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亚瑟…”
黑暗中，他睁开眼。窗外还在滴滴嗒嗒地下着雨。自己还是九岁的少年，穿着白色的衬衫和黑色背带短裤，站在窗口看屋檐下遮雨的黑色的鸟。
“亚瑟，过来。”他听到父亲在叫他的名字，乖顺地跟着父亲进到一个空气混浊的大房间。
早晨四五点钟，天上的星光还未黯淡，房间外是冻到骨头里的寒气。母亲躺在床上，面容和眼神都十分陌生，自从母亲病了，大概有半年没有仔细看过她的脸。少年的记忆总是更新的很快，亚瑟站在床边，母亲穿着一身黑色睡袍，亚瑟觉得像极了屋檐下的那只羽毛湿透的鸟。
母亲在一个阴雨的早晨离开了人世，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是伦敦的雨季。
父亲带着他去墓地，捧着的大束香水百合气味浓烈，直面袭来让感官都疲倦了。他在车上迷迷糊糊地睡着，想不起母亲的脸。后来所能拼凑起母亲的记忆是来自父亲钱包中的一张照片：有些褪色的相纸，上面的爱尔兰姑娘有一双纯净的绿眼睛。
父亲是个有名的律师，母亲的离世，让父亲变得更沉默更苛刻。
十三岁那年，他以全A成绩升到了重点初中。父亲的要求是剑桥的法律系。父亲说，我已经达到了顶峰，现在最大的期许就是你可以变成一个优秀的人。
亚瑟渴望离开他，生活不由自己，一直被父亲的意志所驱使和推进，所有带着荣誉的身份都被父亲精确地分析、比较、指出不足。
十四岁。
亚瑟在红茶里加了些黄糖。
他插班到我读的初中。老师让他做自我介绍。他抬起头，很浓重的法式口音吐出“Francis”这个名字。一身白衬衣和黑色的短背带裤，一头微卷的金发披在肩上，蓝眸澄澈。
那时的弗朗西斯可以用漂亮来形容。虽然这不是形容男孩的词语，但是外貌闪闪发亮是他的资本之一。
亚瑟是学校里出类拔萃的男生，有严格的家教和老师信赖的严肃品格。他一直都受女生爱慕。有胆大的女生会交作业时把本子重重地往他桌上一撂，本子散落桌上。女生站他旁边侧身等他发话。他不动声色吧本子叠整齐，镇定自若。围观的同学发出长短不同的口哨声。嘘声中的亚瑟，无可避免成为女生暗恋的对象。
而这种女生缘和弗朗西斯截然不同。
即使弗朗西斯上课睡觉，迟交作业，数学物理化学经常需要补考。但是他的交际总是八面玲珑，而且文科成绩都出人意料的好。声线迷人，就算不成调地哼着曲子也让人觉得悦耳。
学校的女孩儿们在背后把弗朗西斯比做甜点。食用会发胖但还是想吃。即使知道他过几天就会牵着别的女孩子在学校里逛来逛去，但仍是对被宠爱的时光回味无穷。
关于人际，亚瑟不想浪费时间。
亚瑟知道自己可以做的比父亲要求的更好，但他不愿意。这种逆反心理在心里生根。
别的同龄男生会用球赛、漂亮的女生或是烟酒来消遣自己。而他更喜欢看书来消磨时光。
学校的图书馆后有一块挺荒芜的空地。亚瑟常常从图书馆借了书坐在通往空地的楼梯处，在天色暗起来之前大概可以看掉半本厚厚的欧洲史。然后赶在图书馆理员下班前匆匆去还书，再骑车回家。
十四岁，亚瑟拿着灰色封面的《浮士德》想要消磨周末的时光，可是那个位置被人占据了。那人穿着一件深蓝色的棉绒衬衫，他好像在写着什么，不时看向空地，写写停停，写得很慢。
亚瑟仔细地看了一下，是那个学校里很花心的男生。叫弗朗西斯的，从来没有交过化学和英语作业。
对于弗朗西斯这样的人，亚瑟一向敬而远之。但是这个名字在本子上经常出现足够让他印象深刻。
弗朗西斯在那里写了好久的样子。亚瑟在更上层的楼梯那儿看书，每次抬头都看到他在那儿认真地写着。直到亚瑟还了书出来的时候，弗朗西斯不见了，他坐着的地方留了几张纸。弗朗西斯没有在写字而是在画画。上面用炭笔画着枯萎的各种样子的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