竟被这人一招之间便即撞倒,可见对方颇有来头,问道:“尊驾是谁?既是武林同道,难道就不将福威镖局瞧在眼里么?”【先礼后兵,二镖头区别明显。】那姓余汉子冷笑道:“福威镖局?从来没听见过!那是干甚么的?”I


            11楼2013-10-31 13:32
            回复
              史镖头带着白二、陈七,将尸首埋在酒店后面的菜园之中,又将店门前的血迹用锄头锄得干干净净,覆到了土下。郑镖头向萨老头道:“十天之内,我们要是没听到消息走漏,再送五十两银子来给你做棺材本。你倘若乱嚼舌根,哼哼,福威镖局刀下杀的贼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再杀你一老一少,也不过是在你菜园子的土底再添两具死尸。”萨老头道:“多谢,多谢!不敢说,不敢说!”
                待得料理妥当,天已全黑。林平之心下略宽,忐忑不安的回到镖局子中。一进大厅,只见父亲坐在太师椅中,正在闭目沉思,林平之神色不定,叫道:“爹!”I


              15楼2013-10-31 13:34
              回复
                林震南又问:“你用这一式打他,他又怎么还击?”仍是一面说,一面比划。林平之道:“当时孩儿气恼头上,也记不清楚,似乎这么一来,又在他胸口打了一拳。”林震南颜色更和,道:“好,这一招本当如此打!他连这一招也拆架不开,决不会是名满天下的青城派松风观余观主的子侄。”他连说“很好”,倒不是称赞儿子的拳脚不错,而是大为放心,四川一省,姓余的不知有多少,这姓余的汉子被儿子所杀,武艺自然不高,决计跟青城派扯不上甚么干系。【太看重青城派了。】他伸出右手中指,在桌面上不住敲击,又问:“他又怎地揪住了你脑袋?”林平之伸手比划,怎生给他揪住了动弹不得。
                  陈七胆子大了些,【终于点明性格。】插嘴道:“白二用钢叉去搠那家伙,给他反脚踢去钢叉,又踢了个筋斗。”林震南心头一震,问道:“他反脚将白二踢倒,又踢去了他手中钢叉?那……那是怎生踢法的?”陈七道:“好像是如此这般。”双方揪住椅背,右足反脚一踢,身子一跳,左足又反脚一踢。这两踢姿式拙劣,像是马匹反脚踢人一般。林平之见他踢得难看,忍不住好笑,说道:“爹,你瞧……”【性情如是。】却见父亲脸上大有惊恐之色,一句话便没说下去。林震南道:“这两下反踢,有些像青城派的绝技‘无影幻腿’,孩儿,到底他这两腿是怎样踢的?”林平之道:“那时候我给他揪住了头,看不见他反踢。”【又联系起来。】
                  林震南道:“是了,要问史镖头才行。”走出房门,大声叫道:“来人呀!史镖头呢?怎么请了他这许久还不见人?”两名趟子手闻声赶来,说道到处找史镖头不到。【悬疑。】林震南在花厅中踱来踱去,心下沉吟:“这两脚反踢倘若真是‘无影幻腿’,那么这汉子纵使不是余观主的子侄,跟青城派总也有些干系。那到底是甚么人?非得亲自去瞧一瞧不可。”说道:“请崔镖头、季镖头来!”
                第一章 灭门(07)
                  崔、季两个镖师向来办事稳妥,老成持重,是林震南的亲信。【此乃共性,下文自有个性区别,金庸不会放过笔下任何一个小人物。】他二人见郑镖头暴毙,史镖头又人影不见,早就等在厅外,听候差遣,一听林震南这么说,当即走进厅来。【福威镖局能够天下闻名,确有不少忠心干才。】林震南道:“咱们去办一件事,崔季二位,孩儿和陈七跟我来。”当下五人骑了马出城,一行向北。林平之纵马在前领路。不多时,五乘马来到小酒店前,见店门已然关上。林平之【为何不是陈七?】上前敲门,叫道:“萨老头,萨老头,开门。”敲了好一会,店中竟无半点声息。崔镖头望着林震南,双手作个撞门的姿势。【崔镖头和史镖头有些类似,计策都是他出。】林震南点了点头,崔镖头双掌拍出,喀喇一声,门闩折断,两扇门板向后张开,随即又自行合上,再向后张开,如此前后摇晃,发出吱吱声响。【气氛诡异。】I


                18楼2013-10-31 13:35
                回复
                  崔镖头一撞开门,便拉林平之闪在一旁,【细心。】见屋中并无动静,晃亮火折,走进屋去,点着了桌上的油灯,又点了两盏灯笼。几个人里里外外的走了一遍,不见有人,屋中的被褥、箱笼等一干杂物却均未搬走。
                    林震南点头道:“老头儿怕事,这里杀伤了人命,尸体又埋在他菜园子里,他怕受到牵连,就此一走了之。”【理解合情合理,就是不合事实。】走到菜园里,指着倚在墙边的一把锄头,说道:“陈七,把死尸掘出来瞧瞧。”陈七早认定是恶鬼作祟,只锄得两下,手足俱软,直欲瘫痪在地。【一个“早”字解决上文问题:为何他不敢上前敲门?】季镖头道:“有个屁用?亏你是吃镖行饭的!”【崔镖头相对就豪爽一点了。】一手接过锄头,将灯笼交在他手里,举锄扒开泥土,锄不多久,便露出死尸身上的衣服,又扒了几下,将锄头伸到尸身下,用力一挑,挑起死尸。陈七转过了头,不敢观看,却听得四人齐声惊呼,陈七一惊之下,失手抛下灯笼,蜡烛熄灭,菜园中登时一片漆黑。林平之颤声道:“咱们明明埋的是那四川人,怎地……怎地……”林震南道:“快点灯笼!”他一直镇定,此刻语音中也有了惊惶之意。崔镖头晃火折点着灯笼,林震南弯腰察看死尸,过了半晌,道:“身上也没伤痕,一模一样的死法。”陈七鼓起勇气,向死尸瞧了一眼,尖声大叫:“史镖头,史镖头!”地下掘出来的竟是史镖头的尸身,那四川汉子的尸首却已不知去向。【奇事。】林震南道:“这姓萨的老头定有古怪。”【首先怀疑萨老头。】抢着灯笼,奔进屋中察看,从灶下的酒坛、铁镬,直到厅房中的桌椅都细细查了一遍,不见有异。崔季二镖头和林平之也分别查看。突然听得林平之叫道:“咦!爹爹,你来看。”
                    林震南循声过去,见儿子站在那少女房中,手中拿着一块绿色帕子。林平之道:“爹,一个贫家女子,怎会有这种东西?”林震南接过手来,一股淡淡幽香立时传入鼻中,那帕子甚是软滑,沉甸甸的,显是上等丝缎,再一细看,见帕子边缘以绿丝线围了三道边,一角上绣着一枝小小的红色珊瑚枝,【哈哈,珊瑚枝、岳灵珊,此等之笔最为难得。】绣工甚是精致。【师娘教会的。】林震南问:“这帕子哪里找出来的?”林平之道:“掉在床底下的角落里,多半是他们匆匆离去,收拾东西时没瞧见。”林震南提着灯笼俯身又到床底照着,不见别物,沉吟道:“你说那卖酒的姑娘相貌甚丑,衣衫质料想来不会华贵,但是不是穿得十分整洁?”林平之道:“当时我没留心,但不见得污秽,倘若很脏,她来斟酒之时我定会觉得。”【林平之有洁癖,纨绔子弟大多如是。】
                    林震南向崔镖头道:“老崔,你以为怎样?”【果然更看重崔镖头。】崔镖头道:“我看史镖头、郑镖头与白二之死,定和这一老一少二人有关,说不定还是他们下的毒手。”季镖头道:“那两个四川人多半跟他们是一路,否则他们干么要将他尸身搬走?”林平之道:“那姓余的明明动手动脚,侮辱那个姑娘,否则我也不会骂他,他们不会是一路的。”崔镖头道:“少镖头有所不知,江湖上人心险恶,他们常常布下了圈套,等人去钻。两个人假装打架,引得第三者过来劝架,那两个正在打架的突然合力对付劝架之人,那是常常有的。”季镖头道:“总镖头,你瞧怎样?”林震南道:“这卖酒的老头和那姑娘,定是冲着咱们而来,【岳不群派遣劳德诺和岳灵珊出马,“定是冲着咱们而来”,岳不群摆脱不掉的。】只不知跟那两个四川汉子是不是一路。”林平之道:“爹爹,你说松风观余观主派了四个人来,他们……他们不是一起四个人吗?”【疑心最重,又联系起来。此事真相自非如此,然情节发展到当前阶段,产生此类联想,又属正常,情节因情理而丰富。此为情节的可能性组合。】I


                  19楼2013-10-31 13:36
                  回复
                    第一章灭门(08)
                      这一言提醒了林震南,他呆了一呆,沉吟道:“福威镖局对青城派礼数有加,从来没甚么地方开罪了他们。余观主派人来寻我晦气,那为了甚么?”【真正悬念设置。】四个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半晌都说不出话来。隔了良久,林震南才道:“把史镖头的尸身先移到屋中再说。这件事回到局中之后,谁也别提,免得惊动官府,多生事端。哼,姓林的对人客气,不愿开罪朋友,却也不是任打不还手的懦夫。”季镖头大声道:“总镖头,养兵千日,用在一朝,大伙儿奋力上前,总不能损了咱们镖局的威名。”【果然义气。】林震南点头道:“是!多谢了!”五人纵马回城,将到镖局,远远望见大门外火把照耀,聚集多人。【又有事生。】林震南心中一动,催马上前。好几人说道:“总镖头回来啦!”林震南纵身下马,只见妻子王夫人铁青着脸,道:“你瞧!哼,人家这么欺上门来啦。”【全面展开。】
                      只见地下横着两段旗杆,两面锦旗,正是镖局子门前的大旗,连着半截旗杆,被人弄倒在地。旗杆断截处甚是平整,显是以宝刀利剑一下子就即砍断。
                      王夫人身边未带兵刃,从丈夫腰间抽出长剑,嗤嗤两声响,将两面锦旗沿着旗杆割了下来,搓成一团,进了大门。【亲自动手,与世俗女子不同。】林震南吩咐道:“崔镖头,把这两根半截旗杆索性都砍了!哼,要挑了福威镖局,可没这么容易!”崔镖头道:“是!”季镖头骂道:“他妈的,这些狗贼就是没种,乘着总镖头不在家,上门来偷偷摸摸的干这等下三滥勾当。”林震南向儿子招招手,两人回进局去,只听得季镖头兀自在“狗强盗,臭杂种”的破口大骂。【够豪爽。】父子两人来到东厢房中,见王夫人已将两面锦旗平铺在两张桌上,一面旗上所绣的那头黄狮双眼被人剜去,露出了两个空洞,另一面旗上“福威镖局”四字之中,那个“威”字也已被剜去。林震南便涵养再好,也已难以再忍,拍的一声,伸手在桌上重重一拍,喀喇一声响,那张花梨木八仙桌的桌腿震断了一条。【名誉招牌被损,生气是自然的。】林平之颤声道:“爹,都……都是我不好,惹出了这么大的祸事来!”林震南高声道:“咱们姓林的杀了人便杀了,又怎么样?这种人倘若撞在你爹爹手里,一般的也是杀了。” 【说得好!余氏孽子杀与不杀,改变不了青城派的初衷,但此人之死却是罪有应得、天理昭彰,与他事无关,这是金庸的拿捏妙处。】王夫人问道:“杀了甚么人?”林震南道:“平儿说给你母亲知道。”林平之于是将日间如何杀了那四川汉子、史镖头又如何死在那小酒店中等情一一说了。白二和郑镖头暴毙之事,王夫人早已知道,听说史镖头又离奇毙命,王夫人不惊反怒,拍案而起,说道:“大哥,福威镖局岂能让人这等上门欺辱?咱们邀集人手,上四川跟青城派评评这个理去。连我爹爹、我哥哥和兄弟都请了去。”【这段话和师娘在少室山下逼迫岳不群同左冷禅翻脸时说的话极其相似。可见女中豪杰世间多有。】王夫人自幼是一股霹雳火爆的脾气,做闺女之时,动不动便拔刀伤人,她洛阳金刀门艺高势大,谁都瞧在她父亲金刀无敌王元霸的脸上让她三分。【至此点明洛阳金刀门王元霸。】她现下儿子这么大了,当年火性仍是不减。I


                    20楼2013-10-31 13:36
                    回复
                      林震南道:“对头是谁,眼下还拿不准,未必便是青城派。我看他们不会只砍倒两根旗杆,杀了两名镖师,就此了事……”王夫人插口道:“他们还待怎样?”林震南向儿子瞧了一眼,王夫人明白了丈夫的用意,心头怦怦而跳,登时脸上变色。【命门。】林平之道:“这件事是孩儿做出来的,大丈夫一人做事一身当,孩儿也……也不害怕。”他口中说不怕,其实不得不怕,话声发颤,泄漏了内心的惶惧之情。【少年阅历浅。】
                        王夫人道:“哼,他们要想动你一根寒毛,除非先将你娘杀了。林家福威镖局这杆镖旗立了三代,可从未折过半点威风。”【反复渲染福威镖局的名气和历史,和后面的全军覆没形成反差,令人不由怀疑其名气和实力差距的原因。】转头向林震南道:“这口气倘若出不了,咱们也不用做人啦。”林震南点了点头,道:“我去派人到城里城外各处查察,看有何面生的江湖道,再加派人手,在镖局子内外巡查。你陪着平儿在这里等我,别让他出去乱走。”王夫人道:“是了,我理会得。”他夫妇心下明白,敌人下一步便会向儿子下手,敌暗我明,林平之只须踏出福威镖局一步,立时便有杀身之祸。林震南来到大厅,邀集镖师,分派各人探查巡卫。众镖师早已得讯,福威镖局的旗杆给人砍倒,那是给每个人打上个老大的耳光,人人敌忾同仇,早已劲装结束,携带兵刃,一得总镖头吩咐,便即出发。【可与后来人人惧怕相比较。】
                        林震南见局中上下齐心,合力抗敌,稍觉宽怀,回入内堂,向儿子道:“平儿,你母亲这几日身子不大舒服,又有大敌到来,你这几晚便睡在咱们房外的榻上,保护母亲。”王夫人笑道:“嘿,我要他……”【呵呵,可爱。】话说得一半,猛地省悟,丈夫要儿子保护自己是假,实则是夫妇俩就近保护儿子,这宝贝儿子心高气傲,要他依附于父母庇护之下,说不定他心怀不忿,自行出去向敌人挑战,那便危险之极,【“心高气傲”,知子莫若父母。】当即改口道:“正是,平儿,妈妈这几日发风湿,手足酸软,你爹爹照顾全局,不能整天陪我,若有敌人侵入内堂,妈妈只怕抵挡不住。”林平之道:“我陪着妈妈就是。”【明白,理解。】
                        当晚林平之睡在父母房外榻上。林震南夫妇打开了房门,将兵刃放在枕边,连衣服鞋袜都不脱下,只身上盖一张薄被,只待一有警兆,立即跃起迎敌。I


                      21楼2013-10-31 13:38
                      回复
                        第一章灭门(09)
                          这一晚却太平无事。【却是一驰。】第二日天刚亮,有人在窗外低声叫道:“少镖头,少镖头!”林平之夜半没好睡,黎明时分睡得正熟,一时未醒。林震南道:“甚么事?”外面那人道:“少镖头的马……那匹马死啦。”这匹白马林平之十分喜爱,负责照看的马夫一见马死,慌不迭来禀报。林平之朦朦胧胧中听到了,翻身坐起,忙道:“我去瞧瞧。”林震南知道事有蹊跷,一起快步走向马厩,只见那匹白马横卧在地,早已气绝,身上却也没半点伤痕。林震南问道:“夜里没听到马叫?有甚么响动?”那马夫道:“没有。”林震南拉着儿子的手道:“不用可惜,爹爹叫人另行去设法买一匹骏马给你。”林平之抚摸马尸,怔怔的掉下泪来。【性情如是。】突然间趟子手陈七急奔过来,气急败坏的道:“总……总镖头不好……不好啦!那些镖头……镖头们,都给恶鬼讨了命去啦。”【此时却是“突然间”。】林震南和林平之齐声惊问:“甚么?”陈七只是道:“死了,都死了!”【“只是”。】林平之怒道:“甚么都死了?”伸手抓住他的胸口,摇晃了几下。陈七道:“少……少镖头……死了。”【……吓傻了。如画。】林震南听他说“少镖头死了”,这不祥之言入耳,说不出的厌闷烦恶,但若由此斥骂,更着形迹。【如此应付之策最好。】只听得外面人声嘈杂,有的说:“总镖头呢?快禀报他老人家。”有的说:“这恶鬼如此厉害,那……那怎么办?”林震南大声道:“我在这里,甚么事?”两名镖师、三名趟子手闻声奔来。为首一名镖师道:“总镖头,咱们派出去的众兄弟,一个也没回来。”林震南先前听得人声,料到又有人暴毙,但昨晚派出去查访的镖师和趟子手共有二十三人之多,岂有全军覆没之理,忙问:“有人死了么?多半他们还在打听,没来得及回来。”那镖师摇头道:“已发现了十七具尸体……”林震南和林平之齐声惊道:“十七具尸体?”【!!!】那镖师一脸惊恐之色,道:“正是,一十七具,其中有富镖头、钱镖头、吴镖头。【……】尸首停在大厅上。”林震南更不搭话,快步来到大厅,只见厅上原来摆着的桌子椅子都已挪开,横七竖八的停放着十七具尸首。饶是林震南一生经历过无数风浪,陡然间见到这等情景,双手禁不住剧烈发抖,膝盖酸软,几乎站不直身子,问道:“为……为……为……”喉头干枯,发不出声音。【每每看到这里,再想起林平之杀青城全派时的毫不留情,均是内心不忍,要怪就怪世道吧。】只听得厅外有人道:“唉,高镖头为人向来忠厚,想不到也给恶鬼索了命去。”【这句话算是附带着说明些道理,但不漏痕迹,是高明之处;相比之下,很多写手在小说中大谈特谈道理,就落于下成的很了。】只见四五名附近街坊,用门板抬了一具尸首进来。为首的一名中年人说道:“小人今天打开门板,见到这人死在街上,认得是贵局的高镖头,想是发了瘟疫,中了邪,特地送来。”【措辞适当。】林震南拱手道:“多谢,多谢。”向一名趟子手道:“这几位高邻,每位送三两银子,你到帐房去支来。”【处变从容,是领袖之才。】这几名街坊见到满厅都是尸首,不敢多留,谢了自去。过不多时,又有人送了三名镖师的尸首来,林震南核点人数,昨晚派出去二十三人,眼下已有二十二具尸首,只有褚镖师的尸首尚未发现,然而料想那也是转眼之间的事。他回到东厢房中,喝了杯热茶,心乱如麻,始终定不下神来,走出大门,见两根旗杆已齐根截去,心下更是烦恼,直到此刻,敌人已下手杀了镖局中二十余人,却始终没有露面,亦未正式叫阵,表明身分。他回过头来,向着大门上那块书着“福威镖局”四字的金字招牌凝望半晌,心想:“福威镖局在江湖上扬威数十年,想不到今日要败在我的手里。”【信心慢慢消失。】忽听得街上马蹄声响,一匹马缓缓行来,马背上横卧着一人。林震南心中料到了三分,纵身过去,果见马背上横卧着一具死尸,正是褚镖头,自是在途中被人杀了,将尸首放在马上,这马识得归途,自行回来。【这一段不再松弛,祸事连接而来,概到高潮部分。】I


                        22楼2013-10-31 13:38
                        回复
                          林震南长叹一声,眼泪滚滚而下,【心境已是无奈。】落在褚镖头身上,抱着他的尸身,走进厅去,说道:“褚贤弟,我若不给你报仇,誓不为人,只可惜……只可惜,唉,你去得太快,没将仇人的姓名说了出来。”这褚镖头在镖局子中也无过人之处,和林震南并无特别交情,只是林震南心情激荡之下,忍不住落泪,这些眼泪之中,其实气愤犹多于伤痛。【非林震南凉薄,概实情如是,并不隐讳。】
                            只见王夫人站在厅口,左手抱着金刀,右手指着天井,大声斥骂:“下三滥的狗强盗,就只会偷偷摸摸的暗箭伤人,倘若真是英雄好汉,就光明正大的到福威镖局来,咱们明刀明枪的决一死战。这般鬼鬼祟祟的干这等鼠窃勾当,武林中有谁瞧得起你?”【骂余沧海,骂左冷禅,骂岳不群,骂东方不败,骂陷害风清扬的气宗弟子。整部《笑傲江湖》,几个主要人物都干这般鬼鬼祟祟的“鼠窃行当”。】林震南低声道:“娘子,瞧见了甚么动静?”一面将褚镖头的尸体放在地下。
                            王夫人大声道:“就是没见到动静呀。这些狗贼,就怕了我林家七十二路辟邪剑法。”右手握住金刀刀柄,在空中虚削一圈,喝道:“也怕了老娘手中这口金刀!”【自无和丈夫争竞之意,但不让须眉的性格显现。】忽听得屋角上有人嘿嘿冷笑,嗤的一声,一件暗器激射而下,当的一声,打在金刀的刀背之上。王夫人手臂一麻,拿捏不住,金刀脱手,余势不衰,那刀直滚到天井中去。I


                          23楼2013-10-31 13:39
                          回复
                            第一章灭门(12)
                              林震南道:“他确是将福威镖局视若无物。”【直承。】林平之道:“说不定他是怕了爹爹的七十二路辟邪剑法,否则为甚么始终不敢明剑明枪的交手,只是趁人不备,暗中害人?”林震南摇头道:“平儿,爹爹的辟邪剑法用以对付黑道中的盗贼,那是绰绰有余,但此人的摧心掌功夫,实是远远胜过了你爹爹。我……我向不服人,可是见了霍镖头的那颗心,却是……却是……唉!”【自知不如。】林平之见父亲神情颓丧,和平时大异,不敢再说甚么。王夫人道:“既然对头厉害,大丈夫能屈能伸,咱们便暂且避他一避。”林震南点头道:“我也这么想。”王夫人道:“咱们连夜动身去洛阳,好在已知道敌人来历,君子报仇,十年未晚。”林震南道:“不错!岳父交友遍天下,定能给咱们拿个主意。收拾些细软,这便动身。”林平之道:“咱们一走,丢下镖局中这许多人没人理会,那可如何是好?”【究是关心,毕竟是因自己而起。】林震南道:“敌人跟他们无冤无仇,咱们一走,镖局中的众人反而太平无事了。”林平之心道:“爹爹这话有理,敌人害死镖局中这许多人,其实只是为了我一人。我脱身一走,敌人决不会再和这些镖师、趟子手为难。”【正常情理如是。】当下回到自己房中收拾。心想说不定敌人一把火便将镖局烧个精光,看着一件件衣饰玩物,只觉这样舍不得,那件丢不下,竟打了老大两个包裹,兀自觉得留下东西太多,左手又取过案上一只玉马,右手卷了张豹皮,那是从他亲手打死的花豹身上剥下来的,背负包裹,来到父母房中。【纨绔的两塌糊涂。】
                              王夫人见了不禁好笑,说道:“咱们是逃难,可不是搬家,带这许多劳甚子干么?”林震南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心想:“我们虽是武学世家,但儿子自小养尊处优,除了学过一些武功之外,跟寻常富贵人家的纨裤子弟也没甚么分别,今日猝逢大难,仓皇应变,却也难怪得他。”【究是难以放心。】不由得爱怜之心,油然而生,说道:“你外公家里甚么东西都有,不必携带太多物件。咱们只须多带些黄金银两,值钱的珠宝也带一些。此去到江西、湖南、湖北都有分局,还怕路上讨饭么?包裹越轻越好,身上轻一两,动手时便灵便一分。”林平之无奈,只得将包裹放下。王夫人道:“咱们骑马从大门光明正大的冲出去,还是从后门悄悄溜出去?”林震南坐在太师椅上,闭起双目,将旱烟管抽得呼呼直响,【心计高下明显。】过了半天,才睁开眼来,说道:“平儿,你去通知局中上下人等,大家收拾收拾,天明时一齐离去。叫帐房给大家分发银两。待瘟疫过后,大家再回来。”林平之应道:“是!”心下好生奇怪,怎地父亲忽然又改变了主意。【性格随母亲,也满饭桶的。】王夫人道:“你说要大家一哄而散?这镖局子谁来照看?”林震南道:“不用看了,这座闹鬼的凶宅,谁敢进来送死?再说,咱三人一走,余下各人难道不走?”当下林平之出房传讯,局中登时四下里都乱了起来。林震南待儿子出房,才道:“娘子,咱父子换上趟子手的衣服,你就扮作个仆妇,天明时一百多人一哄而散,敌人武功再高,也不过一两个人,他又去追谁好?”王夫人拍掌赞道:“此计极高。”便去取了两套趟子手的污秽衣衫,待林平之回来,给他父子俩换上,自己也换了套青布衣裳,头上包了块蓝花布帕,除了肤色太过白皙,宛然便是个粗作仆妇。林平之只觉身上的衣衫臭不可当,心中老大不愿意,却也无可奈何。【越小处越不能放过,概因为越小越见性格。】黎明时分,林震南吩咐打开大门,向众人说道:“今年我时运不利,局中疫鬼为患,大伙儿只好避一避。众位兄弟倘若仍愿干保镖这一行的,请到杭州府、南昌府去投咱们的浙江分局、江西分局,那边刘镖头、易镖头自不会怠慢了各位。咱们走罢!”当下一百余人在院子中纷纷上马,涌出大门。林震南将大门上了锁,一声呼叱,十余骑马冲过血线,人多胆壮,大家已不如何害怕,都觉早一刻离开镖局,便多一分安全。蹄声杂沓,齐向北门奔去,众人大都无甚打算,见旁人向北,便也纵马跟去。I


                            28楼2013-10-31 13:43
                            回复
                              林震南在街角边打个手势,叫夫人和儿子留了下来,低声道:“让他们向北,咱们却向南行。”王夫人道:“去洛阳啊,怎地往南?”林震南道:“敌人料想咱们必去洛阳,定在北门外拦截,咱们却偏偏向南,兜个大圈子再转而向北,叫狗贼拦一个空。”【心机如此。】林平之道:“爹!”林震南道:“怎么?”林平之不语,过了片刻,又道:“爹。”王夫人道:“你想说甚么,说出来罢。”林平之道:“孩儿还是想出北门,这狗贼害死了咱们这许多人,不跟他拚个你死我活,这口恶气如何咽得下去?”王夫人道:“这番大仇,自然是要报的,但凭你这点儿本领,抵挡得了人家的摧心掌么?”林平之气忿忿的道:“最多也不过像霍镖头那样,给他一掌碎了心脏,也就是啦。”【少年人便是沉不住气,不懂得忍辱负重。】
                                林震南脸色铁青,道:“我林家三代,倘若都似你这般逞那匹夫之勇,福威镖局不用等人来挑,早就自己垮啦。”林平之不敢再说,随着父母径向南行,出城后折向西南,过闽江后,到了南屿。这大半日奔驰,可说马不停蹄,直到过午,才到路旁一家小饭铺打尖。林震南吩咐卖饭的汉子有甚么菜肴,将就着弄来下饭,越快越好。那汉子答应着去了。可是过了半天全无动静。林震南急着赶路,叫道:“店家,你给快些!”叫了两声,无人答应。王夫人也叫:“店家,店家……”仍是没有应声。【不妙,定有事生。】王夫人霍地站起,急忙打开包裹,取出金刀,倒提在手,奔向后堂,只见那卖饭的汉子摔在地下,门槛上斜卧着一个妇人,是那汉子的妻子。王夫人探那汉子鼻息,已无呼吸,手指碰到他嘴唇,尚觉温暖。
                                这时林震南父子也已抽出长剑,绕着饭铺转了一圈。这家小饭铺独家孤店,靠山而筑,附近是一片松林,并无邻家。三人站在店前,远眺四方,不见半点异状。【摆明敌人就在眼前,却还要一收。】I


                              29楼2013-10-31 13:43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