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汉尼斯先生的小队遇到了塌方?”莱纳最先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高声反问。
一时间全体哗然。
基斯小组的成员在训练休息时被紧急集合,集合到一起时就听到了这个消息。
准确来说,应当称其为噩耗。
“正是,他们所驻扎的城堡地下室年久失修,在大部分成员都在其中的时候发生了塌陷。现在希望你们能迅速调整状态,从而进行有效救援。”基斯教官沉着应对,“这也是考验你们实战成果的一个重要过程。”
“这就是一次演练对吧,根本没有人员伤亡。塌方什么的,都是骗我们的吧。”艾伦马上想到这种可能。
“不,这是真实的险情。”
“那为什么不让医疗小队和紧急救助组进行增援?!找我们这些训练兵有什么用?!消息的来源又在哪?”艾伦语气激动,一连提出好几个问题。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只是接到了指令,我就要将其贯彻下去。”基斯教官拿出一纸公文,“如你所见,这是国王陛下亲手书写的通告,上面的印你应当是认得的吧。”
“为什么训练兵的行动能得到国王陛下的亲手书信,还有莫名其妙的塌方,这次行动究竟是什么级别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不是你该过问的,艾伦。你应当做的只有服从。”
“可是如果不能准确了解,我就不能判断同伴们正处于……”
“艾伦·耶格尔!”基斯教官大声喝出他的名字,本来就严肃的脸上神色冷峻,“你的同伴们正处于极度危险之中。消息传到内地,呈到国王面前再批示下来,最终传回我们手中,这中间用了多长时间?我来告诉你,整整三天。并且,汉尼斯小队被困的时间比这只长不短。”
“……”
“伤亡数据没有公布,是因为根本没能统计出来。我们即将面对的,很有可能是被困成员全部死亡的事实。”他声色俱厉地陈述着,“而你,艾伦·耶格尔,还在和我顶撞耽误我们出行的时间。还是说你已经了解到,自己耽误的,有可能是你战友宝贵的生命?”
艾伦闻言一怔,随后静默不语。各种想法在他脑海中形成风暴,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依照逻辑顺序整理,再找出对方说话中的纰漏加以辩驳。
但他现在什么都做不到。
“艾伦,冷静点!”三笠猛地喝住他,她从没见过对方这样,尽管没有歇斯底里,但他眼神闪烁,似乎很茫然又显得十分纠结。
她清楚艾伦的个性,在同伴遇到危险时会失去冷静,更何况这次,他们有可能失去的人,对艾伦来说远比一般同伴更为重要。
尽管对这一点,三笠·阿克曼一直逃避承认。
“我没,没有不冷静,我很好,三笠,我,我很好……”艾伦回答他,没有注意到自己说话的时候牙齿都在发抖,一不小心就磕破了嘴唇。
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他却全然没有察觉。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一件事,怎么办,他们被塌方困了三天以上,唯一的援助只有他们这支训练兵组成的小队。
怎么办,他们熟练掌握了应对巨人的技巧,对于这种突发灾害却几乎没有学过任何应对措施。
怎么办,让还在里面!
“艾伦,冷静点!”三笠又叫了他一遍,看对方仍旧没有明显的反应,放弃似的低下头,抓住艾伦的手臂,把嘴唇凑到对方耳边,低声开口,“你需要冷静,让还在里面。”
对方闻言猛地抬头,墨绿色的瞳孔里满溢着动摇。他像是听不懂对方的话,愣愣地叫了一声,“三笠?”
“让还在里面。”
快马赶到对方小组的训练基地,也不过才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基斯小组的成员在教官的指挥下,迅速整合人员,投入救援。
城堡的基座已经完全坍塌,原本四层的建筑如今已经变为平地,钟楼斜倒下来,尖端同断壁残垣连为一片。地下室的入口被砸下来的大小石块埋住,晦暗阴森,如同吸走一切生命的黑洞。
艾伦看到了一身狼狈的康尼和萨莎,他们因为走在前面,得以在第一时间脱出险境。
艾伦仍然不死心的环顾四周,但是他的侥幸心理很快就被打碎。他听到三笠冷静地问萨莎,“剩下的人都去哪了?”
“他们都在里面,除了我们和汉尼斯先生之外的所有人。”萨莎说话时带了点哭腔,她的十根手指上血迹斑斑。显然,她曾经多次尝试过把那些巨大的石块从通道口搬出去,但她无能为力。
他不敢多想,唯一能做的只是听从指挥,同队友合力,一同清理堵塞的石块。
准确地说他也不能多想,他的头脑里已经装不下任何东西,只是机械地,发了疯一样搬运那些石头。
他不知道自己的力量怎么会那么大,不知疲倦,不知疼痛,像是被剥夺了五感的木偶,连呼吸和心跳都感觉不到。
午后的日光显得沉默,被粗重的喘息声拉长了,投射到心里,映出不可名状的阴影。
那家伙,可别轻易死在里面。不是说好要帮自己洗袜子么?
艾伦埋着头不知干了多久,突然听见人群中传来一阵欢呼。他抬起头,看到那个通道已经被打开了,阳光从洞口照进去,转眼间就被那片幽深吞噬。
救援小队的人顺着通道深入,没过多一会,又带着人折返出来。
赫利斯塔的腿部受了伤,被莱纳整个抱了出来,尤弥尔跟在后面显得不情不愿,却还不得不把全身的重量都靠在贝特霍尔德身上,走得一瘸一拐。之后陆陆续续,自己走出来的,被搀扶出来的,被担架抬出来的,大家的身上伤痕累累,无不在诉说着之前的一场浩劫。
值得庆幸的是,他们都还活着。
然后他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让·基尔希斯坦和马可·博特一并走了出来,他们的脸色有些憔悴,嘴唇泛出灰白色,但从行走的步伐来看,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
他们手牵着手。
三笠在第一时间内反应过来,她企图抓住身边之人的手,低声喝了一句,“艾伦”,然后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掌心,那里空无一物。
艾伦·耶格尔正向两人走去。
让·基尔希斯坦在黑暗中被困了三天,现在腹内空虚,全身无力,嗓子干得快要变成一截枯木。但是显然,他还活着。
他在震动发生的一瞬被马可一把拽住拉到身边。周围的石块七零八碎掉落,幸运地没有砸到他们,反而给二人隔绝出一小块可以自由活动的空间。
所幸随身带着的包里有两瓶水,虽然没有食物,但短期的饥饿还不会致死。他和马可为了节省体力和水分,基本终止了一切交谈,每天只喝一点水,坐在地上相互依靠。
他们见不到日光,听不到别的声响,甚至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人在呼吸。他们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不知何时会来到的救援。
幸亏他们没有等很久。
见到亮光的时候,让下意识地遮住眼。周围嘈杂的声音恍如隔世,他听到了萨莎的声音,还有莱纳,但他不确定,不确定基斯小队的成员是不是也赶了过来。如果是的话那还真是太好了,天知道他有多久没有看到艾伦那个混蛋了。
然后他被马可拉着站了起来,确定自己的身体没有问题后,一步一步地被他牵着走了出去。
“让!”刚刚走到安全地带,他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唤他名字,抬起头的时候眼前有点花,但这不妨碍他看清来人,艾伦正气势汹汹地朝他走来。他想笑,却不知为何鼻子一酸。
对方好像只用了一瞬就走到自己面前。手臂被猛地箍住,那力道大得让他怀疑自己的肩膀都会被捏碎。紧接着,脖子传来一下猛烈的刺痛,伴随着温热的气息,逐步唤醒他的感觉神经。
连续多天的缺水让他的反应速度有些减慢。他看着对方埋在自己脖颈处的头颅不明所以。
艾伦猛地上前几步,双手钳住让的肩膀,把他拽到自己面前,咬牙切齿。
他说不清看到两人手牵手的瞬间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全身的细胞都在爆炸,胸中梗塞的情感撞击着找不到出口。他的思维还没清醒,身体就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冲动,冲动。冲动像是魔鬼一般,叫嚣地在他血液里激荡。对方纤长的脖颈在他视线之中,因为多日的避光而分外苍白,艾伦想也不想,张开嘴一口咬上去。
想更多地触碰他,想把他据为己有,想以此证明他还活着。
牙齿刺破肌肤的触觉敏锐可感,鲜血的味道猛地涌了上来,他猛地吸了一口,而后舔舔嘴角,像一只不知餍足的兽。
让呆愣愣地让他为非作歹,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拿手推推艾伦的头颅,对方不为所动。
有什么湿热的液体流到了他脖子上,滚烫滚烫的,碰到伤口的时候灼痛了他的神经。
他听到艾伦用力地吸了两下鼻子,声音里还带着几分颤抖。他像往常那样挑衅道,“混蛋,你怎么没死在里面?”
“让你失望了。”让回答他,而后伸出手,一手环过他的肩膀,一手按住了他靠在自己颈窝处的脑袋,紧紧、紧紧地拥住了他。
他们拥抱的姿势如此美好,如此亲密,恍若周围再无他人。金色的日光落在他们身上,温暖柔和,为两位少年增添了神独有的垂爱。
Tbc.
FT:
起,承,转,既定的目标已经完成四分之三了啊喵喵喵,还有最后一点,努力一下就写完啦!不知道和各位的设定有没有吻合呢?
不管怎样,就请期待下次的更新,4/4完结篇啦=w=
还有请让我吐槽一句,阿让不可以攒臭袜子!